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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雨霖铃(十)
梅开二度,原定好的行程因为魔物来袭而不得已再次耽搁。
谢知予和池疏都受了伤,尤其是谢知予,那一剑正巧刺中心脏。
得亏这里是神奇的修真界,加上他自己又足够坚强,不然这会儿估计已经去地府报道了。
姜屿双手托腮,蹲在熬药的小泥炉前看着火候,幽幽叹了口长气。
也不知道她和谢知予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是在为对方送药这件事情上有来有回。
若是换成别的也就算了,送药就意味着有人受伤,所以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发生一点比较好。
不过说到受伤,谢知予的血似乎有种奇特的吸引力,竟然能将魔物的注意力从魔息上转移走,转而争先恐后地扑向他。
姜屿难免想起上回在夜里撞见的那一幕,谢知予划破手腕,用血安抚躁动不安的离恨剑。
也是在那时,她看到了一股黑色的魔气。
正常人的血液里绝不可能存有魔的气息,更不会无缘无故引来魔物攻击,哪怕是魔修也修不到这种地步。
所以在谢知予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姜屿又想到被人往体内注入了魔息的阿沅,谢知予既和阿沅认识,从他的反应来看,他一定知道阿沅经历过怎样的遭遇。
若能知晓这段往事,她的疑问说不准会在其中找到答案。
可直接问谢知予大概是没戏的,得想个办法从阿沅身上找找线索。
想要获取有用的信息,只有一个办法最稳妥——
过去镜。
但过去镜不一定就会照出姜屿想知道的那段过去
“做个任务怎么就这么难”
姜屿垂下脑袋,惆怅地又叹了声气。
算了,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其余的等之后再说吧。
汤药还得再文火慢熬一刻多钟,姜屿拿起地上的蒲扇,对着泥炉轻轻扇风控制火候。另一只手托着脸,盯着蹿动的火苗发呆。
*
裴松月在生活中是个很有闲情雅致的人,即便腿脚不便,也不妨碍他将院中的花花草草布置得井然有序。
风柔日暖的晴日,看着满院绿植在明媚的阳光底下恣意舒展身姿,散发着蓬勃生气,人的心情都会变得愉快。
谢知予侧身靠在窗边站着,目光却略过了这些花草,直直看向东厢房。
昨夜过后,阿沅体内暴走的魔息也慢慢平复下来。
但这次意外却让他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的神志又回到了最初痴傻的状态,连裴松月的靠近也会抗拒。
按理来说,阿沅白日里情绪一直很稳定,加上有池疏的帮忙,他已经能克制住魔息,不会再失控。
除非有人刻意将魔物引到他身边,只有距离近了,才能感知到有一股极其微弱的魔息存在。
谢知予靠在窗边,搭在窗台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发出哒哒的声响。
他远远看着痴傻的阿沅,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勾,感慨般叹息一声。
还真是运气好啊,每次都有人能及时护住他。
清风乍起,檐下铜铃随风响动,清脆悦耳。
随着这阵风一起吹进窗内的,还有一只纸鹤。
与普通的通信纸鹤不同,这只纸鹤翅膀上标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圆形记号,浑身包裹着浓郁的灵力,显然是有人加急加密传来的。
谢知予接住纸鹤,抬起手指在纸鹤脑袋上轻轻摩挲着,如扇的眼睫低垂,像是在思考什么。
既然杀不掉阿沅,不如就留他一命,说不准还会发生什么趣事。
谢知予似乎是颇有兴致地笑了一下,低下头,将纸鹤带着标记的半边翅膀折了个角。
他单手托着纸鹤伸出窗外,一阵清风拂过,纸鹤乘风而起,顺着来时的路线原路飞了回去。
望着纸鹤越飞越远,直到在视野中变成了一个小白点,谢知予敛回目光,转身正欲走向房中木桌,脚边忽然传来柔软又毛茸茸的触感。
低头一看,竟然是只兔子。
谢知予弯腰抱起兔子,手指轻抚着它柔软的毛发,头也没抬,弯唇笑道:
“师姐,门没关,你可以直接进来。”
话音甫落,半掩着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姜屿一手端着药碗,怀里还抱着几个又大又圆的苹果,一双杏眼里泛着明亮的笑意,望着他眨了眨眼。
“本来想用兔子引你出来,我躲在外面好吓吓你的,没想到居然被你发现了。”
她边说边往屋里走,将手里的东西悉数放在桌上,之后才转身面向他。
谢知予今日还未束发,乌黑柔顺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肩头,他正低垂着脑袋,专心给怀里的兔子顺毛。
谢知予神情是难得的温柔,眉眼间也带着柔和的笑意,不似以往那般透着淡漠疏离。
几缕发丝顺着脸侧滑落,窗外暖融融的日光照着他的侧脸,勾勒出清丽的线条,像一幅精致漂亮的画。
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他长得很好看,但姜屿还是会偶尔被这张脸蛊住。
她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江浸月看他的时候自带十级滤镜,始终对他念念不忘了。
人都更喜欢漂亮好看的,无论是物或是人,这是人之常情。
这般想着,姜屿便心安理得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谢知予知道她在看他,他并不反感这种直白的视线,未出声阻止,仍低头摸着兔子,接上了她的话。
“吓人可不是像你这么吓的。”
话音落下,谢知予身形未动,却有一道锁链自袖中飞出,悄无声息地奔着姜屿而去。
绕开一大圈,尖端即将抵住后颈时,看似毫无所觉的姜屿却突然闪身避开,反手握住锁链,抬起下巴,摆出了一个十分中二的姿势,得意地看向谢知予。
“没想到吧,你这招我早预判到了。”
她握紧锁链,手上用力往前拽动了一下。
“你输了,快过来喝药。”
谢知予叫她这样拽着,竟也没有生气,反而非常配合地走到桌前。
趁着他还未收回锁链,姜屿抓紧时间用握着锁链的手试图感知到什么。
但像这样简单的触碰只能让她看见那片虚无的黑暗。
好半晌,姜屿有些失望地松开手,叹了口气,将药碗推到他面前,催促道。
“快些把药喝了,凉了会更苦的。”
谢知予见她松了手,轻挑起眉梢。
“我还以为师姐会想要绑着我喝。”
姜屿:?
“你还有这种爱好???”
姜屿诧异地抬头看看他,眼神疑惑中又带了一点震惊。
姜屿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强,虽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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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爱好正常的正常人,但如果能提升一点友好度,要她改变一下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你有这个方面的需求的话”姜屿边说边伸出试探的手,跃跃欲试。
但谢知予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只淡淡瞥她一眼,收回锁链,端起药碗仰头喝完。
将空碗放回桌上后,又继续专心撸起了小白兔。
姜屿伸到一半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一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只差一点就能碰到锁链了,真可惜
嗯?等一等,她都在想些什么?
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些画面,姜屿脸颊一热,登时感觉指尖被烫到似的,讪讪收回手,心虚地背在身后。
变态果然是会传染的
无论如何,谢知予喝药喝得这么干脆,一滴不剩,也不枉费她费时费力为他煎药的一番心意。
姜屿转回思绪,看着桌上空空的药碗,若有所思。
虽然谢知予本人可能根本不在意,但她还是要说。
“你以后别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了,自己的身体不好好爱惜的话,关心你的人会心疼的。”
谢知予闻言只轻轻笑了一下,语气如常,听上去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师姐想多了,没有人会关心我的。”
这世上有人想要他的命,也有人把他当成工具,只要他还没死,他就还有价值。
受伤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没人会在乎他身上到底有过多少道伤口。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没有?”
姜屿下意识想反驳他,但在心里思索了一番,发觉她竟然找不出几个例子。
谢知予不常与人交际来往,门派里能与他说得上几句话的大概只有谢无咎。
姜屿本想说出谢无咎的名字,但想了一下,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眼下正是一个能在谢知予心里刷友好度好机会,此时不刷更待何时。
于是她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后又指向自己。
“你面前就正好有一个。”
一阵微风从窗外吹进来,从谢知予的面容上拂过,吹开他散乱的额发。
他抬头,撞进少女明亮又盛满了笑意的双眸。
“反正你以后别再动不动就划自己一刀,又捅自己一剑的,你不嫌药苦,我给你送药都送累了。”
还没等他回答,姜屿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是师姐,按辈分来说要比你大,所以你得听我的。”
谢知予年纪不比她小,只不过入门晚了一年,这才成了师弟。
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谢知予听着她认真的话语,忽觉心头微微一动,如一阵春风拂过湖面,漾开轻轻的涟漪。
他不懂,为何他总是会因为她产生这种奇特的感觉?
谢知予略觉奇怪地垂下眼,屈起手指碰了碰兔子的耳朵。
姜屿见他垂眸深思,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双手撑着桌边,从桌上几个苹果里挑了一个长得最好看的,在他眼前晃了晃。
“吃苹果吗?这里没有蜜饯,不过这个苹果应该也挺甜的。”
村民为了答谢他们昨夜和上回的救命之恩,今日一早送了满满一大筐苹果来,都是村民们自己种的。
这么多苹果他们四个人就算一天吃三个少说也得吃上个八九天,宁秋推脱不掉,最后只收了一半。
一半中又分了一些给裴松月,剩下宁秋原本打算给四人平分,但姜屿自觉没做过什么,只拿了几个打算和谢知予尝尝味道,剩下的都留给了池疏和宁秋。
姜屿找来一把干净的小刀,刀刃贴着红彤彤的果皮比划。
“你昨天帮了我一次,所以作为答谢,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吧。”
她信心满满地准备向谢知予展示一下自己的削皮技术,但真正动手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从前在家里她用的都是削皮刀,像这种小刀还是头一回用,一时有点不知该怎么下手。
似是看出了她的为难,谢知予放下兔子,从她手里接过苹果和小刀。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一只手托着苹果,另一只手握着小刀,刀刃贴住果皮,稍一用力,淡黄色的果肉缓缓露出,而果皮不断。
姜屿一向是个捧场大王,尽管给苹果削皮只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但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拍了拍手掌夸奖他。
“皮居然都没断诶,你好厉害!”
这句话倒不是在哄谢知予开心,姜屿是真的觉得他很厉害。
夸张但真诚的语气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大概会误以为谢知予不是在给苹果削皮,而是在做一件什么非常了不起的大事。
被她的情绪感染,谢知予也不自觉翘起了嘴角,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他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姜屿,果皮切断后喂给兔子。
“甜吗?”
姜屿立即咬了一口脆甜的果肉,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冲他甜甜一笑,点点头,系在发上的丝带也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甜——”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姜屿看着手里咬了一口苹果,怔愣了一会。
她不是准备来削个苹果给谢知予吃的吗,怎么反倒她还先吃上了?
“那个要不我给你再削过一个吧?”
姜屿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正打算重新再挑一个苹果。
“不用。”谢知予打断她的动作,朝她伸出右手,“帮我换下药就可以了。”
谢知予的右手被剑划伤,只简单用绷带缠绕了几圈,隐隐渗出了些血迹。
毕竟是自己亲口说过要答谢他,只是换个药而已,姜屿没理由拒绝。
“好,你先等我一会。”
姜屿连忙咽下嘴里的果肉,将吃到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用帕子擦干净了手,又抱起兔子和苹果挪到一旁,在桌上腾出了一小块空位,放上伤药和绷带。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她才托着谢知予的右手,动作轻柔地替他拆下脏污的绷带。
“要是弄疼了你就跟我说。”
上回和他说过伤口要及时处理,虽然处理得很随意,但好歹也算是听了劝。
姜屿心里感到一阵欣慰,拆开绷带后又先用干净的帕子打湿擦掉伤口周围一圈干涸的血渍,之后才拿起药瓶给他上药。
两人侧对着窗户,光亮落在他们身上,空气中有尘埃流转漂浮着,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时间仿佛都放慢了下来。
灰白色的药粉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温和不刺激,洒在伤口上时只有微微一点的刺痛感。
反倒是姜屿害怕弄疼他,刻意放轻了动作,手心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扫过,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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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些许痒意。
谢知予能忍得了痛,却受不住痒,手指连带着掌心条件反射地轻微蜷缩了一下。
姜屿展开他的手掌,动作很轻地继续上药:“你别乱动。”
谢知予:“”
姜屿这样小心对待他,总让他有种自己被她当成了什么珍宝的错觉。
谢知予看着她专注又认真的神情,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不知忍了多久,终于等到上完药,来到最后一步缠绷带时,他才总算出声。
“不要这个。”
姜屿有点纳闷:“不要绷带你想要什么?”
她看了看手里的绷带,又对上谢知予望来的视线,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
“你是嫌白色不好看?”
无论在哪个世界,医用的绷带只有白色,她上哪儿去给他找五颜六色的绷带来。
想了一下,姜屿还是先给他缠好了绷带,之后又用小刀从襦裙上裁下一小截,绕着绷带绑了一圈,最后系了个蝴蝶结。
“好了,现在白色都被挡住了,你就当成绷带是蓝色的吧。”
姜屿今日穿的是一条烟蓝色襦裙,颜色不一样,但布料依旧带着主人身上的茉莉香气。
谢知予眨了眨眼,目光落在掌心,微微收拢了手掌。
*
阿沅的情况不适合再继续留在村中,再者说夜长梦多,且谢知予和池疏都受了伤,却并非不能赶路。
四人正围在桌边商议着要不要先将阿沅送回门派,之后再回扬州搜寻过去镜的下落。
只是这样一来一回,难免又要浪费几天时间。
裴松月原本安静地在旁听着他们说话,忽然摇着轮椅上前,摊开手掌,露出一块镜子碎片。
“这是否是你们要找的过去镜?”
这看起来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镜子碎片,但在裴松月将它拿出来的那一刻,另一块先前找到的碎片紧跟着有了反应。
宁秋从包裹里取出碎片,与裴松月手中的拼在一起,严丝合缝。
不止是宁秋,其余人也没想过会在这里找到过去镜,一时怔然,竟没人出声。
“我可以把它交给你们,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
裴松月将手中碎片收回,抬头望向几人。
“我想见一个人,为她最后再演一出木偶戏。”
第32章牵丝戏(一)
扬州位于两河交汇处,商贾云集,繁荣富庶,是一座既有江南水乡的温婉娴静,更有文人墨客笔下的风雅秀美的城市。
临近傍晚,落日余晖淡淡铺洒在粉墙黛瓦的房屋上,投下的影子倒映在水中,随着水波轻轻晃荡。
河岸旁,秦楼楚馆中飘来阵阵勾人心绪的丝竹乐声,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正有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从青石板街上行驶而过。
风吹起侧帘,露出一张好奇张望的脸。
少女梳着双螺髻,发上系了条淡粉色的丝带,柔顺地垂在脑后,随风飘动。
夕阳在她侧脸镀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她趴在侧窗上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街边摊贩摆出的新奇货物。
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拍了拍身边人的胳膊。
“谢知予,快看!”她侧过头指着街边的杂耍表演,语气有点兴奋,“他也能变出好多蝴蝶!”
少女一双水光闪动的杏眼被阳光照得通透,说话时不自觉扬起嘴角,满脸的明媚灿烂,让人想起迎着朝阳盛放的向阳花,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朝气十足。
谢知予神情微怔,愣愣看了她好一会才回过神,移开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向窗外。
表演杂耍的是个年轻男子,他嘴里含着一口酒,与人群隔开了一段距离,将酒液喷向手中举着的火把。
蹿起的火苗中飞出了几只通身燃着火焰的蝴蝶,扑棱着翅膀围绕男子飞行一圈后如流星坠地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火光,转眼消失不见。
他的表演看起来确实挺新奇,但只要稍微懂点术法的人便能看出这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障眼法罢了。
谢知予兴致缺缺地移开眼,马车已经驶远,但姜屿仍旧望着那处,和一旁围观的人群同步鼓起了掌。
无情道绝了谢知予的情爱,七情六欲也一同被摒弃。
很少有什么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所以才会觉得生活枯燥无味。
但姜屿不同,她似乎看什么都会觉得很有意思,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充满了新奇和趣味,就连草木在她眼中都别有一番风趣。
谢知予从来不会关心他人的想法或是喜好,但此刻看着姜屿的侧脸,他心中难免一阵好奇,她究竟为何总能保持着活力,又为何而如此开心?
马车沿着石板路向前越行越远,姜屿依依不舍地放下侧帘,坐直身子,怀里抱着一只兔子,总算想起了正事。
“裴公子,你要见的人就在这扬州城里吗?”
此次前来扬州,本以为要花费一番时间和精力才能找到过去镜的下落,却没想竟如此巧合。
裴松月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只靠他自己也能完成,但既然特意开口请求他们,想来应该是他要见的这个人不太好找。
池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又接过话细心问道:
“此人有没有什么比较显而易见的特征,比如年龄、样貌或是穿着之类的?”
裴松月猜到他们大抵是误会了什么,轻笑着摇了摇头,连忙解释道:
“我要见的人不难找,她就在这扬州城里,是无剑山庄的大小姐,江晚菱。”
此话一出,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就连缩在角落里的阿沅也好似在这一瞬间停住了呼吸。
对于天衍宗的弟子来说,无剑山庄的名字并不陌生。
原因无他,只因无剑山庄的庄主沈清风与谢无咎是多年相识的好友,甚至沈清风能坐上庄主之位,也是全靠谢无咎的支持和推动。
二十多年前,老庄主病危,弥留之际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独女江晚菱,想为她招个信得过的赘婿上门。
谢无咎以自己的人品为担保,向老庄主推荐了落魄门派出身的沈清风,促成了这桩婚事。
江晚菱自幼体弱多病,不堪劳累,二人成婚后庄内事务全权交由沈清风代劳,久而久之,他便成了名义上的庄主。
二人婚后育有一女,此女正是江浸月。
这也是为何江浸月明明各项能力都不达标,却仍能进入天衍宗修习的原因。
如今人们再提起扬州无剑山庄的大小姐,想到的也只有江浸月,至于江晚菱,再提及时便只会尊称一句沈夫人。
裴松月既生活在扬州,不可能不知晓其中变化,为何还会称她为大小姐。
姜屿心底起疑,但见裴松月面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这般称呼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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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公子与沈她是旧相识吗?”
裴松月垂下眼,大约是想起了某些往事,声音放得很轻。
“多年之前我与她曾在寺庙见过,她爱听戏,我会唱戏,我与她也算聊得投缘。”
“那时我刚摔断腿,一蹶不振,是她耐心开导我,并让我尝试用木偶演出。
因为有她我才能重新振作起来,这么多年过去,我却从未向她道过一声感谢,思来想去,便只有为她演一出木偶戏,也算是作为答谢了。”
裴松月说得云淡风轻,但姜屿却直觉他与江晚菱之间的关系绝不似这般简单。
只是观他神色与态度,不难看出他不愿多说。
恰好此时马车已到客栈门外,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
天色已晚,拜访无剑山庄以及表演木偶戏的事只得暂且搁置到明日。
阿沅有些害怕客栈陌生的环境,只能先和裴松月住一间客房。
裴松月腿脚不便,又要照看阿沅,二人到了客栈后便只待在房中,一个发呆,一个排练木偶戏。
到了晚饭的点,池疏麻烦小二将饭食送上二楼后,从柜台要了一壶桑葚果酒。
“掌柜说这是这个季节的特色果酿,度数不高,可以尝尝。”
见几人没有异议后,他才又取来四只酒杯,留下一只在自己面前,倒上酒后分发给三人,之后才坐下。
不得不说,池疏为人周到又懂礼数,既耐心又体贴,细致入微,还会照顾队友,和宁秋这种口不对心的性格简直是天生一对。
如果谢知予的性格也能像池疏一样好相处就好了。
姜屿幽幽叹了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果酒初入口味道甘甜,浓郁的果香霎时充斥着整个口腔,口感柔滑,丝毫不觉辛辣。
酒喝到一半,姜屿不知从哪儿找出一根细绳,套在手上低头玩起了翻花绳。
许是觉得一个人玩太过无趣,她想了一想,往谢知予身边挪近了些,将缠着细绳的双手伸到他眼前,笑吟吟地望着他。
“你会吗?”
在姜屿的预想中,谢知予的童年并不像大多数人一样丰富多彩,加上性格使然,他应该是不会玩翻花绳的。
她都已经做好了要手把手教他的准备,却没想谢知予居然点了点头,动作熟练地勾住绳子,翻到了下一步。
“发呆做什么。”
谢知予有些好笑地看着愣住的姜屿,催促道:“不继续么?”
姜屿这才回过神,一边勾着绳子,一边小声嘀咕道。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玩这个”
“会玩这个很奇怪吗?”
谢知予配合着她弯起手指,又将细绳在二人手中变幻了一个花样。
“在我很小的时候,娘亲教过我。”
姜屿一时怔然,桑夫人那般阴晴不定的脾性,居然还有心思教他玩翻花绳。
谢知予只看她一眼便知晓她心中在想什么,低声笑了。
“不用这么惊讶,她也不是一直都像你见到的那样阴沉可怕。”
“都是因为爱,她才会备受折磨,变得面目可憎,失去自我。”
谢知予垂眸望着姜屿,他说这话当然不是无意的,而是为了提醒她:
情爱是人活在世上最不该去沾染的东西。
她能与宋无絮了断,做到及时抽身,这一点很好。
他不希望她有天也变得和桑月回一样,她这样有趣,还是保持现状比较好。
但姜屿显然没有和他想到同一个层面。
她听着谢知予的话,敏锐地从中感知到他似乎并不厌恶桑夫人。
姜屿还以为被桑夫人那样忽冷忽热的对待,谢知予心中多少会对她有些怨怼。
没想到他竟全然不在意这些。
姜屿抬眼,视线又悄然落在他腕间的银镯上。
不过想来也是,若是真的厌恶桑夫人,又怎么会将她的遗物随身带着。
他们母子的关系或许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有桑夫人在,谢知予定然不会被外人欺负,所以他是为什么会被扔进万毒窟
姜屿想入了神,直到感觉到手腕的异样才将飘远的思绪收回。
谢知予不知何时取下了细绳,套在她手腕上打了个结,又将细绳另一端握在手中,轻轻扯动。
姜屿看着自己被细绳紧勒着,不受控制抬起的右手,满脸不解。
“你绑我手干什么?”
“是你要找我玩,却又心不在焉,难道不该惩罚吗?”谢知予轻飘飘地反问她。
姜屿: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她的问题。
“是我的错。”
原本还有些气恼的姜屿顿时软了语气,态度良好地认了错,抬起自己的右手,主动配合着谢知予晃了晃手腕。
“就让你玩一会好了。”
谢知予没能料到她的反应,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师姐还真是总能给我意料之外的惊喜。”
虽然掌握了姜屿右手的操控权,但他到底没有让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只让她不停抬起手腕又放下,活像个吉祥物招财猫。
姜屿坐在他身边,一脸生无可恋,口中还念念有词。
“祝你福气满满,招财进宝,财源滚滚来。”
谢知予手中扯着细绳,笑得不可自抑。
坐在对面的宁秋和池疏看着二人,憋着笑,低下头吃饭,默契地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第33章牵丝戏(二)
无剑山庄并非如其名一般“无剑”。
相反,江家是铸剑世家,铸剑之术精妙绝伦,自创的剑法威力更是高强凶狠,天下很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山庄创立之初本欲取“神剑”二字为名,但第一任庄主认为太过招摇,做人要懂得谦逊低调,故而改为“无剑”。
为了拿到裴松月持有的过去镜碎片,四人商议过后,决定由姜屿和谢知予先去拜访一趟无剑山庄,宁秋和池疏则留在客栈照看阿沅,防止意外发生。
天衍宗与无剑山庄的关系素来密切,山庄守门的弟子看了一眼拜帖,通报过后,便直接领着二人去见沈清风。
无剑山庄位于扬州城外,坐落在山脚下,四周围绕着苍翠的绿柳,环境清幽安静,庄内亭廊水榭,小桥流水,意境雅致。
走在山庄内青灰石板铺的道路上,看着眼前豪华气派的建筑,姜屿发出了没有文化的声音。
“这里好大,好漂亮,一看就不便宜。”
谢知予倒没多大兴趣欣赏这里的景致,慢悠悠地跟在带路的弟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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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还是把注意力集中脚下比较好,这个时节可正是蛇类活跃的时候。”
正探头望着池中金鱼的姜屿一听这话顿时敛回目光,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
“真的假的?你不会又是故意想吓我的吧?”
话虽如此,但姜屿脚下却下意识地往谢知予的方向迈了一步。
假如真的有蛇,比起一个人面对,怎么想都还是他身边更安全一点。
姜屿话里一个“又”字用得有些微妙,谢知予闻言轻轻抬起眉梢。
他笑望着她,坦然回道:“当然是真的,我为何要故意吓你,难道看到你害怕会让我觉得很开心吗?”
姜屿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他。
“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谢知予的良心当然不会痛,因为他没有良心。
面对姜屿的质问,他非但没有反思,反而眉眼一弯地笑起来。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正好,绿柳环绕的山庄是一片葱茏盛景,绿意盎然。
有几只掌心大小的白色蝴蝶从树梢飞到谢知予肩头,他侧着脸,一点耀眼的光聚在如扇的睫羽上。
他的面容可比身后的景色还要更绮丽如画些,对着这样一张脸,很难不让人在看他时加上好几层的美化滤镜。
前提是他不开口说话。
“好吧,看到你害怕确实会让我觉得很开心。”
咔嚓——
滤镜碎了。
姜屿:
她就知道。
虽然谢知予那番话有故意吓她的嫌疑在,但四月的确是蛇虫活跃的时候,尤其又在树木繁茂的山脚下。
姜屿紧紧跟在谢知予身侧,往前走了几步路,忽然听见一阵窸窣声。
循着声源望去,石板路右侧的草丛里竟然真的冒出了一条黑蛇。
姜屿想也没想,一个后撤步退到谢知予身后,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怎么不走了?”谢知予停住步子,回过头看她。
“那里有条蛇。”姜屿指了指前方的草丛。
谢知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黑蛇已经缓慢地爬到了石板路上,挡在二人前方,拦住了去路。
许是察觉到周围的环境有异,黑蛇停在路中间,转了个向,盘起尾巴伸长脑袋,警惕地盯着谢知予,嘴里吐出紫黑的信子,发出骇人的嘶嘶声。
虽是在警告,却并无主动攻击之意。
南诏信奉五毒教,谢知予从小便识得五毒的种类,见得多了,自然也不会害怕。
“这不过是条普通的黑蛇罢了,无毒,不用这么害怕。”
话是这么说,但这毕竟也是条蛇。
“怕不怕的等会儿再说,你先把它弄走行不行?”
谢知予垂下眼,好笑地看着躲在身后的姜屿,话里有些无奈。
“师姐的胆子怎么这样小,连条蛇也怕。”
他停顿片刻,正回视线,轻轻叹息一声。
“害怕的东西多了,弱点自然也会变多,这对你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道理姜屿都懂,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二人说话间,黑蛇仍停在原地,身子一动不动,发出的嘶嘶声愈大。
蛇为五毒之首,谢知予能和蜘蛛沟通,自然也能和蛇沟通。
姜屿看看谢知予,又看看那条黑蛇,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眼见他嘴唇微动,姜屿飞快地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发出声音。
“收起你那些危险的想法!”
被坑过太多次,如今的姜屿已不再是最初的姜屿,她学会了预判和先发制人。
她手上用了些力气,掌心压着谢知予的唇瓣,一心想着阻止他与黑蛇串通,并没有意识到不妥。
“你先把它弄走,然后我再松开你。”
谢知予似是轻声笑了一下,唇瓣贴着她的掌心翁动张合。
被姜屿这样捂住嘴,他竟也没有生气,甚至话里还带着笑意。
“师姐不先松开我,我怎么把它弄走?”
湿热的气息洒在手心,泛起丝丝痒意,姜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手上松了力度,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了手。
恰在此时,在前带路的弟子回头见二人停住,正欲询问,余光却先瞥见地上的黑蛇。
他立刻返身回来,熟练地用剑赶走黑蛇,朝二人微微一颔首,面露歉意。
“两位客人,实在抱歉。每年这个时候山庄内都会有蛇出没,有弟子专门负责驱赶,只是难免有所疏漏。”
姜屿压下异样的情绪,神色自然地冲他摆摆手。
“没事,你继续带路吧。”
弟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二人神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
等他转过身后,姜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回想起刚才的画面,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软的触感。
其实上次在极乐世界的时候她就觉得谢知予的嘴唇很软,像果冻一样,很好亲,没想到摸起来也很软
一时之间,姜屿只觉得手心似有一簇微火在燃,热气一路蔓延到心口,脸颊也跟着发烫。
她低着头,指尖一下一下戳着手心,试图将火星戳灭。
谢知予在旁看着她略显奇怪的举动,不知在想什么,眼睫颤动了一下,忽然抬手碰了碰下唇。
只是自己的触碰与旁人的触碰感受终究不同。
半晌,谢知予薄唇轻抿,不再看姜屿,抬步跟上前方带路的弟子。
*
作为庄主,沈清风平日里要处理的大小事务繁多,忙得抽不开身。
弟子领着姜屿二人到厅堂时,沈清风刚翻看完手头上的文书,搁下笔,揉了揉酸胀眉心。
“二位远道而来,特地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原文中关于沈清风的描写不多,如今得见真人,倒是与姜屿想象中的大有不同。
身为无剑山庄的庄主,沈清风看起来却像是一个温文儒雅,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但姜屿知道,他既能坐稳这个庄主之位,就绝无可能像表面看起来一般简单。
姜屿走上前,同谢知予一起行过礼后才说明来意。
“回庄主,渝州前不久出现了一块过去镜碎片,为了搜集剩余的碎片,掌门特命我们来扬州寻找线索。”
想起裴松月话中有所隐瞒,姜屿并未说明他的请求。
“我们在扬州城附近找了几日,发现的线索与木偶戏有关,听闻沈夫人爱听戏,或能破解线索,便想着来请教一二。”
消失已久的过去镜重现世间,即便只有一块碎片,这也无疑是个喜讯。
但沈清风的反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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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却有些过于平淡。
他揉着眉心的手一顿,睁开眼,目光淡淡扫过二人,落在谢知予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
“原是如此,不过我夫人近来身体欠安,也许久不曾听过戏了,恐怕无能为力。”
“若是为此而来,二位还是请回吧。”
话说完,沈清风抬手示意守在门外的弟子领二人离开。
按理来说,就算江晚菱猜不出线索,让她试一试总是可以的。
可沈清风态度明确,不容商量,拒绝得这般干脆,反倒让人觉得其中有古怪。
姜屿思忖片刻,正想着换个说辞,谢知予却突然俯身凑到她耳边。
“师姐,不用和他浪费时间,走吧。”
姜屿仍在犹豫,可谢知予已经转身走向堂外,她也只好快步跟上。
从厅堂步入庭院,走出一段距离后,姜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
“当然不。”谢知予笑着说,“事情不是还没办好吗?”
他走上前,拍了拍带路弟子的肩膀,唇角带着微笑,彬彬有礼地问道。
“你好,请问江晚菱在哪儿?”
大约是太久没有人直呼过江晚菱的名字,弟子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
他转过身,面向谢知予,回道:
“抱歉,夫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弟子是一概不知的。”
无剑山庄分明是江家一手创立,沈清风虽为庄主,可归根究底,江晚菱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有关她的事,庄内弟子又如何会不知?
姜屿打量着这名弟子,很显然,不是他在说谎,便是有人授意他这么说。
“是这样啊。”谢知予听见他的回答,并不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笑着点点头,随后抽出木剑架在弟子脖子上,又问。
“那现在知道了吗?”
山庄内每天都有弟子负责巡视,只要有人呼救,附近的弟子闻声很快便会赶来。
再加上谢知予用的又是木剑,带路的弟子并不认为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两位客人,夫人的事只有庄主知道,你们就算再威胁我也是没用的。”
听他说话的内容和语气,不知道的人大概还要以为他们是在逼问他什么重要的秘密。
但谢知予也不过是问了一句江晚菱在哪而已。
问了两次仍然没有得到答复,谢知予的耐心肉眼可见地即将耗尽。
他面上仍保持着微笑,但手中的木剑却悄然裹上了一层剑气。
却在这时,有一双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将贴着弟子脖颈的木剑移开了些。
“先别动手。”
谢知予侧头看向姜屿,还以为她要劝自己收手。
但姜屿只是环视一圈,而后委婉地小声提醒道:
“附近都是人,他只要喊一声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
人多打起来不太方便,更何况他们又是天衍宗的弟子,总不好在这里闹事。
谢知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他完全不在意这些,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他垂眸看着姜屿握在自己腕间的手,抬指敲了敲剑柄,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妥协地收回了木剑。
“那师姐说要怎么做?”
姜屿想了一下,从腰间的储物香囊里掏出一个小木盒。
上回柳如霜给的忘忧蛊还剩下一只,正好能派上用场。
姜屿让谢知予用锁链捆住弟子,随后上前,当着他的面打开木盒,露出了里面的蛊虫。
指节大小的黑色蛊虫正趴在盒中睡觉,弟子双手被束缚住,意识到情况不妙,眼皮一跳,拔高了音调。
“你、你们想做什——唔!!!”
姜屿捏起蛊虫,趁他张嘴的空隙,动作飞快地将蛊虫喂了进去。
她温柔地拍了拍弟子的肩膀,试图安抚他吞下蛊虫后惊恐不安的情绪。
“放轻松,不用害怕。你刚才吞下去的是真言蛊,虽然它会寄生在你体内,但只要你不说谎就不会有事的。”
话刚说完又问:“现在能回答江晚菱在哪里了吗?”
弟子:“”
虽然他有理由怀疑姜屿在诓他,但他没有胆量试错。
更何况身上还捆着锁链,若是开口呼救的话,只怕人还没喊来,他先被锁链勒得喘不过气。
权衡再三,弟子选择向他们交代出实情。
“夫人不在山庄,她在城中别院养病,院外有弟子把守,除非有庄主口谕或者令牌,否则外人一律不得入内。”
门外有人把守,外人还不得随意探望,这到底是养病还是囚禁
看来江晚菱的情况比他们想的要复杂得多,难怪裴松月会请求他们帮忙。
“我刚才骗你的,那不是真言蛊。”该问的都问了,姜屿也没打算继续骗下去,“把刚才的事情忘了吧。”
弟子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脑袋一沉,下一瞬又闭眼晕了过去。
谢知予松开锁链,弟子身体向前栽倒,脸朝地直直倒了下去。
他丝毫不关心地上的弟子,只望着姜屿手中空空的木盒。
姜屿的话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
“师姐,忘忧蛊是一对,另外一只去哪里了?”
姜屿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又不好告诉他真相,怕他记起什么不该记的回忆,只能随口胡编。
“我用了。”
“是么。”谢知予微妙地顿了一下,饶有兴致地问她,“我很好奇,师姐会有什么事情是想忘记的?”
“忘忧蛊能忘忧,既然忘了,我怎么还想得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姜屿合上木盒,将弟子扶到树荫底下。
“估计是巡视的弟子过来了,被别人看见不太好,我们得快些离开。”
转过身见谢知予还站在原地,脚步声渐近,姜屿犹豫了一下,牵起他的手腕。
“别站着了,快跑。”
阳光照在姜屿的发顶,泛着栗色的光泽,淡淡的茉莉香气融进风中。
风卷起她脑后的细丝带,犹如蝴蝶展翅。
谢知予被她牵着向前奔跑,耳畔是呼呼风声。
心跳在生理性的因素下逐渐加速,他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不同于以往的心如止水,他清晰地听到每一声心跳,新鲜又充满了活力。
清风迎面吹拂着,谢知予看着姜屿的侧脸,眨了眨眼睛。
他明明讨厌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但此刻的他,感受到自己鲜活有力的心跳,心情居然是有些欣喜的。
真是奇怪。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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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丝戏(三)
扬州重商,商贸来往频繁,商贩们为了争抢生意都选择早早出摊,开门迎客。
晌午过半,日头高悬,外出闲逛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长街上人头攒动,商贩吆喝声不断,热闹又嘈杂。
但这氛围丝毫没有影响到姜屿。
从山庄回到城中,一路上她看起来都有点愁眉不展。
虽然知道了江晚菱单独住在别院,但要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更不用给提她表演木偶戏。
看来要想拿到裴松月手上的那块过去镜,过程远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姜屿垂着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
谢知予同她并肩走着,听见叹气声,向着身侧偏过头。
“叹气做什么,在想江晚菱的事?”
“那弟子说江晚菱在别院养病,但你不觉得她更像是被沈清风囚禁起来了吗?”
姜屿一边说着,又是一声叹息。
“哪有妻子生了病,丈夫却让她单独住在别院,还不允许外人探望的。”
原文并没有提到过关于江浸月父母的事,姜屿直觉这夫妻二人之间或有什么秘密,如若不先弄清楚这一点,他们怕是很难完成裴松月的请求。
谢知予知道她在想什么,眉头微挑,笑着给了一个建议。
“不必为此烦忧。想要过去镜,直接将剑架在裴松月脖子上,到时他自然会乖乖交出来。”
虽然这种方法确实很直接有效,省去了不少麻烦,但他们身为正派弟子,当然不能做这种胁迫他人的事。
姜屿已看透了谢知予的本质,如今再听他说出这种话,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了。
沈清风的口谕估计是弄不到了,但令牌或许还能想想办法。
临近五月,天气逐渐转暖,照在身上的阳光泛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晒得久了,人的心情也慢慢变得轻快明朗了起来。
姜屿重新打起精神,没接谢知予的话,而是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
“裴松月的事情待会再说,你饿不饿?”
无剑山庄在扬州城外,位置不算偏僻,却也隔了一段较远的距离。
为了早些赶到,两人今日一大早便出了门,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早在山庄时姜屿就饿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没等谢知予回答,姜屿丢下这句话,径直跑向了街对面的包子铺。
现在正是饭点,但好在店铺外排队的人不算太多。
谢知予看着她像兔子一样灵活地避开行人跑到包子铺前,半刻钟后,又原路跑了回来,手中多了两个油纸包。
“给你,午饭还是回客栈再吃,饿久了对胃不好,先吃这个垫一下。”
姜屿递过来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的是一块红糖米糕。
米糕做成了月饼的形状,雪白的表面上点缀着几粒红枣干,隔得近了,还能闻到红糖内馅的香甜气息。
“刚蒸好的米糕口感吃起来最好,你快拿着。”
谢知予其实不太饿,默了几秒,还是伸手接过。
小时候,桑月回经常忘记要给他吃饭,等她想起来后,又总是给他吃一些甜腻腻的糕点。
桑月回去世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尝到过甜的味道。
谢知予垂下眼,咬了一口米糕,香甜软糯,甫一入口是浓郁的米香,红糖的甜味紧跟着在舌尖化开。
味道确实不错。
谢知予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怎么买了这个?”
“包子都卖完了,下一屉还要等一会儿。”姜屿咽下嘴里的米糕,“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其实除了米糕还有烧麦和馒头,但姜屿只选了自己想吃的,一时也忘了问他的口味。
谢知予摇摇头,拦住打算再跑一趟的姜屿。
“不必麻烦,我对吃食并不挑剔。”
是不挑剔,但挺挑食。
不过仔细想想,谢知予除了不吃胡萝卜,无论食材或味道好坏,他对吃食的接受能力都很高。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小时候总是挨饿的原因,能吃饱就很不错了,哪里还能轮得到他挑剔食物。
想到这里,姜屿看向他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怜爱。
扬州是商贸港口城市,物产丰富,天南地北的美食汇聚于此,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美食之都。
姜屿思索了一下,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我听说扬州夜市比白日还要热闹,不如我们也找个机会去逛逛,你觉得怎么样?”
借此机会,正好能带谢知予多尝尝美食,说不准还能刷到一点友好度。
更重要的是,来都来了,姜屿也很想到处逛逛。
谢知予对这种人多的活动一向没什么兴致,不过既然姜屿邀请,他倒也没有拒绝。
“什么时候去?”
“看情况,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就什么时候去。”
姜屿三两口吃完剩下一半的米糕,拍拍干净手上沾到的碎屑。
正想和谢知予商量一下具体时间,一时没注意脚下,左脚踩到地面凹凸不平的砖块,扭伤了脚踝。
“嘶——”钻心的疼痛瞬间传来,姜屿眉头紧皱,倒吸了一口凉气。
站稳之后,姜屿试着轻轻将左脚踩在地上,原本是想看看还能不能走路,动作反而牵动伤处,痛的她直接戴上了痛苦面具。
“你快过来扶我一把。”
“怎么平地也会崴到脚。”谢知予停下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师姐以后走路还是专心些比较好。”
谢知予扶着她慢慢挪到小河边的栏杆上坐下,后又退到一旁站着。
姜屿弯下腰撩起裙摆,露出一截小腿,扭伤的脚踝肉眼可见的迅速肿了起来。
她不敢乱碰,条件有限,找不到能冰敷的东西,只好先坐着让伤处休息一会。
肿胀的伤处已然微微泛红,周围的皮肤却是白皙细腻,阳光一照,如脂玉一般,红与白的对比更加鲜明。
谢知予似是愣了一下,旋即敛下睫羽,移开视线看向他处。
街上人来人往,远处的小巷中突然跑出几个小孩,沿着长街嬉笑打闹。
领头的小孩手中抱着一个竹制的镂空小球,大约是普通西瓜的大小,看着平平无奇,但小球中空的内部却燃着一截蜡烛,无论如何翻滚,烛火始终未熄。
谢知予看着几个小孩将小球在空中抛来抛去,略有些疑惑。
球内烛火不靠术法维持,是如何做到不熄灭的?
姜屿自然也注意到了小孩手里的竹球,有些惊讶地感叹了一句。
“好结实的滚灯。”
谢知予听见她的话,从中认出了小球的名字,用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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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语气重复念了一遍:“滚灯?”
滚灯是一种很常见的玩具,颇受小孩欢迎,许多大人有时也会在茶余饭后抛着来玩。
但从谢知予的反应来看,他似乎从未听过或者见过。
谢知予小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性的活动,没有玩过玩具倒也正常。
“就是一种球形灯具,一般外面还会再蒙上一层丝绢。”姜屿耐心地解释道。
“做起来不难,我以前就动手做过一个,不过后来被我不小心压坏了。”
有年中秋节,大学社团活动组织社员动手做灯笼,姜屿选的就是滚灯。
比起其他灯笼,做滚灯的步骤耗时又耗力,但成品却足够让人惊艳。
只是可惜,那只滚灯后来断了一根竹条,灯内的烛台也转不动了。
谢知予望着被抛起来的滚灯,眸光淡淡,几个玩闹的小孩已经走远,他也转回了视线。
休息了半刻钟,脚踝仍有些肿痛。
离客栈还有一段很远的路,姜屿一时半会走不了路,思索片刻,抬起头看向了谢知予。
四目相对,谢知予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半蹲下来,笑望着她。
“想让我背你回去?”
被猜到心思的姜屿摸了摸鼻子,偏开头掩饰性的轻咳一声。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
她当然知道谢知予没有这么好心,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你待会儿能不能扶着我走慢点,我脚还有痛”
话没说完,谢知予打断她,突然问道:“你会做滚灯?”
话题转得太快,姜屿愣了一瞬,不太明白他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会。”
谢知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弯起眉眼:“教我做一个,我背你回去。”
*
晌午日头正晒,姜屿趴在谢知予背上,觉得这场景有点过于不真实。
虽然不知道谢知予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但用一只滚灯换他背自己的买卖不亏。
明晃晃的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纤长,投落在地上。
姜屿抬起手,并拢手掌后呈弯曲状放在谢知予头顶,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变幻,好似他长出了一对猫耳。
还怪可爱的。
谢知予瞥见她的小动作,没有出声阻止,扶着她小腿的手悄悄松了些力度。
没了支撑,姜屿顿时往下滑了一截,但好在她早有所料,立刻收回手环住了谢知予的脖子。
“幸好我反应够快。”
姜屿笑吟吟地靠在他肩上,问他:“是不是很失望?”
湿热的气息打在颈侧,略有些痒,引得谢知予身体不自觉颤了下。
他愣了几秒,随后又偏开头,语带笑意。
“师姐的反应都很有意思,怎么能算失望?”
谢知予说的是实话,但在姜屿听来,却像是在强行挽尊。
也许是背上多了个人的缘故,谢知予放慢了脚下的步子,走路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一些。
姜屿没有催促他,毕竟速度再慢也比她拖着扭伤的左脚一点点挪回客栈要快。
她看着不断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步履匆匆的行人,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谢知予的肩膀。
“我考考你。今有善行者一百步,不善行者六十步,今不善行者先行一百步,善行者追之,问几何步及之?”
这不过是一个基础简单的追及问题而已,应该难不倒他。
不过毕竟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题目,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师姐若是想知道答案,我可以放你下来走走。”
看来是能听懂的,只是懒得搭理她而已。
“别。”姜屿连忙抱紧他的脖子,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你嫌我烦,我不说话就是了。”
姜屿识趣地闭上嘴,安静下来,不再同他闲聊。
只是安静没一会儿,她又觉得无聊,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没什么能打发时间,趁着谢知予不注意,悄悄玩起了他的头发。
姜屿挑起一缕冰凉的发丝,刚绕在手指上,突然听见他出声。
“二百五。”???
“你骂我???”姜屿二话不说,立刻放下头发,紧勒住了他命运的喉咙,“谁教你说的脏话?”
谢知予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低声笑了一下,正要解释,却有一道声音先一步打断了他。
“姜屿。”
声音听起来非常耳熟,两人顿在原地,默契地停住动作,抬头望去。
只见客栈外立着一道蓝白的身影,正是许久未见的宋无絮。
他似乎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看起来风尘仆仆,脸色很是难看。
按照原文的时间线,这个时候宋无絮应该正和男主三号争风吃醋,怎么会出现在扬州。
难道是她的穿书引发了蝴蝶效应?
姜屿登时警觉起来,下意识看向周围。
宋无絮见她如此,如何不明白她是在找有没有江浸月的身影。
他神色有些无奈,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没有别人,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姜屿不明所以,没记错的话她早就和他把话说清楚了,所以他又来找她做什么?
“我想和你聊聊。”
宋无絮紧盯着二人,目光从她抱着谢知予的手臂上划过,眉头紧蹙,强调道:
“只有我们两个人。”
第35章牵丝戏(四)
宋无絮的确是喜欢姜屿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曾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十岁拜入天衍宗,他们一起习剑,一起训练,一起完成考核与任务,在旁人眼中,他们感情甚笃,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宋无絮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某日听人提起有位新入门的小师妹,貌美却病弱,连最基础的剑法也学不会。
宋无絮听后觉得可笑,虽未谋面,但从旁人的话语中也不难得知这位小师妹就是一个漂亮的花瓶,若非她是无剑山庄的大小姐,又怎配进入天衍宗修习?
直到几日后,宋无絮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师妹,她正顶着烈日反复练习挥剑。
明明演武场上操练的弟子很多,可不知为何,宋无絮的目光却只被她一人吸引,仿佛对方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令人抗拒不了的吸引力。
他盯着江浸月看入了神,直到对方察觉,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喊了一句“师兄”。
从这以后,宋无絮几乎每天都能和她遇见,有时是在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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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是在下山的路上。
他无法自控地被她吸引了全部注意,从最初的见面点头问好,到后来的答应单独教她练剑,也不过只用了几日时间。
姜屿不喜欢他总和江浸月走得太近,可宋无絮却觉得这只是作为师兄关心照顾师妹而已,没什么好避嫌的。
为此二人争吵过很多次,可每一次都是姜屿先软了态度,她也从未说过要和他一拍两散的话。
唯独这次不同,姜屿好像是真的下定决心要与他断绝关系了。
人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去珍惜,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尤其是江浸月身边总有很多异性围绕,她也从不知道拒绝,每每见她与其他男子相谈甚欢,宋无絮心里总不是滋味。
直到这时,他终于想起姜屿,怀念她还在自己身边的日子,至少她是一心一意地喜欢着自己的。
再说他们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感情,怎可能真的就这样说断就断?
宋无絮打听到姜屿几人去了扬州搜寻过去镜,于是他主动向掌门提出愿意加入他们帮忙。
他日夜不眠赶了三天路,一刻也不敢多耽搁,他想,只要自己态度良好,主动和她道歉认错,定是能将她哄得回心转意。
可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几人投宿的客栈,看到姜屿和谢知予在一起说笑打闹的画面,他又有些不太确定了,心底甚至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尽管他知道谢知予修的是无情道,构不成威胁,可他仍然觉得这画面看起来过于刺眼。
宋无絮将所有的情绪咽回肚子里,完全无视了谢知予,只看着他背上的姜屿说: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我有很重要话想对你说。”
现下正是饭点,客栈一楼大堂坐了不少人,听见动静,纷纷放下手里的筷子,伸长脖子,好奇地看向大门外。
姜屿原本是不想和他浪费口舌的,可他堵在客栈门前,颇有一种她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可以说,但是能不能先让我进去找个位置坐下?”
得到肯定的回复,宋无絮顿觉踏实了不少,看来姜屿对他果然还有感情在。
宋无絮心下微松,露出一个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还愿意听我说话”
“停。”姜屿打断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拍拍谢知予,示意他先把自己放下来。
宋无絮这时才注意到姜屿左脚的异样,像是扭伤了脚踝,连忙要伸手去扶。
“别在这里站着了,你先去那张空桌子等我一下。”姜屿拂开他的手,指了个方向。
“可你”
宋无絮仍是不放心她,却也知道正是因为他从前总不爱听她的话才导致如今这幅局面。
他迟疑了小片刻,还是点点头,三步两回头地走向姜屿指的空桌。
“好,我等你过来。”
剧情发展到这里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文,姜屿也猜不到宋无絮找她有什么要紧事。
不过一时半会应该聊不完,姜屿想了一下,抬头看向谢知予:“你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
谢知予却站在原地没动,垂下眼望着她,疏淡的瞳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是要教我做滚灯么?”
“放心吧,答应了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姜屿不是那种会敷衍了事的人,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她也没料到宋无絮会突然出现。
“我还有点事,等处理完了就会去找你的。”
谢知予瞥了一眼坐在窗边的宋无絮,他正细心烫洗着两只茶杯。
其实对谢知予而言,他不会爱人,自然也不对其他人有厌恶或者反感的情绪。
他从前看宋无絮就只是在看一个单纯的人而已,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此时此刻,姜屿为了宋无絮,延后与他的约定,这让谢知予感觉有点微妙的不爽。
静默半晌,谢知予正回视线,淡淡看了姜屿一眼,而后转过身,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姜屿特意挑了一个角落里靠窗的位置,这里相对来说人要少一点,既安静,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不容易被旁人听去。
宋无絮起身将烫洗干净的茶杯推到她面前,细心地擦掉了残留的水渍,之后才倒上茶水。
“我”来时的路上宋无絮想过很多种说法,也预演了数遍,可等真正见到姜屿,却突然哑了声,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坐回凳子上,心绪止不住地翻涌,不敢直视姜屿的眼睛,只好看着面前的茶杯,声音很轻,却又带着几分郑重的歉意。
“对不起。”
他的确是欠“姜屿”一声对不起,但现在才说已经太迟了,道歉只有在对方还在乎的时候说出口才有意义。
“你特意跑这么远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说一声对不起?”
姜屿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还要冷淡平静,宋无絮用力握着手中茶杯,心脏好似被人剜了一角,一阵一阵的抽痛。
“从前是我不好,因为江浸月而处处忽视了你的感受,想来你那时心中定是不好受的,只怪我没觉察。”
他抬起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地看着姜屿。
“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改过自新,以你为重,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若说宋无絮会自我反省,幡然醒悟,姜屿是绝对不信的。
原文中他多次因为见到江浸月和其他异性相处心生醋意,转而跑去找“姜屿”寻求安慰。
明明是青梅竹马,到头来却成了对方用完就扔的备胎,也不怪原来的姜屿会扭曲黑化。
“我”
只听一个字,宋无絮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待她把话说完,抢先开口。
“你不用担心,我这次绝对是认真的,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你”
“我与江浸月已经断了联系,日后不会再与她有任何过界的行为。”
“但是”
“我这次来扬州是经过掌门同意的,我想来找你。”
“”
“我知道你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原谅我,看在我们十多年的情分上,就让我暂时以朋友的身份留下吧,多一个人帮忙你也能轻松一些。”
姜屿:
预判了她的预判,她无话可说。
再说谢无咎也同意了宋无絮来帮忙,她总不好直接把人赶回去。
这边姜屿在无语沉默着,那边小二也刚将饭菜送到二楼客房。
“客官,饭菜做好给你送来了。”
小二敲了敲房门,等了片刻,才听见里面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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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予从里侧拉开门,扫了一眼托盘里的饭菜。
“有胡萝卜吗?”
“有是有,不过都是些生的,厨子还没开始做,客官您如果要的话,我去给您催一催。”
谢知予拦住小二要去厨房的动作,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托盘。
“不必麻烦,我就要生的。”
他转身回到桌边放下托盘,抱起趴在凳子上的兔子,弯了弯嘴角。
这只兔子原本是养在隔壁姜屿房内的,却总爱趁人不注意溜进他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