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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怯春 韫枝 23045 字 2024-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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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他的声音随着清幽的晚风,就这般不咸不淡地飘落进来。

只这一句,登时激起兰青之眼底一片颤意。

他两鬓发白,挺直原本佝偻着的腰身,满眼震愕地朝门外看去——那紫衫就停在房门口,与夜色一道而来的,还有汹涌不止的记忆。

往日里最不守规矩的学生,如今却恭恭敬敬地站身前,向他作揖行礼。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惊愕之余,兰青之心中闪过一丝狐疑。

令他奇怪的是,看见来人,身侧的蕖儿却没有太大反应。她仅是稍稍瞪圆了眼睛,而后伸手过来搀扶他。

“爹爹。”

兰青之怔忡良久。

听见这一声唤,才徐徐回过神。

铁房之中,胡须花白的男人与身前之人对视。

若是四年前,沈惊游那一双眼里蓄满了桀骜不驯,而如今,他已然学会了收敛锋芒。可即便如此,他身上的光芒还是这满屋子昏黑笼罩不住的。沈蹊站在这光与影的交界处,清冷、谦卑、矜贵。

可兰青之未开口,他就这样保持着一个“作揖”的姿势,久久未放下手。

“沈……沈家七郎。”

沈蹊将身子又弯低了些。

“老师。”

兰芙蕖搀扶着父亲,耳边传来沈蹊恭敬的话语。一瞬间,兰青之好像突然明白了,他往后缓缓退了半步,瞧了眼沈蹊,又望向身侧亭亭玉立的少女。

兰芙蕖同那一袭紫衫之人一般,低眉顺目。

两人之间,似乎有种微妙的氛围。

“你与、与沈惊游?”

兰青之气息不稳,连声音都加重了些。他左看看沈蹊,右看看自家女儿,不可思议地问:

“蕖儿,你口中的那位权贵,便是他?!”

兰芙蕖不敢骗父亲。

她知晓,父亲不怎么喜欢沈蹊,但她也不想同他说谎话,索性便只将头低着,不再言语。

余光见着,沈惊游朝这边望了一眼。

只一眼,兰芙蕖恰恰抬头,与之对视。暗潮无声,汹涌于她的四肢百骸间,让她的一颗心发紧,再也无法抵抗父亲审视般的目光。

她轻轻点头。

——有大人替女儿脱了罪籍,想着女儿想念父亲,便带女儿来了。

原来是沈蹊。

竟然是他……沈惊游。

这些日子,特别是听闻沈蹊回京后,兰青之隐隐感觉这里的看守待自己有所不同。他们像是受了上头的打点,对他的态度、语气和气,就连快入冬的被子都多分了他一床。

兰青之不敢相信。

“老师。”

沈蹊又往前走了半步,即便他如今锦袍玉带,面上去而不见半分嚣张得意。皎洁的月色透过铁窗,坠在他莹白的耳环上。

光晕闪了一闪。

只听他大大方方道:

“学生与小芙蕖已定下婚约,欲于下月举办婚宴,以沈家正妻之礼数,迎娶她过门。”

而后,似乎又怕被兰青之拒绝,沈蹊拱手继续道:

“老师放心,学生之心,日月可鉴。学生定会好好对待小芙蕖,从此她会是沈家唯一的女主人。还望老师成全。”

言罢,他竟撩袍,单膝点地,朝兰青之一拜!

兰青之与兰芙蕖皆一愕!

面前此人,乃是赫赫有名的襄北侯,圣上钦封的龙骧大将军。就连入宫觐见圣上时,亦可赞拜不名。兰青之虽在宗罪寺中,可也知晓沈蹊如今的身份,他一介罪臣之身,何敢受此一拜?!见沈蹊点膝,他亦摆脱了兰芙蕖的搀扶,惶恐高呼:

“大人!罪臣不敢!!”

沈惊游已朝着他恭敬一拜。

这一拜,让兰青之感慨万千。

两行清泪自那张年迈的脸上滑落,他老泪纵横,望着沈蹊,久久说不出话。

“大人真可愿……以正妻之礼,迎娶我家蕖儿?”

“千真万确,绝无谎言。”

不仅是正妻,更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夫人。

“可我兰家如今……”

兰青之说不下去了。

听着父亲的话,兰芙蕖觉得十分心酸。明明父亲并未贪污,明明兰家也是书香门第。

如今却落得……

兰芙蕖扭过头去。

铁房昏暗,几颗豆大的泪珠滚落,被她藏在衣襟之间。兰青之看着她埋首的侧脸,又望向如今风光霁月的沈惊游。

四年半前,青衣巷里,这两个孩子尚年幼。

沈惊游吵闹得要迎娶她,写了二十余封婚书。

兰青之只当,是纨绔子弟在胡闹。

他以为自己的决定,是在为自家女儿好。

分别之际,兰青之又将沈蹊唤住。

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的神色,兰芙蕖自觉地退出到房门外。

铁墙很厚实,即便兰芙蕖想听,也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站在门口,隐隐听到几个“谢”字。

父亲一辈子倔强清高,不曾谢过谁。

也不曾向何人低过头。

正出着神,“吱呀”一声门响,沈蹊自一片阴影处走了出来。

他面色平淡,神色却是认真。兰芙蕖抿了抿唇,抬头与他对视,下一刻,右手被人牢牢牵住。

“走罢。”

她频频回头,朝着那堵铁墙望。直到车帘将其从视线中完全隔绝,她才低下头。

时至深夜,秋风愈发寒冷萧瑟。

明日沈蹊还要上朝,故此马车颠簸得更急了些。见她心事重重,沈蹊便从对面坐过来。

鼻尖一道熟悉的香气,兰芙蕖忍不住将脸贴过去,靠在男人肩头上。

忽然,胸前一片湿意,沈蹊低下头,发现她竟哭了。

“小芙蕖?”

沈蹊慌忙抱住她。

她的呜咽声很小,断断续续的。被沈蹊这么一抱,更是将整张脸埋到对方怀中。眼泪扑簌簌而下,藏在身前之人的衣襟间。哭着哭着,兰芙蕖也忍不住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

“蹊,蹊哥哥……”

她满腹委屈。

少女的哭声很轻,像是在竭力压抑着情绪。沈蹊听得心头一软,更是伸出手臂将她环抱住。兰芙蕖的侧脸紧紧贴着他溽湿的衣衫,还有衣衫之下,那结实而温热的胸膛。

沈惊游越抱紧她,她就越发想哭。

到最后,她整个人扑进男人怀里。

温软的香气自怀间传来,伴着细丝丝的啜泣声。沈惊游低下眼眸,捧起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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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脸儿。

她今日的妆容全都花了。

如同清水芙蕖,愈发衬得她清丽而可怜。

这一双乌眸柔软,眼底噙着雾雾的水气,叫他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去,吻上她。

兰芙蕖后背微僵。

他热烫的吻一寸寸落下,覆盖在她的泪水之上。对方似乎要将她的泪珠尽数吞咽,连同她所有的苦楚与委屈一并吞咽干净。

他吻得很深。

那是一个带着许多压迫性的吻,几乎让兰芙蕖换不上气。她仰着头,与身前之人迎合。他的爱意、他的占有……他所有的情愫如排山倒海般而来,让小芙蕖一下搂紧他的脖颈,整个人与他贴得更紧。

他的呼吸。

他的心跳。

每一寸占据化作抚慰,将她揉入到这一池荡漾的春水中。

……

她的呼吸不稳,逐渐没有力气去思考其他事。

到最后,她连哭都没有力气哭了,整个身子被马车颠簸得稳稳贴在沈蹊怀中,他的大手揽着她的细腰,垂眼看她细细地喘气。

沈蹊很喜欢吻她。

然而每次亲吻完后,他又会立马恢复往日的清平禁.欲,以至于每每兰芙蕖伏在他怀中红着脸喘.息时,都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他太过于游刃有余、收放自如了。

而现下,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沈蹊瞧着。

兰芙蕖低下头,兀自抚着胸口,直到舒平这低低的喘.息。少女双唇被磨咬得极红,这檀口一张一合,愈有摄人心魂的魅力。

马车一个颠簸。

沈蹊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揽。

“莫要担心,老师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无人替兰家发声,那他就替兰家发声。

无人护她清名,那他便去护、便去搏。

她一定会干干净净的。

思量间,忽然,兰芙蕖蹙起眉头。

脑海中,好似有什么片段一闪而过。

等等——

萧、萧炯呈?

“怎么了?”

见她面色有异,沈蹊低下头来问她。

“我好像,记起来了那名写《讨郢王书》的学生。”

沈蹊经常逃课,对书院学堂里的学生不甚关注。而兰芙蕖也因为年纪和性别的原因,未曾与萧炯呈同窗过。

可她隐约想起来,自己去帮爹爹送书时,那名——

“我想起来了!”

兰芙蕖坐直了身子,激动道,“蹊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学堂里有名学生,因为左边鼻翼处有一道浅浅的胎记,所以经常涂抹脂粉。”

听兰芙蕖这么一说,他歪了歪脑袋,思索了阵。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左边鼻翼处有胎记……”

忽然,沈蹊的声音顿住。

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同时在他们脑海中闪现,以至于让二人联想起来那被山水环绕的村落、村落里的村民、矮矮的房屋,和那头戴蓝色头巾之人。

兰芙蕖:“当年因青岚书院一案,他离开青衣巷,从此杳无音讯。而那日,我好像见到他在——”

沈蹊正色:

“丹丘村。”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一更)

兰芙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些片段。

丹丘村里。

她与沈蹊自小道而过。

——“没、没什么,就是刚刚看那户门口坐着的男人,有几分眼熟。”

——“眼熟?”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又记不太清了。他好像在躲我们。”

——“现在全村子,就没有不躲着我们的。”

……

沈蹊同幼帝告假了一些时日。

他将那份记载着青岚书院一案的卷宗收好,与兰芙蕖一同坐上了通往丹丘村的马车。

自从沈蹊离开后,那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将丹丘村之事秉上,幼帝得知后,旋即派朝廷官员前往此村,进行辖区管理。有了朝廷的管辖,一方面,这里的村民不再敢胡作非为,另一方面,朝廷特意派人往物质匮乏的丹丘村运输许多粮草物资,供应村民日常生活所需。

再站在村门口,望向焕然一新的丹丘村,兰芙蕖有些感慨。

循着记忆,二人来到萧炯呈的那扇房门前。

院落内无人,敲了半天门也不见反应。就在此时,兰芙蕖感觉自己的裙子被人轻轻一拽,一低头,映入金金那样一张怯生生的小脸。

“红薯姐姐。”

小男孩虽是拽着她,眼神却止不住地朝她身侧的沈蹊瞟去。

他不敢喊沈蹊。

兰芙蕖看了他一眼,蹲下身,温和地询问道:“金金,你知道这户人家吗?他如今怎么不在屋里面,是离开丹丘村了吗?”

金金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里面住的是萧哥哥,他现在——”

正说着。

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自院门口传来。

几人不约而同地朝来者望去。

那是个极年轻的小伙,约摸着二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看上去还稍微有些羸弱。他穿着粗布麻衣,头上包着一块深蓝色的头巾。那张脸让兰芙蕖有些熟悉,可目光落在对方鼻翼之上时,只见一块完整的胎记,却不见任何脂粉涂抹掩盖。

见院子里有“客”,萧炯呈狐疑地望了过来。

只一眼,他便看清面前之人的模样。许是震惊,许是心虚,他双肩一抖,正捧着干柴的手也是一软。

“啪嗒嗒”好几声。

干柴散落一地。

是他。

当年父亲的学生,那名写了《讨郢王书》的青岚书院学子,萧炯呈。

兰芙蕖从怀里摸了一块糖,递给金金,让这小男孩离开了。

狭小的院落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萧炯呈屏息凝神,神色紧张警惕地望向他们。

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几片落叶拂下。

“你叫萧炯呈?”

男人的声音平稳传来,他的情绪很淡,却能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兰芙蕖也有些被吓住。

仅是如此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竟让他说得有种在昭刑间审讯犯人的气势。让萧炯呈顿然感到十二分的压迫感,冷汗涔涔,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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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顷刻间。

对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那一声带着重重的力道,几乎是砸在兰芙蕖脚边。她微微一愣神,往后退了半步。

“你——”

不等兰芙蕖出声。

男人声泪俱下:

“萧某见过沈大人,见过兰姑娘!在下有罪,当年断不该口无遮拦,害得恩师入狱。在下死不足惜,心有悔恨,先前不敢面对姑娘。是在下的错,是在下的错!!”

边说着,他竟“嘭嘭嘭”,朝兰芙蕖磕了三个响头!

殷红的血掺杂着泥土与水印,粘在脑门儿上。萧炯呈两眼通红,泪水汹涌而下。

周围有村民好奇地望过来。

人惯爱凑热闹,可那些人一看沈惊游立在一侧,赶忙又朝别处躲去。对于众人的避之不及,他并不在意,冷漠地望着磕了一头血的萧炯呈。

院落再度恢复了清净。

唯一瑟瑟发抖的,是匍匐在兰芙蕖裙边的男人。

他像是真心悔不当初,对兰芙蕖愧疚不已。

“这些年,我逃离了青衣巷,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将自己封闭起来、不与外界接触。兰姑娘,我又怕又恨,我知晓……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老师。如若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蹊冷声问:“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

“我……”

萧炯呈垂下眼,“我断不会不顾后果,去逞一时之快。”

沈蹊:“现在就有个机会,弥补你当年的过错。”

闻言,对方猛地一抬头,眼睛好像亮了一亮。

下一刻,却又听见如同审讯般的一句。

“《讨郢王书》,是你写的罢。”

萧炯呈身子一滞。

这四个字如同甩脱不掉的梦魇般,让他的面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兰芙蕖能看出来,他是真心悔恨,后悔写了那封为青岚书院带来灾祸的檄文。

即便很不愿意旧事重提,但他也知晓瞒不过沈惊游,索性一闭眼,咬着牙关点头。

“是。”

“你可知,青岚之祸,是因那篇檄文而起。”

“知、知道。”

沈蹊往前迈了一步。

月色无声,月亮不知何时悄然高挂于枝头。丹丘村周遭都是群山,将月光遮得有些昏暗。可即便如此,沈蹊仍旧目光灼灼。他的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横扫过来,连同那秋风,连同那月色。

莹白的光落在他衫袍上。

耳垂边,一缕光由耳环折射,分外耀眼。

萧炯呈被那光芒刺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紧咬着嘴唇,听了沈蹊的话,也想去弥补当年的过错。自从逃离青衣巷后,他的良心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他曾好几次站在丹丘山上,想不顾一切地跳下去。迎着这自由惬意的山风,不顾生前身后地跳下去。

可他不敢。

他终究是太过于怯懦。

这些年,他也想明白了。

口号喊得最响亮的是他,檄文写得最激进的是他,然而一面对大事,惊惧之心让他下意识地去逃离,将一切都交给他的恩师。

他一面痛苦,一面逃避痛苦。

然,面前这一袭衫袍落拓的男人,却站在自己身前,声音冰冷,如同命令般,同他道:

“本官要你为人证,揭发当年青岚书院一案。”

说这话时,一道冷风恰恰好打了过来。萧瑟的秋风同那强硬的话语一起,将萧炯呈单薄的身形席卷。

“我……”

兰芙蕖看见他面露难色。

兰芙蕖知晓,对方既然离了江南、离了京城,选择隐姓埋名,便是想与前尘往事做个一刀两断。叫他时隔多年,突然检举陈年旧案,可谓是难上加难。

犹豫良久。

萧炯呈惨白的双唇,小心翼翼道:

“沈……大人,重提旧案,是、是与郢王作对……”

沈蹊眯眼,语调悠长:

“不愿为人证,便是与本官作对。”

他冷冷一挥袖,无数月芒自他衣袂间倾泻而下,带起一阵极陡峭的寒风。

“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对于外人,沈蹊一向没有多少耐心。

言罢,他转过身,牵起一旁兰芙蕖的手。兰芙蕖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萧炯呈,对方面色怔忡,身形微微颤抖。明明是萧瑟的秋夜,却有豆大的汗珠自他额上滚落。

她被沈蹊牵着,忍不住回头望了萧炯呈好几眼。他是在害怕,不光害怕沈蹊,更害怕再度提及当年旧事。

一种无名的煎熬,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击溃。

终于,在兰芙蕖迈过门槛的一刹那,身后响起一声:

“等等!”

萧炯呈仰着脸,面庞上满是泪,颤抖着声音道:

“沈大人,不知您要让萧某做什么?”

兰芙蕖侧过头,看着身侧的男人徐徐转身。他平静地垂下眼帘,睫羽如小扇般掩住那深不可测的眸光。

“哒、哒、哒。”

鞋履轻叩石阶。

男人腰际玉坠,轻轻叩着剑柄,发出清脆的声响。

……

沈蹊抄了一份萧炯呈的口供,又遣了一辆马车,将其送往京城。

自丹丘谷回京都时,他特意让马车夫绕去了江南。一踏上这片故土,秋雨里那熟悉的、甜丝丝的雾气扑面而至。马车上,兰芙蕖掀开车帘,看见烟雨朦胧的断桥。

江南虽然也繁华,却不及京城半分热闹。姑娘们撑着伞自桥上而过,娉婷袅娜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这一道道软声软语,将兰芙蕖的思绪又拖拽回了从前。

她知道,沈蹊此行,是来翻案的。

近乡情怯,马车将拐至青衣巷的时候,兰芙蕖的心跳得很快。

“要下去看看吗?”

沈蹊问她。

她还在犹豫,就被对方带下了马车。

街巷仍是从前那般热闹,巷子口一条长长的碎石路,不远处传来孩子们带着稚气的打闹声。这条街兰芙蕖曾走了无数遍,越往里头走,巷子里面越宽阔。

他们到时是正午,秋雨停了,道路上积了些雨水。各家皆生起了做饭的炊火,飘入耳的是阖家欢乐的笑语之声。听见这些笑声,沈蹊似乎怕她感伤,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男人手指修长,将她牢牢牵稳了,自他掌心传来温热的、源源不断的力量,在鼓励着她,往前走。

再往前。

是兰家旧宅。

兰家、沈家两处老宅相距不远,兰家出事没多久,沈家也都搬去了京城。如今眼前只剩下两具空落落的“躯壳”,周遭的一切更是格外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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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府的牌匾被摘了。

令人意外的事,四年半没人清扫,府邸大门上竟然没有厚厚的蛛丝网。

“你们是……”

身后响起一声。

兰芙蕖下意识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老而熟悉的脸。

见了他们,对方也是一愣,旋即捂着嘴巴往后退了半步,一双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兰、兰丫头,沈小七郎?!”

是王婶子。

起初,王婶还以为自己是是看错了。如今这两人,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罪臣之女。按道理,怎么也不会再出现在青衣巷,更何况还是两人一起出现……她揉了揉眼睛,可面前这两张脸,不是沈蹊和兰芙蕖,还会是谁?

她反应过来后,立马又想起沈蹊如今的身份,忙不迭跪拜。

“民妇见过大人……”

见状,沈蹊忙伸手去拦。

王婶面热心善,小时候,他没少去王婶家蹭饭吃。他伸手将妇人扶起,只见其两鬓斑白,不过短短四五年,已苍老了许多。

“当真是你们,我还以为……还以为……”

年迈的妇人望向紧闭着的兰府大门,一时间,万般心绪涌上心头。

兰丫头与沈七郎都长大了。

一个亭亭玉立,一个龙章凤姿。

王婶的面上有说不上来的感慨。

对于当年兰家的事,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些,更是知晓兰老先生的为人。兰家断不会做出贪污受贿、泄露考题之事。当年兰家蒙冤,沈家更是举家搬走,偌大的青衣巷一下子清冷了许多。

大家都是亲眼见着,沈小七郎是如何追在兰丫头身后,千方百计讨人家小姑娘欢心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王婶子瞧着,也十分欢喜。

物是人非,又免不了一阵唏嘘。

再得到沈蹊消息时,是他大破义邙,被幼帝钦封为襄北侯,一时风头无两。

小七郎故地重游,王婶还能理解,可兰丫头如今是罪籍,又是如何回来的?

见其面上疑惑,沈蹊温声道:

“我们已经成婚了。”

“真得吗?!”

王婶又惊又喜。

正午的日光倾洒而下,沈蹊朝兰芙蕖伸出手,“夫人。”

她如今是沈家的夫人,两个人将在下个月补办婚宴。

王婶欢喜道:“真好,真好。当时我就见着大人与夫人虽是年幼,却极为登对。如今良缘喜结,当真是一双璧人。”

“婶子不必这般唤我,还叫我三丫头便好。”

王婶点点头,热情地将二人迎进屋,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吃完饭,沈蹊还要去一趟青岚书院,兰芙蕖便留在王婶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说,是沈蹊救了她,帮她脱了罪籍。

“婶子见你小时候便对小七郎有意,只是那时你太小了,什么事又听你父亲的,不敢与他走得太近。如今也好了,看着你们两个这般恩爱,婶子也开心。”

小时候就有意么……兰芙蕖拘谨地笑了笑,没承认,也未否认。

听着王婶的话,她的目光穿过窗牖,不禁朝一个方向望去。

对方瞧出来,她在看兰府。

“想回去看看吗?”

妇人又为她添了一杯水,声音拖得悠长,“自你们走后,这一带就清净了许多,不过说也奇怪,那宅子虽然不住人了,宅子门口却是干干净净的,像是有谁派了人、经常前来打扫一般。”

兰芙蕖就推门而入,府宅的大门发出沉闷的一声,庭院里空落落的,地上的血迹、泥水,已然消逝不见。

前院、正堂……再往前走,是她的闺房。

出事时正是元宵,新春未过,她在窗户上贴了个兔子窗花。

来到闺房前,她意外地发现,窗花仍在,甚至还被人小心翼翼地多贴了一层膜,将其保护起来。

兰芙蕖眼眶微涩。

“兰丫头,瞧着天又阴了,你们何时归京,今夜要不要留宿呀?”

正说着,“轰隆”一道雷声。

这场雨来得很急。

王婶慌忙撑了伞,可兰芙蕖的肩上仍被雨水淋湿。似乎某种指引,少女一手执伞、一手提着裙角,往后山走去——

一道惊雷劈下。

树枝摇摇欲坠。

见状,王婶道:“打雷了,兰丫头,我们先回屋,莫站在树下。”

言罢,她便要往回走。

刚迈了两步,余光却见着,兰丫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愣愣地撑着伞,目光呆滞,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见其这般,王婶便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朝不远处一座山包上望去。

那是一个鼓起的“小山包”。

山包前,稳稳当当立了块石碑。其上字迹遒劲有力,即便隔了些距离,仍能让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的字:

——兰青之之女,兰芙蕖之墓。

第105章(二更)

这字迹,兰芙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想起来丹丘村里,自己同沈蹊的对话。

——“沈蹊,这些年回过青衣巷吗?”

——“回去过三次。”

——“为何是三次?”

那时候,沈蹊垂下眼睫,并未回答。

现在她知道了。

风雨呼啸而来,扑打在兰芙蕖面上,将她鬓角边的发吹乱。少女独立于风雨里,衣襟被冷风吹得微皱。她垂下双眸,瞳眸中氤氲着水雾,遮挡了几分视线。

她瞧着那石碑,看着其上的一笔一画。笔锋将石碑穿得极透,立碑者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字里行间尽是悲痛与决绝。

大雨倾盆,月色昏暗。

有人从夜色中走来。

他撑着伞,避开水洼。

身侧一道熟悉的冷香,兰芙蕖看到了沈蹊的侧脸。

他的身形高大,以至于将她左侧的月光尽数遮挡住。雨水冲刷着石碑,沈蹊的目光亦落在那一行字上。

这是一个衣冠冢。

石碑上并未有落款,但不用问,只瞧着字迹,兰芙蕖就知道是何人立的碑。

风雨飘摇,身侧传来男人极轻一声:

“我原以为你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情绪亦是很淡,似乎在刻意掩藏着什么。仅这一句话,竟听得兰芙蕖鼻子酸涩,她偏过头去,拉住了沈蹊的手指。

他的手指稍顿。

风很大,男人的手指微凉,掌心却仍是温热的。仅凭面前这个衣冠冢,兰芙蕖根本无法知晓,当年沈蹊怀着怎样的心情,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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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碑。他以为她死了,从此不敢再踏上故土,只有在每年元宵节重游故地,在她的衣冠冢前撒下一碗酒。

她的石碑旁边,是兰夫人的墓。

即便她不是兰夫人所生,但对方也对她有养育之恩。兰芙蕖走到夫人墓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三个礼,而后将其墓碑上的泥土拂净。

一路风雨兼程,终于,二人再度回到京城。

沈惊游并没有告多久的假,这使得路上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回到沈府,兰芙蕖累得浑身酸疼。然而为了彻底地翻案,他们还不能停歇。沈蹊调出了当年的卷宗,将其与诸多口供并排平放在桌案上。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就只剩下了检举。

如何检举郢王?

其中就要把握一个“分寸”二字。

这是一桩陈年旧案,且不说结案已久,其中所牵扯到的,也只不过是寥寥十余人。

对于这种结案多年、牵扯甚少的冤假错案,大理寺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想在郢王眼皮子底下翻案,就必须要借圣上的手。

如何同圣上提起此事?

沈蹊定不能先开口去说,朝堂上诸多眼睛都紧紧地盯着他,若是先他同圣上讲翻案,必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出来大做文章。

他们需要一个检举的“契机”。

正思量间,兰芙蕖手肘碰到一沓书,书本“哗啦啦”地从桌边掉下来。她弯下身,忽然翻到其间一个花花绿绿的绘本。沈蹊的书房里定不会有这玩意儿,许是上次她落下的话本。

等等。

话本子。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

“二姐曾同我说过,圣上平日闲下来时,会搜集民间的话本子来读。上次圣上还将我二姐留在宫里,说市面上那些话本几乎都读完了,问我二姐会不会自己写话本。”

兰芙蕖一口气说完,又紧张地望向沈蹊,“这件事,可以同我二姐说吗?”

灯火摇曳,他眼底的光影亦是晦涩不明。片刻,他思量道:

“若是她愿意,自然最好不过,可是——”

不等沈蹊话音落。

她立马道:“我去说服二姐!”

……

匆匆用完晚膳,兰芙蕖走到兰清荷房门前。自从上次二姐从宫中回来后,她就一直很安静。大多数时间里,二姐都一个人待在屋内读书。当兰芙蕖敲开房门时,她正卧在床上,腿上蒙着一层厚厚的被子。

被褥之上,是一本摊开的话本子。

“小妹?”

兰清荷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床边站了名女使,见了兰芙蕖,恭敬地上前替她倒茶。

她走到床边,将周围女使遣下。茶水还是热腾的,往上悠悠冒着热气。

兰芙蕖沉吟道:“二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何事?”

“上次入宫时,幼帝可是将姐姐你留下,询问话本一事?”

不知是不是是兰芙蕖的错觉,当她说到“幼帝”二字时,竟看到二姐的目光躲闪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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