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青眸光闪动,他看着眼前的青年,沉声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姚沐儿勾住夫君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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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下嘴角。
“当然,我信夫君。”
何文姆子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沈季青领人到牙行签了卖身契,回到铺子被姚沐儿安排在隔壁铺子的空房间。
他拿了两身干净衣裳给姆子二人,何文擦洗干净后,也给儿子换了身干爽衣裳,随即便到院子里做起活来。
第076章魁首
何文不愧在地主家做过厨娘,短短几日便将铺子里几道菜做得有模有样。吃惊的是,原本以为何毅最多七岁,问过才知今年已经九岁了。
沈家人都很震惊,何毅这胳膊腿,瞧着跟虎子差不多,没想到竟有九岁,然而还有更让人惊讶的,何毅这个九岁孩子力气大得惊人,五六十斤重的石头搬着毫不费力。
最先发现这事儿的是沈季青。
沈季青有打拳的习惯,闲着没事便会在院子里练练拳脚,何毅瞧见十分感兴趣,又不敢跟沈季青讲,只在四下无人时搬着石头锻炼体力,顺便跟着偷学两招,但他年纪小又没啥心眼儿,第一天偷师就被逮了个正着。
那会儿何毅正举着块巨石练蹲起,沈季青到隔壁放东西,看见这一幕还当何毅被石头压住,受到不小惊讶。
何毅听见动静,以为是阿姆,扭头一瞧竟是东家,石头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要不是躲得快,脚已经被砸扁了。
姚沐儿等人闻声赶来,了解事情原委后惊讶不已,尤其在何毅一番表演后,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翌日铺子不那么忙后,姚沐儿唤来何文姆子,说起送何毅送学堂念书一事。
“原先我以为小毅年纪尚小,便想缓两年再送他进学堂,如今已经知晓他年岁,跟夫君商量过后,决定先送他去学堂念两年书,文哥儿觉得呢?”
何文自是愿意,激动之下又想跪,被姚沐儿拦下了。
倒是何毅,这小子说自己不爱读书,要跟着沈季青学打拳。
姚沐儿没有第一时间应允,而是问:“你可会写自己的名字?”
何毅点头。
又拿出一张契文:“我这有张地契,念念看。”
何毅念得磕磕绊绊,十个字有九个不认得。
姚沐儿收回地契,笑容和善道:“等你什么时候会看契文了,我便让你沈叔教你打拳。”
何毅眸子一亮,“我去!”
七月初十旬假后,姚青云便领着何毅一同回了学堂。
三日后姚记推出两道新菜——鸭血粉丝汤与红糖糍粑。
北州府百姓少食鸭肉,大家伙还是头一次尝试鸭子内脏,本以为会有腥味,想不到味道竟如此鲜美,粉丝滑嫩可口,一口下肚格外满足。
红糖糍粑镇上酒楼倒是有卖,但没何文做得正宗。
姚沐儿见大家吃得畅快,扬起嘴角回了灶房。
“文哥儿,你炖的鸭血粉丝汤反响很好。”
何文露出笑容,翻炒着菘菜道:“宁州菜清淡,口味清鲜微甜,北州府百姓应当会喜欢。”
秋哥儿闻言接话:“喜欢喜欢,尤其红糖糍粑,甜甜的好好吃!”
姚沐儿笑着拆穿:“只要是甜的,就没你不爱的。”
灶房里欢声笑语,随着一阵惊雷骤然响起,姚沐儿笑容僵住,忙扔掉腰裙,擦净手跑进卧房。
“呜啊啊啊!”
“乖孙不哭,奶奶这就去喊你阿姆来。”
沈氏正要放下哭成泪人儿的小元宝出去唤人,见儿夫郎进来,忙将元宝递过去。
小家伙怕打雷,每到雷雨天除了阿姆谁哄都不成。
说来也惊奇,小元宝一被阿姆抱进怀里,不用哄慢慢便停了哭声。
姚沐儿亲着小家伙哭红的脸蛋儿,心疼道:“阿姆在呢,元宝不怕。”
小元宝蹬着脚丫“啊”了声。
“好,阿姆下回来早些。”
“呀!”
“对,我们元宝是小汉子,才不怕打雷呢,是想了阿姆了对不对?”
“啊~”小家伙举着小拳头,挥了挥。
姚沐儿摇着手臂,柔声道:“我们元宝最乖了,一点都不娇气。”
姆子俩“有问有答”,沈氏在一旁瞧着,偶尔应和两句。
“一点都不娇气”的小元宝,在阿姆跟奶奶一声声的称赞中安然睡下。
七月二十五,白露。
源阳县颇有声望的三位夫子,组织了一场诗词交流会,凡是童生都可参加。
姚青云几人诗赋做得马马虎虎,通过这次交流会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姚景林便给乙字班放了两日假,带着五人前往源阳县参加诗词会。
一行人来得早,荷花亭里只有寥寥数人。
姚景林领五人落座,自来熟的王鹏,便与隔壁桌青石镇学子攀谈起来。
王鹏问:“几位兄弟哪里人?”
“我们是青石镇的。”
“原来是青石镇的兄台,我们几个是岭水镇来的。”
那人道:“你们是逸云书院的学生?”
王鹏说:“不是,我们是沐青学堂的。”
“岭水镇不是只有一个书院,何时又冒出来一个沐青学堂?”
“不晓得,我小姑家侄子在逸云书院念书,也没听说镇子上盖了新书院。”
几人窃窃私语,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姚青云一行人。
片刻后,又有一群人进入荷花亭。
宁远扯着姚青云胳膊,小声道:“青云哥,徐山长他们来了。”
徐德昌领着十来个童生落座在荷花亭南侧。
曾子玉率先瞧见六人,不知同徐德昌说了什么,惹得徐德昌变了脸色。
姚青云知道小叔身上发生过与自己同样的遭遇,忽略徐德昌憎恨的目光,担心道:“小叔,徐德昌似乎认出你了,若是他旧事重提怎么办?”
姚景林摇着扇子道:“无妨,我既然敢带你们来,便不怕他徐德昌使坏。”
就怕他安分守己,让自己一番计划落了空。
姚青云见小叔早已想好应对之策,安心与其他书院的学子交谈起来。
到了巳时,诗词会正式开始,郑老同两位德高望重的夫子作为东道主方才露面。
一群人纷纷起身拱手拜见。
郑老捋着花白的胡须,“大伙不必拘束,今日只谈诗词,玩尽兴了便可。”
坐在他左右两侧的夫子,说了些场面话,接着便以“月”字为题,玩起飞花令。
郑老同几位夫子不参与,只各自带来的学生们参与游戏。
两轮下来,大批学子黔驴技穷,只剩下十人还在坚持,姚青云与宁远便在其中,逸云书院只剩曾子玉一人咬牙撑着。
他攥紧拳头瞪着姚青云。
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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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对不会输给一个,没念过两年书的乡下泥腿子!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
“子玉,子玉?”
曾子玉被人扯了扯袖子,那人小声道:“该到你了。”
“哦,好。”曾子玉见众人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不由一阵心慌。
“月、月……”
他嚅动唇瓣,抬起手臂擦拭掉额头沁出的汗水,在记忆中拼命搜索带有“月”字的诗句,奈何大脑一片空白,众人压低的嘲笑声回荡在耳畔,让他白了脸色。
“郑老见谅,子玉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诗词会,难免有些紧张。”徐德昌面不改色道,“这轮是子玉输了。”
郑老道:“徐山长,今年你们逸云书院可让我有些失望,竟还不如一个新建成的学堂。”
徐德昌面容扭曲一瞬,接着恢复如常。
一旁的钱夫子见气氛不对,打圆场道:“郑老,游戏还没结束呢。”
郑老抿了口茶,摆手道:“继续。”
又过三轮,年纪最小的宁远败下阵来,此时只剩姚青云与源阳书院一位学子争夺魁首。
几轮下来,二人打得有来有回,皆是张口便来,半点停顿也无。
“秦文锦不愧是郑老的学生,竟读过这么多诗词。”
“沐青学堂这边的学子也不错,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学子,能坚持到现在实属难得。”
“好厉害,有些诗词我听都没听过。”
“明明是同样的年纪,他们是如何记住这么多诗词的?”
众人誉不绝口,见胜负难分,郑老提议:“不如你们二人各自作诗一首,谁支持者最多便是魁首?”
姚青云骚头道:“那个,其实学生不太会作诗。”
“诗词背得这么好,竟不会作诗。”
“那今日魁首便是秦文锦了。”
曾子玉听着众人私语,心中冷笑。
书背得再好有何用,院试可是要考诗赋的,到时看我怎么把你踩在脚下。
就在众人都以为秦文锦是魁首时,秦文锦却站出来道:“夫子,今日飞花令的魁首是姚青云,方才最后一轮学生迟疑了。”
钱夫子看了眼郑老,“郑老,您看?”
郑老问秦文锦:“文锦觉得可还有继续比试下去的必要?”
秦文锦道:“不用比了,学生认输。”
“秦师兄怎么认输了,不就迟疑了下,继续比下去那乡下小子肯定比不过秦师兄。”
“就是,秦师兄可是郑夫子的关门弟子,学识高着呢。”
宁远小声吐槽:“又不是比学识,论背书青云哥一个打你们秦师兄两个。”
众人议论纷纷,郑老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小子,你觉得再比下去,自己可会赢?”
姚青云道:“会。”
郑老捏着胡须,“这么自信?”
“别的学生可能比不过,但论背诗学生还没怕过谁。”
郑老来了兴趣,“哦?你念过几年书?”
“一年半。”
“四书五经背到何地步了?”
“倒背如流。”
郑老顿了下,“全部?”
姚青云点头。
众人见状,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
“吹牛吧,一年半就会背四五,还倒背如流?”
“秦师兄是咱们当中天赋最好的,当初还用了两年多才背下来呢。”
郑老却笑着道:“你叫姚青云是吧,等宴会结束,老夫有话同你说。”
姚青云拱手应:“是。”
片刻后,有小斯将给魁首的奖赏送了过来。
“嚯,竟是徽墨!”
“这大一块,要四五十两才能买到吧!”
有学子耐不住好奇,凑近了观赏。
姚青云大方地让他们看,余光瞥见曾子玉嫉妒的目光,挑起眉毛笑了笑。
未时宴会过半,姚景林听身后有人低声私语,装作没听见般,自顾自端起茶盏品尝。
第077章倒台
有人将姚景林在逸云书院念过书一事说了出来,连同他是如何被赶出书院,一番添油加醋,在场的人听了无不唾弃嫌恶。
宁远听不下去,与那些人发生口角,事情很快闹到郑老那,唤来小厮将一行人拉开。
姚景林脊背笔直,语气不卑不亢。
“郑老,这件事是学生管教不严,但他们是为了维护学生才与人发生争执,实乃情有可原。”
郑老闻言,道:“这么说他们方才所说之事,不是实情?”
“不是,学生在逸云书院期间,从未与人发生过矛盾,偷盗一事乃是徐山长为逼迫学生应下与侄女的婚事,故意栽赃污蔑与学生。”
徐德昌面色阴沉,怪不得他敢来参加诗词会,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只可惜当年一事早已尘埃落定,仅凭他一张嘴便想将偷盗的罪名洗清,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心中不屑,面上装着失望道:“景林,我可是你恩师,你怎能恩将仇报?当年你没银子读书,我念在你有一颗好学之心,特许你在书院打扫以抵束脩,谁知你考中童生后不听劝诫,整日与那烟花巷中女子厮混在一起。”
徐德昌故意停顿下,听见众人谴责的话语,方才继续道:“为了让你安心科考,我便想将疼爱的侄女嫁与你,谁知你不仅狠狠将她羞辱一番,当晚还窃去同窗钱财,想要与那女子私奔。”
“景林啊,我知你不满我替你寻的亲事,但也不能拿自己仕途开玩笑,也怪我,当初便不该阻挠你与那女子才是,否则今日也不会……哎!”
懊恼、悔恨、心痛、失望。
徐德昌唱戏的本事,比他教书的本事强太多。
姚景林顶着众人厌恶的目光,与徐德昌对峙。
“徐山长,您可知道万柳巷是何地方?”
徐德昌甩着袖子道:“我如何得知,岭水镇那么多街巷,我还能一一晓得不成?”
姚景林嗤笑:“徐山长口口声声说馨儿是风尘女子,怎的连万柳巷是慈幼院都不知?”
徐德昌面上一僵。
“馨儿自小在慈幼院长大,说是慈幼院,其实只有两间破草房,里头挤着十几个孩童,靠着馨儿与两个年长的姐姐做活勉强活着。”
姚景林看着徐德昌,讽刺道:“徐山长这种大人物,自是不晓得这种地方的存在。”
“作为书院山长,实在不该只凭借一个名字,便随便臆想猜度他人。”
“是啊,徐山长这事是你做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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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在县里有几分薄面的夫子,开口道。
徐德昌还算镇定,他拉下身段同姚景林道了歉,接着语重心长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偷盗他人财物,你若有困难同我说便是,作何为了几十两银子毁了自个儿名声?”
姚景林问:“徐山长可还记得,学生当年偷窃了何人钱财?”
“自然记得,那人乃是你同窗好友梁宇。”
“原来徐山长还记得学生。”
人群散开,梁宇拖着一条微跛的左腿,缓缓走上前。
徐德昌惊愕,“你、你是梁宇?”
梁宇咧嘴笑了,“我出现在这里,徐山长是不是很意外?当年你威胁我,若是不配合你陷害景林,就将我赶出书院,你保证不会将事情闹大我才同意,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景林在书院待不下去只能离开。我背叛朋友在先,后来良心发现想要出来替景林作证,你却命小厮打断我一条腿。”
“一派胡言!”徐德昌面上慌乱,他对郑老道,“郑老,此子当年与姚景林格外要好,后来因一些事生了嫌隙,如今定是为了当年我将他二人赶出书院一事,合力报复与我。”
梁宇道:“学生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知晓这件事的不止学生一人,当年听命于徐山长,将学生腿打断的小厮,可以为学生作证。”
徐德昌分辩道:“那小厮手脚不干净,早被老夫赶出家门,此等品行不端之人,说的证词如何能信?”
姚景林沉声:“所有被徐山长赶出书院的人皆因偷盗,究竟是巧合还是徐山长有意为之,你我心知肚明。”
旋即转身向郑老拱手道:“徐德昌担任山长期间,一直以山长名义向大家收敛钱财,如今家中宅院十余处,源阳县风月楼背后的东家也是他。”
“风月楼!那不是风月场所吗?!”
“一个小书院的山长而已,哪来那么多银钱买宅院,更别提在县里开青楼!”
“瞧逸云书院那帮学生的脸色,敛财一事十有八九是真。”
姚青云五人在人群中,将徐德昌如何勒索学生银钱的事一一说了,众人听后愤懑不平。
徐德昌心中一阵惶恐,强装镇定道:“血口喷人,老夫从未做过此等不耻之事,子玉、齐阳,你们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儿,你们说为师待你们如何?”
曾子玉看不惯姚青云一行人,自然不会帮他们说话,但齐阳不同,他曾被徐德昌推出去当替罪羊,如今见徐德昌失势,虽没明踩,躲闪畏惧的眼神,众人瞧得清楚。
大家议论纷纷,不过半刻钟,谴责、厌弃的对象便换成了徐德昌自己,树倒猢狲散,见无人肯帮自己说话,苍白着老脸,颓废地倒回椅子上。
郑卿鸿乃是源阳县官学德高望重的夫子,高风亮节,容不得半点沙子,如今徐德昌所做之事被他知晓,山长做不成不说,这些年搜刮的钱财也必定会如数吐出。
两日后逸云书院山长果真换了人,徐德昌十二处宅院被封,五千两白银全部还与百姓,时隔数年,姚景林偷盗的污名,终究得以洗清。
此时,沐青学堂。
姚景林问梁宇:“梁兄可愿到学堂做夫子,如今沐青学堂只我一人,实在有些管教不过来。”
梁宇闻言,面露愧色,“景林兄,当年是我对不住你,如今你还想着引荐我到学堂做夫子,我、我如何有脸。”
姚景林道:“当年就算不是你也会是旁人,我倒觉得幸好是梁兄,换作旁人,绝不会为了帮我而去得罪徐德昌。”
早在几日前,姚景林听说郑老要举办诗词会,便到梁家村去寻了梁宇,十几年过去,他本以为梁兄早已不是他所识之人,不料自己说明来意,梁宇便一口应下,并向他忏悔了当年所作所为。
“当年你我只是一介童生,人微言轻,徐德昌又与前任县令小有勾结,你我都只能任其摆布。”姚景林倒了杯茶,递给梁宇,“我从未怪过梁兄,如今事情得以解决,不知梁兄可愿意与我一起撑起沐青学堂?”
梁宇热泪盈眶,“好,我定会用尽毕生所学,全力教导他们。”
“太好了,咱们学堂又多了一位夫子。”
“让瞧瞧,新夫子长什么样?”
“哎哟,谁挤我!”
“啊!”
“噗通——”
房门被撞开,十来个小汉子叠罗汉似的摔进来。
姚景林摇头失笑,随即严肃道:“都进来拜见一下新来的梁夫子。”
小汉子们异口同声,“梁夫子好!”
甲字班,正在温书的姚青云五人听见,相视一笑。
酉时三刻,岭水镇姚记食肆。
“镇上好点的宅院少于一百两买不下,徐德昌竟有十余处,还有五千两白银,这么多年他究竟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姚沐儿抱着元宝,朝夫君气愤道。
沈季青收着铜板,“一万两是有的,别忘了他县里还有座风月楼。”
姚沐儿听后,眉头拧得更紧。
“还好他被关了大牢,不然往后定会有更多百姓遭殃。”
翌日一早,徐旺来家里送银钱,姚沐儿见夫君朝徐旺道谢,这才晓得徐德昌倒台一事,夫君也出了力,是他拜托赵恒几人,查出了徐德昌十几宅院所在。
姚沐儿心中自豪又崇拜,捏着元宝小手,轻声说道:“希望我们元宝长大后像爹爹一样,做个正直善良的人。”
“啊!”
小家伙蹬着脚丫,发出细嫩的轻哼。
这是在不满阿姆捏他小手呢。
姚沐儿语气无奈:“娇气包,阿姆分明没用多少力气。”
进入八月,天气逐渐凉爽,中秋后的一场暴雨,更是让岭水镇百姓提前换上保暖秋衣。
“今年冷得好早。”
姚沐儿摇着怀里的小元宝,望着窗外还在飘落的雨丝道。
沈季青也看向窗外,不同寻常的气候变化,引得他蹙起眉头。
十月初一,元宝百日宴,沈家没大肆操办,只请来亲朋好友简单热闹一番。
几日后忽然飘起小雪,一夜过去银装素裹,气候骤降,百姓换上御寒冬衣,冒着零星雪花外出活动。
“今年是怎的了,这雪竟下得如此早?”
“还说呢,昨儿盖着薄被入睡,夜里竟被冻醒。”
“可不,我那小孙子今儿一早便发了热,病歪歪的没啥胃口,我寻思到沈掌柜这来,买些山楂糕回去呢。”
姚沐儿将凉粉送去前厅,出来见沈氏抱着元宝在院里散步,过去勾了勾小家伙肉乎乎的脸蛋儿。
他听婆婆叹气道:“怕是要变天了。”
姚沐儿望了眼压近的黑云,心头不免升起几分担忧。
第078章宋鸿
今年冬月比往年冷得多,百姓早早套上御寒棉衣,仍旧有些抵挡不住寒意。
这几日沈氏双腿又开始隐隐作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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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烧着火盆也不顶用,姚沐儿担心婆婆,便让小姑陪着一起回村里住些时日。
二人走后不久,一场大雪悄然而至,不多时便铺满街巷,一个时辰便已淹没至行人脚面。
卧房内,姚沐儿给元宝掖着被角,忍不住担忧道:“娘跟小姑应当平安到家了吧。”
沈季青往火盆里添了些木炭,闻言出声安抚:“别担心,回村的路娘跟小姑常走,路上慢些不会出事的。”
“嗯。”姚沐儿看着元宝,“可惜元宝太小,不然便让娘带着一起回宅子了。”
镇上没有火炕,只能日日燃着火盆,白日里还能开窗通风,夜里北风四起,风雪顺着窗缝钻进来,别说小元宝,便是大人也受不住,好在还有夫君这个“火炉”在,姆子二人这才能睡个安稳觉。
冬月二十六,小寒。
元宝已经六个月大,肉乎乎的胳膊腿,俨然一颗冰雪圆润的玉团子,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小家伙尤其喜欢雪天,每当窗外落雪,便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瞧,喝羊奶都没平时那般积极了。
“嫂夫郎,元宝怎么了,今日怎么这般吵闹?”秋哥儿进屋送羊奶,见小元宝蹬着脚丫哼唧,不解道。
姚沐儿语气无奈:“想出去玩雪呢。”
秋哥儿笑了,带着凉意的手背,在小家伙肉嘟嘟的脸蛋儿上贴了贴。
“外头可冷了,我们元宝可不能出去。”
小家伙半点不怕,黑葡萄似的眼睛亮闪闪,一双小手冲着沈秋抓啊抓,咿咿呀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嫂夫郎,元宝想让我抱他出去玩呢。”沈秋同姚沐儿笑着道。
“不用搭理,过会儿就好了。”
沈秋点头,他朝元宝挥手道:“元宝乖,小叔去忙了。”
小元宝哼唧一声,不等他转身便扯着嗓子哭起来。
小家伙铁了心要出去玩,任凭阿姆怎么哄都没用,姚沐儿实在没了法子,只好让秋哥儿去柜子里拿了床新小被,将儿子包裹成一个小茧蛹,抱着到前厅转了转。
几个关系不错的食客见姚沐儿把小元宝抱来,上前逗了逗,随即又闲聊起来。
姚沐儿本想抱儿子回房,刚给小家伙包裹严实,便听身后几人谈论起徐德昌,他脚步一顿。
“听说徐德昌被放出来了,明儿要回书院教书呢。”
“啥?!县令老爷咋想的,这种人还能继续留在书院?”
“宋家老太爷把人捞出来的,他曾是上任书院山长,祖上又是逸云书院开办人,他老人家都发话了,县令老爷总得给几分薄面不是。”
“这宋老太爷都多久不管事儿了,如今掺和进来做甚,那徐德昌干的不是人事儿,让他回书院教书,这不误人子弟吗?!”
“呀!”
怀里的小元宝发出不满的哼唧。
姚沐儿摇了摇手臂,蹙着眉头回了卧房。
酉时铺子歇业,他与夫君说起此事。
沈季青沉下脸道:“宋鸿便是当年将爹赶出书院的人。”
姚沐儿怔了下,随即拧起眉头。
“他就是那个草菅人命的夫子。”
“啊~”
小元宝挥着小手够爹爹,沈季青将儿子抱过去,见夫郎面色担忧地看着自己,温声道:“夫郎不用担心,我没事。”
翌日徐德昌果然回了书院,尽管没多少百姓买账,但每月领着二两月银,背后还有宋鸿撑腰,日子仍旧过得恣意。
转眼便进入腊月,百姓开始到镇上置办年货,岭水镇在一片寒冷中热闹起来。
这日姚沐儿哄睡元宝,也同秋哥儿出门采办起年货。
今年家里又多了两人,得多置办些东西才成。
“嫂夫郎,那边有卖枣糕的,咱也过去买些尝尝。”
沈秋拉着他挤进人群,片刻后两人拎着包香甜的糕点出来。
“嫂夫郎,徐德昌。”沈秋碰碰他手臂,朝前头努嘴道。
姚沐儿顺着视线望去,便见徐德昌拎着鸟笼,一派悠然地在街上闲逛。
“呸!这种败坏师德的人还能回书院教书,我看逸云书院也撑不了几日了。”
“这话可不敢说,人可是宋老太爷亲自出面保下的,宋老爷子德高望重,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有啥考量,要我看两人蛇鼠一窝都不是啥好东西!”
“你可真敢说……”
“有啥不敢的,我家小子在沐青学堂念书呢,姚夫子跟梁夫子教得比书院里好多了。”
身旁百姓议论纷纷,徐德昌仿佛没听见般,背着手怡然自得。
姚沐儿收回视线,“走吧。”
沈秋点头,“这趟买了不少东西,都快拿不下了,早知道就该让小毅跟着一起来,他力气大,有他在还能多买不少东西。”
姚沐儿笑着道:“毅小子力气再大也只是个九岁孩童,让旁人瞧见咱指使他搬那么些东西,该以为咱虐待幼童了。”
“也是哦。”
二人说笑着拐出街巷,背后一双恶毒怨恨的眸子,似是要将二人盯穿一般,紧跟着不放。
徐德昌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眼神怨毒。
沈家还有姚景林,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炷香后,宋家老宅。
“老太爷,徐夫子来了。”管家跑进正堂,低声向宋鸿禀报。
宋鸿端着茶水的手顿了下,“他来做什么?”
“徐夫子没说,只说想见老太爷一面。”
“让他进来吧。”
管家引徐德昌进了正堂,便退下了。
徐德昌坐在他对面,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品尝一番后,开口道:“好茶,宋老爷子不愧是个会享受的。”
宋鸿道:“家里还有些,走前让人给你包些回去。”
徐德昌瞥老爷子一眼,“一包茶就想将我打发了,宋老太爷难不成是想过河拆桥?”
宋鸿心中不悦,语气也冷下来:“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
“只是想请宋老太爷,帮一个小忙罢了。”
宋鸿听了徐德昌口中的“小忙”后,满是沟壑的面庞上铁青一片。
“你可知我将你从牢里捞出费了多大力气?既然出来便改过自新好好过活,那沈家在县里也是有背景的,姚景林又是沈家姻亲,你若把事情做得太绝,将那沈家逼急再次把你送进大牢,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你第二次。”
“改过自新好好过活?”徐德昌哂笑,“这么说宋老太爷已经改过自新了?”
宋鸿脸色越发不好看。
徐德昌还在说:“宋老太爷以前做的那些事,可不是一句改过自新就能揭过去的,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徐德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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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鸿面色阴沉,手中杯盏撞在门上摔得粉碎。
“老太爷!”
管家闻声推开房门,见老太爷一脸怒容,刚要唤来下人将徐德昌赶走,就见老太爷挥了挥手。
“没我的话不准任何人靠近正堂。”
“是。”
与此同时,姚记食肆。
姚沐儿给小家伙换着尿布道:“再有半月便是年节,过几日等路上好走些,我便带元宝回宅子,小姑陪娘待了小月半,也该回家瞧瞧了。”
沈季青点头应下。
两日后,姚沐儿抱着裹成蚕宝宝的小家伙,被夫君送回沈家村。
姚翠荷带着林哥儿在屋里做绣活,小林哥儿听见动静,哒哒哒跑出院子,眨着明亮的眸子,激动道:“叔么,弟弟回来了吗?”
姚沐儿笑着道:“回来了,弟弟怕冷,等进屋再给你瞧。”
“好~”
沈氏小半月没见着孙子,心里想得很,见儿夫郎进屋,忙迎上前将小元宝抱过去。
“元宝我看着,你快上炕暖暖身子。”
“哎。”
屋里暖穿不上那些衣裳,沈氏给小元宝棉被敞开,只套着一身单薄的小褂,小家伙被襁褓包久了,这会子得到解放,脚丫蹬得起劲,莲藕似的胳膊不知疲惫似的,用力挥着。
“呀~”
小家伙睡了一路,这会儿精神得很,瞧着陌生的环境半点不怕,咧着小嘴儿咿咿呀呀同大家说着话。
林哥儿爬上炕,见弟弟小小一团,惊讶得瞪大眼睛。
“奶奶,弟弟好小呀。”
姚翠荷闻言,笑着道:“你七个月时,瞅着还不如弟弟大呢。”
“咿啊!”
小元宝蹬着小腿,哼唧一声。
林哥儿歪头问姚沐儿:“叔么,弟弟在说什么呐?”
姚沐儿笑着说:“弟弟饿了。”
“我有桂花糕,给弟弟吃。”说着从小挎包里翻出糕点,就要喂给弟弟。
姚翠荷阻拦道:“你自己吃,弟弟太小吃不了这个。”
“好吧。”林哥儿捏着桂花糕塞进自己嘴巴里。
小元宝黑葡萄似的眸子,一直盯着林哥儿手里糕点,嘬着小嘴儿正等着吃呢,见林哥儿一口吞掉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嘴巴一撇,挤着眼睛哇哇大哭。
林哥儿吓了一跳,当即便爬到姚翠荷怀里坐着不动了。
沈氏抱起小家伙哄:“哦哦,奶奶的乖孙饿了是不?灶房里温着羊奶,青儿赶紧去端来。”
约莫过了半刻钟,喝上羊奶的小元宝不哭了,小手举在脑袋两侧,乖巧可爱的模样瞧着人心都化了。
外头忽而落起大雪,担心大雪封路,沈季青与沈文茹晌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赶着牛车急匆匆回了镇上。
第079章闹掰
腊月二十九,除夕。
姚记食肆早早关门歇业,一家人赶着牛车回村过年。
何文姆子到家便进灶房帮着烧火置办年夜饭,姚沐儿抱着元宝在院子里同小黑小白玩耍,小家伙穿着厚实棉衣,脑袋上虎头帽大的能遮住眼睛。
“啊!”
元宝蹬着脚丫不满地啊啊叫,姚沐儿见状给小家伙往后扯了扯虎头帽,直到露出小眉毛。
“呀~”
小家伙高兴了,咧着小嘴儿,露出两颗雪白的小门牙。
在外头玩了片刻,姚沐儿便抱着鼻头有些发红的小元宝进屋了。
戌时过半,一家子围坐在堂屋吃起年夜饭。
何文领着儿子想回南屋,被姚沐儿拦下按在椅子上。
小元宝今日十分给面子,喝完羊奶,便乖乖窝在爹爹怀里不吵也不闹,只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在众人之间好奇地瞧来瞧去。
年夜饭接近尾声,姚景林拿出一对带着铃铛的银手镯,对着元宝道:“来,三爷爷特意让人给我们元宝打的银镯子,元宝瞧瞧喜不喜欢?”
那镯子动起来叮当作响,本就喜欢铃铛的小元宝自是高兴得不得了,晃着一双小手,小脚丫在沈季青腿上踩来踩去,弯着眼睛兴奋至极。
姚沐儿见了,不赞同道:“小叔您好不容易攒些银钱,怎的全花在元宝身上了。”
姚景林笑着道:“银子么,不就是用来花的,只要咱们昭儿高兴便好。”
“可是……”您还要留着银钱找婶婶呢。
大过年的姚沐儿没提,他晓得小叔心里一直记挂着馨儿婶婶,这几个月没少托人打听婶婶的事,只是毕竟已经过去十来年,婶婶如今人在哪儿都不可知,或许早已嫁作他人妇,又或者……
不会的,婶婶一定还在人世。
“砰!”
不知哪家放起烟花,害怕打雷的小元宝听见还当是打雷,眨巴两下眼睛,抿着小嘴儿便要哭出声。
姚沐儿抱过小家伙哄:“不是打雷是烟花,可漂亮了,阿姆抱元宝去瞧。”
他将小元宝抱至窗边,小家伙看见外头五光十色的烟花,张着小嘴儿,漂亮的眸子瞪得溜圆。
“啊!”
小家伙伸着肉乎乎的小手,冲外头抓着。见阿姆不打算抱自己出去,扭头冲着小叔撒娇要抱抱。
“咿呀~”
姚青云牵着侄儿小手儿,轻声哄:“元宝乖,咱们就在屋里瞧。”
“呜……”
小元宝聪明得很,小手捂着眉毛眼睛“呜呜”假哭,奈何全家人没一个上当,他小嘴儿一撇,趴在阿姆肩上生闷气。
沈氏面上挂着笑:“这孩子,不让出去还生上气了。”
随手拿了个拨浪鼓逗弄着,小家伙气得快消得也快,转眼又拍着小手高兴起来。
沈家小院欢声笑语,比过去每一个除夕夜都要热闹。
正月初一,元旦。
百姓换上新衣,走街串巷,往来拜年。
外头寒风肆虐,小元宝被勒令待在家中,姚沐儿与沈季青到村里拜年,一圈下来脚趾险些冻僵。
二人裹着兔毛领披风尚且如此,那些御寒手段差的村民,行之半道便冻得手脚发僵。
“天这么冷,庄稼不会被冻坏吧?”有村民跺着脚忧心道。
“着急也没用,日子不还得照样过。”
“说得也是,不行冻死了,我回了。季青小子你跟沐哥儿也赶紧回吧。”
夫夫二人点头,回到宅院听见堂屋传来的说笑声,心下皆是一松。
正月初二,沈家一行人赶着牛车回了铺子。
初三食肆开业,一家人又忙碌起来,只有元宝不知忧愁,整日乐呵呵,见谁都笑得露出两颗小牙齿,让人瞧着烦恼都忘记不少。
正月十五上元节,往年这时节气候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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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回暖,今年却异常寒冷,姚景林担心孩子们冻坏身子,在屋子四周燃起火盆,这才没耽误教学。
二月初四便是县试,姚景林鼓励孩子们都下场试试,能过更好,落榜便权当熟悉流程了。
初三这日,梁宇再次叮嘱孩子们,尽力而为不要有压力,让大家检查好书袋,便同姚景林一起将人送上牛车。
姚景林需得留在学堂看顾甲字班学业,此次童试便由梁宇一人,带领孩子们前往参加。
加上梁宇此行共三十六人,雇了三辆牛车。
牛车在村民们的欢送声中驶远,每离源阳县靠近一里,孩子们面上便越是紧张。
梁宇为了缓和气氛,给孩子们讲起往年赶考发生的趣事。
“梁夫子后来呢?”
“张三中举后,回去找那哥儿报恩了吗?”
“什么哥儿,分明是个小汉子,就算长得再漂亮也是小汉子,换作我是张三才不会想娶他呢。”
“汉子咋了,别村又不是没有结成契兄弟过日子的。”
一行人正在兴头上,忽听牛车咣当一声卡进石缝中。
后头两辆牛车也出了问题,不知怎的老黄牛就是不肯走,实在没法子,梁宇便让车夫先回去,自己领着孩子们一路走着到县里。
算算时辰也够用,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官道上竟碰见一伙劫匪,四五个人手握短刀,恐吓前头一行人,梁宇见状哪里敢让孩子们犯险,忙扭头领着孩子们绕进身后小道。
“大家别怕,那伙歹徒没追上来。”梁宇擦着额上冷汗,安抚孩子们。
心中却困惑不已:敢在官道上抢劫,这伙贼人疯了不成?
没工夫细想,这条小道虽能抵达源阳县,却要绕上不少冤枉路,他这个大人还好,一群十来岁的孩子,要不了多久便会体力不支。
果然,小半个时辰后,孩子们累得气喘吁吁,脚程比之前放慢不少。
沈星咽着唾沫道:“夫子,还要多久能到?”
眼看快要误了报名时辰,孩子们急得眼眶都红了。
而此时,岭水镇明玉轩雅间儿。
宋鸿派来的小厮敲开雅间门。
徐德昌瞥了眼小厮:“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那几个弟兄都是柳上村的,保证不会留下把柄。”
“回去告诉老太爷,光是让沐青学堂的学生参加不成童试还不够,我要的是姚景林身败名裂。”
申时一刻,姚沐儿听说车夫提前回了镇子,愣了愣,随即同夫君去找车夫询问情况。
“说来也是奇怪,梁夫子架的牛车卡进石缝里了,我跟老二养的大黄二黄,不知啥原因怎么都不肯往前走,梁夫子便让我二人先回了。”
姚沐儿见那车夫面色犹豫,问道:“路上可是还发生了别的事?”
车夫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官道上出了劫匪,好些人被抢了银钱。”
“劫匪?”姚沐儿心下一惊,“官道怎会有劫匪,何况还是在童试期间。”
车夫摇头,二人离开后,姚沐儿偏头与自家夫君道:“夫君,我想去一趟县里。”
梁夫子是个聪明的,即便真有危险发生,也定会带领孩子们脱离险境,但他还是不放心,想亲眼见到孩子们是安全的才能安心。
夫夫二人回铺子同沈氏说明情况后,便赶着牛车匆匆赶往源阳县。
姚沐儿原本还担心那群劫匪还堵在官道上,可一路走来劫匪的影子都没瞧见,到了县里打听过后,没一个人听说官道曾出现过劫匪。
姚沐儿拧起眉心:“夫君,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沈季青沉声道:“看来劫匪一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姚沐儿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他眉头紧皱,跟夫君去了梁宇和孩子们落脚的客栈。
房门敲开,梁宇见是他们夫夫,惊讶道:“季青、沐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姚沐儿唤了声“梁叔”,“我跟夫君听说官道有劫匪作乱,有些不放心。梁叔,孩子们没事吧?”
“没事,都好着呢。”梁宇请二人进屋,掩上门面色凝重道,“碰上劫匪那会只顾着领孩子们逃走,没时间细想,这会冷静下来总觉得事情很是怪异。”
“那几个被拦住去路的考生,瞧着似乎并不是很着急,虽表现得害怕,却没有丝毫逃走的意图,向人求救的举动也未曾有过。”
“夫子。”沈星在门外唤。
梁宇拉开房门,“星哥儿可是有事?”
沈星望着门内二人,“季青叔、叔么。”
他看着三人道:“今日碰见的劫匪,其中一个人我见过。”
姚沐儿诧异,“当真?”
沈星点头:“我经常到镇上卖泥人,曾见过那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人,他是宋家的小厮。”
“宋家……宋老太爷?”梁宇攒眉,“他为何要这么做?我们跟他未曾有过恩怨。”
沈季青忽而道:“是徐德昌。”
姚沐儿恍然回神,“定是他,他与小叔有仇怨,若梁叔跟孩子们错过童试,最高兴的莫过于徐德昌。”
梁宇闻言,道:“这样一切便能说得通了。”
“梁叔,您方才说路上碰上一行车队,将你们送到县里的,可知那些人在哪儿?”
“他们赶着去码头送货,这会儿应当已经离开原阳县了。”
姚沐儿原想感谢一番,既然人已离开,便只能有缘再见了。
怕徐德昌再使出什么阴损法子,阻止孩子们参加童试,夫夫二人便让梁宇跟孩子们待在县里,直至童试结束。
天色已晚,梁宇劝姚沐儿夫夫明早再回,姚沐儿不放心元宝,与夫君趁着夜色赶回镇子。
果不其然,二人还未进院,便听见小家伙扯着细嫩的嗓门,哭啼不止。
姚沐儿忙跳下牛车,进屋将嗓子快要哭哑的小元宝抱了过去。
“娘,您回房睡吧,梁叔那边没事,孩子们也都好着呢。”
沈氏放下心来。
“呜……”
怀里的小元宝揪着他衣襟,憋着小嘴儿一副委屈模样。
姚沐儿瞧着心疼不已,低头亲亲小家伙哭红的脸蛋,柔声哄:“阿姆跟爹爹去瞧梁爷爷他们了,不是故意撇下元宝在家的。”
“啊呀~”
小家伙听不懂,看见最喜欢的阿姆便高兴了。
沈季青拴好大黄,到灶房端了羊奶,小元宝饿了半晌,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
将元宝哄睡后,夫夫二人简单梳洗一番,便也吹灭油灯睡下了。
五日后,梁宇跟孩子们还未回到镇上,便有汉子来铺子报喜,沐青学堂有三人考中童生,其中一位便是沈星,而逸云书院只考中两人,名次虽比沈星三人高出一些,但这二人入学四年,沈星几人入学一年时间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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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学堂一时风头无两,甚至有学子自逸云书院退学,前来求学。
学堂如今有两位夫子,二十来名学生着实有些少,但姚景林也没全收,挑了五个品行端正的留下了。
沈家村一下出了三名童生,村民们高兴得不得了,暂且忘记忧愁,家家户户拿出菜肴,在村里摆起流水席,沈家村一时间热闹至极。
逸云书院却一片冷清,新山长不苟言笑,又是个好面子的,见书院竟输给一个无名小作坊,压着火气罚众人抄写五十张大字,不写完饭都没得吃。
怎么会,宋鸿不是已经派人将梁宇一行人拦下了?
徐德昌听闻消息,气得浑身发抖,怀疑宋鸿那个老家伙怕晚节不保,故意诓骗与他。盛怒之下,到宋家老宅找宋老太爷理论,口无遮拦之下,多年前的命案脱口而出。
宋鸿受人敬仰一辈子,如今年到古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为了保住身后名,这才一而再忍受徐德昌在自己面前放肆,对他来说徐德昌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若不是想给儿孙积福,又怎会留他到现在。
徐德昌以为自己握着宋鸿把柄,行事肆无忌惮,瞥见宋鸿眼底的冷意,脊背蓦地一僵。
宋老爷子拄着拐杖道:“这件事到此只为,以后好自为之。”
说罢唤来小厮,将徐德昌“请”出宅子。
徐德昌被两个小厮架着胳膊丢出后门,他踉跄着摔倒在地,攥着拳头怀恨在心。
“道貌岸然的东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干的那些腌臜事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公之于众,我等着你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天!”
-
二月底下了场小雨,从这日起气候一日比一日炎热,降雨也渐渐少了,到了三月中旬,汉子热得打起赤膊,女子与小哥儿也换上了轻便凉快的夏衣。
姚记食肆后院,姚沐儿抱着穿着肚兜的小元宝,与婆婆、小姑坐在树下乘凉。
“这天儿热得不正常。”沈氏一脸愁容,“今年雨水也少,大哥家田地头几日才浇灌完,这几日瞅着又有些发蔫。”
沈文茹摘着菜道:“近两年村里百姓日子都不好过,咱们住在镇子上还好些,大哥他们怕是已经愁得不行了。”
小元宝蔫蔫的,姚沐儿拿着打湿的帕子,给元宝擦着小手小脚,待身上凉快些,小家伙这才有了精神。
铺子生意也受到不小影响,进账比年初那会少了两三成,姚沐儿昨日查账,瞧着竟还有继续减少的苗头。
这时沈秋拎着一包糕点进院,他坐在姚沐儿身边,捏着糕点喂给眸子亮晶晶的小元宝,
“嫂夫郎,我刚到外头买糕点,听镇上好些人都在传,宋家老太爷手上有命案呢!”
第080章下狱
徐德昌欺软怕硬,自是没那个胆子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但这件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少不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论是谁将这件事说出去,宋鸿都会把账算在他头上,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事情闹大,死也要拉姓宋的垫背!
墙倒众人推,过去那些曾被宋鸿欺压过的百姓,纷纷站出来声讨,宋家老宅门前臭气熏天,不过几日宋鸿声望便一落千丈,连带着宋家也跟着遭殃,接连关了好几间铺子。
三月底,县里有官差将宋鸿与徐德昌押进大牢,诸多证据摆在面前,还有半个岭水镇的百姓做人证,徐德昌没有替自己狡辩一句,痛快地按了手印,宋鸿则一脸颓唐,满是沟壑的老脸,半点生气也无。
宋鸿被判处秋后问斩当日,沈氏擦着其夫沈有善的牌位,泪流满面。
“当家的,宋鸿这个老东西终于得到了该有的报应,你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今儿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姚沐儿让秋哥儿看着元宝,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子菜,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
院子里沈秋拎着木桶正要打水洗碗,便被姚青云叫了去。
“过两日我便要去县里参加院试了。”
“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中秀才。”
“我、我想……”姚青云望着秋哥儿,欲言又止。
沈秋眨眨眼睛,一脸单纯地问:“你想做什么?”
姚青云鼓起勇气勾住秋哥儿手指,红着耳根道:“我想穿你亲手做的鞋子去。”
沈秋听了脸颊也跟着烧起来,见四下无人,垫脚在姚青云脸上亲了下,随后垂着脑袋,顶着一对红透的耳尖,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两个只勾过手指,连手都没怎么牵过的,因为这个吻一夜没睡好。
第二日,姚青云连沈秋的面都没见着,背着书袋恋恋不舍回了学堂。
四月初六,院试。
姚沐儿与沈秋一同送姚青云到县里赶考。
验明正身后,姚青云脚下踩着秋哥儿亲手缝的布鞋,站在试场门口向二人挥手。
“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院试同县试、府试不同,院试只考两场,需两天一夜,考完之后十日内便会放榜。
姚沐儿与沈秋目送姚青云一行人进入考场,又在县里闲逛了片刻,离开前在东巷碰见了外出巡逻的徐旺。
“弟夫郎,你们咋来县里了?”
“来送青云他们参加院试。徐大哥,你买这么米面作甚?”
徐旺拍了下脑门,“对,今日是院试,我都忙忘了。”
随即压低声音,神情严肃道:“府城传来消息,过几日县里粮价怕是要疯涨,我跟兄弟们正打算多囤些吃的呢。”
他朝周围看了眼,扭过头声音压得更低了。
“原想明日让大恒到镇上通知你们,县里粮价若是上涨,用不了半日各个镇子粮价也会跟着疯涨,弟夫郎回去跟沈老弟说一声,趁着粮价还没涨起来多囤些。”
姚沐儿拧起眉心:“好端端的这粮价为何要上涨?”
徐旺叹气道:“江阳府遭了旱灾,今年粮食产量不到去年七成。”
姚沐儿与沈秋听后,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江阳可是大元国粮库,如今遭了旱灾,后果可想而知。
“这事儿一直被上头压着,直到昨日有个兄弟到江阳探亲,这才把消息带了出来。”徐旺叮嘱道,“此事绝对要保密,姜县令发了话,谁要是走漏消息,绝不轻饶。”
姚沐儿点头,“我晓得其中利害,多谢徐大哥告知。”
有此一事,二人哪还有闲逛的心情,赶着牛车慌忙回了铺子。
两个时辰后,姚沐儿将事情同夫君说了。
沈季青面色凝重,思索片刻,沉声说道:“我这就去粮铺多买些粮食。”
家里有间不大不小的铺子,即便粮食囤的多些,也不会有人起疑,何况夫夫二人是个聪明的,两人分别到粮铺买了粮食,又让小姑跟何文他们也去买了些,这些粮食没都拉回铺子,夫夫俩赶着牛车将一多半拉回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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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在村尾,二人拉着一车粮食回来,没几个村民瞧见,待安置好粮食,姚沐儿又同夫君一起去了族长那。
沈季青把江阳府发生旱灾的事情瞒下了,只说今年收成不好,手里的粮食留着不要卖,有条件的可以多买些粮食囤着,以备不时之需。
沈明坤年纪虽大,头脑还清明着,见二人表情严肃,便晓得肯定是从哪听到了啥消息,他没戳破,只让人把村民都叫了来。
“今年收成怕是不好,说不准就会发生旱灾,往年发生旱情时,有那黑心商人来村里高价收粮,转手翻了几倍卖给百姓。过几日若是有人来村里收粮,大伙都机敏着点,别为了那点银钱犯傻。”
众人听后,忧心忡忡。也有那不信的,扬言家里余粮多,若真有人高价收粮,便是卖出去几袋子也够吃。
沈明坤敲着拐杖道:“话我撂这了,若是谁家自寻死路,将粮食卖出去换了银子,日后要真发生旱灾,家里没粮了,别抱着孩子跪在人家门前要死要活就行。”
几个要卖粮的,闻言不吭声了。
三日后,院试结束。
姚沐儿与沈秋来县里接人回家,路上二人一言不发,表情瞅着也有些不对,姚青云一头雾水,问了秋哥儿得知江阳发生旱灾,也跟着忧心起来。
“掌柜的,你家这粮价是不是标错了?”
“没标错,就是这个价。”
“一斤米竟要五十五文,跟明抢有啥区别!”
“不买了,当县里就你一家粮铺不成,我到别处买去!”
“几位有所不知,这粮食都是打江阳府收来的,进价便要五十文,小店卖五十五文,当真说不上贵,别的铺子怕是要六十来文才能买到。”
“今年粮价咋涨这么多,往年最多有个五六文钱浮动。”
“该不会是要发生旱灾吧,今年百姓收成都不好,我侄子到村里收粮,半月过去也没收上多少。”
牛车打粮铺前经过,三人听见县里粮食已经开始涨价,心头咯噔一声。
岭水镇离县里近两个时辰的路程,姚沐儿原以为消息不会传得那么快,谁料刚回铺子,便听见食客谈论起粮价上涨一事。
“这粮价咋的说涨就涨,还一下涨那么多,一斤米六十文,不是要咱普通老百姓的命吗!”
“哎,今日不买,只怕过几日还会再涨。”
“不说了,我家粮食太少,我得赶紧去买些。”
来铺子吃饭的食客本就少,听闻粮价上涨的消息又走了不少,如今只剩两桌食客,还在低声谈论着。
姚青云到澡房洗了澡出来,食肆已经歇业了。
一家子围坐在堂屋内,面上皆带着愁容。
沈季青道:“今日不用备那么些食材了,明儿来铺子吃饭的百姓只会更少。”
姚沐儿点头。
小元宝睡醒,见阿姆不在身边抿着嘴角要哭。
姚沐儿听见哼唧声,起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姆阿!”
元宝到阿姆怀里立马乖了,见阿姆皱着眉头,小脸儿也跟着皱起来。
姚沐儿亲亲儿子脸蛋儿,“元宝乖,阿姆没事。”
小元宝今日格外乖巧,肚子饿得咕咕叫愣是一声不吭,小脸搭在姚沐儿肩头,乌溜溜的眸子在众人身上瞧来瞧去。
沈氏见状叹道:“咱们元宝是个懂事的。”
沈文茹四口坐了片刻,便回了北街。
第二日铺子里果然没啥生意,不止姚记,整个岭水镇都是如此。
姚沐儿站在门口朝外望,往来百姓无一不带着难色。
七日后,有官差到铺子里报喜,姚青云考中秀才,还是前二十名的廪生。
姚沐儿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沈家也借此机会小小热闹了一番。
“哥,郑夫子说只要我考中廪生便收我做弟子,明天我就要去县学报名了。”
姚青云十分不放心家里,但若错过报名时辰,名额便会被收回。
姚沐儿说道:“不用担心家里,我们都在家待着,不会有事。倒是你,县里这么乱,别出了事情才好。”
沈季青道:“明日我陪青云一同去。”
姚沐儿点头,他方才便想跟夫君说呢。
翌日一早,姚青云跟哥夫赶到县学,恰好在门外碰见二叔姚添福。
“二叔,汉林进去了?”
“进去了,你快走两步,兴许还能追上。”
姚青云闻言,提着袍角跑进县学。
姚汉林是增生,与他要去的地方不同,两人最终也没能碰上。
姚青云被人引进一间小厅,便瞧见郑卿鸿在里头坐着。
“郑夫子。”他进门拱手唤道。
郑卿鸿颔首,让他行了拜师礼后,抬手招来小厮。
“让人给你备了些粮食,待会儿你从后门走,等灾情过了再回县学。”
姚青云怔了下,“老师,这次旱情会持续很久吗?”
郑卿鸿望着屋外干裂的土地,沉声道:“或许吧。”
四月十五,小满。
老天爷迟迟未降雨,岭水河水位下降,百姓存粮告急,粮铺里的粮食又一日比一日贵,大伙实在没了法子,纷纷跪在街上,祈求老天爷开恩,早日降下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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