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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来春 浮游飞絮 50165 字 2024-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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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周问川与晏无岁赶到勤政殿的时候,天?色刚蒙蒙亮,明月还未完全落下,东方已经出现淡淡日影,正是日月当空之时。

他们一进去,便发现勤政殿今日反常的烧起了暖炉,许久不?点的崖柏香也立在书案上,正散出缕缕青烟。

周问川身上刚被浇了一瓢水,一路走过来衣衫已经冻成硬邦邦,此时站在殿内,暖气?将他衣裳融化?,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漏水。

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什么时候这般狼狈过,周问川狠狠瞪了一眼好似无事人一样?的晏无岁,指骨握得嘎吱作响,只恨不能一拳打上去。

晏无岁嫌弃地躲开一些,一抬头,看到桌案后的君上,险些又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那年?轻的君王此时只着单衣,长发散在身后,露出的皮肤上还带着女子留下的咬痕。那痕迹乱七八糟,一看就是忘情时无所顾忌留下的,实在是有辱斯文。

察觉到他的目光,裴戍凤眸轻扫,似笑?非笑?,眼底却一片冰冷,警告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因为宋小娘子的事情已经多次惹怒君上的晏无岁果断收回目光,立即上前说?起正事:“君上,有关叛臣李奉——”

“不?必说?了。”

裴戍打断他,将刚刚写好的诏书丢在他身上,睥睨看着桌案上李奉的名字,冷冷道:“明日本君会御驾亲征,亲自去邺城一趟。”

话音刚落,屏风后面便传来茶杯落地声响。

屏风后有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立在不?远处的两人皆是一愣,全都默契地当作没?听到一样?,半个眼神都没?有落到屏风上。

周问川不?顾身上水渍,往前走了两步,抱拳道:“一个小小的李奉哪里需要君上亲自前去,还是交给末将,一定亲自将他首级取下来,拿来给兄弟们泡酒喝。”

他与?李奉一直不?和,本以为这次的差事一定会落到他头上,没?想到君上要亲自去。

裴戍侧目,周身威压之前扩散开,冷声道:“当初李奉投靠大梁之时,本君就说?过,谁若背叛本君,天?下海角,本君定亲手诛之!”

“当初南夏君主昏庸,群雄四起,不?知多少如李奉这等宵小之辈投靠大梁。如今李奉起了个头,底下不?知多少人动了歪心思。这一次,本君要亲手诛李奉,灭李氏一族,将那些人的苗头都掐下去!”

周问川神色一凛,明白过来。

当初他们打着裴氏一族的旗号造反,可普天?之下造反的又何止他们一个。后来那些人被朝廷逼到无处可去,便直接投奔大梁,李奉便是其中一个。

如今南夏亡国大梁初立,有第一个李奉就会有第二个,只有让他们亲眼看到李奉的下场,才不?敢再?起别的心思。

裴戍:“本君自己去邺城,周问川,你与?如晦留在此处,为本君镇守建康。”

“有他一个不?就好了?”周问川烦躁地搓了搓手掌,显然?受够了太平日子。

“建康要有人镇守,徐州和会稽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到时候萧子骋和冯奔会赶去邺城与?本君汇合,你们保护好此地。”

裴戍说?到此地的时候,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屏风,明显意有所指。

晏无岁闭上眼在一旁装死,伸手行礼:“微臣定会护好建康。”

他说?得是护好建康,可不?是护好宋小娘子。

裴戍轻笑?一声,也懒得和他们玩文字游戏,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勤政殿殿门被关上,裴戍立在原地没?有动,屏风后也没?有再?出现动静。

小太监将桌案收拾好,又贴心地将被风吹灭的熏香点燃,这才小心退下。

殿内寂静,屏风后的人似没?有出来的意思,裴戍良久叹了口气?,走过去看她。

屏风后的小娘子正

弋?

托着下巴坐在榻上发呆,脚下是碎成?一地的茶杯碎片,地上还有水渍,她裙摆处被溅上了几滴茶水,颜色微深。

裴戍将她裙摆微微往上一掀,避开碎片将人抱出来放到椅子上,皱眉问:“发什么呆?”

宋初姀抬眸,看着他不?说?话,可眼神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委屈。

裴戍掌心略过她长发,没?有出声。

两人在情动之时被邺城急报打断,如今她脸上红晕未褪,香肩半露,眉眼之间?皆是娇媚之色。

但不?能再?继续了,如今已经快要天?亮。

宋初姀下颌蹭了蹭男人粗糙的手掌,长睫抖了抖,低声问:“这次,你去邺城,我能随你一起去吗?”

她不?是非要呆在建康不?可,邺城虽然?没?有去过,但是她想她应当会适应。

裴戍将她衣衫合拢,察觉到什么,低声道:“翘翘别怕,我去去就回,等天?下太平之后,去哪里都带着你。”

他不?是没?有察觉出她这段时间?对他的过分?依赖,但是男人的劣根性让他刻意没?去点破。他本就不?是好人,更不?是正人君子,若是可以,他希望宋翘翘永远都离不?开他。

但是如今离别在即,他不?能看着她难受,于是缓缓道:“翘翘可以去找些别的事情做。”

别的事情?

宋初姀抬头,面露不?解。

有什么事情?如今宋家没?了,她不?必每日去施粥,她也不?是崔家妇,不?必去管料理家业,她还能去做什么

若是在以前,她能找到许多有趣的事情去做,但是如今她好像对那些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不?知该做什么了。

宋初姀抬头,望着男人熟悉的脸,微微蹙眉道:“你是觉得,我太黏人了吗?

她下意识抓着袖子轻轻揉搓,也知道自己太黏人了,但是她自己这么想是一方面,若是裴戍也这么想,她便不?开心了。

她有些生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不?黏着你了,以后我也不?跟着你了,随便你去哪里,我都不?问了。”

说?话声越来越低,宋初姀走下台阶,却被男人拉住了手腕。

纤细的手腕不?足盈盈一握,裴戍皱眉,上前将人抱起,不?由分?说?带回了榻上。

两人青丝纠缠在一起,裴戍捏起她下颌去看她,却见?她眼周泛红,仿佛刚刚被欺负一样?。

裴戍哑声道:“没?觉得你黏人,翘翘别生气?。”

他声音温柔了许多,让宋初姀找到些过去裴戍的影子,心下微安,一直抓着袖口的手渐渐松了。

明明是除夕夜,但又发生了太多事,一直到天?色渐亮都没?能休息。宋初姀早就累了,将右脸靠在男人胸口,悄悄打了个哈欠。

裴戍察觉到她的困意,揽在她腰间?的手渐松。

一直等到怀中人彻底睡着,裴戍眸光一沉,松开怀中人,大步出了勤政殿。

日光洒在宫墙屋檐上的鎏金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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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反射出熠熠光辉,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床榻熟睡女子的侧脸上。

——

宋初姀醒时摸到身侧是空的,当即心下一沉,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殿内点着烛光,外面天?色都是黑的,她睡了将近一日。

睁着眼看了一会儿悬梁,宋初姀数着上面金龙的爪子,一直数到最?后一个,裴戍还是没?有回来。

明日他就要出发去建康,如今又到哪里去了?

宋初姀有些烦躁,指尖碰到软枕下的玉镯,顿了顿,掏出来看了一会儿。

晶莹剔透的白玉,里面纹路清晰,一看就价值不?菲。

想到那盒胭脂,她眉眼微微柔和,将胭脂盒往里塞了塞,又将拿着镯子的右手伸出去,指尖一松,玉镯便从指尖脱落,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种玉镯最?是不?经摔,轻轻一碰就会碎。果然?,只听啪得一声,好好的玉镯就碎成?了几段。

听到清脆的声响,宋初姀微微眯眼,心中终于舒服了些。

她将手缩回来,指腹蹭了层被单,下一秒,就听到殿门被打开。

有人裹着冷气?进来,宋初姀悄悄将被子盖到头顶,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

裴戍走到床榻前,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玉镯,随后目光落在裹成?蚕蛹的宋初姀身上。

连人带被捞进怀里,裴戍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问:“睡醒了?”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宋初姀推了推他,没?推动,索性就不?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戍将地上的碎镯子踢走:“你就那么不?喜欢那个镯子?”

提到那个镯子,宋初姀目光飘忽,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玉。

确实不?喜欢,但是摔了纯粹是为了泄愤。

她有喜欢的,但是喜欢的那个早就被他一刀砍成?两半不?知丢到哪里了。

宋初姀撇了撇嘴:“镯子放在了枕头边上,距离床沿很近。”

意思就是,不?是她故意的,纯粹是因为那块玉倒霉。

裴戍轻笑?一声,也不?戳破,只是道:“邺城事出紧急,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找周问川带你去玩。”

又是周问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宋初姀更加烦躁,移开目光懒得看他。

下一秒,她手心突然?被塞进一块玉牌。

裴戍:“若是想去找谢琼,就拿着这个去,不?会有人拦着你。”

宋初姀一顿,默默将玉牌收了起来,生怕他反悔重新拿回去。

明是他将东西给她的,但是看到她这么在意,裴戍还是不?可避免的酸了一下。

大掌握着她香肩,男人轻轻一勾,将她衣衫褪到肩膀,低头吻在她肩头。

想想也是好笑?,这么久下来,肉汤喝了不?少,但是还真没?吃到一口肉。

最?开始是因为不?想强迫她,后来是她的月信,徐州回来一趟原本以为一切水到渠成?,却在最?后关头被邺城之事打断,当真是时运不?济。

湿吻从肩头移到肩窝,落下一个又一个红痕。

宋初姀没?有动,察觉到他牙齿咬到自己软肉时会轻轻打他脖颈一下,力道不?重,却能打出红印子。

但是男人却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用牙齿轻轻在她皮肉上又磨又嘬,直磨的宋初姀根本没?脾气?。

等亲够了,裴戍才抬起头,在她红唇上亲了亲,道:“睡吧。”

刚刚睡醒哪里还有半点睡意,宋初姀想了想,扒开被子,顺着他肩膀勾住他脖颈去亲他喉结。

只是薄唇刚刚碰到他脖颈跳动的脉搏,裴戍就将人给按住了。

主动一次却被拒绝,宋初姀简直要被气?笑?了,直接从他怀里出来,卷着被子背对着他。

殿内烛火熄灭,身侧床榻一沉,有人躺上来,手臂圈住她的腰,将她拖进怀中。

假寐的女子长睫抖了抖,装作睡着模样?翻了个身,悄悄缩进了男人怀里。

裴戍知道她在装,却没?有拆穿,在她额头落在一吻。

睡了一整日,宋初姀原本以为自己不?会那么快睡着,可周遭寂静,她只发了一会儿呆,便觉得困意来袭,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

她起身,哑声喊裴戍,进来的却是小太监。

“女郎醒了。”小太监打开窗户透气?,解释道:“君上天?还未亮的时候就走了。”

宋初姀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玉镯上,知道小太监口中的走了,是裴戍已经率兵去了邺城。

走得不?声不?响,倒是来去自如。

宋初姀冷笑?一声,眼看小太监要来捡地上碎掉的玉镯子,开口道:“给我吧。”

“女郎要这碎掉的镯子?”

小太监惊讶,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

宋初姀点点头,接过用手帕包好的镯子,问:“距离这里最?近的池塘是哪里?”

小太监看了看她手上的镯子,老老实实回答道:“出了寝殿,右转,过一个假山就是了。女郎若是想要将镯子扔进去,奴才可以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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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自己去。”

宋初姀神色冷淡:“把这个破镯子扔得越远越好。”

女郎这是将这镯子当做君上来泄愤了,小太监不?敢多言,立即带路。

——

建康虽长久没?有生气?,但是却格外好治理。

经历过饥荒的建康百姓如今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过上好日子,谁给他们吃饭谁就是天?下之主。再?加上一直作恶多端欺压百姓的世家倒了,不?知有多少百姓在暗中叫好,因此大街上天?平的紧,就连怀念旧朝的言论都不?曾出现过。

宋初姀呆得百无聊赖,每日在御花园的秋千上一呆便是一整日。

后来得知,这个秋千是南夏小皇帝一个宠妃为了邀宠挂上来的,宋初姀就再?也不?去了,还让人将秋千给拆除了。

她厌恶与?南夏皇族有关联的一切,哪怕是一个秋千都会让她浑身不?适。

裴戍去邺城的第五日,宋初姀揽镜自照,发现她的脸短短数日就圆润了一圈儿,苦恼不?已。

她在这里呆得不?高兴,就连小太监都察觉了几分?,将每日必备的安神汤递上去,劝道:“女郎若是实在无聊,不?如给自己找些事做。”

这是君上离开前特意叮嘱为女郎准备的安神汤,女郎也每日都在喝。

宋初姀小口抿着汤,问:“那你觉得我应当做些什么呢?”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当去做什么。

小太监迟疑了一会儿,道:“女郎不?如和周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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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武功,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能自保。”

这倒确实是个好主意,于是第二日,宋初姀拜托周问川过来,说?自己想学武功。不?必太过复杂太难的,只需要打发时间?就可以。

于是第一日,周问川给了她一把剑,又教了她简单的几个招式,说?等她练熟之后就可以继续学下一步剑法。

简简单单的一个招式,练起来实在是无聊,宋初姀练了一整日,第二日因为胳膊太酸睡过了头,放了周问川的鸽子。

晏无岁听说?了这件事,冷笑?了许久,嘲讽道:“果然?是不?顶用的弱女子,整日只知道闺房之事,根本就不?配做一国之母!”

周问川觉得他又在犯神经:“君上与?宋娘子还未成?亲了,你倒是想什么一国之母的事情。再?说?了,谁和你说?一国之母就一定要会武功?人家宋小娘子每次见?你都嘴甜的不?行,晏大人晏大人的喊,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这句话要是传到君上耳中,你看他罚不?罚你去扫马厩!”

“我呸,你就是看宋小娘子长得漂亮才这么说?。”晏无岁不?吃他这套,心想反正君上不?在,他想说?就说?,就算是君上知道了又如何,肯定没?时间?顾忌这里。

后来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宋初姀耳中,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这位晏大人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啊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得体道:“我又不?是银子,哪里会人见?人爱。”

但是当天?夜里,她将晏无岁说?她的话坏一字不?落地记在了本子上,无聊时就拿出来看看。

裴戍走的半个月后,邺城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李奉不?是自己一个人反的,还勾结了南夏的旧将。那位旧将也曾是南夏勋贵,姓陈,是个很年?轻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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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问川当场就破口大骂李奉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造南夏的反,现在又和南夏旧臣在一起搞小动作,当真如墙头草,简直不?是东西。

宋初姀听到姓陈,忍不?住问:“那人是不?是叫做陈长川?”

周问川说?是,忍不?住问:“女郎认识这个人?”

“是南夏陈家的郎君,几年?前就去邺城做太守了。”她顿了顿,简单的一笔带过:“陈家与?崔家交好,我与?他曾有过几面之缘。”

那短短的几次见?面其实都是跟在崔忱身边见?的,陈家那个郎君也是少有的风流浪子,与?崔忱算是好友,经常与?一众人流连烟花巷。后来局势动荡,南夏小皇帝将陈家派去了邺城,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闻言周问川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而是想到什么,说?:“明日便是正月十五,女郎要不?要去健康城看看花灯。今年?估计依旧不?如以往热闹,但就当解解闷了,女郎不?用害怕安全问题,我和晏无岁会保护女郎。”

一旁的晏无岁冷哼一声,默默背过身去。

宋初姀注意力被这声冷哼吸引,眸光微冷,淡淡道:“就不?劳烦晏大人了,晏大人身为读书人却处处针对我一个女子,这么多年?的书估计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怎么好再?劳烦晏大人。”

“你——”

晏无岁脸色涨红,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宋初姀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周问川倒是在一旁笑?岔了气?,意有所指道:“君上喜欢宋小娘子果然?是有道理的。”

晏无岁冷哼一声,却也不?说?话了。

正月十五那日,宋初姀没?有去看什么花灯,而是将食盒里的饺子换成?了元宵,摸出裴戍守给她的那枚玉牌,去了刑部大牢。

第52章

宋初姀照例带了吃食与银子分给看守刑部大牢的一众小将士,她今日没有带酒,只是道:“小哥自己去买些酒吧。”

眼熟的小将士也不在?意,笑道:“就猜到女郎今日回来,我特地同人换了班,方便帮女郎为?谢小将军送东西。”

他?说着,伸手去接食盒,却?见宋初姀摇了摇头,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玉牌来。

纤纤素手握着玉牌上的流苏,少女柔声道:“今日,我应当是能?进去看看她。”

灯笼下?,玉牌上的字看得?分明?,众人一愣,回过神来,纷纷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将大门打?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刚刚松弛的气氛当即消失,刚刚还在?与她说笑的小将士早就已经错开了目光,低头退到一边,握着长枪的手不安地动了动。

“女郎,请进。”有人开口,声音带了几分恭敬。

料到了会有这般场景,宋初姀收回玉牌,路过那熟悉的小将士时脚步微顿,将银子塞给他?:“还是请你们?吃酒的,以后?再来也不带酒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将士看着手中的银子,僵硬道:“女郎说笑了,哪里需要女郎买酒。”

宋初姀微微敛眸,没再多言。

刑部关押的都?是重犯要犯,谢琼身为?谢家的人又是前朝将军,被关押在?大牢最?深处,周遭孤寂。

宋初姀提着灯笼缓缓往里走?,鞋子踩到里面的污水,飞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裙摆上,蹭脏了她的裙边。

她没在?意,继续往里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尽头看到了握着树枝在?地上写东西的谢琼。

与上一次来相?比,她身上干净了不少,眉眼之间不见之前戾气,反而多了些柔和,更像是还未上战场时的谢小娘子。

宋初姀看着这样的谢琼,突然就走?不动道了。

“宋翘翘。”

专心写字的人突然抬头,扔掉手中树枝,道:“发什么呆呢?”

宋初姀回神,小跑着来到她跟前,却?见她常年不脱身的盔甲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只穿了单薄的中衣,与冰冷的大牢格格不入。

她鼻尖一酸,心疼道:“这里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呀?”

上次好歹还穿着盔甲,现在?怎么就剩下?一件中衣了,这里这么冷,怎么吃得?消。

谢琼一怔,反应过来,摸了摸她鬓发,温声道:“不冷。”

“习武之人不畏严寒,当初在?会稽打?仗的时候,严冬腊月里在?荒原上被困三日,后?来就练出来了,这点温度对我来说毫无影响。”

她说着,笑道:“那次当真是冻坏了,也因为?那次,大夫说我以后?难有孕,倒是因祸得?福,不必为?王家诞下?子嗣。”

她说这话时不见丝毫落寞,反而带着些庆幸。

宋初姀摸了摸她的手,果然一片温热:“当真不冷吗?”

“你不是都?摸到了?”

谢琼收回手,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食盒上,问:“这次带了什么?你上次托人送进来的饺子倒是好吃,糕点也不错。”

宋初姀连忙将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盘子:“带了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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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但是记得?你不喜欢吃,就少带了些。”

她又揭开第二层,里面放着糯米蒸排骨和补身子的八珍老鸡汤,盖子一掀,香气扑鼻。

谢琼眸子微弯:“这些倒是我喜欢吃的。”

她大咧咧地席地而坐,却?拿起一旁的旧衣裳为?宋初姀垫在?身下?。

宋初姀看了看地上的衣裳,忍不住道:“不穿了吗?”

“不穿了。”谢琼倒也不客气:“你有时间再送些来,送些比这个好的。”

闻言宋初姀神情一松,重重点头,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她带的东西不多,正好够两个人吃。

将鸡汤递过去,宋初姀又小心为?她盛糯米排骨。

皓腕从广袖中伸出,露出上面还没有褪下?去的牙印。

谢琼微顿,目光顺着她手腕移到少女衣领处,正好可以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肌肤。

即使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她还是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宋翘翘雪白肌肤上烙着淡淡红痕。

很淡,应当是许久之前留下?的,但是足以猜到留下?痕迹的人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宋初姀没察觉到她的目光,将蒸排骨盛了整整一碗,欢喜递过去。

谢琼收回目光,接过排骨,状似无意地问:“宋翘翘,有没有人欺负你?”

正在?舀鸡汤的宋初姀闻言抬头,虽然不解,却?乖乖摇了摇头。

有没有人欺负你?

以前谢琼来找兄长时,见到她不高兴也会问上这么一句,因此她没有多想。

却?不想她这么一抬头,让她脖颈处痕迹更加明?显,露出来的也更多。

大片淡粉色红痕在?眼前展开,谢琼目光一沉,以为?她不敢说实话,搭在?腿间的手微微攥紧,指骨捏得?嘎吱作响。

宋初姀毫无察觉,将鸡汤递过去,才拿起自己的碗扒拉了两口饭。

她对吃食这种东西要求不高,只要不是特别?难吃的都?能?下?咽。她虽然不喜欢吃蒸排骨,但是只要身边坐着自己熟悉的人,只要不是她自己,她就会觉得?很放松,食欲也多一些。

“不好吃吗?”宋初姀悄悄去看谢琼,见她没有动,也停下?了动作。

谢琼摇了摇头,扒了一口糯米,突然道:“宋翘翘,新君对你好吗?”

这话一出口,宋初姀猛地抬头,吃惊不已:“你你怎么知道——”

“他?曾将你从这里抱走?过,那时候我就猜到了。”

谢琼神色微沉,抬手将她散在?鬓边的长发别?到耳后?:“我们?翘翘漂亮,那些臭男人见到都?走?不动道,姓崔的保护不了你。之前你不来见我,却?时常托人送东西,我以为?你没事。”

宋初姀连忙喝了几口鸡汤,将脸埋在?碗上好一会儿,才有些窘迫地抬起头,小声道:“没有”

谢琼不知道她说的没有是什么意思,只是咬牙道:“新君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蹭了蹭少女小巧的鼻尖,眉眼一沉,道:“我现在?虽身在?囹圄,但也不是不能?与新君拼个你死我活。”

“真没有”

怕她激动,宋初姀连忙握住她的手,微微垂眸,道:“新君你也认识。”

“我当然认识,不过是前朝大业裴家的后?人,那又如何?都?没落了一百多年了,如今小人得?势就只会欺负弱女子,我谢琼不畏他?!”

“不是不是”宋初姀蹭了蹭她手背,道:“新君,是裴戍。”

裴戍?

谢琼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是谁,眸中划过错愕,皱眉道:“是那个守城门的裴戍?”

宋初姀点了点头,掩饰地垂下?眸子,低低道:“他?不会欺负我的”

其实是欺负了,她都?记着呢,但还是不要讲出来让谢琼为?她担忧了。

谢琼一怔,看着她厚密的乌发,又问:“那你身上那些痕迹,都?是你自愿的?”

听到她提起自己身上的痕迹,宋初姀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怪不得?她问自己又没有被欺负,原来是看到了那些痕迹。

“是自愿的。”宋初姀越说声音越小,解释道:“他?身上比我的还严重呢。”

她没说谎,她牙齿尖,动不动就喜欢用裴戍的皮肉磨牙,真要论起来,他?身上的痕迹比她的严重的多。

闻言谢琼沉默了,她自然也不好问她闺房那些事,只是道:“那就好,翘翘喜欢他?,他?还活着,真好。”

她想到了宋桓,那个九华巷最?亮眼的少年郎君,如今已经变成了黄土一抔,再也回不来了。

宋初姀喝鸡汤的动作顿住,缓缓抬头,犹豫道:“你也希望他?活着吗?”

谢琼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如实道:“于公来说,大梁比南夏好太多,百姓日子比之前过的要好。于私来说”她顿了顿,看向眼眶有些红的宋初姀,继续道:“于私来说,他?是翘翘喜欢的人,如今我不能?陪着翘翘,有他?在?,翘翘也不会孤单。”

她还记得?许多年前的巷子里,眼前的少女悄悄和她说,她很喜欢裴戍。

宋初姀鼻尖微酸,只觉得?很委屈,抓着谢琼的手蹭了蹭,哽咽道:“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杀他?呀”

谢琼不解,蹙眉道:“我何时杀他?了?”

宋初姀一顿,缓缓抬眸,咬唇道:“我与崔忱成亲那日,不是你派人去城南的粥棚杀他?的吗?”

“他?是你喜欢的人,我为?何要杀他??”

谢琼皱眉,语气格外?认真道:“他?要是死了,翘翘岂不是恨死我了。”

话音刚落,宋初姀眼泪就开始成串的往下?落,她一直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眨出泪珠:“原来不是你啊,太好了,不是你”

谢琼用指腹为?她擦掉眼泪,心疼道:“别?哭了,当真不是我。”

宋初姀点点头,拿起糯米蒸排骨咬了一口,又细嚼慢咽地吞下?去,这才堪堪止住了泪。

原本打?算在?这里呆一夜的,只是骤然得?知这事与谢琼无关,宋初姀便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谢琼隔着牢房柱子帮她将碗筷收拾好,低声道:“翘翘回去吧。”

宋初姀抬头,有些拿不定?主意。

谢琼:“这里寒冷潮湿,翘翘受不住,若是想陪我就一些,等春日再来。”

这世?上最?让人有盼头的一句话就是下?次见,听她说春日再来,宋初姀便觉得?很是心安,于是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提着食盒离开。

一直到少女背影消失,谢琼方才收回目光,将地上的遗书二字抹平。

她要等到春日,见一见宋翘翘。

——

往年正月十五,建康花市灯如昼,今年宋初姀走?在?街道上,只觉得?寂静得?心慌。

她刻意往灯市走?去,只见今年灯市上的花灯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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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少得?可怜,除了千篇一律的美人灯,就只有几个锦鲤灯和虾灯还有些趣味。

卖灯的商人懒散立在?一旁,也不叫卖,只看着街道上寥寥几个行人发呆。

宋初姀行过街角,走?进一个陌生巷口,缓缓敲起一处人家的大门。

她动作不疾不徐,一直敲到门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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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是个声音极好听的女子。

宋初姀没出声,继续敲着,下?一秒,门被打?开,里面探出一个模样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一双狐狸眼,看到宋初姀时眸子睁大,下?意识打?开门,语气却?戒备道:“你怎么来了?”

宋初姀没什么表情:“崔忱呢?”

她想不到还有谁会那般介意裴戍的存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崔忱。

狐狸眼美人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道:“他?带着崔厌上街去卖字画了,崔家现在?倒了,自然需要维持生计,还好七哥哥会写字作画。”

崔家死的死散的散,如今也不剩下?几个人了,因此尚能?维持生计。

狐狸眼美人不忍她冻着,于是打?开门道:“外?面冷,你先进来坐吧。”

宋初姀没拒绝,刚刚进屋,却?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狐狸眼美人儿眉眼闪过烦躁,抱怨道:“那个崔萦又在?犯病了,整日念叨什么裴戍,什么没有死,要死要活的。七哥哥还不让她出去,当真是烦死人了。”

她是被崔三郎找来的美人儿,自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只能?跟着崔忱,却?还要伺候崔萦,当真是受够了。

狐狸眼美人儿无法,起身要去拿药,却?被宋初姀拽住了袖子。

宋初姀脸色难看:“你刚刚说什么?”

狐狸眼美人被她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正想问怎么了,却?见眼前人突然站起来,快步进了崔萦的房间。

“哎?你进去做什么?里面都?是病气,小心过给你!”

*

崔萦的屋子只有小小一间,里面除了一张床榻再也放不下?旁的东西。

往日意气风发的贵女如今蓬头垢面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毫无生气,仿佛随时等待着死亡。

宋初姀立在?门前,略带凉薄的声音响起:“崔萦?”

床上人微微眯眼,见到她时眸子微微睁大,继而想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会被新君给厌弃,如今又回来找我七哥了吧?你想得?美,我七哥现在?可不要你了!”

宋初姀没什么表情,开门见山:“三年前,城南施粥棚,是谁派人去杀裴戍的?”

崔萦脸色一变,目光阴鸷看着她,良久才道:“你在?说什么,你那个情郎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关我什么事?”

“是你还是崔忱?”宋初姀缩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也不管她狡辩,自顾自道:“应当不是你,三年前你才十四岁,什么都?不懂。那就是崔忱了?他?表面上大方,实际上还是介意我与崔忱之事,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是也不是?”

“不是!”崔萦猛地瞪向宋初姀:“这件事情和我七哥无关,你不要这么说我七哥,当初若不是我七哥,你早就死了!”

她掀开被子,露出骨瘦如柴的身子,形如骷髅,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崔萦想站起来,但是如今这般情况,站起来犹如天方夜谭:“你这个贱人婚前就与外?男有私,我七哥凭什么娶你这个残花败柳?”

“成亲前一日你还去找你的情郎,当真以为?没人发现吗?”她指着宋初姀冷笑道:“宋初姀,你那个情郎不死,难道留着让你丢崔家的脸吗?那天晚上,我就在?巷子里,我听到你说他?会在?城南施粥棚那里等你,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杀人灭口的好机会?”

“不只是我,这件事也是祖母默许的,只有我七哥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真的蠢,就算不喜欢你,也不该放任你给他?戴这么一顶绿帽子。”

宋初姀手抖得?更厉害,脑海中想得?却?是裴戍当年死里逃生来找她,又遇到那些杀手时,该是何等绝望。

她拔下?头上珠钗,丢到崔萦床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事已至此,自戕吧。”

她语气没什么起伏,自戕两个字仿佛吃饭一般简单,听在?旁人耳中,显得?格外?心狠。

崔萦看了看珠钗又看了看她,冷笑道:“是你蠢还是我蠢?你凭什么让我自戕?”

宋初姀垂眸看她:“裴戍现在?是君,你弑君,是要诛九族的。崔萦,这是你欠他?的。”

“你威胁我?”崔萦好笑道:“崔家都?没了,你诛哪门子的九族?”

“崔忱还活着。”

宋初姀眸光越来越冷:“你不是为?了你七哥都?可以雇凶杀人吗,你现在?自戕,崔忱就可以安然无恙。你不自戕,那就拉着崔忱一起死。”

她没准备牵扯无辜的人,只想让崔萦死。

崔忱还活着,七哥还活着……

崔萦看着床上的珠钗,久久没有动作。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在?大理寺时,她因为?看到君上的真容惶惶不可终日,每日都?在?想,若是他?们?知道了真相?,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

这种惶恐拖垮了她的身子,也让她一病不起。

她想不通,凭什么一个最?底层的守城士兵,如今却?成了君上,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缓缓伸手,摸到了那只尖利的珠钗。又缓缓抬头,看向她曾经最?不喜的人:“我若是死了,当真放过我七哥?”

她总归是要死的,没必要拖累七哥与她一同死。崔家的人对外?人再如何心很,对崔家人也始终会护着。

宋初姀不语,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狐狸眼美人儿:“看来她不喜欢珠钗,拿把匕首来。”

话音刚落,温热的鲜血猛地溅到宋初姀脸上,那个狐狸眼美人一愣,看到屋内场景当场吓得?瘫软在?地。

宋初姀缓缓回头,只见崔萦躺在?床上,脖子上插着她刚刚丢出去的珠钗,鲜血流了一床,好像当初月娘子去世?时一样。

她眨了眨眼,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扶着墙缓缓起身,宋初姀迈出门槛,哑声道:“若是崔忱回来,如实说就好。崔厌年纪小,别?让他?见血。”

她说完,拿出身上荷包,放到桌子上:“够你们?生活很久了。”

狐狸眼美人脸色惨白,看着眼前同样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都?想不出她怎么如此镇定?的说出这些话。

宋初姀没再看她,强撑着腿软,缓缓走?了出去。

如今已是深夜,宋初姀走?在?街上神游天外?,还没有从刚刚的刺激中缓过来。

她身上残留着许多粘稠的血迹,不断散发出腥臭味,让她难受地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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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马蹄急促,周问川举着火把巡夜,隔着很远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神色一凛,悄悄摸上了腰间的长刀,若是那人是个危险分子,他?定?会立即将人就地斩杀。

待走?近,火光一照,他?才看清这人的情况。

原本以为?是夜晚行凶的男子,却?不是是个柔弱女子。

将火把往前凑了凑,宋初姀那脸再火光映照之下?显得?格外?白。

猛然一惊,周问川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宋初姀身前,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焦急道:“女郎可是受伤了?”

周问川脸色难看,抽出腰间长刀:“是谁欺负了女郎,老子现在?就去将他?剁成肉泥!”

见是熟悉的人,宋初姀心下?微松:“不是我的血,是我刚刚逼死了一个人。”

听到逼死一个人,周问川当场愣在?原地,脸上神情格外?异常。

宋初姀不在?意他?的反应,摸下?一对儿珠钗的另一只,又擦掉脸上的血迹,抬眸道:“我想给裴戍去一封信。”

周问川忍不住问:“什么信?”

宋初姀圆眸泛出水光:“我要告诉他?,他?当真冤枉了我。”

第53章

宋初姀是骑在马上被人牵回去的,她不?会骑马,葱白的手指紧紧握住缰绳,摇摇晃晃坐在马背上,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

她衣裙之上沾着星星点点血迹,珠钗被她拔下,乌黑的云鬓稍显凌乱,原本提在手上的食盒早就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

任谁也想不?到,就是是这般美丽柔弱的女子,刚刚将一人逼到自戕。

明月高悬,月光照在砖瓦上,远方泛起?白光。

宋初姀微微俯身,问牵着缰绳的周问川:“已经半个月了?,裴戍什么时候回来?”

“邺城之?事有些难缠,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周问川老老实?实?回答,解释道:“邺城易守难攻,我们攻打徐州时用了?两个月,邺城少?说?也要三个月。”

“这么久啊”

宋初姀喃喃自语,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肩膀却微微垮下。

她没再说?话,静静听着马蹄的声?音,开始想建康城外是什么样子。

东都的糕点、徐州的胭脂、邺城的城墙、会稽的山水,这些种种,她好像都没有真的见到过吃到过。

走到皇城门前?时,周问川将火把熄灭,对宋初姀道:“如今天色已晚,末将也不?好随女郎入宫,只?能将女郎送到这里?了?。”

他说?着,从旁人手上接过一个下马凳安置到一旁,方便?宋初姀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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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道了?声?谢,缓缓下了?红棕马。

晏无岁出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原本应当在宫中安分守己的宋娘子如今正浑身是血地站在门口,仰头与周问川说?着话。

原本对她印象便?极差,如今印象更差了?。晏无岁皱眉,大步上前?,沉声?道:“正月十五,宋娘子满身鲜血是做什么去了??”

他语气不?好,将宋初姀吓了?一跳。

她转头幽幽看了?晏无岁一眼,没有搭腔,而是对周问川点点头,转身小?跑着进了?皇宫。

垂在她身后的发髻微微晃动,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若隐若现,姣好的身姿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晏无岁眉头越皱越紧,想到刚刚那张因?为染上血迹更显妖媚的脸,沉声?道:“这般女子,短短数日就将君上迷得做了?那么多荒唐事,简直是祸害。”

周问川觉得他说?话越来越难听了?,忍不?住道:“你?怎么偏偏对个弱女子这般刻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做什么,怎么就成了?祸害。”

他冷笑,道:“你?这厮,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晏无冷冷看他,准备听听他要放什么屁。

“你?现在特别像那些亡了?国?就将缘由推在女人身上的懦夫,且不?说?君上没做什么荒唐事,便?是真做了?,也是君上自愿的,又不?是宋娘子逼着君上做的。”周问川说?话丝毫不?客气,转身就走。

晏无岁脸一黑,揪住他的衣摆,怒道:“随便?你?怎么说?,自古明君身边总要有不?讨喜的谏臣帮君主规范德行,我只?问你?,今晚你?们做什么去了??”

“什么叫我们做什么去了??”周问川挑眉,也没有瞒着他,道:“我今夜原本是巡夜,不?巧遇到了?刚刚逼人自戕回来的宋娘子。”

晏无岁错愕:“逼人自戕?谁?”

“不?知道。”周问川抽回衣服,耸了?耸肩,不?甚在意:“你?杀了?人会满世界告诉吗,不?会吧,那我怎么好问宋娘子刚刚逼死了?谁?”

这话说?得晏无岁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激动道:“你?便?任由她随便?杀人,也不?去查查?”

“查什么?君上的女人,轮得到我们查?”

晏无岁被气得发懵,只?觉得眼前?人当真是没救了?。他指了?周问川好一会儿?,大袖一甩,转身就走。

——

宋初姀在浴池里?连续泡了?三个晚上方才洗去身上的血腥气,她本以为自己会做许久的噩梦,可出乎意料的一次都未做噩梦。

这三日,她日日酣睡到天明,很少?想起?有关崔萦的事情。或许是在宫中待得太无聊,偶然想起?时,她甚至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无所事事的日子似乎将时光拉的很长,短短三日,她却觉得过了?许久。

第四日时,宋初姀还?没来得及将写好的信交给周问川,就收到了?裴戍寄给她的信。

“建康与邺城相距甚远,半个月就将信送到,想必君上刚刚到邺城就给女郎送信了?。”

周问川从军报后面拿出一封薄薄的信件交给她,上面的漆封未拆,漆封下是笔力遒劲的裴戍二字。

宋初姀看着有些粗犷的字迹,悄悄捏紧了?信角。

三年不?见,他连字迹都变化了?很多。

那种失落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格外不?安。她确信自己喜欢裴戍,但是三年时间,终归是让她无所适从。

手中厚厚的信封突然变得有些别扭,她怔愣之?际,却听周问川语气促狭道:“这还?是属下第一次见君上给谁写信,没想到君上也是会写信之?人。”

“第一次吗?”

宋初姀缓缓抬头,捏着信角的指尖微微泛红。

周问川怕她不?信,当即对天起?誓:“绝对是第一次,君上无父无母,身边也没个心仪的娘子,从未写过信。这还?是第一次,可见君上对女郎的心意,哪里?是随便?什么守城士兵能比的。”

他还?记得她上次说?的守城士兵,并且暗戳戳的进行比较。

宋初姀眉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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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将信封收进怀里?,又将自己那一封厚厚的信件交给他,道:“那麻烦将军将这封信送到邺城。”

周问川连忙点头,将信件稳妥放进怀中,准备明日就送出去,务必让君上尽快看到。

宋初姀看着被他收好的信件,先是松了?口气,又拿着手上的信封,脚步轻快回了?寝殿。

年后建康就没有那般冷了?,寝殿只?燃了?一个暖炉,宋初姀趴在桌案上,小?心翼翼拆开信件,却不?想里?面掉出一朵已经有些干了?的梅花。

梅花一看就是盛放时被摘下的,花瓣舒展的状态极为漂亮,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花香。

是邺城的红梅,与建康这里?的不?太一样,如今这个时候,建康的梅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邺城却还?开得盛。

宋初姀一怔,将梅花放在掌心看了?会儿?,眉眼带起?一丝笑意。

她又打开那只?有一张宣纸的信,却见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只?简单画了?一枝红梅。

那红梅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宋初姀想了?好一会儿?,脸颊渐渐红了?。

这枝红梅,与他之?前?在她脚踝上画的那枝一模一样。

“登徒子!”

宋初姀又羞又气,还?有些委屈。

她写了?那么长的一封信将自己的事情说?给他听,他却只?传来这么一封调戏的信件,当真是可气。

她将信件直接夹到手边的一本书?中不?再看,并未看到那幅画背后写着:吾念翘翘

裴戍离开建康的第三十日,宋初姀第七次找到周问川,眼巴巴地问:“还?是没有回信吗?”

她算过了?,信件一来一回,时间应当是够的。

周问川看着眼前?又要失望的女郎,思索道:“战事吃紧,君上可能没有时间写信,要不?女郎再等一等?一旦接到回信,我即可给女郎送过去。”

宋初姀没强求,道了?声?谢,提着裙摆走了?。

她走时不?似来时的兴冲冲,单薄的背影有些萧瑟,显得十分不?开心。

晏无岁心情好极,将军报打开,赞许道:“看来君上不?是被儿?女情长所牵绊的男人,难为我之?前?担忧了?。”

周问川睨他一眼,不?吭腔。

“君上不?回信,说?不?定是厌烦了?宋娘子。”晏无岁拿起?朱笔写字,想到什么就开始胡说?八道:“说?不?定邺城还?有比宋娘子更漂亮的小?娘子,君上又有了?新的小?娘子,就把宋娘子给忘喽。”

他语气少?有的轻快,身上那股苦大仇深的文臣气散了?些,有些幼稚。

“闭上你?的嘴,君上不?是那样的人。”周问川拿起?茶杯就往晏无岁身上砸。

宋初姀站在门外,听到裴戍身边可能有了?新的小?娘子,心突然就乱了?。

她没有逗留太久,又悄悄离开了?。

吵得很凶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曾去而复返,晏无岁看着自己好好的衣裳让茶水给泡了?,怒道:“宋小?娘子难不?成是你?亲妹子,你?这么护着?”

“不?是我亲妹子,就是看不?惯你?。”周问川冷笑:“你?这般针对宋小?娘子,不?就是因?为她说?你?书?读到狗肚子里?了?吗?我倒是觉得没说?错,若是宋娘子有亲兄长,早就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晏无岁无语,想到了?宋初姀的身世,表情有些不?自然,良久道:“君上没遇到宋娘子的时候还?念着那个翘翘娘子,如今有了?宋娘子,还?不?是移情了?。我说?的也并无可能,你?急什么?”

周问川冷笑连连。

——

宋初姀失眠了?,熟悉的崖柏香在鼻尖萦绕,安神汤喝了?两碗,她却怎么都睡不?着。

白日里?晏无岁口中那些话她听了?分明,虽然明知那只?是胡口乱言,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影响。

原本就不?安的心仿佛找到了?突破点,她脑海中不?断循环那些有关新的小?娘子的话,扰得她睁眼到天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与此同时,邺城之?外。

天光破晓,城外三十里?左右的地方,刚刚结束一场厮杀。

李奉所率军队节节败退,在大梁的攻势之?下最终丢盔弃甲逃回邺城之?内,如同缩头乌龟一般缩到了?壳里?,怎么打都不?肯出来。

熹光照在裴戍冷硬的五官上,照亮他侧脸新鲜的血迹。

男人眸中泛起?血丝,手中长刀尚在淌血,横刀立马位于千军万马之?前?,周身一片肃杀之?气。

日光一照,将他手中长刀折射出夺目的光辉。

通宵达旦了?将近七日,便?是大梁也有些吃不?消,裴戍没有下令追击,而是率军先回营地休息。

萧子骋骑马跟在裴戍身后,嘴上骂骂咧咧:“这李奉当真是孙子,还?嫌天下不?够乱,非上来掺和一脚,就他那个怂样还?想当天下共主,当王八得的主去吧。”

“还?有那个陈长川,真以为凭自己就能复辟南夏?除了?给我们添堵还?会做什么?”

一旁的冯奔年纪稍大,脾气也不?冲,他抹了?一把脸道:“谁若是都像你?这么想,天下就没有那么多纷争了?。”

本以为打完徐州就能休息好一段儿?时间的萧子骋满腹牢骚,原本还?要再说?,却听裴戍不?耐烦道:“闭嘴!”

抱怨之?言悉数被咽下去,萧子骋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裴戍摸上一直放在怀中的木镯,眉眼之?间满是阴鸷。

邺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原本以为两个月便?能解决,如今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早知道就将宋翘翘一起?带来了?,邺城除了?冷一些条件还?不?错,有他在应该也不?会让她受委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想裴戍越烦躁,指腹转而摸上腰间刀柄,下意识摩挲起?来。

身后的萧子骋和冯奔对视一眼,都意识到君上现在心情应当很差,索性谁也不?去当那个出头鸟。

回到驻扎营地,裴戍翻身下马,大步往寝帐中走。一连七日没睡个好觉,他也撑到了?极限。

只?是等他到了?寝帐外,却发现原本的寝帐换成了?新的帐子。

亲兵及时道:“启禀君上,几日前?起?了?一股风,将后面的柴火堆里?的火星子吹到了?此处,将这一片的帐子都给烧着了?,这是重新扎的。”

这种事情倒是常见,裴戍想到什么,问:“最近可有收到建康传来的书?信?”

他一连走了?七日,若是有回信,应当会在这时送到。

亲兵愣了?一下,脸色微变,迟疑道:“末将收拾寝帐时,并未看到什么书?信,可能”

可能被烧了?。

宋翘翘给他的回信可能被烧了?,想到这个可能,裴戍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只?觉得更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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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身要走,却听身后响起?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君上可是在找这个?”

裴戍回头,却见一个劲装女子立在身后,手中拿着一个厚厚的信件。

那信件之?上,有人用熟悉的小?楷写着:裴戍亲启。

第54章

邺城位于北边,气候与东都相近,正是二月开头,一场倒春寒汹涌而来?,一夜之间枝头都挂上了寒霜。

营地外燃着篝火,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打来的猎物扔进了熊熊大火中炭烤,不一会儿就迸发出肉香。

萧瑟的寒风吹动光秃秃的枝头,月光照在将士的铁甲上,映射出层层冷光。

裴戍目不斜视走进军帐,身?后喧嚣远去,很快就没了动静。

这样的场景没什?么新奇,类似的生活裴戍过了八年。从十六岁打?着裴家旗号造反开始,一直到如今,他早就见惯了战场上的厮杀,过惯了贫瘠又热闹的征战生活。

帐内温暖如春,角落里暖炉热气蒸腾,刚一进去,热气就将他身?上的寒甲凝出水珠,水珠顺着盔甲往下滑,顺着他衣襟没入胸膛。

裴戍目光落在军帐深处的床榻上,那里铺着厚厚一层虎皮,上面躺着一个背对着他小憩的女子。

女子身?姿曼妙,乌发厚密,长发顺着床沿垂下,隐隐露出她一侧肩膀,玉骨冰肌,勾魂摄魄。

行军打?仗那么多年,他身?边还从未出现什?么女子。

裴戍目光在她身?上凝了一会儿,转手将身?上长刀卸下,走到床榻一边去卸身?上略带寒意的盔甲。

铁甲刚刚从身?上脱落,便有一双玉手环住了他腰身?。

有人?贴上来?,小猫似得在他结实?的后背上蹭了蹭,抱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一角的炉子里突然爆出柴火的噼啪声,裴戍动作?一顿,粗粝的大掌猛地抓住女子的手腕。

身?后传来?女子的吃痛声,裴戍手一松,微微垂眸,却见女子手腕已经红了一圈,红痕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显眼,很容易激发男人?心底阴暗的想法?。

裴戍微微眯眼,侧身?将女子拽到身?前,对上一双灵动的圆眸。

“裴戍”

女子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用控诉的目光看他,显然对他刚刚的粗鲁很不满。

男人?大掌掐在女子腰上,眸子一沉,缓缓道:“宋翘翘,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戍觉得有些?不对劲,宋翘翘明?明?在建康,怎么会突然来?了邺城,还出现在他的寝帐里?

但是他来?不及想太多,身?前女子已经凑近,细细在他喉结处啄吻。

她动作?轻柔,带起一阵痒意,尖锐的牙齿偶尔在他皮肤上磨一磨,又痒又痛。

倒春寒时,军帐仅烧了一个暖炉,可裴戍汗珠却溢出了额头,掐在女子细腰上的手臂青筋暴起,俨然已经忍到了极限。

身?前女子微微蹙眉,手脚并?用攀在他身?上,脚踝从虎皮中伸出,露出上面含苞待放的红梅图案。

“宋翘翘”

裴戍又叫了她一声,语气比之前还要低沉,眸中皆是欲.色。

匍匐在他身?上的女子微微一顿,抬头的瞬间衣襟散开,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看向他的目光带有几分?疑惑,似是不解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喊她。

脑中的那根弦突然断了,裴戍猛地扣住她细腰,将人?低在床榻上。

粗粝的大掌握在脚踝红梅处,裴戍动作?带着少有的鲁莽,像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男人?手指落到她系带上,还没来?得动作?,怀中人?却脸色一变,猛地将他推开。

“宋翘翘!”裴戍去抓她的手,却见她眼尾一片绯红,眸中溢满泪水。

他一怔,冲动褪去,拧眉问:“怎么了?”

“你欺负我。”她哭得梨花带雨。

“我何时欺负你?”

“你误会我,别人?说是我杀你,你就真以为是我杀你。你不知道查明?真相,一回来?就嘲讽我挖苦我吓唬我。”

她说得句句在理,裴戍眸子深沉,想要为她擦泪,却被她一巴掌打?开。

她控诉完就要走,裴戍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天色未亮,远方?朦胧熹光与地平线交汇处连成了一条直线,孤寂又冷肃。

裴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一片寂静。

军帐里没有暖炉更没有温香软玉,有的只有不断吹进来?的冷风。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在疲惫之时的一场梦,宋翘翘远在建康,必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梦太真,手中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

裴戍低头,看到握在手上的珠钗。

上面的血迹已经凝结到一起,翠绿色的珠钗失去往日?光辉,成了鲜血的陪衬。

她怕他不信她,所以将证物也一并?送了过来?。

那厚厚一摞书?信,前半段写她这段日?子做了什?么,后半段写她如何被晏无岁欺负,最后只用寥寥几笔将崔萦的事情说清楚,又附上了珠钗作?证物。

她这封厚厚的信,似乎并?不是过来?找个说法?的,只是告诉他,她的近况如何,顺便为自己澄清了误会。

裴戍捏着珠钗的手微微用力,觉得自己当真是混蛋。

她明?明?都说了不是她动得手,他却偏偏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一般不肯相信。

回来?就欺负她,吓唬她,不肯透露身?份强迫她,做的当真是没有一件好?事。

他呼吸越来?越沉,抓着珠钗的手更紧,珠钗很快就在他掌心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溢出,裴戍却感受不到疼,面无表情扯下袖子为自己包扎。

邺城必须尽快拿下,他要赶回建康寻她。还有晏无岁,他想到她在信中义愤填膺的诉苦,神色越发冷。他将人?留下是为了照顾她,可不是为了欺负她的。

裴戍将沾了血的珠钗丢掉,大步走出寝帐。

天刚蒙蒙亮,萧子骋兜着一大堆野果子跑到众人?身?边,得意道:“我刚刚去那边儿洗澡摘的果子,特别甜,小爷大方?,分?给你们?几个。”

冯奔擦了擦脸,拿出两个果子往身?上蹭了蹭,自己先咬了一口,又递给身?边正在烧酒的年轻女子。

“我不吃。”冯娇看了一眼,嫌弃道:“这种山中野果子,谁知道有没有毒,哥你也别吃。”

萧子骋啧啧两声,当着她的面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切了一声:“爱吃不吃。”

他说着,弯腰去填柴火,却不想怀中掉出一个牛皮纸包。

牛皮纸包翻滚间就要往火坑里走,萧子骋脸色一变,也不管什?么果子,伸手将牛皮包夺了回来?。

他脸色难看,当即检查了一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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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东西?,见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你怎么那么宝贝?”冯娇看了一眼,眼中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萧子骋没回答,脸上嬉笑劲儿褪下了些?,将牛皮包重新放进怀里。

“你们?没被流放过,你们?懂什?么。”

“你这是还被流放出心得了。”

萧子骋冷哼一声,故意岔开话题,问:“你们?吃不吃烤果子?”

说着,萧子骋拿起一个树杈子,三下五除二将果子往上一串,放在火堆上面开始烤。

冯娇笑而不语,将火上烩着的酒移开些?,给他让开位置。

果子的香气很快散发出来?,萧子骋一抬头,看到从帐子里出来?的君上。

“君上!”萧子骋立即招手:“刚刚烩了酒,还有烤果子。”

裴戍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冷冷道:“都来?军帐,商讨战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完,掀开大帐走了进去。

“现在?”萧子骋看了看天色,诧异道:“刚刚打?了一场,李奉跟个孙子一样不敢出来?,君上急什?么?”

冯奔站起来?,点头道:“君上自有他的道理。”

酒恰好?烩好?,冯娇将盖子一掀,促狭道:“建康来?了一封信,是个女子写的,想必君上是急着回去了。”

话音刚落,天边亮起

日?出东方?,将他们?寒冷的铁甲照出一抹暖色。

——

宋初姀一直到天亮时才堪堪睡去,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又被格外热烈的阳光晒醒了。

睁眼脑海中就是别的小娘子,闭眼还是别的小娘子,宋初姀躺了一会儿,索性也不睡了。

一连几日?,宋初姀接连失眠,甚至有一次梦到裴戍从邺城带回来?一个别的小娘子,指着她嫌弃,说她黏人?又娇气,不如邺城的女子豪爽。她在梦里被气得发抖,转眼一看,裴戍怀里抱着的人?那张脸与晏无岁有七分?相似!

果然,她讨厌的人?在梦里也十分?令人?讨厌!

第二日?,裴戍很喜欢的那只枕头就被她给锤扁了。

确实?是锤扁了,真丝料子里面放着鹅绒,宋初姀醒来?后就一阵蹂躏,将里面的鹅绒弄得满天乱飞,枕头也彻底废了。

她原本还想砸了放在枕头边上的胭脂,但是刚刚拿起来?,就想起这算是裴戍送给她的唯一一个至今完好?无损的东西?,就又舍不得砸了。

气发泄不出来?,她索性又拿出本子记了几条晏无岁的坏话。

二月初,外面树枝出了细细绿芽,宋初姀在新搭的秋千上荡来?荡去,眯眼看着远处的葡葡架,暗暗计算何时能长出葡萄供自己吃。

葡萄架也是新搭的,小太监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葡萄苗,将之前贵重的花草都拔了,全都种上了她喜欢的葡萄。

宋初姀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无聊,转头问小太监:“裴戍走了几日?了?”

“君上是大年初一走的,如今是二月初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个日?子,宋初姀微微敛眸,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觉了,别的小娘子这句话当真是对她影响极大。

小太监见她不说话,有些?心疼道:“女郎要是觉得无聊,就去找周将军说说话吧。”

“周问川入宫了吗?”

“今日?一早就入宫了。”小太监连忙回答。

宋初姀抬眸,想到什?么,又有些?失落。若是邺城来?了回信,他肯定?会主动找自己,如今没有来?,想必是邺城还是没有消息。

这段日?子,她对周问川虽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陌生,却还是不想轻易麻烦他。

“女郎要不去问问邺城情况如何了,说不定?能得知君上什?么时候回来?。”

宋初姀抿唇:“他爱回来?不回来?,写个信还能累死他。”

闻言小太监忍俊不禁,有将秋千推的高了些?。

湖绿色的裙摆微微扬起,宋初姀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停下,犹豫了一下往勤政殿走。

走到殿外的时候,里面两人?又在争执。

宋初姀没有进去,侧耳听了一会儿,方?才敲了敲殿门。

里面的争执声戛然而止,急促地脚步声越来?越近,殿门被打?开,露出周问川冷肃的脸。

看到来?人?,周问川脸色稍好?,以为她是来?问信件的,连忙道:“女郎,邺城的军报还在路上,若是有了消息,末将立即给你送过去。”

里面传来?晏无岁重重冷哼,宋初姀不在意,抿唇问:“你们?是不是要去邺城送粮草?”

她刚刚听到了,邺城的事情屡屡节外生枝,那边粮草不够,要从建康押送过去。

周问川一怔,讪讪道:“女郎都听到了?”

他将人?迎进来?,道:“李奉这个孙子就是在故意磨时间,邺城还有数万百姓,不能强攻,陈长川这人?又阴险狡诈,战事一直止步不前,也不知道要磨到什?么时候。”

“那归期遥遥无期了?”

周问川摸了摸鼻子算是默认了,怕她难过,当即岔开话题道:“我和这厮正在商量谁押送粮草过去的事情,建康如今没有可用之人?,我们?必须要去一个。”

“不用商量了!”晏无岁开口:“先不说邺城,建康必须要安稳,你带兵留在这里。”

这是目前最好?的决策了,周问川虽然百般不乐意,但还是同意了。

建康如今可以没有文官,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武将。只有兵权在手,才能震慑四方?。

如今留在建康的武将不是没有其他,只是那些?人?全都信不过。若是真的有人?有不臣之心,晏无岁总不能站在城墙上破口大骂将人?给活活气死吧。

宋初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晏无岁:“你要押送粮草,那我能随你一起去吗?”

她已经很拉下面子了,不然她绝对不与这人?多说一句话。

晏无岁:

周问川:

见他们?都不说话,宋初姀耐着性子道:“我在建康呆得实?在无聊,去邺城也绝对不会添乱,我保证。”

“不可!”晏无岁反应过来?,当即道:“你随我去,那你可会骑马?”

宋初姀下颌紧绷:“不会!”

“不会骑马你去做什?么,邺城可不是闹着玩的,女郎还是找个绣娘学绣花儿吧。”

周问川拧眉,抬脚踹在晏无岁屁股上。

就算是不让女郎去,话也没必要说那么难听。

“奥,不去就不去。”宋初姀崩着的脸一垮,没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这就不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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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无岁捂着屁股,对这位宋小娘子印象好?了些?。

看来?,宋小娘子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第55章

大?梁国库空虚,又刚刚经历过饥荒,能周转出的粮草少之又少。

数十车粮草并非是个小数目,晏无岁和周问川周旋于建康各大商户之间,又盘算上从世家中抄出来的粮仓,用了三日时间才将需要的粮草数量凑齐。

一切准备就绪,晏无岁押送粮草离开那日,宋初姀破天荒前来相?送。

建康二月时节,风都变得?温和起来,宋初姀已经褪去了厚重的衣裳,换上稍显薄的春装,衬得她眉眼都明媚了几分。

纵使看不上这位宋小娘子,晏无岁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确实是少有?的美人儿。

世上美人儿何其多,五官比她出挑的也?不少,但是眼前人的气质却仿佛浑然天成,寻常娘子难以望其项背。

都说九华巷出美人儿,他?一开始还不信,如今想来可能出的便是这种不明艳却让人十分舒服的美人儿,比如眼前人,比如谢琼。

确实并非以往庸脂俗粉能比,也?难怪君上会栽在此?女身上。

晏无岁脸色稍好,道:“娘子有?没有?要?给君上捎过去的东西,臣可以代劳。”

他?对她说话倒是客气了几分,宋初姀却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冷:“没有?。”

听到她说没有?,晏无岁脸色更好,抖了抖袖子道:“女郎做得?对,君上如今正在邺城打?仗,确实不应被打?扰。女郎之前千方百计寄信虽做的有?失身份,但如今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宋初姀:

周问?川无语,忍了忍,这才没有?当着将士的面与他?争执起来。

但是不想,晏无岁从袖子中掏出一本《女诫》,郑重?其事交到宋初姀手上。

这书一看就是新装订的书册,上面的墨迹还很新,厚厚一本,拿在手上很沉。

宋初姀捏着书角,微微抬眸,表情冷了下来。

晏无岁却没有?察觉,将手负在身后:“娘子身为女子,不可太过粘人,不可刁蛮任性?。以后君上回来,必定会扩充后宫,娘子这样的性?子会吃亏。只有?熟读女戒,娘子才——”

“晏大?人看了吗?”宋初姀突然出声打?断他?。

她眉眼那股灵动?消失,看着他?的目光格外凌厉。

晏无岁怔了一瞬,下意识回答:“没有?。”

“既然晏大?人自己?都没看,那为何要?让我看,我以为只有?自己?看过,才会毫无顾忌地推给别人。”

将手中的书丢到晏无岁怀里,宋初姀冷冷道:“我以为晏大?人饱读诗书,对读书这种事情应该更为谨慎,也?不会推荐些有?失水准的东西,想来是想错了。”

她红唇一张一合,虽未说什么过分的话,可语气之间皆是嘲讽意味。

晏无岁被她说得?愣在原地,双眸一沉,想要?说什么。

宋初姀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说完转身走了。

她显然是被惹恼了,回去的步伐极快,哪里有?半点?之前好说话的模样,刚刚对她的好印象果然是错觉。

“这便是建康城内人人称赞的贤良妇?”晏无岁脸色铁青,当即翻身上马,怒道:“这般女子到底哪里贤良?这建康百姓可是人人都眼瞎?”

周问?川嗤笑一声,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婆婆妈妈,还不赶紧启程?”

晏无岁愤愤收回目光,一勒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出了建康。

——

宋初姀在建康活了二十载,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城外的青玄观。十六岁之前,她在城南的施粥棚与九华巷辗转。与崔忱成亲之后,她仿佛被九华巷困住,走来走去出不了长长的巷口。

东都、徐州、邺城,这些地方她只在旁人的口中听说过,却没有?去过,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应当去一去,至少不能像现在一样,整日无所?事事地等裴戍回来。

宋初姀吹灭寝殿油灯,只带着银子悄悄出了宫。

宫里没有?那么多主子,太监宫女早早睡去,谁也?没有?发现原本应当在寝殿安睡的娘子已经偷偷跑了出去。

她身上带着玉牌,守城将士就不会拦着她,甚至不用她多说一句,就利索地为她让开一条路。

出了皇宫,走在熟悉的长街上,宋初姀眉宇间那股淡淡的兴奋渐渐散去,脚步也?越来越慢。

她缓缓回头,看着身后灯火明亮的皇城,突然觉得?自己?想法有?些可笑。

她不会武功,甚至不会骑马,出来也?没有?换上轻简的衣裳,依旧是惯穿的绿色衣裙。她想到谢琼惯用的那身打?扮,头发高高束起,一身简装骑在马上,天大?地大?,哪里都能去。

反观她,她长发永远用玉冠束着,多余的便散下来,别说是骑马,就是一阵狂风都能将她头发吹成乱糟糟的模样,她永远是九华巷乖巧小娘子的模样,不会成为谢琼那样的巾帼女郎。

别说走去邺城了,在这乱世,她恐怕连下一座城池都走不到。晏无岁不愿意带她,也?是觉得?她必然会拖后腿吧。

宋初姀眉眼低垂,心中的不甘心仿佛要?翻涌出来。她不觉得?自己?会拖后腿,但是她确实无法自己?走到邺城,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股失落越来越浓厚,席卷而?来,如同一块石头砸在她心上,将她定在原地。

这个时辰,长街空旷,明月照在她乌发玉冠之上,白璧无瑕,玉色与月光相?映,衬得?她如月里嫦娥。

远处传来打?更声,宋初姀长长舒出一口气,似乎是说服了自己?,转身往刑部大?牢走。

走到刑部大?牢门口,还是熟悉的小将士,但是这次小将士见到她没有?如往常一样自在搭话,而?是微微垂下头。

宋初姀心情不好,拿出玉牌便没有?多言,等门一开,就接过小将士递过来的提灯往里走。

刑部大?牢污秽,灯光一照,墙壁上的虫蚁就四处窜开,躲在一旁不停鸣叫。

天气越发暖和,那些虫子从土地深处钻出来,扰人清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琼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墙壁小窗透进来的微光,久久出神。

大?狱寂静,她每日只会与送饭的狱卒说上两句话,大?多数时间都是面对墙壁发呆。

她身子硬朗,身上的伤早就好了,正因?为如此?,日子便更加难熬。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便试图回忆以往的生活。她想到在会稽时金戈铁马死守城门,想到父兄还在时,她是谢家小娘子,身侧有?所?爱之人做未婚夫君,想到热闹的上元节、乞巧节、除夕夜

只是可供回忆的太少,她最初还反反复复的想,后来就不想了,只能面对着墙壁发呆。

宋初姀立在不远处,看到背对她的女子背影格外孤寂,不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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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涩然。

“谢琼”她细声细气地开口,喊她名字的时候语调微卷,带着不自觉地撒娇。

谢琼回神,缓缓回头,看到是她,眉眼微弯:“如今还没立春,你怎么又过来了。还每次都挑深夜,不睡觉的吗?”

她从地上站起,随手拍掉身上的灰尘,大?步走到宋初姀跟前。

两人中间隔着牢房柱子,谢琼却一眼看到她泛红的眼尾,细眉狠狠一皱,语气森然:“谁欺负你了?”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即便是个女子,发怒时的气势也?不容小觑。

宋初姀摇了摇头,老实回答道:“裴戍去邺城已经一个半月之久,我在宫里呆得?很无聊,原本想要?偷偷去邺城,但是又发现,我好像根本去不了。”

她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笑起来,但是嘴角很快又垮了下去。

她将灯笼放在一旁,额头抵着柱子,苦恼道:“晏无岁说我连马都不会骑,让我找个绣娘学绣花儿,但是我根本就不喜欢绣花儿,我也?很想去建康以外的地方看看。”

“晏无岁是谁?”谢琼突然开口,眸光微冷。

宋初姀没听出她语气中的危险,道:“是个古板的读书人,等大?梁稳定下来,应该会做很大?的官。”

她简单带过,又说起自己?来:“说出来你肯定觉得?可笑,我今日出来只带了银子,连细软都没有?收拾。”

她拉起谢琼的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玉冠,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裙子,闷闷道:“我大?概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娘子。以前学的琴棋书画,现在好像都派不上用场。”

想来也?是,世家以为自己?会永享富贵,不会被乱世所?扰,她们照着盛世贵女去培养家中的女郎,却没想到盛极必衰,她们竟衰败的那样快。

宋初姀:“会稽是什么样子的,比建康好吗?”

“尚可,不如建康好。”

谢琼回答,见她低落,指尖在她玉冠上点?了点?,缓缓开口:“那么想去邺城?”

宋初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确实很想去邺城,是为了裴戍,却也?不全?是为了裴戍,她想去看看邺城以为的世界,好好想想,除了等裴戍,她还能做些什么。

宋初姀额头被粗糙的柱子蹭出一片红,她看了看墙壁上的小窗,刚想问?自己?能不能在这里陪她,却听谢琼开口:“把你头上的珠钗给我。”

谢琼目光落在宋初姀发间的珠钗上,语气没什么起伏。

宋初姀一怔,也?没有?问?她要?做什么,连忙将头上的珠钗摘下放到她手中。

她很喜欢的那对珠钗一只留在崔萦那里一只送去了邺城,如今新换的一对儿,她不怎么喜欢,于是道:“我还有?更好看的,你——”

话说到一半便卡壳了。

她亲眼看到,谢琼摸了摸珠钗尖利的部分,二话不说拿起挂在牢房的锁,往里轻轻一撬,重?锁应声落地。

宋初姀:

她懵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谢琼,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琼将珠钗重?新插回她头上,握着她手腕道:“不是要?去邺城吗,我带你去。”

“不会骑马又如何,我与你同乘一骑。”

她说完,抓着她手腕就往外走。

宋初姀急了,扒着柱子不动?,焦急道:“外面有?人看守,他?们会抓你的。”

谢琼嗤笑一声,碰了碰她腰间的玉牌,叹气道:“他?把这个都给你了,没人敢动?我们。”

宋初姀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被谢琼拽着往外走。

走在前面的女子身姿挺拔,背影清瘦,像是一棵竹。谢琼步伐很快,她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当真没问?题吗?”

越是往外走,宋初姀就越是担忧。

谢琼不语,拿过她的玉牌放在手中,往大?门走。

站在门前的几个将士看到她们一同出来,神色一凛,刚要?举起长矛,却看到谢琼手中玉牌时动?作皆是一滞。

众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上前。

有?人低声道:“大?事不好了,快去通知将军。”

谢琼听到他?们说话,嗤笑一声。

等他?们那个所?谓的将军过来,她早就带着宋翘翘出城了。

从会稽城破,她将自己?那个所?谓夫君从城门上推下开始,她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谢家众人殉城,她没有?跟着去,也?只是为了回来见宋翘翘一面。

她始终是放心不下她,也?庆幸活到现在,能带她去邺城。

谢琼夺了一人的马,翻身上去,对立在一旁的宋初姀伸手:“上来。”

宋初姀眸光微亮,小心蹬着脚蹬上马,紧张道:“当真可以吗?”

谢琼不语,越过她细腰勒住缰绳,驾马往城门方向奔去。

夜色暗沉,两人一骑越走越远,身后将士们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消息传到周问?川那里时,他?刚刚巡夜回家,炉子上的酒还没温好,就有?亲兵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大?喊:“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

周问?川猛地站起来,炉子都差点?掀了。

他?拧眉道:“除非是有?敌军打?到了建康这种大?事,不然老子就让你去扫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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