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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恩(女尊) 狮崽 35530 字 2024-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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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第一场雪还没落下,禁苑内传来一则喜气洋洋的好消息,王斯淮有身孕了,从美人的身份一下升到了贵人。

是陛下的第二个孩子,都在盯着揣测是男是女。

得知消息的江安卿派景一去送了补品,回来后景一汇报说王贵人的那儿也得了不少陛下的赏赐,禁苑内的侍君们聚在王贵人那处说说笑笑的。

江安卿应了一声,不怎么关心王斯淮那儿的事,“教给你的功课学的如何了?”

“小的不敢怠慢。”短短两月的时间景一变化良多,身上带上了书香气,衣裳一换往那里一站,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太监。

江安卿视线在景一的笑脸上停留片刻,“今晚宫内有家宴,你陪孤去。”

冬至佳节,宴会大殿内传来悠扬丝竹声,宫中有喜事节日过的喜气洋洋,王斯淮穿着暗红色的礼服坐在稍靠前的位置,笑盈盈的接受大家的询问和祝福。

禁苑中不论得到陛下的多少宠爱,有子嗣才是未来的依靠和保障,也是背后家族的期望所在。

一改从前嚣作风,王斯淮变的柔和,眉眼间是兴奋的喜悦,同人说话时下意识的用手抚摸上肚子,其中的期待可想而知。

再多的江安卿就没注意了,陛下禁苑内的事那么多,她虽身为陛下的生母,却并非事事都管着,拘束着。

倘若王斯淮争气,诞下皇女,那也是前朝后宫的一桩喜事。

酒过半酣,宴会接近尾声,按照习惯江安卿先行离席,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走起路来半分不见醉态。

都说在军营中呆上一段时间酒量会变好,像江安卿这样十五岁就进了军营中,好像还没见她醉过。

或许是醉了,也能佯装出让人看不出来。

景一上前两步扶着她,“小厨房备着醒酒汤。”江安卿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景一了然一笑,“不怎么酸,小的特意让太医院重新配了。”

眉头舒展开,带着不易察觉的放松,应了一声上了金辇。坐上去后江安卿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软软的靠在抱枕上,仗着旁人还在宴会不用太顾及形象。

摇摇晃晃的恍惚间想起一事,垂下的手点了点景一点帽子,“福亲王是不是来找过孤?”

景一无奈的将帽子扶稳,“回凤主,福亲王确实来找过您,您还记得在国子监当中处理的那位学生吗?”

见她点头景一继续说下去,“那位学生口中的小叔便是福亲王。”

“他过来是找孤求情,想让人继续回国子监?”江安卿声音停下,鼻尖凉凉的,抬头看漫天飘下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下雪了。

“福亲王只是过来找您,小的说您不见,他就回去了,也没说是为了什么,小的不敢乱猜测。”景一跟着抬头看了眼,接过身后宫人递上来的伞,撑开后举起为江安卿遮着落下的凉雪。

一路上景一举着回到了仁寿宫内,江安卿撇见那节漏出来的小臂被风吹青紫,不过是甩甩手的功夫乐呵呵的跑去小厨房端来了醒酒汤。

屋内烧着地龙,江安卿脱去了披风,坐在暖炉边烤手,扬了扬下巴,“凑过来些。”

景一就靠近了一些,手上还端着碗,“这次不酸的,您喝了明日起来才不会头疼和胃不舒服。”

“孤知道,你放那里吧。”江安卿垂下眼眸。

没能看着人喝下去景一心里头不踏实,碍于身份悬殊不好多说什么,把碗放下。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景一低落的心抬了起来。

“过来烤火,给孤举了一路的伞,要是生了冻疮…还怎么泡茶。”

“是!”景一靠过去,温暖的热气扑过来一激灵,麻木的手指开始发热发胀,但远不及他心中的饱胀,悄悄看了眼退回罗汉榻上的江安卿。

要是日子一直这样,该有多好啊。他也不用到年纪放出宫去,一辈子陪在凤主身边,伺候凤主。

江安卿从公务上回神,看到景一脸热的红扑扑后,“把醒酒汤拿给孤。”启鹅群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整理本文欢迎加入皱着眉头万般不愿意的喝了,喝完把碗往景一怀中一塞,一点儿也不想再看见这只碗了。

“洒了糖霜的蜜饯。”眨眼间景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蜜饯,放在了盘子里头,“您过过嘴。”

奴才伺候主子天经地义,那些从小跟着主子长大的奴才尚且还会跟主子离心,更不用说宫里头人人精的很,做奴才的少不了捧高踩低,耍心眼子挑懒活做。

可偏偏景一做起事来没半点怨言,仿佛干什么都心甘情愿,正如他嘴上跟江安卿保证的那样。

江安卿捏起蜜饯放入口中,甜滋滋的味道冲淡了不喜的汤药味。景一又冲她笑了,很腼腆又很真诚的笑意。

心中微动,江安卿道,“还记得孤同你说的,要你帮孤做事?”

景一正色,“小的记得,凤主让小的做什么,小的便做什么。”

“那孤要你杀了李德贵呢?”江安卿缓缓眨眼,一错不错的盯着景一,把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交给小的。”景一没有丝毫犹豫。

不自觉悬着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莫名的江安卿心情愉悦了不少,“李德贵做了什么孤都知晓,他早该死了,不过孤总是忘记还有那么个臭虫。既然你是他的徒弟,送他最后一程也算合理。”

景一没说话,笑了笑。

在三日后的清晨,直房内的太监迷迷瞪瞪的出来洗漱,寒风穿过厚实的衣裳吹到骨头缝里,冻到人直哆嗦的,漱口的水得混着热水才能下口,不然牙能被凉掉了。

一群人三三两两的低着头在木盆内洗漱,自太阳从东边升起,有人注意到地上一个长条影子在晃来晃去,好奇的抬头看去,吓的咕噜一声,将漱口的水喝了下去,尖叫的连滚带爬。

直房有棵被雷劈过的树,春天时已经长了嫩芽,没长多少就迎来了秋天,紧跟着的冬天又掉了不少,现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唯独那劈焦的痕迹历历在目。

粗壮的树枝上此刻吊着一个人,手指粗的麻绳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面目狰狞,一夜下来冻的面容青白,眼珠舌头脱垂。

有缓过神来的太监认出了人,“李德贵!是李德贵!”但没人敢上前去,那模样太恐怖,太诡异了。

李德贵的双脚结结实实的踩在地上,寻常人这高度是无法吊死的,但李德贵下半身瘫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用的双腿如烂面条般支撑不起上半身,活活的窒息而死。

如今已是御前红人的保宁从屋内走出来,瞥了眼吊死在树上的李德贵,那副恐怖的样子并没能吓到他,而是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李公公是知道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为了不拖累大家伙照顾,自尽了。”

其余太监听他的话不敢反驳,摔倒在地的连忙爬起来站在保宁的身边,机灵点的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都傻站在这儿干什么?今天不用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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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宁一人一脚踹开,指挥着几个下了班的太监,“给人从树上弄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害怕是害怕,但死人哪有活人可怕的,以后还得在保宁手下做事,忍着恐惧恶心,把冻的硬梆梆的李德贵解了下来。

宫里死个人不足为道,死个奴才就更不值得一提。李德贵死法堪称杀人诛心,一时间分不出是自尽还是他手,私底下传成什么样的都有。

相比于外头飘雪,仁寿宫内烧的暖烘烘,江安卿只需穿着单衣盖着毛毯舒舒服服的窝在软榻之上,检查着景一的功课如何。

“孤怎么没发觉,你有这方面磨人的天赋?”江安卿看的是手中的宣纸,话中的意思却并非字面意思,景一心中了然,“小的说过,您让做什么,小的便做什么。”

正欲张口江月谷来了,肩膀带着外头的落雪,江安卿起身为她掸去,“外头这样大的雪,陛下怎么不做轿辇?”

江月谷目光从站起的景一脸上掠过,给江安卿请安后走到软榻边坐下,“朕想着有伞就够了,没想着外头风还那么大。”

“今年紫禁城的冬日格外严寒些,昨个看井里头的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陛下可要多关心些北方地区,以免出现雪灾。”江安卿提点过后,询问,“陛下今日怎么得空来孤这儿?”

“想必母皇也对养心殿茶房李德贵的死有所耳闻,原本一个奴才的死活没什么好在意的,据目睹的太监说李德贵的死格外惨烈,一传十十传百,闹的宫里头人心惶惶,还冒出了鬼神之说。”江月谷再次看了眼低垂脑袋站在旁边的景一,后者无知无觉的守着眼前三分地,“朕觉得有必要重振宫内风气。”

“奴才的心思什么时候需要主子来解惑,往后再发生闹人心的事,难不成陛下一个个调查,一个个给说法?那陛下是治理金凤,还是治理后宫?”普天之下敢如此对女帝说话的,怕也只有压着女帝一头的太上凰了。

江安卿察觉到江月谷脸色不悦,拍了拍她的手背,“鬼神之说无稽之谈,孤见识过血流成河,真有鬼神也是孤第一个见到,哪里轮得着在宫里的他们?”

“陛下应当想如何驭人,而不是被迫妥协的给说法,天底下哪有事事都有说法的。”

江月谷沉默了片刻,“女儿知道了。”

“景一去奉杯热茶来。”江安卿吩咐,“时候也不早了,外头雪正大着,陛下不妨在孤这儿用完午膳再离开。”

“也好,听母皇的。”江月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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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雪势逐渐减小,快点年关政务繁忙,用完午饭后江月谷就辞别凤主,饭后散步并没有喊来轿辇,一行人同陛下一起步行前往养心殿。

宫道上的宫人抓紧雪停的间隙清扫宫道上的积雪,厚厚的积雪堆积在两旁,让出一条青石板路来。

翠巧举着伞落后一步的为陛下撑着,萦绕在心头的不解出了仁寿宫终于能问出口了,“陛下,依照小的看,李德贵的死却有蹊跷,他半身不遂的如何能把自己吊死在刚好和身高差不多的位置上,里头必然有人为。”

江月谷冷笑,北风刮在脸上生生的疼,“朕怎么会不知晓李德贵的死有蹊跷,可母皇不愿意计较,朕如何计较?”睨视了她一眼,“母皇说的也不无道理,朕是天下之主,何时奴才能向主子讨要说法了?”

“小的多嘴了。”翠巧轻轻拍了下嘴。

“你跟在朕身后久,见到的事情也多,比旁人多几分机灵。母皇到底是护着人的,也奇怪了,竟是个太监。”后面的话江月谷嘀咕声小,只有凑的最近的翠巧听见了,明镜一般的心瞬间了然陛下口中说的是谁。

看来往后要对凤主身旁的那位景公公客气些。

越往后头天气越冷,雪彻底停下已过去三日。地龙烧的火热下江安卿的被子里还要塞两个汤婆子,无他,长年磨损下关节早不符合年龄,平日里不觉得,一道寒冷潮湿的冬天就会隐隐作疼。

除非是在温暖的地方呆着,尚且能缓解一二来。

这几日疼起来江安卿连罗汉榻也坐不得,全靠着汤婆子和金丝棉花絮的护膝熬着。

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恍然间已是天亮,热气蒸的面色白里透红,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正抬眼看向端着热水进来的冬香。

“您醒了,臣正有事要同您汇报。”冬香拧干帕子走上前来,面对懒散的凤主并不奇怪,每年冬天总有那么几日凤主身体不舒服,自觉的拿起帕子替她擦脸,“裴瑛雪前几日便来了书信说往京城赶了,估摸着日子也该到了。”

江安卿微仰着头,听闻后嗯了声,“外头雪停了?”

“停了。”冬香。

“既然如此便去一趟军营,也好活动活动筋骨。”江安卿揉了揉肩膀。

若是放在天气好的时候,冬香乐的凤主多动动,可雪后寒不是说着玩的,不赞同道,“也不必您亲自去一趟,我和秋菊两人跑一趟就行。”

江安卿掀起淡色唇笑了下,“孤可不单单是为了见裴瑛雪,恐怕有人想找着孤呢。”

视线透过窗户纸落在了院子的一道身影上,天不亮景一就招呼着仁寿宫内的其他宫人打扫院内的积雪,现在还忙活着呢。

冬香视线跟过去,“景一担心积雪不处理,下面的雪融化了再结冰,踩上去容易滑倒,就让人一直在打扫。”

“就他心最细。”江安卿撑着下巴看了一会,“这次你跟秋菊不必跟着,景一同孤一起去便好。”

外出江安卿穿的厚实,大氅上的黑色绒毛遮挡住大半张脸,冷风一吹脸上仅剩的一抹薄红消失殆尽,比漫天的雪还要苍白透明。

从她屋子走出去到仁寿宫门口停放的马车处,扫出来一条石板道,靴子踩在上头并不打滑,江安卿翘了翘嘴角,心情颇好。

马车内壁用绸缎包裹着,防止外头的风从缝隙中钻进来,里头早已生好了炭盆,烘烤的车厢内暖如春,地上是长毛地毯,位置上堆放着柔软的毛毯,让江安卿能舒舒服服的窝在上头,没一处不用心。

江安卿被搀扶上了马车,景一紧跟其后的上去,利索的跪在马车的一角,先将凤主脱下的大氅叠好放于一边,待到手稍微暖和些便开始泡茶。

幽幽茶香飘来,江安卿察觉出几分困倦,明明车厢内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可江安卿就是睡的不舒服,翻来覆去几次逐渐恼火起来。

“凤主,您用茶。”景一的声音响起。

江安卿接过后抿了一口,喝的是茶,眼睛却在上下打量着跪着乖巧的人,放下茶盏后扬了扬下巴,“你过来让孤枕着。”

景一愣了下,随即弯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摸着座位边缘坐下,心脏砰砰跳的直快。

凤主可没心思去管他想什么,当即趟了下来,位置对了,烦闷的心情一哄而散,闭着眼睛悠哉道,“孤还不知道你竟有做枕头助眠的效果。”

景一笑了笑没说话,尽职敬业的充当起枕头来。江安卿比她想象中睡的要快,迷糊间察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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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拉过毯子盖过了肩头。

猜都不用猜,马车内只有她和景一两人,谁还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京城外三十里的地方驻扎着军营,路程约莫一个半时辰。军营的守门士兵看见明晃晃的马车时瞬间了然车中坐着的是谁,一个前去通知军营的管事,一个上前迎接。

迎接的那人只知道马车内坐着的肯定是位贵人,却不知道具体是哪儿,于是和车夫大眼瞪小眼的好一会还没见马车内的人下来。

车厢内的景一格外苦恼,已经不知道第几遍出声喊了,“凤主,地方到了。”

枕在他腿上的人明明醒了,却并不愿意下去,让人闻风丧胆的太上凰竟有外头太冷而不愿意下马车的幼稚举动,景一压着嘴角的笑意再次催促了一遍。

不下不行了,几个管事的急匆匆赶了过来,有认识的已经对着马车喊了太上凰。

就见刚满脸不情愿的人在推开木门,撩开帘子后全然变了一个人,又是那位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太上凰,接受了众人行礼后江安卿才道了声免礼。

后出来的景一从另一边下马车绕过来,托扶着江安卿走下脚踏,而后自觉的把位置让给其他人,跟在江安卿不远不近的位置。

那么多人江安卿不可能都认识,最终把视线落在了左斗光身上,她那条胳膊废了后被安排在了京城外的驻扎军营中担任后勤,这里也就她当年跟过江安卿手下,不用说担任起了介绍的责任。

一路走下来见到不少成群结队铲雪的士兵,她们不清楚来的人是谁,但有那么多长官跟着肯定是大人物,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盯着瞧个没完。

左斗光介绍道,“前几日雪下的大,便没让士兵们训练。今日雪停了就让她们出来铲雪,也当是活动身体了。”

“训练是长久的事,不着急于几天,今年的冬天恐怕格外的寒冷,士兵们过冬的棉衣以及每日驱寒姜汤不能省。”江安卿的声音不大不小,但碍于她一说话没人敢插嘴,凑的近一些的士兵也能听见其谈话。

江安卿又道,“也得注意士兵们有无热水洗澡,万一着了风寒那可是一个传一个的,三天一次的肉汤也不能少,冬天油水得足……”

有长年带兵打仗的经验,江安卿所提出来的建议有理有据,跟她交谈起来可比跟朝廷派来的那些半毛钱不懂的文官要轻松的多。

驻扎在这里没见过江安卿的长官不免心生敬佩,一路上听闻她说话的士兵很快口口相传的把话传了出去,不到中午整个军营都知道太上凰来了,并且还提出了许多对底下好的措施。

军营在一处平原中,四周是连绵不绝的山脉,风吹起来就格外肆无忌惮,江安卿跟着视察了几个地方后手脚冰凉,几个长官有眼色的不再多说,带着江安卿去往了主帐。

一进帐篷内并没有多暖和,顶多是少了点风,那几盆炭火对她们来说足够,但对江安卿来说远远不够,温度不足以让她的身体舒适。

落座主位后,景一漫不经心的将其中一个火盆踢到了江安卿的脚下,而后像没事人一样站到了一边。

江安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主帐的帘子被掀开,江轻意急匆匆走了进来,看见主位上的江安卿后激动的喊了声母皇。

外头的士兵讨论太上凰来了,起初她还不相信,那么冷的天气母皇怎么会来这里,不止一个人说后又将信将疑地跑了过来,竟真是来了。

江安卿冲她微微一笑,帐中的官员心知肚明的离开,将时间留给母女俩好好叙旧。

坐下后景一便着手泡茶,茶叶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凤主喜欢的那一款。

在军营中呆了那么久江轻意结实了不少,眉宇间开朗了许多,如此变化江安卿看着心中宽慰。

“在军营中的时日过的如何?”江安卿问。

“回母皇,女儿在这里一切都好,除却训练比试,大家都很照顾我。”江轻意挠了挠脑袋又道,“您送来的江离女儿时常同她比试,一股子蛮劲,比试全靠直觉出招,一问发现她全然不读兵书。”

“能者分为很多种,直觉未尝不是一种能力。孤在练武场跟她比试时,看中的就是她身上那股子蛮劲,跟野兽似的,咬住东西死活不松口。”江安卿。

“母皇可要见她?不过前几日下雪她就回去了,今日也该回来了。”

两人不疼不痒的闲谈了两句,颇有点母女和睦的温暖景象,景一眼中带上了笑意,上前为长公主添上刚泡好的热茶。

江轻意舔了舔唇,犹豫了片刻决心开口道,“母皇,前段时间女儿去了趟天灵山。”?

话音落下,景一的笑容散去,眼神冷了下来,不过长公主注意着江安卿的表情,没能察觉出他的异样,继续说道,“在跟父亲的聊天中女儿能感受到,父亲心中一直惦记着您。”

倒完茶的景一回到了江安卿身边,默默将茶壶放在炉子上热着,帽檐压下看不清神情。

“惦记着孤为何当初弃孤离去?孤亲自上普华寺寻他离开,他却坚持要伴青灯古佛,为天下祈福。”江安卿垂下眼眸,“他就是这般惦记着孤的?”

“父亲心中有苦衷,但他不愿意同我讲,但女儿知道父亲时常神情落寞。”江轻意皱起眉头,就连她也猜不透父亲心中在想着什么。

为何心中有着母皇,却又把人拒之门外。

“罢了。”江安卿叹了口气,“让人送些棉衣和银炭去普华寺,好好过个冬。”

“多谢母皇!”江轻意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着手操办。

这些就算江安卿不说,江轻意也会为父亲备上送去普华寺中,但江安卿提了,以她的名义送去想必父亲会开心许多。

帐篷内只剩下她和景一,还有咕噜噜冒泡的滚水声。

“跟在孤身后的人皆是口口声声说爱孤,可如今呢?孤身边空无一人,死的死,走的走,孤不拦着,不拦着他们。”一声悠长的叹息,饱含着无奈和不解。

就在安静的无人回复时,江安卿也不指望有人能回她,身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少年音,“小的会永远陪在您身边。”

心弦被撩拨了一下,江安卿抬眸看向他,景一真挚诚恳,“不论凤主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小的永远会陪在您身边,不离不弃,永远伺候您。”

“永远?”江安卿笑了下,意味不明,“越发油嘴滑舌。”

景一想告诉她并非是油嘴滑舌,而是笨嘴拙舌的真心话,但景一选择了闭嘴不解释。

说的越多越不显得轻浮,只要一直陪在凤主身边,只要有一天凤主回头看见他还在,肯定会恍然大悟的明白他的心意。

哪怕是明白他是一个忠诚的仆人,景一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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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帐篷内进来一位戴着黑色面具的女子,斗篷一抛恭敬的单膝下跪行礼,江安卿收敛心绪,快步上前将裴瑛雪扶了起来,“路途劳累,不必多礼,快些坐下吧。”

黑色面具遮挡住一半的脸,面具下琥珀色的瞳孔看人深邃凛冽,有种无端被看透的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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怖来。

景一奉茶时低垂着眼眸避开视线,动作利索快速的回到江安卿的身边,才察觉到落在身上带有实质的目光才消失。

“孤退位后那么多年没见了,辛苦你操持着黑甲铁骑上下,边疆不比京城,整日风吹日晒,还得提防着潜入的宵小。”江安卿似是在感慨,“派去西凉的探子可有动静?”

“回凤主,探子回报并没有发现西凉国内有异动,恐怕是摸不清如今金凤的实力如何,不敢贸然叫嚣。”裴瑛雪说话时眼睛喜欢直视着人,对上位者来说直白的视线是不合规矩的,是有意要窥视上位者的想法。

不过江安卿并没有对此表示排斥,很信任裴瑛雪的点头,“不作为必然憋着坏事,告诉底下的人多留意边境出入的生面孔,通关的文谍挨个查对,绝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人进入金凤境内。”

“凤主是觉得,西凉国会派人潜入金凤对民众进行煽动?”裴瑛雪。

江安卿搓了搓手指,“孤倒只希望是煽动那么简单,怕就怕制造混乱,再拿孤这个有非议的人做文章。”

裴瑛雪神色一禀,“臣知晓,定然会好好守护边境安全。”

“不过也不着急,回京城就好好待到年后再走,劳苦了一年也该有几天休息,”江安卿把放温的茶水饮尽,又跟裴瑛雪闲谈了些黑甲铁骑内部的事。

景一听着时不时用余光打量裴瑛雪,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黑甲铁骑首领裴瑛雪,景一没亲眼目睹过黑甲铁骑的威严,但在口口相传中听过,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她们谈论的事情简短,一切竟在不言中的默契。

算着时间到了午时,有人来请示凤主是否在军营中用午膳,江安卿思索了一会,作罢。

“孤在这儿到底是不方便,还得照顾孤的。”江安卿看向裴瑛雪,“你可是要回京城?”

裴瑛雪点头,江安卿道,“那便一同回去吧。”

江安卿来时没有通知,回去时军营不少士兵前来一睹太上凰的容颜,纷纷感慨民间流传关于太上凰外貌的言论全然不值得相信。

什么青面獠牙,什么五大三粗,呸,都是胡诌的话。

她们心中如何去想江安卿自然是不知道,在主帐中好不容易暖和些的身体出来风一吹,透心凉,按照惯例说了几句振奋人心的话后才离去。

一进入马车感受到温暖,瞬间软了下来,连带着眉眼柔和几分,是想继续枕着景一的腿小憩一会,但此刻马车内还有跟她们同行回京的裴瑛雪,江安卿只得自己坐着。

凤主的一言一行,哪怕是一个表情都不遗漏的落在裴瑛雪眼中,她皱起眉头,“凤主您身体可还好?”

“老样子。”冷热交替下江安卿无精打采,拉拢着眉宇。

提到关于江安卿身体一事,跪坐在马车角落的景一动了下,抬起头看了眼神情恹恹的人,跟着拧起了眉头。

“手下的人一直在寻找名医,还请凤主多多保重身体。”从军营中出来的裴瑛雪坐的笔直,跟江安卿形成了鲜明对比,哪怕是如此也无人敢轻视半分,“与西凉国的局势紧张,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凤主。”

行驶的马车内是相对私密的环境,对面坐着的人是心腹,谈起事情来江安卿没什么顾虑,叹了口气,“孤早已预料到有这一遭,你且放心,再怎么说也得等除掉西凉大患,孤再倒下。”

裴瑛雪双唇紧抿,本就冷峻的脸更添几分寒意,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入了京城江安卿就将裴瑛雪放下,由着她去做自己的事,马车再次缓慢的在京城内行驶。

安静了一路的景一凑到了江安卿膝旁,倒上了一杯热茶,不做声的陪在她旁边。

地方就那么大,江安卿何尝看不出他的小动作,弯了弯嘴角。

忽马车一停,江安卿人晃了一下,矮案上的茶水眼看着要洒下来,景一眼疾手快的扶住,泼出来的热茶淋在了景一手面上,隐约听见了人倒吸气的声音。

今日出行坐的是皇家马车,京城就算是再热闹,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不知道避让马车,无端的怒火从心起,江安卿怒斥外头车夫,“做什么吃的?”

传来车夫赔罪,“回主子,这外头来了个拦马车的,说是福亲王府的。”

外头小厮回道,“小的是福亲王府的家奴,福王得知凤主回京,特意让小的在此等候,让小的邀您去府上用宴。”

福亲王,江安卿思索了一会才想起那么一号人物,是先帝三姐最小的儿子,前些年才封为福王,一直居住在京城内。

江安卿瞥过低头擦拭手背的景一,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片,笑的越发寒森,“孤倒是好奇,福王找孤有何事,去福亲王府邸吧。”

福亲王府邸距离此处并不远,马车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得知消息的福亲王府上下规规矩矩的在门口恭候,翘首以盼着等来了明黄色的马车。

福亲王如他的称号一般,人到中年身材臃肿,整日里在锦绣中养出了几分滑腻来。

先帝对手足是极好的,登上凤位后好生安顿,有母辈的庇佑,孩子自然也过的有滋有味。

马车停下江安卿没着急下去,而是问景一,“你的手可需要寻郎中?”

景一藏在袖中的手顿了下,摇摇头弯起眼睛笑了,“小的没事,水泼出来时已经不怎么烫了。”

既然他说没事了,江安卿也就不再多询问,撩开帘子下了马车,眼睛冷冷扫过挨着寒风被吹青头紫脸的众人,“孤来了,便进去吧,再吹着怕是明日都躺下了。”

福亲王连忙上前攀谈,一路走到前厅,大多数是他在拉家常,江安卿根据心情回上几句。

前厅准备好了炭盆取暖,热烘烘的环境让江安卿不悦的心情有了丝缓和,在主位上坐下,不愿意听七拐八拐的说些有的没的事。

“福亲王千辛万苦的邀来孤,有何事同孤说?”

“回凤主,本王却有一事,您还记得国子监那日罚的学生吗?”说话间福亲王小心翼翼的观察江安卿的神情。

按照辈分来算福亲王是比江安卿大的,不过地位不同,辈分只是上位者开心时的说辞罢了。

见她神色自若,福亲王继续道,“那丫头是本王的小侄女,平日里性子蛮横骄纵了些,但人是极聪慧且有孝心的,那日后在家中闭门思过许久,已经知道错了,可那国子监依旧不给入学的。”

面露出难色,国子监是做官的好渠道,能去的哪里有理由不去,偏偏犯了事被辞了回来,他那小侄女只是个开头,自那以后国子监一旦有仗着家族势力欺辱,不好好读书的学子,通通被祭酒赶回了家去。

有人不服?那去找太上凰说去,规定是太上凰下的,国子监只是照做。

江安卿的名头一搬出来,不少官员熄火不敢声张,怒骂自家的孩子不争气,错失了国子监如此好的学府,还让她们在同僚面前如何抬起头。

一时间国子监的不正之风治理的妥妥帖帖,一眼望过去当真是莘莘学子,皆是为国效力的栋梁之才。

官员不敢去找太上凰要说法,但那些所谓的皇亲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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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却是敢的,人多了一合计,就让大江安卿辈分的福亲王来说,为此送了福亲王不少的礼。

本来还犹豫不决的福亲王见真金白银的送过来,本就是要替小侄女在太上凰面前求情,现正好顺了心意,还可以捞上一笔。

“福亲王是觉得孤的做法不对?”江安卿冷冷看了他一眼,明明什么都没做,福王却觉得后背有寒风吹拂,冻的他一哆嗦。

“本王自然不是觉得凤主的抉择有误,只是未免太过于苛刻了些,都是群半大的孩子,犯错处罚一番就好。”说道最后福亲王头皮直发麻。

要是知道同太上凰说话那么有压迫感,给他多少银子他都不过来说了。

“孤倒是不知道,世家子弟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欺负学院家中品阶底的学子如此得心应手,连威胁都用上了。”

江安卿像是没看见福亲王额头滚落的汗珠,“孤以为世家子弟更比旁人懂得礼数,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过按照福亲王说的她们是孩子……”

神色迟疑一番,福亲王以为看见了期望,眼神迫切起来,只听江安卿道,“子女不教,应当是父母失责,孤确实该好好问问她们是什么教孩子的了。”

说来说去福亲王如何能想到是这般结果,脸色唰白,让那群人听见不得遭受白眼的,张口欲辩解,在看见江安卿墨般幽神的眼眸时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虽屈居于紫禁城内,但当年是何等的手段毒辣,那段日子过的闻风丧胆,好日子过多了差点忘记。

“福亲王的家宴孤怕是没口福了,还是留着你慢慢吃吧。”江安卿甩袖离去。

景一抬步要跟上去时,手臂被拉住,不悦的皱眉看去,缓过来的福亲王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往他手中塞沉甸甸的银子,迫切道,“想必这位就是景公公了吧,还劳烦你在凤主面前美言几句,说本王今日是无心之举。”

“王爷不必如此,凤主心知肚明,断不会冤枉无辜。”景一笑了下,接过银子扔去了桌上,大步追上了江安卿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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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出王府时只有一辆马车停在外头,凤主应当已经上去了,景一不敢怠慢的爬上马车。

木制推门推开果不其然看见了坐在里头的江安卿,掀起薄薄的眼皮盯着他看了一会,晦暗不明。

马车再次缓缓行驶起来,只听闻身后福亲王府的人赶到门口高声恭送凤主离开,自始至终没能得到回复,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内,福亲王一个踉跄的差点摔倒在地,吓的周围小厮匆匆来扶。

完了,完了,好日子一眼看到头了。

福亲王哪里会去理会耳边奴才的关心,苦着张脸到处想办法,总是不能得罪人的。

那边的车厢内景一跪在习惯的角落内,总觉得凤主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心思百转千回顶着压力张口,“凤主,离开时福亲王给小的塞了银子,让小的在您面前美言几句。”

“嗯。”江安卿应了一声。

景一拿不准主意的解释道,“福亲王的所作所为不值得谅解,没经过您的同意,小的也不敢乱收旁人给的银子。”

板着一张脸的江安卿表情松动了几分,甩袖离开时就猜到了福亲王会给她身边的人塞银子打通关系的。

蒋涛在她身边担任掌事太监可没少敛财,江安卿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不愿意多计较罢了。

福亲王到底身份不一般,景一敢拂了他的面子似乎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话到此就能结束,身边伺候的人不收贿赂乱说话,是本分也是应当的,但江安卿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到手的银子都不拿,莫不是嫌弃少了?”

“哪里有嫌弃银子少的道理,只是小的知道福亲王会巴结给小的银子,是因为小的在凤主您身边伺候着。”景一抬起眼睛看着她,“小的是伺候凤主的,不是替福亲王传话的。”

被福亲王搅得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江安卿嘴角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说话的语气轻快了不少,“能给你塞钱的都是不缺钱的,以后给你就拿着,手里有点银子未来用得上。”

景一观察了几眼凤主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说反话,应了一声。

太阳正当空,凤主还没用午膳,没在福亲王那儿吃就回宫了,景一自个肚子也饿,但更担心凤主身体安危。

听两位姑姑说在外头行军打仗时吃不好睡不好的,胃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所以仁寿宫厨房的厨子是专门做食补养胃的。

景一悄悄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江安卿,也不清楚她的胃疼不疼,桌上的糕点也没见着动几口的。

马车比预计的时间要短的停下,景一心中纳闷回宫的路程不应当如此短,难不成她们不回宫去?

掀开侧窗帘子准备看一眼外头,一直闭着眼睛小憩的人说话了,“你可知道今日福亲王怎么会如此大胆的敢当街拦孤的马车?”

景一立马缩回手,脑子飞速转动,选择了如实回答,“回凤主,福亲王是先帝三皇姐最小的儿子,他母亲立了不小功劳,先帝又重视手足情谊,给了不少的好处,且按照辈分来看……福亲王是比您大些的。”

“你也看出他是仗着这层关系才有恃无恐,福亲王是个没脑子的男人,恐怕撺掇他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江安卿撑着脑袋坐着,“金凤不止一个福亲王,也不止一个拿皇亲国戚的名头到处惹事生非,不将孤放在眼里。”

江安卿揉着疲惫的眉宇,“还记得孤跟你说过,需要你帮孤完成一件事。”

景一心脏疼了一下,最见不得的就是凤主这副样子,好像周围无一人能帮助她,也无一人能站立在她的身侧,徒留她一人忍受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吞咽口水,压下眼眶中的热意,“小的还是那句话,您让小的做什么,小的都愿意。”

江安卿笑了,笑起来冰雪融化,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荡然无存,“外戚一直是孤的心头大患,孤在位时期便饱受其困扰,如今退位得了闲,是时候处理那群蛀虫了。”

话锋一转,“但孤不能自己动手,不然引起的矛盾会导致朝堂崩坏。孤需要一把刀,一把无所谓史书如何记载,无所谓天下人如何唾骂的一把锋利的刀。”

景一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流淌在血管的血液沸腾起来,他将要接受凤主给他的权利,将要为凤主扫荡一切的阻碍,让凤主安安稳稳的居于仁寿宫,成为凤主藏在暗处的刀刃。

张了张口,语气极其坚定,“小的愿意。”

江安卿不着痕迹绷紧的后背放松下来,拍了拍景一的肩膀,“好孩子,接下来要吃的苦可比之前要多的多。”

这次马车不再停下,特许直直驶入仁寿宫门口,一见到主子的马车回来宫人放下手头事上前迎接,两位姑姑瞧了眼天色不悦的皱眉,冬香道,“我去让小厨房上膳,你先把屋子内暖炉燃起来。”

秋菊心中了然,没跟着其他人去迎接。

在马车里暖了一会,江安卿苍白的面色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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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入了屋内暖烘烘的热气下才真的松了口气,点燃炉子的秋菊习惯的要上前帮江安卿解下大氅,已经有人抢先一步站在凤主身侧伺候着了。

秋菊见是景一便没说什么,转身催促小厨房快些上菜。

江安卿洁手净面后小厨房就将做好的菜肴端了上来,都是些养胃易消化的食物,这会儿江安卿饿的厉害,没再嫌弃。

喝了两口山药粥后,恰逢冬香秋菊在,那两人眼里的责备快溢出来了,就等着江安卿把饭吃完好好说说。

看出意图的江安卿轻咳了一声,“秋菊你的纠察处可还缺人手?”

秋菊因为凤主不好好用饭不大乐意,又不好跟凤主甩脸子,干巴巴的回,“纠察处的人手确实不够用,已经在物色了,用人得谨慎些,到现在也没选出几个来。”

“那正好。”江安卿刚准备放下碗,被秋菊一瞪立马又把碗拿了起来舀了口粥进嘴,吃下后才跟脸色稍缓些的秋菊提,“往后你带带景一,让他摸索着学学。”

景一对上秋菊的眼睛,不自觉挺直腰板。秋菊没多看他收回视线,“您决定的自然是好的,就是纠察处不在紫禁城内,日后忙起来恐怕您身边没人伺候着。”

“无妨,景一要是能成,可比在身边伺候着让孤省心。”江安卿浑不在意,秋菊便不多说些什么,三个人就那么站在桌子不远处监督江安卿吃下不少。

想来在外头跑了一上午累了,用完午膳消消食江安卿困倦的厉害,被子里塞了两个汤婆子睡了过去。

景一习惯在凤主午睡时守着,正要往平日里呆的角落盘腿坐下,被秋菊抬了下胳膊使了眼色。并非是看不懂眼色的人,景一当即跟着秋菊姑姑出去,换了冬香姑姑在屋内守着。

屋外冻人的厉害,一冷一热的交替着景一哆嗦了一下,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两人便去了茶房里头。

茶叶的保存要讲究也讲究的厉害,温度和空气的湿度都对储存的茶叶泡出的口感有影响,所以茶房一到冬天里头生起小炉子驱寒祛湿,现在进来还算是暖和些。

除却仁寿宫内的事务景一私下里很少同两位姑姑交流,两位姑姑不是难相处的人,但因跟凤主的关系亲密,景一总担心在她们面前留下不好印象。

从角落里抽了两条板凳出来,又给秋菊倒了热水。

“主子既然都那么说了,那就是真将你当作自己人,你啊,命也是好。”秋菊捧着杯子暖手并未喝,“你别紧张,我喊你出来只是同你说说纠察处的事。”

坐着的景一露出认真神色,专心的听着。

纠察处是江安卿登位不久后设立的机构,直属于她掌控,即便是江月谷登位后也不曾触碰到一点。纠察处的人员并不多,挑出来的都是一顶一的好手,各有本事。

金凤国土面积大,地方官就多,管理起来总是不方便,无法探测实情。地方官可是百姓的父母官,若是心存恶念,再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那百姓的日子可以说苦不堪言。

一些官员见江安卿打仗勇猛,偏见的以为是个有勇无谋之人,外加上长年随军队征伐,逐渐的有人动了歪心思。

纠察处便是江安卿的眼睛,潜伏在金凤的各个角落,酒楼的店小二可能是、书院门口摇头晃脑的学子可能是、路边的乞儿也可能是。

极善于隐匿伪装的纠察处人员很快将歪心思的官员搜集证据统一上报,甚至于到后来纠察处人的权利大到遇见符合条件的官员,能先斩后奏,那一时间地方官乃至朝廷官员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的规矩逾越。

不过随着江安卿退位后,纠察处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中,都道江安卿为了放权给新帝,将纠察处解散了。

实则不然,纠察处一直在,只不过从明面上转为了暗处,所以江安卿才能居于仁寿宫而知晓天下事。

秋菊则在后来接管了纠察处的一系列事务,这也是她为何经常一走就是好十天半个月,长则几月不见。

景一入宫时江安卿还在位,不过那时候他年纪小,心里头只有眼前的三分地,根本无暇顾及宫外头的世界,也接触不到这等事。

如今听来心中不免震撼,光是借着秋菊的描述便能想象那些官员是有多么害怕江安卿了。

秋菊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崇拜,笑了笑,“主子能让我带着你,想必已经把其中利害同你说了,我也就不多赘述什么,你且跟着我后头学着看着,日后主子若是教给你什么差事,也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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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香秋菊身上有仁寿宫出宫的令牌,江安卿暂时没给景一,跟在秋菊身后学习的阶段同进同出的,也不需要用到。

秋菊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答应要教景一学东西,那便是第二天就带着人出宫了,江安卿睡醒时两人早不在紫禁城里头。

一时睡迷糊的江安卿没能反应,还为了没瞧见景一在跟前伺候而生了闷气,穿衣时听冬香提起才想起来昨日说了什么。

“景一走时已经把主子早上要喝的茶泡好了,问了秋菊不过傍晚就回来。”冬香替凤主把腰带系好,明显感觉凤主心情稍愉悦了些,不免扬起唇。

外屋宫人们脚步匆匆的布置早膳,掐着凤主从梳妆台前站起的功夫,端上了最后一碟小菜。

“坐下一起用吧。”江安卿。

一起吃饭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冬香没拒绝的在一旁落座,正好还能盯着凤主多吃些。

这边正用着呢,外头慌里慌张的来了个面露惊恐的宫人,吓的脸色苍白跪在地上止不住哆嗦,江安卿皱眉还未询问,那宫人一刻等不了的说道,“凤主不好了!王美人落红了!”

江安卿沉下脸,“派个太监去看看怎么回事。”

人走后江安卿放下筷子没了食欲,入宫的男子身子康健如何是有记录的,王斯淮身体康健,一时诸多可疑之处。

一时半会江安卿拿不准是安胎没注意,还是被旁人所害,得等跟过去的太监回来汇报才知晓。

见此情景冬香唤人撤了菜肴,站在凤主身后替她揉捏额头,“臣虽没成家,但也是听过怀胎前三月不稳,这孩子十有八九是留不下了,可要臣去查查近来王美人所接触的人?”

江安卿抬手让冬香停下,“不必,禁苑内皆是陛下的人,让她去处理吧。”

去的太监很快回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王美人先前一直犯困,君后体谅他免去了每日请安,今日王美人觉得身子爽利了些就去问安了,哪知道路上抬轿子的下人脚滑了下,惊动了胎气,美人直接见了红,孩子是保不住了。

陛下大发雷霆,将抬轿子的人拉出去杖毙,先正陪着郁郁寡欢的王美人。

江安卿让人去库房挑了些礼物送了过去,也算是对人进行安抚。

傍晚时分景一跟着秋菊回来,路上便听见了王美人滑胎的事,不免唏嘘。

能在禁苑内出生长大的孩子少之又少,能平安心智健全的更是不多,特别还是皇女如此特殊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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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凤主也不过两个皇女留存了下来,当然其中也包括凤主常年在外征战,很少去禁苑有关。

景一换了身衣服就急匆匆的去凤主跟前伺候了,进来时脚步轻巧踩在地毯上毫无声音。

听仁寿宫的下人说凤主在小憩,本是不该进来打扰的,但一天没见着了景一心里头思恋的厉害,加上听闻凤主的皇孙去了,想必心中是难过的。

景一私心的想,每当凤主不开心时陪在身边的是他,会不会在某一刻凤主烦忧时会主动想起他,光是想着景一便说不出的开心。

罗汉榻上躺着的女子睡的并不安稳,就连睡梦中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翻来覆去的睡的不踏实。

景一明白大概是做噩梦了,他初入宫中每晚都会被梦魇住,清楚的明白其中滋味的难受,大胆的上前跪在软榻边,轻轻推了下凤主的胳膊,小声的喊着她。

睡梦中的人被喊醒后骤然睁开眼,未褪去的杀意看的景一后背一凉,连忙跪着后退了几步低下脑袋磕头道,“小的见您睡的不踏实,自以为是的喊您起来。”

看清楚眼前的是谁后,江安卿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手回了在枕下抹空的手,揉着胀痛的眼睛坐起身,缓了几下才找回思绪,理清楚当前状况,“起来吧,以后别在孤梦魇住时喊孤。”要不是手头没刀刃,怕景一已经被她不清醒时给割喉了。

“小的往后见您梦魇住,就隔着远些喊您,不靠近了。”景一后怕的腿有些软,却还是固执道,“小的明白这滋味不好受,醒来还格外的累,不如不睡。”

明明还因为梦中郁闷烦躁的心情因为景一的几句话而缓和不少,江安卿嘴角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随你吧。”

江安卿瞥见手边放着的热茶,应当是景一带进来的,端起品了口,是熟悉让她喜欢的味道,最后那点子不悦消散,问,“今日跟秋菊出去一趟,可还习惯?”

“秋菊姑姑见多识广,小的跟在后头见识了许多从前没听过,没看过的事,也明白了人外有人。”景一眼睛亮晶晶的,漂亮的杏仁眼中满是喜悦激动,“小的定然好好跟在秋菊姑姑身后学习,日后定然会成为您的得力手下。”

其实江安卿对景一并没有抱多大的期待,一个从小进宫大字不识几个字的太监,就算是学的比旁人快,但天底下能学的人多如牛毛,不足为奇。

江安卿见识过那么多奇人能才,景一那点小聪明实在不够看的。

唯独能让江安卿在意的是景一宦官的身份,本就是有争议的身份,往后真要做起事来规矩束缚能少不少,矛盾议论的仇恨点能转移。

还有便是景一对她毫不掩饰对赤诚,让江安卿能暂时放心给他去接触。

能做出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能…再找便是了。

“尽力而为便行,做不好回孤身边继续伺候。”江安卿轻飘飘的一句撩拨的景一心池荡漾。

对比之下景一更愿意时时刻刻陪在凤主身边,每日睁眼能看见人在自己不远处,闭眼可在梦中相见。

但他自从知道凤主所忧虑之事,心中便不再拘泥于眼前的小事,他想要让凤主轻松,想要让那些妨碍凤主心情的人有多远滚多远,谁也不能再让她愁眉不展,不敢再对凤主出言不敬。

江安卿看了眼外头暗下的天色,“时候不早了,今夜便不用你守夜了。”

景一抿了抿唇,应了声。

他还没出去,冬香步履急匆的走了进来,脸色说不上好看,“凤主,就在刚刚陛下审出了线索,王美人滑胎被失衡的轿子颠簸只是一方面,查去小厨房发现王美人的饮食中被人动过手脚,里头掺了寒凉伤身子的药。”

“寒凉伤身子的药?”江安卿冷下了脸来,“可对下药的人有头绪?”

“怪就怪在,找到下药的人时已经死了,估计是被灭口了。此事要查能查出点名头来,咱们要不要帮陛下一把?”冬香犹豫的问。

江安卿沉思片刻,抬手,“不着急,等陛下那儿的动向。往后禁苑内争风吃醋,手段不检点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孤不可能事事插手陛下后宫之事。”

禁苑里头跟王美人有过节的人不少,但有手段和胆子下药谋害皇嗣的却不多,江安卿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景一听在耳朵里,对此没什么表示,禁苑内就算是闹翻天了都于他无关的,只惋惜今晚不能守着凤主。

冬日里头在跟前伺候的人能在屏风后头守着,虽拉着床帘看不见里头,但夜里头静悄悄的,屋子里只有他和凤主两人,总能咂摸出几丝甜味。

次日天亮,江安卿撩开明黄色的帘便看见屏风后头忙碌的一道身影,景一取下外袍举着在火炉边烤着,这样凤主起来穿衣裳时就暖和了。

江安卿身着素色单衣,托着下巴隔着屏风朦朦胧胧的看了一会才出声。

一听到人醒来了,景一连忙把衣裳挂回架子上走了进来,询问道,“凤主小的伺候你穿衣?”

江安卿点头从床上下来,任由景一一件件衣裳的往她身上套,装作不经意的问,“今日怎么没跟秋菊出去?”

“秋菊姑姑说下午带小的。”景一如实回答。

知道下午才出宫,景一天还没亮就跟昨个守夜的宫人换了班来,为的就是能在早上伺候凤主更衣。

江安卿略微扬着下巴方便景一整理领口,半恐吓的说道,“又要学东西,又要伺候孤的。倘若是没学好,也没伺候舒心,你说孤要怎么罚你?”

“小的可能没学到秋菊姑姑万分之一的才能,但伺候凤主小的绝不会再出差错。”景一说的认真,整理好领口后抬眸快速看了眼凤主,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闪而过,很快垂下了眼皮。

江安卿眉头一挑,颇有点兴致缺缺,“孤便信了你的话。”抬脚向外室走去。

得知凤主醒来,小厨房很快把早膳端了上桌,皆是些清淡养胃好消化的,吃再多也不会印象中午用膳的胃口。

江安卿没盘发,让景一拿了跟发带替她束在身后,小口的喝着熬煮浓稠的小米粥,很快淡粉色的唇红润了起来。

早晨江安卿吃的不多,没冬香秋菊在一旁盯着,吃的多少更肆无忌惮,一小碗粥下肚后就不动了。

景一有心学着两位姑姑劝说一番,话都嘴边看见凤主斜睨过来的眸子后,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敢多言半句。

他始终跟两位姑姑在凤主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姑姑能说但他不能,哪里有奴才说主子的道理。

景一酸楚了一下,很快打起精神来。

忽然的发觉,他要的不止是能陪在凤主身边,他还想要像两位姑姑一样,能在边上大胆的叮嘱凤主多吃饭,多穿衣。

用完饭后冬香秋菊到了跟前伺候,景一自然的退到了两位姑姑身后,静静的听着她们同凤主谈论他听不懂的事。

外头天亮了,江安卿染着颜色的指甲轻轻敲在梨花木的矮案上,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件上的内容,“朝中有官员上奏关于北方大雪一事吗?”

秋菊,“高太傅有一学生在安西任职,昨日信件已经送到,估计今天高太傅就会带着御史台的大人上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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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傅刚正不阿,一心为国为民,有她是金凤之幸。”知道高太傅会上奏陛下江安卿便不打算管了,有高太傅从旁协助事情总能处理的简单些。

秋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乐了下,“臣还记得当初在来企饿群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看更多万结文高太傅手下求学时,您总是气太傅,时常让太傅拿着戒尺跟后头追的。我和冬香为了掩护您逃跑,挨了不少太傅的打。”

陈年旧事再提起,想起当时快乐轻松的氛围,天塌下来有母皇在上头顶着,她只需要顾着眼前的玩乐便好。

江安卿眼中染上了笑意,“等北方的事情结束,去拜访太傅吧。许久未见她了,不知道身体可否硬朗。”

她们谈论旁的景一并不在意,但听到秋菊谈起从前关于江安卿的事情时,立马来了精神,竖起耳朵期盼着秋菊能多说一些。

可惜对于过去的谈论寥寥无几,很快话题就回到了正事上面。

景一珍惜的咂摸着那点事情品味,想想凤主小时候定然不是死板的书呆子,毕竟没有哪家的书呆子能十五岁上战场。

能当上太傅的一般是地位、品德、名声高尚之人,能把那样的人气的拿戒尺在后面追赶的,景一实在想不出凤主能有多淘气。

再看现在笑都寥寥无几的江安卿,景一眼眶发酸。

午后秋菊带着景一离开,江安卿身边只剩下冬香一人陪着,早已习惯了的相处模式,各自干着各自的事。

江安卿翻了一页书,冬日里冷的不愿意出门,也就窝在宫里头看看书打发时间了。

想起问道,“今年冬天怎么不见宫里举办冰球?”

冬香放下手头事,“估计陛下被王美人的事闹的没心思了。”

江安卿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外头传来宫人禀报,君后求见。江安卿和冬香对视了一眼,看清了对方眼中意味。

这个时间点君后过来实在难以不让人多想,冬香扶着江安卿去装扮了一番,长发盘起珠钗入发,描了眉化了唇,褪去了身上慵懒气,又成了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太上凰。

君后已经坐着等了,侧头低声跟海瑶讲着什么,怀中还抱着裹成圆团的长皇子。

见到江安卿后站起身规矩的行礼,满面笑容的将长皇子抱到江安卿跟前,手指逗弄着小家伙挺翘的鼻尖,“您看,山儿昨晚上就一直闹腾的睡不安稳,臣妾一瞧就知道是想皇祖母了。”

长皇子模样乖巧,眼睛大大的,皮肤白嫩如剥了壳的鸡蛋,被养的是极好,脸上肉乎乎的,正咧开了嘴在笑。

绕是知道君后所来是有事相求,在看见长皇子后江安卿心下不免柔软起来,接过孩子抱了抱,“孤瞧着重了不少。”

“听宫人说山儿比一般孩子要能吃些,长的也就结实。”君后见江安卿如此疼爱孩子,稍稍放松了些,踌躇犹豫的说道,“听闻陛下震怒王美人流产一事,不知道查没查到头绪。本是想禁苑内的事,便由臣妾这个当君后的处理,哪知道陛下执意要自个调查。”

江安卿没着急回他,抬眸看了眼冬香,后者了然的将屋内闲杂人等驱赶了出去,站在了门口守着门。

屋内安静的针落可闻,只听闻不谙世事的长皇子时不时传来咯咯笑声。君后被江安卿如狼般的眼眸盯的后颈发汗,袍子下的双腿软的难以支撑,就连脸上的笑意也僵硬的几分。

“孤扶持你稳坐君后位置,为的是让你协助陛下管理好禁苑内务,不让陛下有后顾之忧,你做了什么?”江安卿沉声道。

君后明白自己的小伎俩在凤主面前藏不住,当即跪了下来,捂着心口悲痛道,“王斯淮在禁苑内处处压臣妾一头,倘若他生的是个女儿,那臣妾…臣妾在后宫中还有什么威严可立,他必然要不将我这个君后放在眼里。”

说着潸然泪下,声音惊动了长皇子,撇了撇小嘴要哭不哭的憋着眼泪。

“要怪就怪臣妾不中用,生了个儿子,才落得如此担惊受怕的下场。”

江安卿被吵的头疼,不过是揉捏眉眼的功夫顾长安被吓的不敢说话了。

他本家虽跟凤主沾亲带故,却一直不敢多逾越,被挑选嫁给还是皇女的陛下时,家中的父母咱三警告提醒他要听凤主的话,万般不可惹人不快。

也因为他的本家极度忠诚于江安卿,故而到现在恩宠不断,祸事未及。

江安卿不愿意听那些让人无法信服的理由,凤眸一扫顾长安熄声连抽涕都停了。

“孤唯一的底线便是不能动皇家子嗣,再有一次,这君后的位置,顾家其他人也能坐上。”

没有严厉的苛责,没有暴怒的情绪,平平淡淡吐出口的话,却让顾长安后怕,却又不悔残害王斯淮孩子一事。

但往后是万般不敢再对皇嗣动手,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发怒真会将他从君后的位置上罢下去,甚至还会拖累到母家。

同时也明白了,凤主如此说,证明这件事过去了,不会再追究责任,心下那点担忧放了下来。

凤主护着,陛下便不会为难他,也不会为难顾家。

君后带着长皇子走后,冬香才进屋来,开了窗户点缝隙透风,唏嘘道,“臣一直以为君后性子听话,柔软,没成想男人狠起来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们行军打仗占领城池,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对老弱病残下手,更别说是怀着身孕的郎君了,路过看见都绕着人走,就怕身上的煞气冲撞了胎儿。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况是有私念的人。”顾长安害怕什么江安卿导致能理解,她便是在禁苑内长大的,见识过不少后宫阴毒的手段。

就连他和善的父皇手中也沾染不少的鲜血,有的为了争名夺利,有的为了保全自己,整个陷入了一个怪圈内,但江安卿知道,非人力能解决。

“那陛下那儿是否需要去宽慰一番?”冬香问。

“君后大张旗鼓的过来,想必陛下已经知晓了,说与不说都无妨,陛下不会再计较。”江安卿呼出一口气,在她看来江月谷还是太过于年轻气盛。

虽失去了孩子,却在众人面前怒成这般模样,帝王要做的是喜怒不留于色,甚至要做到喜怒无常,让人无所猜忌才是最好的。

倘若是做不到,那便冷下脸,狠下心来,让人人都惧怕。

禁苑内的动向如何,身处于养心殿的陛下何能不知,宫里到处都是陛下的眼线,每个宫的侍君们整日做了什么,有没有跟宫外的家人联系,陛下心知肚明的很。

虽仁寿宫内暂无眼线安插,但也是知道君后带着长皇子去找了凤主。

接到翠巧递上来的消息后,江月谷胸膛鼓动起伏了几下。已经猜测到是君后下的手,整个后宫中除了他谁会那么着急的想害死未出世的孩子。

江月谷知道了却不敢动手,顾长安的身后是枝繁叶茂扎根极深的顾家,更是母皇所护着的家族。即便内心惋惜逝去的孩子,也不得不就此作罢。

那番的大肆调查不过是为了让君后心中后怕,是敲打也是警告。

“罢了,罢了。”年轻的女帝把信件凑到油灯跳跃的火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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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火舌飞快吞噬,一眨眼的功夫纸张只剩灰烬。

偌大的禁苑内多的是给陛下生孩子的男子,他气的不过是被挑战的皇威,气的是竟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江月谷冷冷的抬起眼眸,“君后要带着长皇子,还需处理后宫繁琐事务,朕于心不忍,便让提拔王美人协理六宫吧。”

翠巧应声而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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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正值盛夏,烈日当头的京城内熙熙攘攘,街道上喧闹的小贩叫卖声,马蹄翻飞的踢踏声混杂在一起。

远处一人骑着黑棕色的骏马在京城街道疾驰而过,躲避的人群堪堪闪身,怒火中烧的抬头要骂,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京城脚下当街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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