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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VIP]第101章
她神色怔怔,好像被吓到了。
陆绥不动声色打量她脸上的神情,知道这个消息,瞧着反而还有几分凝重,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陆绥低声唤回了她的思绪:“你不满意。”
竺玉深呼吸了口气,她抬眼对上他,似乎是不愿意相信,而要竭力同他争辩:“父皇一向宠爱贵妃娘娘,两人近来感情和睦、形影不离,父皇怎么可能舍得赐死贵妃娘娘?”
她压低了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沙哑。
陆绥拢眉:“我亲耳听见。”
接着,他状似随意开了口:“殿下很在意周贵妃。”
竺玉情急之下又叫他抓住了蛛丝马迹,她谨慎起来,缓了缓焦躁的情绪,她也放软了态度,收敛起方才竖起来的刺,低声软软地问他:“陆大人,你可知遗诏在哪儿?”
陆绥扫了她两眼:“怎么,你想去偷?”
竺玉一下被他点破龌龊的心思,怪没脸面的,她低着头,睫毛浓长,簌簌扑出扇形的漂亮阴影,她心虚道:“陆大人,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难听,什么叫偷,本就是要给我的东西,我偷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陆绥低头,就能看清她因紧张不安而发颤的睫毛,手指情不自禁攥紧了他的袖口,还毫无察觉。
支支吾吾的开口,断断续续把话说完。
怎么能说不是心虚?又胆大包天又怂得不行。
陆绥直接点明了她打的算盘:“偷来篡改。”
他迫使她抬起脸来,不让她像那遇事的乌龟,躲进龟壳里。
他直言不讳道:“你不想周贵妃死。”
他说话本来就像冬日里的一捧雪,总是冷冰冰的,颇为不近人情。
进了翰林院之后,说话就更冷酷无情。
都不像雪了,而是稍不留神就会伤人的冰碴。
不过陆绥并未追问,对她同周贵妃莫名而来的情分,没那么关心。
竺玉被迫同他对视,被揭穿后,索性破罐破摔:“你既然什么都猜到了,就告诉我遗诏在哪儿。”
说她胆子大。
她又时常表现的胆小如鼠,稍稍越界的事情都不敢做,一点琐碎的小事也瞻前顾后、怕东怕西。
说她胆子小,这会儿又能当机立断做出要篡改遗诏的事情来。
陆绥默了几许:“字迹难仿,此招太险,届时被拆穿,你自身难保。”
他抬手,粗粝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鬓发的碎发被细细收拢在耳后。
她眼底发红。
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好似这件事是她非做不可的。
陆绥接着不急不缓给了她建议:“不如直接烧毁了事。”
他淡定从容说出这句话,丝毫不觉自己说的是多倒反天罡的话。
“你本就是正统,即便没有遗诏,也该是你继承大殿,登基为帝。”陆绥薄唇微抿,吐字清晰:“遗诏既已烧毁,周贵妃也能如你所愿保全性命。”
男人指腹温凉,竺玉却觉得被他轻轻触碰过的皮肤像是被野火撩过,微微有些烫。
她的心脏,好像也有点烫,像是进了滚烫的水里,洗过了一遭。
咚咚咚的敲得比往常要快一点。
她望着陆绥,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遗诏在哪儿?我自己去偷。”
陆绥毫不犹豫出卖了长元帝,平静吐字:“在保和殿的匾额后方。”
只等帝王驾崩,而后在王公大臣的见证下拿出来宣旨。
如今想要去偷,自是不成的。
长元帝会派人日日检查,匾额后的遗诏若是不翼而飞,他定会察觉,即便对朝政有心无力,可要赐死一个人却不是难事。
临终前先鸠杀了周贵妃。
也省得麻烦。
帝王的爱,总是如此。
看似有情,其实是冰冷又无情的。
竺玉点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下,她轻抿唇角:“多谢你。”
陆绥顺着杆子往上爬,也没同她客气:“拿什么谢我?”
竺玉默了默,垂着脑袋,只用头顶对着他,像个不高兴的小兔子,耳朵气得都要竖起来了。
但还是在沉默之后。
踮起了脚尖,仰起脖颈,凑近他的唇瓣,落花点水般,主动亲了他一下。
陆绥仿佛愣了下。
在她亲完之后,脸红红想要往后逃的时候,重新捞住了她的腰。
“和谁学的?”
“你不喜欢?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她说这句话时,脸还是红的。
第一回主动亲人,生疏又不自然,还有些害羞。
但是…
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
陆绥诚实道:“喜欢。”
他的手掌拢着她细细的腰肢,手指漫不经心压着微微塌陷柔软腰窝,占有似的圈着她。
陆绥低头,狠狠教了她如何亲人。
比起她的蜻蜓点水,他的吻,浓烈的像酒,要捅穿了她的喉咙似的。
竺玉发觉陆绥越来越像那欲壑难填的老餮。
这几回好似都要将她的喉咙弄肿了才罢休。
任这个男人平日看起来多温和从容,到了床上就是另一种样子。
年轻、身强力壮,像头没吃过肉的狼,有使不完的力气。
满春楼那回,她吃了大苦头的。
后来没了力气,跪也跪不住,红绸缠绕着手腕,另一头被随手落在床顶的落钩。
只是她不怎么记得了,这段记忆模模糊糊。
本能还是有些怕,想躲的。
先前陆绥威胁她的时候,她真是恨不得杀了他才好。
现在,好像又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竺玉胡思乱想着,抬头的时候没注意,后脑勺撞上了后面的门板,好在陆绥伸手挡了挡。
她的脑袋重重撞上了他的掌心,咚得一声,听起来都胆颤心惊。
陆绥的手背当即被撞红了,得亏是骨头硬,重重抵着门板也没碎。
痛应当还是痛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小心些。”
竺玉心里混乱,噢了噢。
这一整天,她的心里都乱糟糟的。
总之,就是静不下来。
竺玉感觉自己被陆绥给勾引了,他做出这种善解人意的好人样子,她就容易招架不住。
她莫名想起,那日她去翰林院。
还以为里头没人,闻见纸页翻动的声音,顺着声缓缓朝角落的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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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看去。
一身官服的男人静静坐在那边。
轮廓模模糊糊的。
乌黑宽松的大袖,一双瘦白的大手,指尖漫不经心压着纸页,正巧一缕金光从窗缝拂在他的身上,晴光映雪的容颜,清贵出色。
她当时便觉着心脏重重的一跳。
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她说不清楚。
更不明白怎么回事。
出了宫。
竺玉刚回别院,就被事情找上了门。
原是陈家来的表妹,要她主持公道。
小姑娘是偷偷摸摸的找到她这个有权有势的表哥跟前。
她是庶出,在陈家没什么存在感。
几个哥哥不争气,姐姐也不是好惹的。
她庶出的二姐,同赵家的嫡子,被家里人抓奸在场。
男方却不肯认账,不愿娶庶出的为正妻,觉着她配不上高门大户的正头娘子。
女子的名节已经没了。
嫁过去当侧室,也不是不成的。
可她这二姐是个心高气傲的,设计这么一出便是要逼婚。
这事传出去不好听,两家名誉受损,她才议好的亲事也要受姐姐的牵连,这么下去怕是没有下文了。
迫不得已,她只好找到太子表哥这里碰碰运气。
好叫表哥出面,拿身份威压赵家答应了这门婚事。
竺玉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说:“表妹不必担心,舅母定不忍家中的其他人被连累。”
她如何管得。
表妹也是沉不住气,赵家气不过不想答应,陈家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她那舅母也不是省油的灯。
自家女儿还没出嫁,不会眼睁睁看着被妾室所出的女儿连累了名声。
竺玉耐着性子,劝了她一会儿。
表妹才慢慢冷静了下来,不过还是气愤不已:“那赵家的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二姐,却还同她无媒苟合!”
“可见男人的嘴,真是信不得。”
“婚前背地里就勾勾搭搭的,不顾女方死活,哪里是真的喜欢。”
“都只是想骗了身子,玩玩罢了!”
竺玉听着,有些发怔。
她好像忽然清醒了几分,这样算来,她同陆绥也是无媒苟合。
陆绥心里想的会不会同赵家的这个也没什么分别。
都只是玩玩罢了。
她有点说不明白的不高兴。
第102章[VIP]第102章
表妹这番话,像一盆凉水,不声不响就浇灭了她心里原本那些别扭的心里。
本来想到那日在翰林院的画面,脸热热的,手热热的,心脏也热乎乎的,浑身都有些紧张的感觉。
这下子是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陆绥长得是很好看,颇有几分姿色。
清贵又沉稳,不咄咄逼人时说话做事又都稳妥可靠。
像一个值得托付的兄长,尤其靠得住。
她刚好又在少年怀春的年纪,陆绥私底下又不知道什么叫收敛二字,暗地里没少对她行那僭越之事。
又温柔又霸道。
索求无度却也知道让她舒服。
三番几次,她便被表面的温柔蛊惑,渐渐扰乱了心神。
这下当即又清醒无比,陆绥定然不是真心爱慕她,对她做的事,仔细想来,也无尊重可言。
不然也不会在青天白日里,就乱来。
而且。
他往后也会说亲,很快也要娶妻生子。
他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
这样也好,她也没有。
竺玉忽然有些庆幸表妹走了这一遭,不然她稀里糊涂的可能还要继续被陆绥的温柔给骗了。
她便是要喜欢一个人。
也要喜欢一个敬重她、不嫌弃她、品性高洁之人。
“太子表哥,得了您一句话,我也放下心来了。”
“只盼着姐姐与我都能顺顺利利的出嫁。”
这世道,女孩子也只能寻求嫁一个好的夫家。
竺玉叫人将表妹送了出去,临了还从库房拿了几千两银子和几样值钱的首饰给送了过去。
她知道陈家是极其重男轻女的,小姑娘在家的日子不好过,她与她也算打小就认识的情分。
出嫁之后,手里有银子,日子也会过得好些。
另一边,皇宫里。
帝王病重,周贵妃日夜侍疾,尽心尽力。
太医院送来的汤药都是经由她的手一勺一勺喂进长元帝的喉咙里。
白云观的老道已经被关在了牢狱里。
周贵妃去看过,两边的琵琶骨都被利刃穿透了,用锁链将他这个人锁在了墙上,身上的道袍被血迹浸染的鲜红。
吊着最后一口气,没要了他的命。
长元帝虽然昏聩多年,可年轻时候的狠劲儿还是在的。
得知自己被蒙骗之后,惩治的手段断然不轻。
“陛下,该喝药了。”
周贵妃端着药碗,轻轻吹了吹,仔细小心的将汤药送到长元帝的嘴边。
男人默了默,一口接着一口,咽下了汤药。
只是才喝完了药,就又咳嗽了起来。
周贵妃放下碗,握紧了男人的手,她垂下眼睫,神色苍白,眉眼间还有几分熬出来的疲倦。
她的眼睛瞧着红红的,好像哭过。
长元帝感觉她瘦了不少,好似也病了一般,很是憔悴。
他反手握住了她,嗓音低哑:“不必担心。”
周贵妃垂泪,弱不禁风的模样惹人怜惜,她在帝王面前极少示弱,哭也没哭过几次,总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掉泪的。
这几天的眼泪,比她先前在他面前哭起来的次数都要多。
长元帝的眼里仿佛只剩下她,眼神温柔:“朕舍不得你。”
周贵妃拭了拭眼泪,带着鼻音小声地说:“臣妾失态了,陛下可要快点好起来。”
长元帝握紧了她的手:“朕知道你对朕的一片心意。”
她身边无子。
娘家势力强大。
他若是走了,真的留下了她,也是吃苦受罪。
陈皇后容不下她,以免日后争得头破血流,于家国并无好处。让她随着自己一同往生,来世还能再做夫妻。
长元帝甚至有些不放心,心慈手软的太子,能狠得下心让嫔妃殉葬吗?
再者,他也不想让她走在他后头。
长元帝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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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过其他念头,还存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赐她一杯毒酒,让她死在自己身边。
他便也能紧紧握着她的手,共赴黄泉。
如此,两人也不必走散。
只是长元帝怕自己到时候瞧见她那双眼睛里无声的泪,会于心不忍,如此才作罢。
长元帝回过神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朕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周贵妃破涕为笑,接着又叫人端来了补汤:“陛下莫要哄骗臣妾才是。”
她经手的药碗,男人毫不怀疑,尽数咽下。
这些汤药其实也没有问题。
只是长元帝的身子,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便是不再对他下药,他也没有几日可活。
出了内殿。
周贵妃眼中的泪,悄然不见。
便是方才那副柔弱的样子,也是在长元帝面前装出来的。
周贵妃唇角噙着冷笑,男人口中说的再好听,不也还存着要她死的念头吗?
她如何不了解这个自私自利的帝王。
说着爱她如珍宝的话,临死也不打算放过她。
若是从前,死了便死了。
这深宫早就活埋了她。
如今,她可得好好活着,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一个短命的鬼陪葬。
*
竺玉自从知道殉葬的旨意,连着几天都睡得不太安稳。
她在保和殿放了钉子,父皇若是大行故去,她便即刻叫人守住保和殿。
她才悄声无息将遗诏给烧毁了。
如此一来,谁也不会知道。
只是纵然放了钉子,安插了自己的人,竺玉也还是不太放心,怕自己即便重生一回,也拗不过原本的命运。
父皇这番来势汹汹的病,就比上辈子要早大半年。
思来想去,竺玉还是打算出宫一趟,她这里可用的人手不多,父皇前几日才把禁卫军的令牌交给她,任她差遣。
已经在安排后事。
竺玉乔传打扮出宫了一趟,走了周家的后巷。
她戴着斗笠,守门的小厮认不得她:“您是哪家的公子?”
“我是你们小公子的同窗,我有事找他,你去通传一声。”
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眼,瞧着她不像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说的也不是谎话,这才愿意进去帮她通传。
周淮景今日休沐在家,周淮安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操练了好长一段时日,皮肤晒得有些黑,顶着张臭脸,看起来就更像不解风情、凶神恶煞的恶霸小郎君了。
听到通传,周淮安也没在意,随口就让人进来。
他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看起来虽然不好相处,但是性子直爽,眼里又见不得脏东西,因而人缘不错。
时不时会有同窗找上门来,也不奇怪。
但周淮安也没想到今日来的是太子。
自打他入了军营之后,许久没见过太子,他已经晒得黢黑,她瞧着还是细皮嫩肉的。
周淮安锁紧眉头,很不满意道:“殿下怎么偷偷摸摸走后门?好似见不得人一样。”
到他们将军府上,有这般见不得光吗?
还是怕被陈皇后知晓,多大的人了,做这点小事也要看陈皇后的脸色,哪里有储君的半点样子。
周淮景重重拍了他一下:“你先闭嘴。”
周淮安气得冒烟,兄长偏心这个表弟也不是第一回了!!!
竺玉此番前来,便是想同她这位心思深的表哥借点人手。
“周大人,我有事相求。”
“殿下同我到书房里来。”
“好。”
周淮安也想跟过去,被他哥冷冷瞪了眼。
他便只能在门外等着,他心里不爽,有什么事儿他又听不得。
竺玉并未将遗诏的事情告诉周淮景。
她支支吾吾的开口,目的是来讨人的,她能用上的心腹实在是少得可怜。
真到了那日。
怕是不够用的。
周淮景亦知道陛下所剩时日不多,也知道她怯怯的在怕什么。
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年龄都不大,也没遇过这么大的事儿,会害怕也正常。
周淮景解下腰间的玉佩给了她:“你要用到什么人,届时就拿着这枚玉佩去找陛下身边伺候多年的刘公公,你要办什么,他都会替你去办的。”
竺玉微微诧异,没想到刘公公竟然已经是周家的人。
她接过玉佩,用力攥紧:“待我用完了再还给表哥。”
周淮景听见这声难得的表哥,微微一笑,他素来冷淡,这么一笑,便如窗外春风吹过簌簌绽开的绵白桃花。
好看的惊心动魄。
周淮景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会儿舍得叫我表哥了。”
不给她办事,从她这儿还真难得到些甜头。
是个小气的表妹。
又笨又聪明的,也不知道像谁。
竺玉脸上热乎乎的,被说的有点无地自容,她红着小脸低声解释:“在外头…不方便。”
她有些心虚的低着头,声音也有越来越弱,勾得人心里痒痒:“我心里是想叫表哥的,怕被别人听见。”
这番解释,也不是说不过去。
周淮景垂眸扫了扫她,眸色忽然顿住,她低头时,纤细的脖颈拉出细腻的弧度,宽松的衣领透出雪白的皮肤。
只是脖颈后这片瓷白的皮肤落下了醒目的咬痕。
像是被人咬过的痕迹。
再瞧着她的眉眼,姝色动人。
清绝的脸庞透出从前没有的媚色来。
竺玉不知道她脖子后面还有痕迹,陆绥时常不声不响就出现在她宫外的别院。
起先还会耐着性子帮她处理一些棘手的奏折。
等到慢条斯理的处理完她的事情,就不急不缓的开始料理她。
男人重欲,弄得她又爽利又难受。
喘不过气儿来,仰着白皙的细颈,眼角含着水色,脸上红红的,手指攥紧了他的肩头,绷直了脚趾。
好像经历了一场大风大浪。
她常常累得趴在他怀里就睡着了,连驱赶他下床的力气都没有,顶多是用已经抽筋的小腿踢一踢他。
对他而言,却是不痛不痒。
周淮景的笑意慢慢的淡了,脸色如常,处惊不变的瞧着没什么情绪,他随口问:“你这几日都在宫中?”
第103章[VIP]第103章
竺玉也没听说周淮景话语里的试探,照实了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几日琐事多,常常要外出办事。”
周淮景盯着她的脖子,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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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这是人咬出来的痕迹,而不是什么蚊子叮出来的伤口,或者是不小心磕着碰着。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倒是不曾听她说过同谁有这般亲密的关系,也没听说她对谁心有所属。
唯独同李裴关系更亲近些。
周淮景先前也见过李裴对她搂搂抱抱,尤其没有分寸,她的神色看着不像是喜欢,也没有厌烦。
就是脾气很好的,勉强忍耐着。
周淮景瞧着她脖子上的痕迹,有些微不足道的冷怒,却又不太方便张口多说。
即便她是他的表妹,可到底也还是面皮薄的小姑娘,若是直接开口问,周淮景都怀疑自己会惹出她的眼泪来。
表兄妹的情分还没多深。
可别叫她怨了他。
但是要周淮景坐视不理,却也难。
她瞧着就是温温柔柔好欺负的糯米团子,万一是有人强迫了她,或者偷鸡摸狗趁她不注意做的呢。
周淮景沉思半晌,语气如常:“多事之秋,风雨欲来,你若没有重要的事,便留在宫里。”
竺玉点点头:“表哥说的有理。”
周淮景把人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用了午膳,周淮安厚着脸皮也来蹭饭了。
周淮景没把人轰走,用过午膳,似乎是看出了他这小表妹眉眼间的疲倦,就不动声色把人支走,把人领回自己平日休憩的厢房,让她在屋子里头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回去。
竺玉也没推辞,到底是累着了。
不过也不是身体上多么劳累,只不过这些天难免心思重,想多了事情,精神不足,人看着也就怏怏的。
院中伺候的奴婢恭恭敬敬的进屋来铺床单,换被子。
这倒也是二公子头回让人睡在他的屋子里,以前从未有过。
便是小公子宿醉后找错地方,钻过来也会被轰走。
二公子就不喜欢除了他自个儿之外的人到他的领地。
洁癖也有几分重。
若非如此,也不会都已经是朝堂高官,屋子里还没个伺候的人。
底下的奴婢更不敢怠慢这位贵客,需得把人服侍的妥妥当当才行。
竺玉进了屋子也没多想,脱了鞋,钻进被子里,总算也能舒舒服服睡一觉。
前两天晚上。
睡也睡得熟透了,可睡前也的的确确把她累得够呛。
陆绥极有耐心,不论忙到多晚,不管看起来累不累,他好像都有数不完的精力来料理她,腾出手来慢条斯理的处置一条已经在他砧板上的白鱼似的。
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她有点怕又有点没法子。
渐渐的也能得到一点儿趣味。
身体好似都不是她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到了后半夜。
那湿透了的床单简直没法看。
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儿。
这湿透了的床单还没法给别人瞧见,都是陆绥收起来,在她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就给处置了。
竺玉和衣而眠,窗外偶有春风。
扑在枝头,簌簌的响。
她趴在枕头上,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熟睡。
周淮景特意将弟弟叫到了远些的亭子里说话,免得这沉不住气还心直口快的弟弟,突然拔高了声音吵醒屋子里的人。
周淮景半点风都没透,拐着弯打探消息:“太子近来同谁关系要好?”
周淮安平常观察的没有那么仔细,但是因为兄长的三申五令,确实像盯犯人似的盯着她许久。
最近,她还真的就老实巴交的。
什么事端都没生。
许是京城里的人都已经嗅到了满城风雨欲来的气息,谋而后动,个个心机深沉、手段老道的人也都隐忍不发。
等着皇城的腥风血雨来临时。
好能明哲保身。
“没谁。”周淮安抿了抿唇,补充道:“明面上我是没瞧见她同谁走动,私底下我就不清楚了。”
周淮安早就看不惯兄长处处偏爱这个表弟,而不将他这个亲弟弟放在眼里,趁此机会,冷不丁发作了起来:“兄长也不是看不出来,我们这个表弟本来就不是个心眼少的,骗起人的招数目不暇接,兄长别总觉得她可怜,打小她就是那副表情,可怜巴巴的瞧着你,转头就不搭理你了。”
小时候被她嫌弃过许多回的周淮安提起这些事依然耿耿于怀。
周淮景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反倒听了一肚子牢骚,他意味不明看了眼他:“你不喜欢她?”
周淮安没承认:“也没有,就是心烦。”
周淮景默了默,他问:“你小时候不是常常嚷嚷着要母亲给你生个妹妹吗?”
且不说他们这一房。
便是二叔伯他们那一房,生的都是儿子。
将军府家教严,都没有妾室。
外头更是不敢养人,弄出什么私生子来。
这里里外外都找不出个妹妹。
真就是邪了门。
小时候,周淮安瞧见别人家乖乖软软的小妹妹,心里痒痒,又馋的很,眼巴巴凑到小姑娘身边去,想同人家玩。
偏偏他小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讨人喜欢。
看起来冷酷,又凶巴巴的。打起人的力气,像头蛮牛。
五六岁的小妹妹自然也不乐意同他玩,瞧见他就躲得远远,他回家就很委屈的抱着母亲,眼睛都是红的,一定要母亲给他生个妹妹出来。
周淮景心里,其实也盼着有个妹妹。
几个弟弟,从小到大惹了许多让他头疼的事儿。
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
周淮安被兄长冷不丁这么一问,也不知是怎么个意思,他觉得莫名其妙:“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接着他又有点不服气的嘴硬道:“兄长,我早就过了要妹妹的年纪,没有就没有吧,有几个哭唧唧的妹妹也够让人心烦的。”
周淮景抬了下眉头,唇角噙着淡笑,懒得再说。
刚刚兄长将他叫到亭子里来,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就这么三言两语,还值得避开耳目吗?
周淮安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
周淮景拍了下他的脑袋,说:“怕你吵着你表弟睡觉。”
周淮安:“???”
他气得大叫:“她睡个觉有那么金贵吗!?我从前犯懒起床晚了,你可是从来没有心慈手软,上来就踹我的!”
“二哥,你真偏心。”
周淮景不置可否:“谁叫她长得比你好看,比你讨人喜欢。”
这话周淮安是想否认都没法否认的。
他这小表弟,若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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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先前能把李裴迷得都要断袖了吗?穿了裙子还叫秦衡念念不忘、神魂颠倒。
竺玉这一觉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眼见着天色晚了,周淮景才进屋去把人叫醒。
小姑娘窝在锦被里,睡得熟透了,小脸红扑扑的贴着柔软的枕头,唇红齿白,樱桃小口微微张着,还能瞧得见粉嫩的舌尖,好像贪吃的小馋鬼。
睡着了都顾念着那口吃的。
周淮景知道他弟弟方才说的话没有错。
他这个小表妹确实是个没心没肺的,只有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乖觉,可是她乖乖的看着你的时候,总容易叫人相信她的确是真心的。
其实如此也好。
这样才是聪明人。
她只想讨到好处,不愿付出代价。
这样也对,起码不会吃亏。
莫名的,周淮景戳了下她的脸,他已经有许多年没做过这么幼稚的举动。
他笑了笑,见她没醒,便也算了。
等出了这道门,叫侍女进屋去:“将里头的小主子叫醒。”
侍女低着头,赶忙进了屋。
只听见外头的主子有冷不丁补充了句:“温柔些。”
侍女不敢多想,唯有照做。
小心翼翼将屋子里这位小主子叫醒,侍女便又恭敬服侍着贵客更衣。
竺玉睡了太久,后脑勺都很沉。
走的时候,周淮景派了人从后门将她送出去,以免被旁人瞧见。
竺玉手里攥着周淮景给的玉佩,心仿佛定了下来。
她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了宫里。
*
宫里头,平静的可怕。
深更半夜,悄然寂静的时候。
漆黑的走廊下经过一道匆匆的身影,来人罩着黑衫,几乎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门吱的一声,开了又关。
陈皇后坐在蒲团前,双手合十对着佛像,瞧着样子像是为她的丈夫、当今的皇帝祈福。
吹灭了刚点的三支香。
陈皇后这才有空回头看向方才过来的人。
刘公公摘下黑色的兜帽,卑躬屈膝:“娘娘。”
陈皇后这几日气色极佳,红唇微勾,她问:“陛下可有留下口谕?”
任谁也不会想到。
刘公公是她的人。
陈皇后平日从不召见她这颗了不得的钉子,到今日,总算用得上这个人了。
刘公公垂下眼皮,想了想:“没有口谕。”
长元帝召见陆首辅的事情,陈皇后早就知道了。
若非安排后事,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刘公公接着说:“但陛下亲自写了遗诏。”
陈皇后挑了挑眉:“你瞧见了?”
刘公公点头,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般低声告诉她:“太子继承大典,周贵妃…随帝王殉葬。”
陈皇后微微一怔,随即就笑了起来。
她实在没想到,那个贱人受宠这么多年,临到头竟然会被最爱她的男人赐死。
陈皇后愈发觉得自己当年铤而走险,做的没有错。
若是这贱人有儿有女,长元帝还舍得赐死她吗?说到底还是因为继承皇位的是她的“儿子。”
长元帝不舍得那贱人往后“受罪”,索性带走了她。
陈皇后胸中痛快,许多年没有这么爽快过。
若是可以,她都要大笑出声了。
“遗诏在何处?”
“娘娘放心,遗诏被封存上锁,陛下交给了陆首辅,等新帝登位,便可公之于众。”
“知道了。”陈皇后对刘公公笑了笑:“还要再辛苦公公一段时日了。”
“奴才应该的。”
刘公公离开时,依然是一袭黑袍。
他今夜所说,全是周贵妃吩咐的。
刘公公倒也猜到了周贵妃的心思,先叫她痛快几日,她既觉得快意,又放松了警惕,等事情尘埃落定,临到头了,再叫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盘算落空,得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第104章[VIP]第104章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
永寿殿内烛火通明,太医院的太医尽数被叫到了殿内,病重的帝王脸上透着死气沉沉的苍白。
咳嗽声久久不止,唇角沁着血丝,眉眼好似透着一股黑气。
长元帝撑着最后一口气,临到头了,还是不放心,他抬起眼皮,气若游丝的说:“去,将周贵妃请过来。”
刘公公眉心一动,低着头:“奴才这就去。”
酒水已经备好,这个时候将周贵妃叫过来,是何用意,昭然若揭。
刘公公不动声色瞥了眼案桌上的酒杯,给他的小徒弟使了个眼神,随后才去请周贵妃。
周贵妃看见刘公公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特意梳妆打扮过了,镜子里的女人美艳动人,岁月仿佛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周贵妃漫不经心整理好发髻上的金步摇,这是她入宫那天,长元帝赠予她的礼物。
今夜,她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长元帝已经屏退了太医,殿内烛火晃动,风声夹着雨声,淅淅沥沥,几分萧瑟。
他突然回忆起来多年之前,第一次见到她,也是一个雨天。
江南夏雨,少女撑着伞,静静停在桥上,似乎在等人。
等的不太耐烦了,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雨停之后,她等的人才匆匆赶来。
她扭头就走,少年连声道歉,不知同她说了什么,她绷不住冷脸,还是破了功笑了出来。
便是那一笑。
叫长元帝心跳如擂,眼睛里从此再也没有别人。
他的上半辈子,如履薄冰,想要什么都不能轻易的得到,如此才养出帝王后来霸道的性情。
既看上了,不管她爱不爱自己,不管她是不是心有所属,都要把人给占了。
他逼迫她入宫。
犹不满足,背地里杀了她从前的未婚夫。
这十几年来,事事顺着她,可是她依然不爱他。
他知道,什么都知道。
她对他的笑,都是装出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长元帝再也没有从她脸上看见过一如当年那般如骄阳明媚炽热的笑意。
“陛下。”
温温柔柔的声音,让这个行将就木的男人慢慢回过神来,他抬起手,拍了拍床边的位置:“坐过来。”
周贵妃微微笑着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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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迟迟未动:“陛下看着愈发憔悴了。”
长元帝又咳了起来,吐出的已经是黑血,他捂着胀痛的胸口,待缓过这口气,漫不经心的叫人将准备好的毒酒端了上来。
“朕放心不下你。”
周贵妃的笑意深了几分,她说:“陛下向来牵挂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事到如今,长元帝还有些贪婪的望着她脸上的笑:“我知道,你恨我。”
周贵妃笑而不语。
长元帝望着她的眼神中有着无尽的不舍和爱恋:“可是我真的不能将你独自留在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了。”
周贵妃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是啊。”
小太监低着头将托盘上的酒杯送到贵妃面前,周贵妃端起酒杯,而后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她眼神淡淡,漂亮的眼漫不经心望着他,语气也很淡:“陛下不是病了。”
盛装打扮的美人,在灯下更衬美艳。
她说:“是中了毒。”
长元帝又咳出几口黑血,喘气儿都有些费劲。
周贵妃吐字道:“是臣妾下的毒。”
长元帝默了半晌,咽下口中的血,他说:“我知道。”
周贵妃用手帕,动作温柔的替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她也知道他最后会清楚这一切。
这个人,从不受宠的皇子当上皇帝。
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只是后来这十余年,力不从心,才开始寻仙问道。
他反应过来,怎么会不起疑心。
不过她不怕,就算他知道,也无力回天。
周贵妃望着他的眼:“那臣妾便说一些陛下不知道的事情吧。”
她莞尔:“太子殿下其实本该是个小公主。”
她接着说:“这后宫也不是没有过皇子,只是都您的正妻、大烨朝的皇后偷偷给杀了。”
长元帝猝然睁大了眼,抓着床幔的手也狠狠收紧。
周贵妃捏住他的下巴,长指抿开他的唇瓣,将手中的毒酒灌进了他的唇齿:“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听你的话吗?”
“因为他们都是臣妾侄儿的亲信。”
“遗诏这会儿应该已经烧了。”
“陛下放心的去吧,您的女儿会好好继承您的江山。”
长元帝眼底猩红,布满了血丝,看着便极度的骇然。
他想到太子,那个文文弱弱的太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即便这件事,也没让他觉着不甘心。
他只是恨,恨不能同她一起死。
长元帝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喉咙里的这口血再也忍不住,缓缓溢了出来,血染衣襟。
男人睁圆了眼,却已经断了气。
终究是死不瞑目。
周贵妃慢慢合起他的眼,一脸漠然。
只有他死了,她的女儿才能当上皇帝。
*
竺玉半睡半醒间被平宣给摇着肩膀叫醒了。
外头天光刚亮,时辰还早。
她又不用去上学,父皇自从病重之后,她也不用上早朝,压根不必起得这么早。
平宣瞧见小主子懵懵懂懂的神色,连忙同她说清缘由:“殿下,长寿宫传来消息…”
平宣随了主子,胆儿也小,他说话哆哆嗦嗦:“陛下薨逝了。”
事发突然。
同上辈子也没什么分别。
平宣顾不得其他的,叫来伺候的小宫女,七手八脚为殿下更衣。
平宣心里又有几分激动。
可算让主子熬到了今日。
说句大不敬的,陛下若是不死,太子殿下又如何能登上金銮宝殿。
平宣想到这里就有些心酸。
往后,他家主子便不必受许多窝囊气了!
连他这个小太监都能跟着挺直腰板,趾高气扬的看人。
毕竟这天下,没有人能越的过皇帝。
有过一次经验,竺玉这回便没有上辈子那么惊慌失措。
灵堂已经布置好了。
竺玉穿着一身孝服,衬得小脸苍白,灵堂内,朝中大臣、王宫内眷,亦是一身白色的孝服。
“陛下口谕,太子贤德,品行贵重,民之所向,深肖朕躬,必能继承大统,即皇帝位。王公大臣,尽心辅佐,共图新治。钦此。”
即便没有口谕。
此事也已成定局。
大烨朝就没有第二位皇子来同太子争抢新皇的位置。
竺玉穿着孝服就被推上了金銮殿的宝座。
陈家人可谓是春风得意,喜形于色。陈皇后听完刘公公宣读的口谕,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先前所提的遗诏。
她面色微凝,盯着刘公公:“陛下难道不曾留下遗诏吗?”
刘公公面不改色道:“陛下去的匆忙,不曾留下遗诏。”
陈皇后死死瞪着他,扭头看向身后穿着一身白的周贵妃,见她对自己微微一笑。
无需多想,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被这两人合起伙来给耍了!
陈皇后勉强压下火气,无妨,无妨,她的“儿子”当了皇帝,想逼死一个太妃,又有何难?
第105章[VIP]第105章
先帝驾崩,上至亲王,下至文武百官。
皆要遵循礼制,三叩九跪,序力举哀。
大丧日始,举国上下缟素月余,百日内不得婚嫁、享乐。
新帝在三万钟声里,一步步被送上金銮殿的龙椅之上。
竺玉穿着连夜赶工的新制龙袍,坐在冷冰冰的龙椅上,听着底下朝臣的叩拜声。
哪怕已经当过一次皇帝,她的神色看起来还有些惶惶,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尤其底下都是些老奸巨猾的朝臣,像压在心头的巨石,叫她一刻都不得放松。
她虽是新篁,许多事却不是她一句话说了算。
便有决断,也得看内阁的脸色。
手握权柄的朝廷重臣,总有话要说,同口诛笔伐是一个道理,不需强逼,三言两语便能打消她的念头。
以“仁君”来压她。
不过朝廷不似这十来年不似前朝乌烟瘴气,几位权臣,心里多少也有社稷江山。
竺玉心知肚明自己不是什么好皇帝的料子。
她没有要垂名青史的野心,也没有打算成全什么王权霸业,惟愿让百姓修生养息、能过上吃饱喝足的好日子。
不必忍饥挨饿。
早朝过后。
竺玉肩上都没清早那么沉,她松了口气,回了仁寿殿,更是一连喝了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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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温水才缓过方才那阵紧张。
平宣如今已经是她身边的大太监,忙从她手中接过茶杯,即刻就叫宫女进来伺候陛下更衣。
竺玉摆了摆手:“不必,你们都出去吧。”
平宣带着人去了外头。
将殿门闭得严严实实。
竺玉脱了解开了身上的腰带,本就宽大的衣袍如此就更有余量,她解开衣襟,费劲儿将缠胸的白布给抽了出来。
这般总算能透过气来。
待她正打算好生歇息片刻,平宣隔着道门,恭恭敬敬的通传:“陛下,都察院的陆大人有事求见。”
竺玉才松快些,若要见人,必然又得好生整理一番。
这些日子,她亦是小心谨慎,生怕走错了一步路,既然她如今贵为天子,虽说…手里头没什么实权。
但也绝不是那傀儡皇帝。
见与不见,可全凭她自己的心意。
竺玉抿了下唇:“便说朕…已经睡下。”
平宣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陆大人,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低声道:“陛下,陆大人已在殿外侯了许久。”
陆绥平时瞧着是个好性子。
总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也少见有什么事情能叫他喜形于色。
这位才在翰林院待了几个月就被先皇调任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如今可没有那么好的气性。
男人一袭深黑色的蟒绣官袍,锦衣在身,添了几分冷冽的气魄,身形板正,面色寡淡,男人微抿薄唇:“既然陛下已经睡着了,那殿内装神弄鬼的又是何人?”
他负手而立,琥珀般的眼眸在阳光映照下,更显淡薄:“既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冒名顶替,微臣有责替陛下肃清此等逆臣贼子。”
说罢,男人似乎也并未将内宫的其他人放在眼里,径直推门而入,千斤重的殿门在他手中好似轻飘飘的。
门扉大开,金光灿灿。
平宣给身旁的几个小太监使了眼色,几人默契抬步跟上,却又被重重合上的殿门给碰了一鼻子灰。
鼻梁差点就给撞断了。
平宣没想到陆家这位小郎君,到如今行事还是此等做派,不曾将天威皇权放在眼里一般。
皇帝的寝殿也是想进就进,莫不是他们陆家真的要当摄政的王?!
先帝临走前,什么都不曾留下。
心腹都不剩几个。
平宣想到这里,又想叹气,自古以来傀儡皇帝也不少,主子刚刚摄权,处处受制于人,处境并不好。
上有太后,下有朝臣那些能把活的说成死的那张嘴。
竺玉没想到陆绥就在外头,他竟还无耻的、正大光明的闯了进来。
她方才解开的衣襟,才匆匆忙忙的扣上了几颗。
身上的龙袍,倒显宽松,反而将她衬得小小的,好像随时都会从那把龙椅上摔下来似的,坐都坐不稳。
陆绥礼数周全:“陛下。”
竺玉伸手去够被她丢在一旁的腰带,悄悄给抓了回来,塞到身后,她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陆大人,你有何事?”
陆绥方才顺手锁了门。
他踩着黑靴,脚步沉稳,徐徐向前,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宽大的遮不住什么的龙袍。
衣领大大的。
袖口也宽。
一截白藕似的纤细手腕,颤颤巍巍缩在宽大的衣袖里。
陆绥眸色漆黑:“陛下不是睡着了吗?”
竺玉闷头整理衣裳,并不作声。
陆绥近上前来,抬手帮她收拢腰间的系带,他垂着眼眸,神色认认真真的,仿佛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待慢条斯理帮她整理好龙袍,陆大人不急不缓道:“陛下还未坐稳脚跟,就想着过河拆桥了吗?”
竺玉面色不改的扯谎:“陆大人,不要胡言乱语。”
陆绥忽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也小小的,很轻易就被包裹在他的掌心,他深深望着她:“若这双手有朝一日,大权在握,陛下会不会头一个就拿臣的血来祭刀?”
把她说的像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白眼狼一样。
陆绥的手掌好像会收拢的藤蔓,挣扎的越用力,他收得越紧,她望着他,直视这双深沉的双眼,内心有畏惧,可是皇帝的身份也给她带来了几分勇气:“陆大人,朕是天子。”
她已经是皇帝了。
他岂敢还同从前那么放肆?
陆绥默了半晌,片刻之后,他把人固定在黄花梨木椅上,掌心漫不经心压着她的肩,迫使她不得不坐在上面。
男人居高临下望着她:“是,陛下是天子。”
他几乎是将她圈在这个逼仄的位置,他低头啄了扣她的唇,比起从前,甚至更加放肆。
“身为臣子,自当要讨陛下的欢心。”
守在外头的平宣驱散了底下的人,自个儿也不敢离得太近。
倒是如此,站在廊下的平宣还是听到了不该听见的。
他一个阉人听着都脸红,心里头亦是各般滋味。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那若有似无的声响才渐渐停歇。
屋子里,她声音听起来也有点哑,刚刚将他的肩头咬的鲜血淋漓,方才还不忘使唤他将窗子关上。
少女身上的龙袍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瞧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脸上红红的。
陆绥用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指尖。
她缓过来了那口气,抬起沾染了雾气的睫毛,乌漆漆的眼望着他:“陆大人,你今日求见,就没个正事吗?”
陆绥将帕子收了起来,好像这才想起来有正事要办:“陛下,您的舅舅先前勾结盐商,低价买进,再高价卖出,大肆敛财,又贪婪的私吞了所获的所有利润。”
“那名盐商被吞了钱,愤恨之下便想与他鱼死网破,千里迢迢告到了京城。”
“只不过盐商刚入京,尸首就被发现在护城河。”
“案子好查,盐商的两个随从侥幸逃脱,装死躲在草丛里,亲眼瞧见陈家的护卫捆了盐商的手脚把人推进护城河里。”
“人淹死了。”
陆绥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接着才问:“陛下想如何处置?”
这案子,若不是同她有关。
陆绥本不必多问一句,论律法处置了便是。
可若是她有心包庇,这案子也可以不成为案子,变成一桩简单的失足落水。
陆绥坐上都察院佥都御史的位置,自然不是因为他有多正义凛然。这世上哪有干干净净的人,有心去查,手里多少都沾了些脏事,不清不白的。
都察院是以监察百官。
权利不小,倒是方便行那些铲除异己的事。
陆绥望着她的小脸,白里透着红,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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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抹了薄薄的胭脂,颜色鲜亮,他说:“陛下若是想包庇他,臣自有办法。”
她手里没有依仗,的确也难。
不过她本也靠不上陈家那些个废物。
他才是她的倚靠。
他心甘情愿做她手里那把刀。
可惜,她用起他这把刀,仍旧是不情不愿的。
“谁说我要包庇他?”
陆绥抬了下眉,有些诧异:“陛下是要臣秉公执法?”
这事陈家的其他人未必不知情,真查起来,摘都摘不出去。
竺玉抬眸:“陆大人按照大烨朝的律法处置便是,不必问我。”
陈家那几个人,作恶多端。
便是被处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陆绥把人给处置了,陈皇后找过来,她大可以继续装可怜,说他们都不听她的。
加之板上钉钉的证据,她便是想包庇他们,也不好做的太过。
免得落下个昏君的名声。
被这帮老臣打着清君侧的由头给废了。
陆绥不动声色扫过她的脸,不见任何勉强之色,却叫他看出了她的蠢蠢欲动。
他忽然想起来,她好似一直就不怎么喜欢陈家的人。
厌恶的紧。
“臣谨遵圣意。”
“陆大人没有别的事儿,就先回去吧。”
竺玉迫不及待要赶走他,方才被这人摁在椅子里…
身上的这套龙袍都不怎么干净了。
再穿着也不舒服。
这句话听着就像是想要迫切把他给轰走。
陆绥却不急着离开,脚步扎根了似的,迟迟不抬,望着她白里透红的气色,若无其事的说瞎话:“臣见陛下脸色不大好,臣想留下来服侍陛下。”
第106章[VIP]第106章
竺玉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挺软和,方才也照过镜子,气色红润。
虽近日只得茹素,可她吃得反而更多,脸颊也跟着圆润了几分。
她咳嗽两声,对上陆绥确有其事般笃定的神色,又把本要骂他胡说八道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讪讪回了几个字:“我挺好的。”
声音几乎低得听不清。
陆绥望着她的头顶,脑袋也圆圆的,可爱的紧,他缓了缓神,说:“陛下不必逞强,臣理应为陛下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