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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法医毕业 凤九幽 51808 字 9个月前

归问山怔了一下:“那本案,岂不是不存在凶手?”

苏懋摇了摇头:“目前线索并不明确,这只是一个猜测方向,不一定对,能解释所有,就比如,如果此二人两败俱伤而死,那埋他们的人是谁?这个人可曾看到二人争斗,又为什么不言不语,直接埋了人?”

怎么看都有点心虚的样子,莫不是中间也动了手?或者,知悉这二人争抢的东西,为了保密?

太子道:“可要去问问五公主?”

苏懋知道太子有意帮忙,当即点头,笑出小虎牙:“要的!谢谢殿下!”

太子颌首,叫归问山退下,换了身衣服,带苏懋出了奉和宫。

不过路上,他还是提醒苏懋:“五公主在宫中一直声名不显,也从未和谁走得近,是以到了适婚年龄,才如此紧迫。”

苏懋明白,就和之前自己想的一样,五公主在宫里是个小透明,没必要动机,也没足够本领去争抢这个东西,如果真的是抱上了哪位皇子或宫妃的大腿,她不可能直到现在才被看见,以这样的姿态选驸马。

这世道,女子婚嫁何等重要,平民尚且要提前很久为女儿相看,何况皇家?有亲娘的公主,早早就为女儿选定了方向,男女双方互有暗示,唯有五公主,拖到十八还没人管,看看这驸马人选都是什么人,光安恪侯家这对兄弟,就足够恶心人的了。

“我知道,我就想问问那位周嬷嬷,”苏懋想着自己一个太监身份,也不合适见五公主,“五公主那边,殿下帮帮忙呗?”

太子:“倒是会使唤孤。”

他嘴里说着不情愿的话,实则没有推脱,到了地方,自己一个人去见了五公主,苏懋则冲一同被留下来的周嬷嬷笑了下:“嬷嬷是五公主身边的老人,是一直在这里伺候么?”

周嬷嬷身材微胖,生着一张圆圆的脸,看起来有几分可亲:“那倒不是,老奴是五年前派过来的。”

苏懋微微笑着,话音也很亲切:“我观嬷嬷身宽体胖,想来五公主脾气很好,不难伺候了。”

周嬷嬷:“五公主温柔端惠,从不苛待下人,不瞒苏内侍,老奴日子的确过得不错。”

“我听闻周嬷嬷曾收了个干女儿,”苏懋道,“可是空中寂寞?”

周嬷嬷便叹了口气:“老奴没福气,那孩子啊,去了。”

苏懋:“去了?”

“是啊,突然就失踪了,不见人死不见尸,”周嬷嬷闭了闭眼,“你也是内侍,当知道这宫人若是失踪,大概率是去了哪里,老奴也没法子,只当是没这个缘分。”

苏懋:“嬷嬷可是感觉人没得蹊跷?那有没有想办法去查一查,为其报仇?”

周嬷嬷淡淡看着他,似意有所指,又似什么都没说:“去哪报仇?冲谁?梅芝这孩子平时很乖,都是闷头做差事,连得罪人都不会,哪来的仇人?”

苏懋便又问:“嬷嬷可知她失踪前在做什么?”

周嬷嬷摇头:“老奴虽认了她做干闺女,却也只是教教她宫中规矩,带她一她,让她别走错了路,再瞧着合适了,帮她寻个好差事,宫中生活不易,老奴能做到的有限,未来还是要靠她自己闯的,那时她到底在做什么事,听了主子什么吩咐,她懂规矩,不会与外人道,老奴又怎会知晓?”

苏懋问了几个问题,周嬷嬷都似这般,答的模棱两可,总是不在点上,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应付,总之,再问也不会有结果,他便转了方向,突然问起五公主——

“嬷嬷对五公主选驸马一事怎么看?”

周嬷嬷还是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主子的事,哪有老奴插话的份?”

苏懋:“可你是伺候五公主的人,未来还会随五公主一起进夫家。”

周嬷嬷:“老奴只盼主子一辈子平安顺遂,千万不要有什么灾祸。”

苏懋就直接点了三个人出来:“安恪侯府单君卓单君阳兄弟,荆国公府的二爷檀盛,嬷嬷觉得此三人怎么样?”

“侯府大公子时时带笑,看起来很和气,小公子锐利不好惹,一旦有了家人,维护之意定也很重,荆国公家的二爷才华极胜,人人称道子风雅,都是不错的人。”

看得出来,周嬷嬷不想得罪人,每个人都减了优点再说,可说话时的神情语气,可并不像中意赞赏。

苏懋又问:“宁娘子呢?她近来在宫里为五公主做绣活,嬷嬷用的可顺手?”

周嬷嬷笑意有些奇怪:“手艺倒是不错,就是有些市井小毛病,让人看着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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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

苏懋垂眸,低低笑了。

有意思,周嬷嬷和宁娘子,互相看不顺眼,你说我不好,我说你不好,还摆在了明面上?

第36章可看够了?太子垂眸,看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

苏懋和太子在五公主处停留的并不久,大概了解到了想了解的东西,就离开了。

宫巷悠长,两人并肩而行,有淡淡桂花香气从宫墙外罩来,盈满衣袖襟角。

太子长身玉立,姿态端雅沉稳,或者说,他一直都稳的很,你甚至看不出他平静的表情下是愉悦还是隐怒。

“五公主应该与此事无关,”他一边走,一边将与五公主见面的结论告知,“她身体不是很好,心性谈不上单纯无害,但比起谋事,她更愿意躲的远远,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她——若她有所求,孤不会看不出来。”

这位五公主,只怕是连戏都不肯多演的。

苏懋相信太子的判断:“她身边这位周嬷嬷,就不一定了。”

顾左右而言他,让人看不透。

“周嬷嬷对五公主好不好?”苏懋看向太子,问,“她看起来面善和气,宫中好似也没有什么她不好的传言。”

太子想了想,道:“周嬷嬷调过来,是因照顾五公主长大的奶娘意外去世,宫中老人,伺候人的活熟练,周嬷嬷能顶这个缺,想来不是不会做事的,但主仆是否交心,外人不得而知。”

外人是不知道,他这问的这不不是外人么,苏懋看太子:“殿下觉得呢?”

太子垂眸:“若问孤,成年的皇子公主,不会对任何人交心。”

幼时懵懂,对危险及来源一无所查,对于身边帮助的人没办法不交托信任,随着成长心智成熟,对于事物有了自己的见解,宫中这种糟糕环境,信任就更成了难得的事。

“——看路。”

肩膀被大力一扣,身体旋进太子怀中,苏懋才发现自己走了神,差点踩进一个水坑。

太子垂眸看他:“眼睛白生的这么好看,送给谁了,嗯?”

苏懋:……

“抱歉。”

他赶紧站直,对面太子也恢复了平日的优雅站姿,云淡风轻,一副万事不过心的样子,方才那一瞬间的紧张心跳……是他听错了?

苏懋感觉现在这个场面有些奇妙,别人还想让他勾引太子,太子才是个中大师吧!这若即若离的暧昧,仿佛欲擒故纵的手段,他要是会,谁拿不下?

而且太子看起来就很正常,他但凡想偏一分,就是他自己思想龌龊……

不能再想了,这么琢磨一个人不是好事,不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过分好奇,是会栽进去的。

苏懋提醒自己,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去,看了看天色:“我们这就回去了?”

太子垂眸看他:“想去何处?”

苏懋:“归问山不是找到了两个死者的身份?过去这么多年,此二人住处,可还能寻到?”

“原来不只不看路,还没认真听,”太子唇边勾出浅浅笑意,“太监屠路住的屋子,经年来转转换换,就算有痕迹,也早已消失不见,宫女吕梅芝,因从进宫起就倍受排挤,住的屋子是最偏僻边缘的存在,当时没有人同住,之后也没有人愿意换往,便一直空着。”

苏懋耳根有些热,归问山的确做事靠谱,但凡能查到的,细节也未漏过,他当时的确因为脑子里想法太多没留意,但被这么调侃,当然不能认:“我那是在思考。”

就算他真的错过了也没关系么,回去奉和宫,也是会重新看到的,归问山活儿做的细致,所有信息必会记录在纸上,一看便知。

太子定定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前,并没有继续调侃。

苏懋却觉得这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这人刚刚是不是笑了?自己的样子很好笑?

他揉了揉发烫的脸,清了清嗓子,跟上。

路有些长,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偏僻,慢慢的见不到人影,听不到人声,连风拂草叶的碰撞声都尤为清晰,要是没个伴陪着,还真挺吓人的。

分拨给宫女住的地方和太监一样,都是专门划出来的,位置谈不上好,环境也不算美妙,连阳光的照射可能都要看角度,可皇宫够大,真想排挤一个人时,总能找到最偏僻最不友好的地方。

宫女吕梅芝住的就是这样的地方,一个靠宫墙的小石屋,单独一小间,没有围栏,没有院子,看起来安全性就很差,门但凡不结实,就很容易被人侵入。

“咦?这个石台有点意思。”

苏懋踩了踩门前石台,发现这块大石头放的很巧妙,看起来像是助人脚踩的台阶,但若石台翻个面,就会高两分,刚好能挡住门脚,而房间的门是往外开的——

也就是说,只要石台挪一下,这门就打不开了。

他前前后后踩了两遍,石台旁边长有野草,茂密但并不结实,他用力推一推,石台是可以推动的,也就是说,很多年前,这个石台本就是活动的。

至于稳固性……

石台是一个长方体,保持横着放的姿态,翻个面,能做台阶,挡不住门脚,再翻一次,高度刚刚好挡住门脚,不管怎么放,它都是稳稳横卧在下一层台阶上的,不会滑下来。

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允许别人开门的机关。

但是它很重,苏懋试了试,凭自己的力气,可以稍稍推动它,知道它是活动的,但是想双手抬起来给他翻个面,却是不行的,这块石头,很重。

他一个大男人都不行,一个矮小的弱女子能行?

苏懋眉心微蹙,难道是他想多了,这是巧合?

“玩够了?”

太子等他踩上踩下又摸又推,终于玩不动了,才懒懒伸手,轻描淡写的抬了下石台边。

石台发出短而厚的摩擦声,迅速翻了个面,挡住了门脚!

苏懋看的眼睛一直:“等等,你为什么能搬动!”

他不信邪的上前,两手扳在石台上,再试——

石台只是意思意思响了一下,纹丝未动。

苏懋:……

太子:“孤不曾见过薛将军,但知她最拿手的是重弓,而擅重弓者——”

“除了准头好,还很重!”苏懋明白太子在提醒他什么,“拉弓需要很大的力气,向来以男子为多,鲜少听闻女子擅长,可万事有例外,女子也有擅武力气大的,这吕梅芝,或许就是天生力气大的!”

这是吕梅芝的住处,这个石台的出现绝不可能没有原由,如果不需要经常推抬,石台不可能过了七年还是能活动的,用它做物理意义上的门闩,就能解释的通了。

吕梅芝人在房间时,石台没用,若有人来,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她不在家时,这样偏僻的地方,这样简陋的房门,如何保证隐私?石台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且这石台还够重,成年男子尚且推不动,何况别人?

这就是吕梅芝暗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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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的小心机!

“可若她会武功或者力气很大,没道理周嬷嬷不知道啊,”苏懋沉吟,“她们是干娘和干闺女的关系,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彼此互相应该没那么多保留?”

太子推开门:“进去看看。”

“阿嚏——”

苏懋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

房间很小,仅有一扇很高很小的北窗,空气流动有限,透着一股霉尘味道,经年过去,房间里铺上了厚厚灰尘,墙角桌边也有蛛网结连。

房间里东西也并不多,一床一柜一桌椅,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一眼就能看得到头,而这些地方,明显也在很久之前就被搜找过了,有些杂乱。

“这……想找到点靠谱的证据或痕迹,估计有点难。”

“未必。”太子垫着帕子,从门后捡起一物。

苏懋凑过来:“这是……木簪子?”

太子:“是寿簪。”

桃木质料,猴子献桃,是对长寿的美好祝愿,一看就是送给长辈,或者老人家的。

再观雕工,虽打磨的很光滑,不见一根倒刺,但桃子雕的着实算不上好看,绝非匠人所为,该是自己磨的。

在二十岁宫女吕梅芝的房间,出现这个东西,大概率只有一种解释——是她为别人雕的。

“吕梅芝亲手雕刻,送给周嬷嬷的?”

苏懋看了看四周,东西掉在门角落,想来是当年搜屋子的人不太看得上这不值钱的东西,就没管,任其在这吃灰。

太子:“若这确是死者遗物的话。”

“应该没错……”

苏懋估量着簪子落下的角度,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到歪斜的桌子,他顺手将桌子摆正,眼睛一亮:“殿下你看,若当时这木簪就放在桌上,有人大力一推——它是不是正好会飞到门侧角落?”

太子看了看,颌首:“既然不是后进来的人丢的,此物该是死者出意外之前,放在桌上的。”

用来做礼物的,亲手雕刻的东西,不可能随手放在桌上,没备锦盒,这就是不会马上送出去,那就是需要继续打磨了?

这可能是死者在遇到意外前,安排好接下来要做的事。

苏懋沉吟:“对这个簪子这么看重,这对干母女感情应该非常好?”

可是……

“未必,”太子回答了他的话,“感情好,周嬷嬷为何没来收拾吕梅芝的房间,任它破败如此,也未能看到拿走这枚簪子?”

苏懋微微闭眼:“所以在人前摆出的那么多思念,只是在人前。”

周嬷嬷并不像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爱干女,叹息难过也只在嘴上,反而是吕梅芝这个干女儿,心有孺慕,对周嬷嬷这个干娘亲厚有加。

这枚簪子,大概率就是吕梅芝为周嬷嬷做的。

“这簪子还没做完么?”苏懋拿起来仔细看,“若不是还需要步骤,为什么放在桌上,一副准备要做什么的样子……”

太子一看就明白了:“还未上漆色。”

苏懋:“簪子也需要上漆?”

太子颌首:“但凡木头,想要保存久些,哪怕是清漆,都需要薄薄上一层。”

“我知道了……”苏懋两眼微亮,“殿下是在提醒我,宫女在宫中没有采买的地方,这一步,定是要求人的!”

但事情过去这么久,吕梅芝到底求了谁,准备从哪拿漆,恐怕难查,但若要用漆,宫里只有内官监管着!

太子:“若孤记的不错,从此处到内官监,路只有一条。”

“那咱们还等什么,”苏懋拉起太子就往外走,“殿下怎么可能记错,走啊!”

太子垂眸看了眼握在他腕间的手,并没有提醒苏懋,静静跟着往前走。

“殿下给指个路呗,”苏懋一路走出偏僻巷道,就不认识了,“不是说只有一条,怎么还有岔路的?”

太子:“岔路不通内官监,往右。”

苏懋右拐,继续往前走,走出一段,发现不对了:“这边好像……热闹起来了?”

太子:“内官监掌理木,石,瓦,土,木材,油漆,及各米盐库,营造库,凡有修葺建造之事,都是他们份内,是以来往人员颇多,越近,越吵闹。”

苏懋若有所思:“那如果吕梅芝是过来拿漆的路上遇到了意外,肯定也是在偏僻之处,不可能再往前……也就是咱们刚刚走的那一小段路?”

太子:“如此,事发地点,可能就在附近。”

但是这里距离挖出骸骨的地点很远……不,这不是问题,苏懋想,挖出骸骨的地方,本就是二次掩埋之地,他们现在要找的,不就是另一半骸骨?

他想着得把这个地点标出来,稍后和小郡王寻找的沙子线索做重叠,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具体的东西,正想着,后脖领被轻轻往后一拎,他整个人靠在了墙上。

“——噤声。”

因在宫巷边上,空间并不大,太子紧紧挨着他,想把他拢在了怀中。

好像和太子在一起时,总是会遇到各种意外。苏懋都有点习惯了,太子不知道把他按住过多少回,也揽过他的腰,带他翻墙,躲避危险,但这一次好像特别不一样。

太子靠的太紧,扣住他后腰的手也太紧,秋装衣料不厚,根本挡不住肌肤的温度,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略比他高的体温……微一抬头,看到的是流畅收紧的下颌线,以及漂亮的喉结。

苏懋张了张嘴,一时忘记想说什么了。

太子按了下他后腰:“可看够了?”

“没,”苏懋赶紧低头,“我又不是没有……”

他内心微叹,有是有,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的身体就是比别人漂亮很多。

太子说完话,视线却并未移开,一寸寸掠过苏懋眉眼,微侧的脸部弧度,甚至衣襟未能掩盖完的,锁骨上漂亮的小窝窝。

看得明目张胆,理直气壮。

苏懋却心思不在这里了,并未察觉,他看到了旁边走过来的人,他就说,太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把他按在墙上!

来人是安恪侯家两兄弟,正在争吵,可能见四周无人,吵的声音还挺大。

“大哥真想同我抢?不觉得自己年纪有点大了?”弟弟单君阳理直气壮的提醒,“未来的安恪侯,可是要撑家做顶梁柱的,尚公主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单君卓微微一笑:“不合适压你一头,还是不合适有钱?”

他慢条斯理,话音淡淡:“自古男婚女嫁,男的长几岁又何妨,我想不会有人介意这点,至于袭爵,家族的实惠在哪里,面子在哪里,里子又在哪里,你我心知肚明,以此借口劝退我——我的好弟弟,你是还没长大么?”

单君阳话音阴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东西还没拿到手,就着手组织队伍了?往西边可不走,你真以为能抢过皇子?”

“哦?我抢不过,你能拿到?”单君卓冷嗤一声,“也是,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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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才十四岁,那时候就敢杀人了呢。”

“你——”单君阳愤怒,“别以为尚了公主就可以高枕无忧,五公主可是从未战队过哪位皇子的!”

单君卓微笑:“所以才需要我来帮忙啊,弟弟不也是这般想的?”

这对话……信息量巨大啊!

苏懋抓着太子的手,越握越紧,直到手被对方大力捏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抬眼看太子。

太子垂眸,看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

风声过耳,温柔的有些喧嚣,阳光跳跃在指尖,活泼的过的头,让人想装没看到都装不了。

苏懋:……

糟糕,他什么时候握住太子手的!

但这是意外情况么,谁能预料的到,立刻放开好像又有些刻意,眼底转了转,凑近太子,用能控制的,最小的气音,在他耳边说:“殿下好生英明,果然是西域商图……”

太子随着他的动作,也在他耳边小声回了一个字:“嗯。”

因距离太近,差点擦到他的耳朵。

苏懋耳根嗖的热了,慢慢发烫,但这好像是他自找的?

第37章女将军二次掩埋。

直到兄弟二人走了,苏懋从狭窄宫巷里出来,脱离开太子身影的笼罩,才感觉放松了一点。

忍着没有去揉耳朵,他蹙着眉:“此二人为何在宫中?”

太子缓步前行,如闲庭信步,自然的不行,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宫中挖出骸骨,众皇子齐心协力要查办,这么大的事,岂能不问?”

苏懋就懂了,这兄弟俩,是被叫的宫中问话的。

“他们俩方才……对五公主似乎都不是真心,好像是想借此攀附皇子?”

“姻亲裙带,自古以来是拉近距离的最好纽带。”

太子并不意外,人心贪婪,总会想把自己绑到更大更贵的船上去,但这船远在天边,实不能触手可及,怎么办呢,那就拽住一个船上的人,哪怕在船边呢,只要自己也绑上去,船主不就不管也得管了?

贵圈联姻,是结两姓之好,也是为了更大的利益绑定。

他看向苏懋:“此二人无需关注,姜玉成会在侧作陪。”

苏懋顿了下,才反应过来,皇子们都盯着这件事,太子这边无人敢来,无人愿来,可不就得抓住小郡王呗?小郡王和谁都不亲厚,正好可以帮他们探点消息……

他倒不担心小郡王被哄了去,这么多年,别人能哄早就哄走了,他就是觉得,这回小郡王怕是老鼠掉进了米缸,开心极了,这么多八卦热闹可看,怎么不开心!

“那我们继续在附近看看?”

要是能找到宫女吕梅芝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事发地点,一切岂不就清楚了?

可惜过去那么多年的事,很难找到痕迹,之前吕梅芝房间里的木簪子,已经是他们运气,运气不会一直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毫无所获。

倒是天色将暗时,归问山那边传来一个名字。说是调查过程中听到了两回,一次是意外,两次也可能是偶然,但办案子,不怕信息多,就怕漏信息,他还是传了信回来,说是在帮小郡王找东西问话时,听人提到过两嘴。

“薛问歌……”

苏懋刚想说这个人是谁,就见太子停了步,面色与往日不同。

“怎么了?”

“七年前,”太子沉声道,“四皇子生辰前一日,正好是薛将军入享太庙之日。”

将军……

苏懋猛然想到:“薛问歌就是殿下曾经提到过的,那位女将军?”

“是。”

太子看了一眼天色:“说来话长,先回奉和宫。”

“好。”

苏懋和太子回了奉和宫,不过并没有立刻说薛将军的事,归问山和小郡王那边都传来了最新消息,鲍公公那边也有突发急事需要太子处理,他们两个分别忙碌了一通,最后聚到一起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不过小墩子向来忠厚老实,心眼也不多,瞧着主子还没吃过饭,就一直备着,这时候正好端上桌。

于是初秋夜晚,夏热消退,皎月光空,星子闪烁,桌上有菜有酒有茶点,就差了故事。

苏懋兴致勃勃,眼底一直有光在闪,太子也不矫情,顾自倒了一杯酒,就开始了讲述——

“这薛家,曾是前朝名将。”

薛家世代行武,忠心耿耿,曾为前朝立下汗马功劳,然自古以来臣无二主,既是前场名将,到了今朝,不管是降了败了,似乎人品名声上都要打个折扣,是以薛家越来越低调,除非胜仗消息传回京,其他时候基本无人提起。

而敢走世代行武路子的,无一不是家丁兴旺,有族人男儿可用,有经验兵法可传,可家族有起有衰,尤其薛家治家很严,后又名声不显,少人帮扶跟随,慢慢的,人丁越来越少,到了薛问歌这一代,仅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最小的幺女,便是薛问歌。

薛问歌出生在边关,少不得会随父兄抓个贼斥,上个战场,外面人也不以为意,小孩子小打小闹么,上不得台面,不值得讨论,哪怕她以十三岁的年纪,独自一人抓获对方斥候,深入敌军,与父兄一起打了胜仗,立下汗马功劳,也没人当真,以为不过是薛家人吹捧自家女儿。

十四岁时,薛问歌回了京城。

她个子在同龄女孩中偏高,身材偏瘦,气质也不似成天在边关打滚的人,她皮肤并不粗糙,反而白皙漂亮,人也文静,看起来就像个大家闺秀,大家更不觉得她擅武。

她也真的像京城贵圈里的闺阁姑娘一样,在家侍奉祖母,陪伴嫂嫂,少有出门,直到十八岁。

那年敌军叩关,来势汹汹,薛家父兄也已先后死于战场,薛家再无男丁可派,京城薛家,老太太经受不住打击,跟着去了,家中只剩她的母亲,和怀了孕,尚未生产的嫂嫂。

她说她想去战场。

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包括她母亲,说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她不能再失去女儿,打仗是男人们的事,女儿……即便是薛家女,退缩一次,又能如何?总不会被戳脊梁骨。

薛问歌却说,国若失,哪还会有家?

当时形势的确很难,国无武将可用,皇帝眼见的昏聩,若真叫敌军打开关口,入了京城,所有百姓都会被对方铁蹄践踏,哪里会安全?

苏懋听着:“当年殿下不是——”

“这些事,是在孤出征之前。”太子微沉目,连落在眸底的月光都更加沉寂。

苏懋感觉到了点什么:“薛问歌……”

太子垂眸,看着杯中酒:“她拜别母亲时,说不能承欢膝下,是她不孝,但她姓薛,薛家世代守护疆土,早有祖训,凡有战事,别人可惧,可怕,可骂,可逃,唯薛家人不可退。”

“她说世间能为别人家主理中馈,开枝散叶的女子很多,能打仗的女子却少,如果人生必须要有遗憾,她宁愿是——不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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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一去不归,战死时,也才二十岁。”

太子将杯中酒洒在地上,良久,才又重新开口:“薛将军有勇有谋,边关就是靠她,足足撑了两年,愣是挡着敌军,寸步未进,士气大打折扣,其间还间或治理谣言,铲除见缝插针混水摸鱼的匪帮,居功甚伟。”

这是第二次,太子提及剿匪。

苏懋沉吟:“所以这西域商图,很有可能就是薛将军在剿匪时,顺便从匪窝搜出来的东西。”

而匪窝截获来往商旅,曾经在李家家主出事,地图遗失时占了便宜……薛将军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也未多想,但之后这西域商图被皇城里的大人物盯上,不知辗转到了何处,可能一度接近过皇宫,被这里的人惦记上了。

太子微颌首:“如今想想,薛将军的确很容易得到这西域商图,因为她的去世,边关再无猛将,敌军一路南下,入侵京外,这才有了……其后之事,因战势过于紧张,她的事暂时被淡忘了,朝野内外后来传的最多的是孤母后的死,孤的战绩是好是坏,没有人再提起薛将军——”

“但若出去问一问,不可能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苏懋便问:“薛将军她……可还有家人?”

太子微摇头:“她一如自己言行,并未成亲生子,一生短暂而又灿烂,她死之后,她的母亲没有撑住,白日吐血而亡,随后,这个家好像也跟着消失了。”

苏懋蹙眉:“我方才好像听殿下提起,薛将军京城的家里,还有个身怀六甲的嫂嫂?”

“是,那孩子如果活到现在,应该有八九岁了,但奇怪的是,薛家人在京城毫无痕迹,”太子沉声道,“孤曾私底下去寻找过薛家人,薛家虽人丁并不兴旺,也有些族人,但好像自薛问歌去世后,薛家就心灰意冷,离开了京城,未留之字片语,更无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他有些遗憾,当时一直很忙,直到战事打完,从失去母后的巨大悲痛中回来,才想起有些人虽低调,别人也不应该忘记,可却终是晚了一步,没有找到。

“现在想想,薛家人的消失,也可能有别的原因。”

比如这个西域商图。

苏懋沉了眼:“殿下的意思是,西域商图遭人觊觎,别人可能找到了薛家,逼他们交出来?”

但薛将军就算有,也是剿匪之获,她当时那么忙,心在战事,怎么可能一件件翻检这些东西,又怎么可能将西域商图放在心上,巴巴送到京城,让家人好好保管?

薛将军自己不知道,薛家人也不知道,给不出,被人有意为难,京城便没了立足之地……

若真如此,这也太卑鄙了!为了一己之私,置功臣奉献于不顾,别人守护家国,让你们有了安平日子过,你们却恩将仇报,祸害别人家人?

苏懋咬了唇:“真要是这样,薛家人也太可怜了,殿下,咱们好好办案子,将这西域商图找出来,也找一找薛家人,若还有后人在,殿□□恤一二?”

太子垂眸,点了点头。

倒没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到。

苏懋揉了揉脸,长呼一口气,感觉自己更得为这个案子加油了。

视线滑过太子侧脸,对方承着月光,更显皎洁优雅,君子玉润,对着这张脸,难免不心浮心躁,今晚怕是睡不好了。

心想反正也睡不着,苏懋站起来:“我再去停尸房,看看尸骨。”

“好,”太子也站了起来,“孤随你去。”

苏懋眨眨眼:“嗯?”

太子:“现在是戌时末刻,你确定你一个人能走?”

苏懋:……

好吧,这个时间,宫中已下钥,按规矩不能乱走,会被殿前司逮住问罪的。他当然不会乱走,可他不会武功,就算是知道近道,想抄,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能力吧?

“那殿下带我去?”

“所以你应该跟孤说什么?”

“谢谢?”

太子没说话,也没动。

苏懋:“殿下这么好,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同我计较,是不是?回头小人一定好好准备谢礼,谢殿下屡次相护!”

“油嘴滑舌。”

太子看着看起来还是没有愉悦之色,但脚动了。

苏懋偷偷给自己比了个耶,君子怎么了,君子也是喜欢听彩虹屁,喜欢被夸的啊。

有了太子引领带路,果然一路安静平和,如入无人之境,二人非常迅速的到了东北荒院,皇宫中的暂时停尸之所。

夜里光线不好,苏懋多点了两盏烛,不说别的,就他捧着头骨凑近烛盏细看的样子,就有些吓人,尤其夜风那么一吹,烛光随之跳动,人影映在窗前,这要是叫哪个起夜的看到了,怕不得尿一裤子。

苏懋没有发现更多东西。

他看尸一向仔细,第一天发现骸骨时,做了仔细检验,在没有仪器辅助的这里,尽他所得,没半分松懈与忽略,没有更多所得,才是正常。

可能是白天夜里光线不一样,透光度也不一样,手骨这样的地方又太细小,经年在土里掩埋,有些痕迹发生了变化,当时并未存疑,现在看,却有些不对劲。

“殿下来看看这里——”

苏懋将一小截掌骨透在烛前,让太子观察:“似乎有一小块半圆形的白斑,是我看错了?”

太子凑过去,接过掌骨,透光看一遍,再离开烛光,重新仔细看一遍——

“非你看错,确实有,烛光映下清楚些,离开不显,肉眼不能分辨。”

苏懋重新接过掌骨,若有所思。

太子看他捏着掌骨,也不说话:“依你之见,这块小骨头,因何有这样的变化?”

“也不是变化……”

苏懋沉吟片刻,重新观察了掌骨好几遍:“骨头本身不存在任何问题,看样子像是外覆皮肉腐烂分解的速度不一样,隐隐留下了痕迹。”

“可是此处刚好受了伤?”太子道,“虽都是埋在土里,凡有伤处,腐烂速度总归不一样。”

“看起来不像受伤,”苏懋比划着掌骨上痕迹,“细细一条,有点像圆形的部分弧度,并未影响其他地方,什么样的伤会这样小,且正好在掌骨?”

太子见他眸底隐隐发亮:“所以你猜是——”

苏懋露出小虎牙:“我猜是死者手中刚好握住了一个什么东西,掌骨处,印下的正好是这个东西的边缘,因死者握的特别紧,才在经年累月的分解过程中,留下了这个痕迹!”

太子顿了下,了然:“死者为什么狠狠捏着这个东西,要么这个东西很重要,要么,这是凶手之物。”

苏懋:“不,这一定不是死者的东西,必是凶手之物!”

太子立刻也想到了:“尸骨被挖出来的地方,是二次掩埋,为什么需要挖出来重新埋,因为有人要寻回自己曾经丢掉的东西——这个东西,于凶手本人也很重要。”

很可能直接彰显了身份,一看就能认出来的那种!

苏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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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就有了这样一种可能——七年前的某一天,凶手行凶,初埋尸体时慌张又紧迫,不小心掉了东西,但当时并未察觉,也不知自己的重要物什被死者紧紧攥在掌心,事后发觉大骇,这个东西不被挖出来便罢,一旦挖出,便会暴露自己身份,必须得重新拿回来。可皇宫呢,不是自家后院,众目睽睽的,想动也没办法,凶手整日紧张难安,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皇宫机会可不容易借,也不容易操作,但机会有就不错了,不抓住不知道何时再有,自然是要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挖出来……”

“东西挖回来,尸骸是不是也得处理?”

苏懋越说,眼睛越亮:“我猜,凶手等的这个机会不容易,很可能就是宫中需要动土营造,或翻新某个地方,既然要动土,尸骸就有可能被发现,事过经年,凶手本不必担心太多,但谁叫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了呢?动过,就有痕迹,时间人证什么的……凶手得避过这个时间段,至少等一段时间过去,大家都不记得现在都发生过什么,到那时,尸骸翻不翻出来,什么时候翻出来,就没关系了,凶手总会编一段合理说辞。”

这样逻辑就说的通了!

太子:“可为什么尸骸只处理一半?这一半怕被发现,另一半就不怕了?”

苏懋也没想通这个问题:“怕是得再找找。”

太子垂了眼梢:“你说尸骸入土七年,并不是说在挖出来的那个地方埋了七年,是一共埋了七年?”

“对,”苏懋一边点头,一边仔细看看那段掌骨,“这个痕迹是尸体在土里腐烂分解时留下的,对光有,去光无,明显在我们挖开的那个坑里有所消解对冲,让我大胆猜一下——”

“大概两年?”

第38章她是个小骗子你以后就知道了。

于是现在的结论就很明显了——

要找曾经有过沙子的地方,目标范围么,得在宫女吕梅芝去往内官监的那条路上,还得是前半截,最偏僻的那一段,人很可能就是在附近遇的害,凶手拖着尸体能去多远,宫中人多眼杂,最怕被发现,遂第一埋尸地点定然离那里不远。

而这个地方呢,七年前动过土,两年前也动过土。

这么一看,交叉比对下来,是不是就很容易找了!

苏懋眼睛亮亮的看着太子,太子微微颌首:“嗯。”

甚至不等对方更多的话,就直接走出去,也不知吩咐了谁,总之,事情已经办起来了……

回奉和宫的路上,苏懋看着太子,不得不赞叹,太子殿下效率就是高!可这么好,这么优雅的君子,文韬武略,庙堂江湖,人心的叵测与美好全都懂的人,竟然被废了。

这届皇帝不行啊。

不过这天晚上苏懋睡的不错,好歹是有了收获,过了最难的那一段,只要找到了想找到的东西,破案可期!

他不但睡得好,梦做的也好,梦中太子温柔极了,不但没有阴阳怪气的调侃他,还嘘寒问暖,给他端茶,给他倒水,还问他鲁班锁好不好玩,说其实孤本人是鲁班锁成精,更好玩……

苏懋吓的当时就睁开了眼睛,睡意全无。

然后就看到了刚刚打开门,朝他看过来的太子:“找到了。”

什,什么找到了?鲁班锁么?

苏懋吓的好悬当即爬走,急的不行的时候,还不忘摸摸下巴……还好,昨晚睡觉前悄悄处理过一回,现在并没有什么痕迹。

“愣着做什么,”太子挑眉,“走啊。”

“啊?”

苏懋有点傻,走,走去哪,去玩你这个鲁班锁吗?我不会啊!

太子忍无可忍,把他拎起来,交给鲍公公:“把他洗干净。”

苏懋更慌了,什么叫洗干净!洗干净干什么!

直到被鲍公公浸了冷水的帕子盖上脸,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什么嘛,洗干净是指洗脸啊。

“殿下要去哪里?”他试着问鲍公公。

鲍公公慈爱的看着他笑:“你这孩子,怎么自己的事都忘记了?不是你求殿下帮你查埋尸之地么?”

苏懋登时眼睛亮了:“殿下查到了?”

这么快的么!这才过去一夜而已!

“殿下办事,何曾慢过?”

鲍公公说完,才感觉这话稍稍有点不对劲,虽然他是个太监,但也是男人,说男人办事快,可不是什么好词,殿下可不能有这个名声,又加了句:“若要慢,必是期间有更多妙处要体会,你以后就知道了。”

苏懋:……

什么叫我以后就知道了,我不知道!你们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说话都怪怪的!

鲍公公等了一会儿,不见小太监回话,再一看对方表情,那眼睛圆的,那耳根红的,他笑的牙华子都快露出来了:“咱家就事论事,苏内侍想到哪里去了?”

“您快别说了,”简直越描越黑,苏懋拎起袍角,转身往外跑,“我去寻殿下了!”

太子殿下倒是没废话,直接将他带去了现场。

小郡王和归问山都在,归问山正带着一堆太监同,拿了锄镐正在挖,小郡王一看就是没睡醒就跑进宫看热闹的,还打着呵欠。

这里的确离吕梅芝的房间不远,也在去往内官监的必经之路,正好是最偏僻的那一段。

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开始挖多久,仅有的几个坑都不算很深。

“咦,我挖到了!归门正快来看看,这是不是骨头!”

归问山打听消息,问事还行,看骨头就不擅长了,回头一看苏懋来了,就招了招手:“苏内侍来认一认。”

苏懋走过去,接过那块白褐色的东西,吹了吹灰,仔细辨认了片刻,才道:“没错,这就是人的骨头,手背上的,手舟骨。”

“哪呢哪呢我也要看!”

姜玉成扒拉开人,立刻凑了上来,看到骨头,也不困了,眼睛里也不冒泪花了,眼睛睁的溜圆:“这么小一块,你也能认得出来?”

当然,这是法医的必考功课。

苏懋面色平静:“为何只有这一小块,其它的呢?”

若是人的骸骨,已经掩埋在此处,那至少得有另外一个上半身和下半身。

可归问山带着人忙活了半天,挖挖找找,只寻到一些非常细碎的骨头,比如这手舟骨,月骨,豌豆骨,以及脚上的趾骨,零零碎碎,加起来也只十来颗,再多的,没有,大骨头更是一根都没有。

除了骨头,唯一有价值的线索,便是埋在土里的衣料,比之前挖出来的那一片更大,浅绿色,一看就是宫女在春夏穿的衣服。

这就奇怪了,要是人没有在这里被埋过,那这里不应该有这些细碎的骨头和衣服,要是人在这里被埋过,剩下的骨头呢?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太子站在一边:“叫人过来问问吧。”

姜玉成好奇:“叫谁?”

太子看了他一眼:“宫中如今谁是外客?”

“那自然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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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宁娘子——”说着,姜玉成拍了下大腿,“不对,还有荆国公府的二爷檀盛啊!几位表兄昨天叫了安恪侯公子进来问话,今日正该荆国公,我过来时那边好像正好传话,说是这边二爷到了……等着,我去去就来!”

小郡王风风火火的跑了,不一会儿,就将两个人带了过来。

见太子不说话,苏懋就代劳了:“两位对此地可熟悉?”

檀盛和那日见到的一样,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家的公子,站姿优雅,矜贵十足,又因身上气质,透着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君子气派,只是并不爱笑,显的有些高冷:“不熟。”

“妾身也没来过这个地方……”

宁娘子左右看了看,视线停在那块布上:“这过这块布妾身倒是挺熟,该是江宁织的梭棉,不过是老工艺了,现在都没这么做了的。”

太子:“你能认出这种布?”

宁娘子微笑:“妾身做这个行当嘛,难免对布匹有些研究。”

太子:“你确定这是江宁梭棉?”

宁娘子又低头,仔细认了认:“妾身应该可以确定?每种布质料不同,因为不同用途,梭织方式不同,走线密度不同,这个,应该就是梭棉。”

她仿佛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苏懋却知道,太子不可能空穴来风,会这么问,一定有原由。

果然,太子下一句就是大招了:“孤认不出梭棉,却知这一批给宫女做衣服的梭棉,乃是战乱过后,朝廷抚恤放恩,允江宁织来,不追究技艺品质,予他们赚钱的——此布有且仅有一批,因用图并不怎么广泛,江宁闭造前后,并未在市井流传,只有宫中才能得见,宁娘子如何得知?”

宁娘子笑了:“妾身做此行当,什么书都要看一些,有些布并未亲眼瞧过,但只要知道它们的特性,见一眼就能认出来,就比如古墓中的织造手艺,妾身也未曾亲眼目睹过,但瞧一瞧,也能知道出自哪里,何时流行过。”

“市井之妇,不知天高地厚,”檀盛好像今天遇到了什么事,被叫过来有些不爽,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宁娘子该要最先学会的,当是谨言慎行,好好反省一下,什么是‘祸从口出’。”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外男如此批评,宁娘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贵人面前,她不大敢计较,只暗自瞪了檀盛一眼。

太子没再说话。

苏懋便又开口:“檀二爷此前可见过宁娘子?”

檀盛微颌首:“曾在章皇贵妃寿席那日,偶然得见,听闻宁娘子擅绣,便想请她帮忙,给家中祖母做些新衣。”

苏懋视线滑过宁娘子:“可我听闻,宁娘子擅长的是年轻女子间流行的花样。”

若不然,也不会被召请到宫中,为五公主准备衣裙。

他当然知道,宁娘子拒绝了檀盛,若是不拒绝呢,檀盛准备给祖母穿这样的花色?

檀盛却并不局促:“我祖母年轻时貌美,听老人讲,性子也活泼,最是喜欢鲜活漂亮的花色,现在年纪大了,不方便穿,但能不能穿和有没有,是两回事,便是放在柜子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赏一赏,当也是愉悦的。”

行,算你孝顺。

苏懋又问:“七年前的春日,檀公子身在何处?”

“七年前……”檀盛回想了片刻,“当是在江南祖宅。我自幼身体不好,一直在外休养,便是偶尔回京,时间都非常短,真正常住京城,是三年前开始。”

苏懋:“在此之前,你从未进过宫?”

“偶尔回京时,也曾由长辈带着觐见过,但我不知,内侍说的哪一回?”檀盛微微皱眉,似有些苦恼,“实不相瞒,过去太久,我其实也记得不大真切。”

苏懋看向宁娘子:“宁娘子从未进过宫了?”

宁娘子连连摇头:“妾身哪有那么大造化,这是头一回。”

苏懋:“你二人可对屠路,吕梅芝这两个名字有印象?”

二人皆摇头,答并不知道这两个人。

苏懋又问了几个问题,有些与皇宫,本案有关,有些全然没关系,就像是日常对话,想到哪儿是哪似的。

姜玉成有点不太懂,这话问的怎么那么琐碎,能问出有用的东西么?

苏懋也知道自己这么问会让别人摸不清头脑,甚至心浮气躁,但他感觉有些不对,没有证据支持,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只是基于他多年办案的习惯和经验,感觉这两个人稍稍有些不对劲。

两个人倒是配合,他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不愉或指责,似乎非常有耐心,他也没有看出更多的东西,唯一观察到的就是,这二人从未曾对视过。

但正在古代,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一是男女大防,世俗规矩里,男女间本就该避嫌,再者这是在宫中,规矩比别处更加森严,二人身份地位有天壤之别,有任何僭越举止才是不对。

可他总觉得,檀盛方才责宁娘子的话,像是有意转移话题,那种时候转移话题,岂不是帮腔说话?多少有些微妙。

现场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回奉和宫吃饭的路上,他仍然陷在这个逻辑链里,不能自拔。

“在想什么?”

当太子问时,他也下意识答了:“不知为何,我隐隐怀疑檀盛对宁娘子——有心相护。”

太子没问为什么,也没有否认,只道:“若如此,他二人此前供言,都需要重新推断思考。”

苏懋点了点头。

比如他和小郡王不小心撞到的那个画面,章皇贵妃寿宴当日,檀盛拦住过宁娘子,是夜,宁娘子对此的解释是檀二爷问她下绣品订单,说是给家人做,今日檀盛的回答仍然如此。

若照他怀疑的方向,檀盛有意维护宁娘子,在宫中这样敏感的地方,仍然拦住人说话,目的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要是用来挡话的借口,就更微妙了。

二人见面的机会有限,檀盛非召不得进宫,算起来这几日仅有两次,一次是寿宴当日,一次就是今日,尤其今日,处处都有皇宫的人看着,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见面串供机会,他问宁娘子的话又不可能传出去,檀盛怎么做到和宁娘子口径一致,让人不起疑的?

只有一个解释方向——

他们不仅仅是认识,彼此之间可能非常熟悉。

“这有何难?去查查不就行了?”

姜玉成跟着往奉和宫方向走,本来想蹭顿饭,听到这种热闹,自告奋勇:“外头的事,等着瞧小爷的好吧!”

苏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边走着路,一边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有人查自然好,他微微一笑:“有劳小郡王。”

“嘿嘿,你且等着!”姜玉成这下连饭都不蹭了,一溜烟跑了。

见苏懋视线一直追随,太子侧前一步,挡了他的视线:“不必担心,饿不着他。”

苏懋并没有那么担心,小郡王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饿了得吃吗,而且身边还有那么多下人,他看向太子:“今日挖骨,似乎就是第一掩埋现场,但尸骨不见,总得有去处——”

太子颌首:“归问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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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找。”

说话间,就回到了奉和宫大殿。

“想吃什么?”太子问。

苏懋脑子里转着事,就有些迟钝:“吃……什么?”

秋日阳光灿烂,落在他瞳孔,眼底好像只装了自己一个人,纯良无害,像只软软乖乖的小猫,很想让人揉一揉。

“就知道问你没什么用,”太子手握成拳,负在背后,淡声吩咐鲍公公,“小郡王让人送的那些东西,别浪费了,叫膳房经心些。”

小郡王自小任性,只要不惹祸,基本上是被长公主疼到了骨子里,凡是他选的吃用,没有不好的,在奉和宫张牙舞爪也是,基本要来了皇宫中最好的东西,食材更是精致美味。

只是太子日常不好口腹之欲,这次……

鲍公公视线滑过苏懋,恭敬的应了声是,下去准备了。

果然,等菜上来,也并未见太子喜欢,他仍然如往日一般,筷子去处,不见特殊喜好,反倒是苏懋,吃的眼睛都亮了,尝一口这个菜,好吃,再吃一口旁边的菜,还是好吃!

他不忘给太子夹菜:“这个好吃,殿下快尝尝!”

殿下什么没尝过,宫里布菜规矩也不是如此,可因为夹菜的人不一样,殿下不但面色平静的吃了,还缓缓出言点评:“是不错。”

勾的苏懋继续给他夹:“那殿下多吃些!”

一顿饭吃完,苏懋去外间找茶,发现鲍公公看他的视线十分慈祥。

慈祥的都有点瘆人了。

“公公可是有吩咐?”

“吩咐倒没有,”鲍公公微笑道,“就是咱们奉和宫份例,每到月初都会分发下来不少,有些好东西,殿下也用不完,浪费了怪可惜的,咱家瞧苏内侍胃口不错,下回都给你留着?”

老公公的办事能力,苏懋从不怀疑,没见奉和宫上下都是他打理的么?他既然敢说这话,就说明这么干没问题:“好啊,那我先在这里谢谢公公了!”

好吃的当然不能浪费!

完全没想到,月初对奉和宫而言,是什么日子。

小郡王不愧是玩转京城的纨绔,到了宫外简直如鱼入水,熟练的不行,好些别人明面上打听到了消息,他走走不一样的路子,还真就有了收获!

隔天,他就跑来奉和宫找苏懋了,还带着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苏小懋你知道么,那个宁娘子不是什么好人,她是个小骗子!”

第39章我是来报仇的本事能编,身份就不能编了?

奉和宫里,太子不在,苏懋刚刚倒了杯茶,准备喝完再去看一看尸骨,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茶还没到嘴边,就被跑进来的姜玉成给抢了,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

小郡王豪迈的喝完茶,将空茶盏放到桌上,才眼睛亮亮道:“你不是叫我查查看,这檀盛和宁娘子有没有事么?他俩有事没事我不知道,查不出来,这位檀二爷从不和女子亲近,至今也没定亲,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贵雅君子,特别把自己当回事,生怕别人占了他便宜似的,那洁身自好的样子,怕不是想去当和尚……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我查的清清楚楚,这宁娘子,她是个骗子!”

苏懋自也很意外:“哦?怎么说?”

姜玉成掀袍,姿势优雅的坐下,清咳两声,又忍不住朝苏懋的方向倾身:“我告诉你苏小懋,这活儿别人还干不了,真就得是小爷我,才能查到这么多,你稍后要让太子表兄犒劳我!”

苏懋:……

你说是不说?

姜玉成得瑟够了,才继续:“我同你讲,这宁娘子,名声出自江南,来京却才两个月,是不是不太久?可就这点时间,人家那是忙了一个不可开交,别说绣娘,厨娘,喜娘,医娘,接生婆,她都干过,绣娘算是她最后一单活儿,还应召进了宫中,是不是本事挺多?这么多活儿,她竟然还有模有样,样样在行,每到一户人家都要坑一大笔钱……”

苏懋听着,仿佛不大对:“这应该不叫坑,叫赚吧?”

不带有色眼镜的看,这算人宁娘子的真本事,宫里现在有那么个皇上,规矩算不得多严谨,但也是有规矩的,能招宁娘子入宫,她本身的绣艺一定得入得了眼才行。

姜玉成噎了一下,皱着眉头想了想:“倒也是,就手艺来说,倒也不算骗,做喜娘让人家新人开开心心把亲成了,做医娘也果真治好了内宅妇人的隐疾,做接生婆还帮人家成功接生了一对龙凤胎,干活收钱,一切随契,没有违法,也没有对不起谁……可她来回套这些身份,就是骗子啊!”

“而且她还不是一个人,有帮手有团伙的,有个瘸了腿的老汉帮忙当托,编的瞎话张嘴就来,有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子跑腿,小小年纪浑身都是心眼,我都逮不住……”

小郡王拍了下桌子,有些生气,但也服气:“这些人讲义气的很,一问三不知,问的急也不会说实话,说是乞儿带钱传的活儿,再问就一声不吭,这官府拿人也得有证据不是?人一个老汉一个小孩,都可怜,只是传几句瞎话,又没干什么杀人放火丧尽天良的事,最多就是促成宁娘子的几单‘生意’,结果还都是好的,能拿他们怎么样?”

“可小爷是谁?你们不说,小爷还找不出点痕迹了?”

扇子一摇,姜玉成又得意起来了:“她们是从不在一处,分散而居,连小乞儿都用上了,但总不能永远隔空传话,何况布局这种算是秘密的大事,她们一定有联络窝点!最后果然被我找着了,她们看起来互不相干,实则都会有频率的,出入一个地方……”

“车马行是人多眼杂,还时常有些琐碎杂活要格外赁人帮衬,但所有记录也是做不了假的,我可笃定,这宁娘子就是个骗子!她伙同一老一小当托打听消息,自己再出马订契干事,这般到处乱窜,就是为了搞钱!也不知哪来的本事,竟被她搞到宫里来了!”

说完连连看苏懋,见对方一直不说话,还有些委屈,两只大眼睛像在控诉——你怎么不同我一起骂她!

苏懋问:“宁娘子绣艺如何?”

姜玉成想起查过的事,皱了皱鼻子:“那自然是好的,这本事倒也是真的,我瞧过她亲手绣的东西,尤其双面绣,巧夺天工,绣景如身在临,绣动物栩栩如生,连我娘那么挑剔的人,都说不出不好来。”

说着,他眉眼又耷拉了下去:“那宫中为五表姐选婿,召她进宫做上好绣品,也不算她骗的……但她这么搞事,一定有问题!”

这点苏懋赞同,宁娘子这般身怀绝技,做点什么不好,就算真的喜欢玩这些,外面江湖那么大,不够她折腾的,为什么一定要进宫?

进宫做绣娘,做的不错,只是小赚一笔钱,跟外面没什么两样,做的稍微有点不好,或者宫中贵人鸡蛋里挑骨头,非要说你做的不好,要罚你,你怎么办?

风险远比收益大得多,这并不划算。

她进皇宫,很可能就是计划之中要做的是,她的身份,远不止骗子这么简单。

“不过还是你厉害!”姜玉成又凑过来,给苏懋扇扇子,“你怎么瞧出来的,怎么就知道檀盛和宁娘子有事?他俩真有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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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娘子不是个寡妇么?莫非檀盛是她那死鬼丈夫?”

苏懋抬眉看着他:“本事能编,身份就不能编了?”

或许这宁娘子本就不是寡妇,没准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

姜玉成抚扇:“也是,这世道,没出嫁的姑娘哪里有寡妇好混?不过我是真瞧不出来,就这两个人,一个是冷冰冰君子典范,听说好为人师,优雅谦逊,要我说就是想当和尚,连女人都不正眼瞧,另一个干脆不理会名节,宁愿冠个寡妇头衔,给自己安排个亡夫,也要去整活儿骗人,这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人,怎么凑到一起,还两情相悦的?”

苏懋沉吟,缓缓眯了眼:“不一定是两情相悦……”

“那就是有人剃头挑子一头热?”姜玉成愣了一下,更兴奋了,“谁?谁心里头存着个人,小骗子也有真心么?总不会是我们高贵优雅的君子檀二爷吧!”

苏懋:“又或者,两情相悦,却不愿意说。”

宁娘子名声出自江南,上京城是这两个月的事,之前一直在江南,而檀盛呢,幼时因身体不好,被送到江南祖宅休养,之前太子帮忙问过,二人在江南经常活动的地方不一样,可就算不一样,也未必没见过。

其实有关檀盛和宁娘子的关系,他也只是一个大胆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佐证,但现在看,总感觉越瞧越像了。

“此事也不难——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好你个苏小懋,有坏心眼呢!”姜玉成看着苏懋,恍然大悟,隔着扇子笑,“交给我,我来试!”

无非是制造一个小难题,看男的心不心疼女的,或者女的心不心疼男的,不过宫中操作这件事不容易,还是打个信息差,让外面檀盛以为宁娘子有事,看他反应……不行就换另一边。

反正男女中间么,但凡有点事,一准能看出来,怎么装都不好使!

不过这事不急,姜玉成看苏懋:“那这宁娘子,咱们还问么?”

苏懋颌首:“问啊,为什么不问?”

不过这回没叫人过来,他们给太子留了话,结伴去了五公主那里,小郡王拜访完表姐,出来不正好能碰到暂住五公主殿的人?

姜玉成摆出偶遇说闲话的架式,同宁娘子说:“……就那个盛二爷,古板的很,我见他平日也算温润谦雅,和我娘行礼打招呼时也是会笑的,偏生遇到别的小姑娘,包括在我五表姐跟前也是,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宁娘子笑:“檀二爷许就是那样的人。”

姜玉成盯着她看:“你们认识?”

“檀二爷那么大的名气,江南谁不知晓?”宁娘子道,“听说他特别爱训人,曾经弄哭过好几个朝他表白的小姑娘,可为人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凶,经常做善事,每逢节日施粥,亲自抄经,资助慈幼局,他都经常做的。”

姜玉成眯了眼:“你同他这么熟,为何之前不说?”

宁娘子摊手:“那你们之前也没问啊,再说也不是我同他熟,是他大名如雷贯耳,我没办法不熟么。”

姜玉成:“你到京城所谓何事?”

“赚钱喽,”宁娘子朝宫殿的方向努努嘴,“五公主不难伺候,给的钱还多。”

姜玉成看向苏懋,快速眨了下右眼,那意思,还要继续问么?

苏懋想,宁娘在宫中,宫中有太子,左右人都跑不了,倒是没必要玩不打草惊蛇那一套,遂点了点头。

姜玉成这下就来劲了,你要允了,我可就不装了!

“这皇宫,真是你第一次来?”

“您的意思是……”宁娘子似乎有些不明白。

姜玉成冷笑一声:“宁娘子还要装么?有些东西我们已经查到了,再瞒就没意思了,”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用自以为很残忍的语气说了句,“直说吧,小骗子。”

宁娘子迅速抬头,看着姜玉成的眼睛。

姜玉成也不废话,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枚小玉扣,玉扣质地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值钱,但很被佩戴的人珍惜,大概经常握在手里把玩,油润光亮,看起来很有些可人。

这种小东西,没有特殊标记,不认识的人就是不认识,认识的,一眼能瞧出来。

——这是姜玉成从那个团伙里,不到十岁的小男孩身上抢下来的东西。

果然,宁娘子脸色就变了。

她大大方方承认:“不错,我来皇宫,的确有目的。”

姜玉成一凛:“什么目的?”

“来报仇喽,”宁娘子朝着姜玉成笑,放弃装胆小,她眼角眉梢有了不一样的妩媚,迷人又危险,“你都查到外面的事了,当也知道,我和安恪侯府的庶子单君阳有仇?我想办法进宫来,就是为了搅了他的驸马梦。”

竟,竟然挑明了!

姜玉成有点控制不住现场,转头看向苏懋,快,该你上了!这女人好像有点凶诶!

苏懋:“什么仇?”

宁娘子微微一笑:“两位可知,曾经的巨贾李家,丢了份西域商图?”

案子查到这里,苏懋再听到这四个字,已经不如最初那般惊讶:“宁娘子知道它的去处?”

“宫里既然已经查到了,我再瞒也没什么意思。”

宁娘子神情平静,无悲无喜,只挺直的腰背,流露了些情绪:“李家专门走西域,做来去带财的生意,此商图秘密,有且只有一张,代代李家家主才能传承,不过这李家运气不好,富了好几代,一朝家主意外,整个家都散了,商图也丢了,坊间并不知道这张图去了何处,有没有人知晓,但慢慢的传出来,这商图,被薛将军,就是那个有名的女将军薛问歌查获了。”

“就算这东西最后着落在了薛家,跟跟我姓宁的有什么关系,这东西竟所有人都抢着要,江南商场,京城贵圈,据说还有宫里的人,呵……”

宁娘子冷笑一声:“薛家没了,还是为护持我国疆土死的,这些人不领情也就算了,将薛家上下查了个底掉,比如这安恪侯府单家,为了一点线索,简直不择手段,薛家没人了,查不到,找不着,就查跟薛家走的近的,我宁家小门小户,我同我父母一家三口,因曾受过薛家恩,有过来往,在薛将军身死消息传回京城,薛夫人吐身身亡时,曾帮忙张罗,治过丧,就被盯住了。”

“要说谁家手段,都不如安恪侯家这手段,谁家决心,都比不过他家决心,你猜他们为了笼住我家,拿出了什么好东西?”

“他家庶子,也就是单君阳的婚事。说是侯府看中了我,要同我订亲,当时他们没提商图这件事,大概是想事成后更好谋,都是一家人了不是?我父母受宠若惊,虽然觉得有些突然,却不觉得我配不上侯府,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最好的。”

“可我觉得不对劲,那个单君阳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安恪侯也非常着急将这件事做实,我父母却觉得婚嫁大事自当慎重,要一步步慢慢来,侯府等不了,他们只是占了个线索先机,别人没准很快就能打听到了,单君阳也着急,这是他一个庶子为家效力的时候,而且娶不娶我,喜不喜欢我都不要紧,男子家中,什么少得了,自己的女人也少不了,回头纳个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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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他便尾随于我,准备强行污了我的名节……”

“你说说,他那时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呢,就敢使这样的手段,长大了还得了?”

宁娘子话音缓缓,笑也缓缓:“但我不是那样逆来顺受的人,父母也没那么教过,女孩子怎么了,受了欺负为什么要瞒着遮着挡着,做错的是对方,又不是我!我逃走了,立刻将这件事告知父母,父母也觉得不对劲,侯府惹不起,便带着我逃命,可安恪侯府哪肯放过我们,一路追截,我父母折在了半路……我岂能不恨!”

“可惜我那时年纪小,做不了太多,只能听着父母最后的嘱托,扮成男装,吃了很多苦,才勉强活下来,好在我虽得父母宠爱,在家中却未曾娇养,父母教了我很多本事,只要沉下来练习,过活不成问题。”

“可凭什么我被人欺负,受了苦,就得憋着,藏着,那些欺负别人的人却可以大剌剌走在阳光下,享受着富贵?”

宁娘子冷笑:“我同家人何其无辜,既然你们非得要污蔑我,那我便把它找出来,做实喽。”

苏懋看着她:“遂你这么多年来的经历,便是一刻不曾松懈的寻找。”

所以做了那么多事,编了那么多身份,去了那么多人家中,她的确赚了钱,但更多的目的,恐怕是打听消息——打听西域商图。

宁娘子:“是。”

苏懋:“来宫中也是。”

宁娘子笑意更深:“他单君阳兄弟俩可以进来招摇撞骗,为什么我不行?”

苏懋再次提起檀盛:“遂你和檀二爷——”

“也没什么好瞒的,”宁娘子道,“如你们所料,我的确认识这位檀二爷,当年他在江南,我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我最初东躲西藏,日子过不下去,到处行骗,他还阻止我来着,就像别人夸赞的那样,有君子之风,总是坏我的事,可高高在上的君子,怎知市井百姓活的艰难?”

“夏虫不可语冰,冰也没话和夏虫讲,我是骗子,他是君子,我同他算不上矛盾,也未曾有什么恩仇,但他看我不爽,我看到他更不爽,我就跑了,不在他老家那块地盘混。”

宁娘子微笑:“此次在宫中遇到他,我也很意外,他果然和以前一样,脸黑黑的阻止我,好像我从来不会干一件好事似的,当然他想的也没错,我的确没干什么好事。”

“之前不说,不过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过往,但也仅此而已,我同他,并无更多来往。”

苏懋:“我观他态度,似乎不想尚公主。”

宁娘子微笑,全然不在意:“那是自己的事。”

第40章不成体统猜凶手得红包~

那是他自己的事。

宁娘子这几个字说的可谓冷漠又无情。

苏懋看着她,突然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檀盛?”

“我为什么要喜欢那种又臭又硬的木头?”宁娘子皱眉,“他缺人喜欢么?”

哦豁。

姜玉成悄悄朝苏懋济眉弄眼。

小爷没在风月场上打滚,那是我娘管的严,不允许,但好歹一个纨绔,这事能不懂?姑娘家,这种话一说出来,不就是喜欢!

不是说好了我去试这一对么,结果你这么快试出来了?

感觉到这一刻气氛安静到暧昧,宁娘子视线掠过姜玉成和苏懋,突然笑了,纤纤素手扶了扶发鬓,眉梢眼角流露出浅浅风情:“两位这般看着我,可是觉得我这话言不对心?”

“唉,”她浅浅叹了口气,“我常在外头混,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样的人没应付过,倒也理解,男人嘛,看女人时总是高高在上,女人说喜欢他们,他们觉得是应该,女人说不喜欢他们,那就是打情骂俏口不对心,他们可是男人啊,怎么可能会有女人不喜欢?”

宁娘子洒脱极了:“随便你们怎么想吧,不过檀盛应该同商图的事无关。”

姜玉成啧了一声,围着宁娘子转了一圈:“你这不还是护他?”

宁娘子:“我从来只说实话,不袒护任何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我都说了,是为了报仇才做这么多事,一路查商图到京城,都没遇到过和檀盛沾边的事,他当然与此无关。”

姜玉成问:“那你进宫来,都做了些什么?”

“这不还没来得及么?”宁娘子笑着抚手,“五公主择驸马,现在尚在相看时期,并未正式落定,我只是前几日沉不住气,引的单君阳那狗东西追了我一回,贪了他身上掉下来了一块玉佩,到了选驸马那一日,他自然会知道我的厉害……”

所以现在这时间,还未到宁娘子计划开始的节点?

姜玉成看向苏懋。

苏懋继续问宁娘子:“西域商图一事,你查的如何了?此图如今在何处?”

宁娘子一脸意兴阑珊:“我刚才说过了,我所有最初的行动,都是为了知道为什么自己家这么倒霉,知道了商图存在,一路寻找消息,也是为了报仇。”

“我呢,挺爱钱的,那几年日子过得不好,颠沛流离,养有了些令人不耻的市井小毛病,但如你所见——钱这东西,我自己会挣。商图这种虚无缥缈,耗时漫长,就算拿到也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精力财力的,我不感兴趣。”

“我不需要知道它在何处,也并不执着于把它找出来,只要知道哪里会把仇人引来就行。”

这女人看起来不像在撒谎,这个案子好像……真不是她的主场?

姜玉成谨慎的看着宁娘子,宁娘子微偏头,冲他微微一笑,看起来大方极了,坦率极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这女人指了指偏殿方向,道:“之前的绣活儿还没完,周嬷嬷怕是要叫我了,那我就去忙了?左右我都在五公主这里,两位再有疑问,随时过来问便是。”

苏懋和姜玉成不好再拦,放了她离开。

转身离开前,他们果然看到了正好出来,站在偏殿门口的周嬷嬷。

周嬷嬷似乎并不意外他们还没走,浅浅施礼,微笑礼貌,看的出是经年伺候人的老嬷嬷,那嘴角弧度,弯起的刚刚好,明明并非出自真心,却不见任何僵硬。

姜玉成抖了一下:“我怎么觉得……这两个女人的笑,都有点瘆人呢?”

往回他进宫也没这么觉得啊……

苏懋垂眼,总觉得这两个女人之间有些暗潮涌动,可惜没有更多证据:“再查一查吧。”

姜玉成:“嗯?”

苏懋:“安恪侯府庶子单君阳的事,看看他为人本性,过往经历,是否与宁娘子所言对的上,还有周嬷嬷,她在本案中总是若即若离,宫中看不出来,不若去宫外查查,她有没有什么后人,疼爱的晚辈,都在做什么事,与什么样的人有来往。”

“好啊,那我现在就出宫忙去了!”

姜玉成陪着苏懋走了一段路,就得分开了:“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人们都要过节,查东西可能没那么快,不过你放心,我帮忙催着,保准误不了事,查到了就给你带信,但是我就不能在宫里陪你了哈,我娘在家等着我呢,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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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好。”

苏懋目送小郡王离开,并没有什么过节的心思,也没有要团圆的人,干脆转去了东北荒院,再多看几次尸骨,虽每次查验他都做到认真仔细,但万一呢,万一有错过的东西呢?

然而并没有新发现。

可就在他整理完所有,没有新方向时,新东西就来了!

归问山扛着太子大旗,四处疯狂搜索,根本不怕得罪人,终于找到了另外半截尸骨,抬进了停尸房!

“就那片地界附近,湖底发现的,骨头很碎,也脏……”

苏懋怕什么脏,骨头碎不成形能是什么问题,他是法医,最会拼骨头了!

他当即沉心进入工作状态,很快明了,这的确是另一半的尸骨,头骨和上半身属于女子,盆骨和下半身属于男子,与之前在吕梅芝院子不远处挖出的碎骨,明显能拼凑,对得上——

至此,两个死者的尸骨终于完整了。

清理完碎骨,拼好人形,再仔细验看骨头上的痕迹,看能否找到死因……

苏懋忙得不可开交,终于完成时,都是第二天中午了。

整理完验尸记录,他都没力气回奉和宫,直接倒在椅子上睡着了,睡醒日头都西斜了,他把所有卷宗资料准备准备,一起带回了奉和宫。

太子不在,苏懋不敢进太子寝宫,也不敢肖想那只宽大的贵妃榻,索性就盘了腿,坐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这个空间足够宽大,又不影响大殿正中别人的事。

坐好了,再把手里纸张线索往四处一放,全部围着自己,就开始重新整理,细致分类。

至于干净不干净,不再考虑的范围,鲍公公那样细致的性子,小墩子那样实诚不会偷懒的作风,奉和宫哪里会不干净?

他研了墨,提了笔,在一张张空白宣纸上写下嫌疑人的名字,勾勒出人际关系,可能的方向,思绪不停跳动……不知天色渐渐黑沉,连小墩子来掌灯都没发现。

直到四外越来越安静,有人近前的脚步声明显的无法忽略,他才猛地回头——

“殿下……回来了?”

迎面走过来之人轻袍缓带,玉面金冠,身影昂藏,不是太子是谁?

太子背着光,阔步而来,身影笼在烛光中,苏懋看不清太子表情,太子却很轻易的看清楚他。

烛光浅淡,月华如练,少年席地盘膝而坐,衣裳绷得微紧,身体线条便也藏不住,因他微微往前探身拿纸的动作,腰身压的更低,肩线更薄,指更修长,某些部位便也更圆润。

“不成体统。”

嗯?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成体统?我就在地上坐一坐怎么了,又不脏……

苏懋下意识拍了拍袖子,没拍下半点灰来,真的不脏。

太子:“去榻上。”

苏懋眼睛睁圆。

什么叫去榻上?殿下您听听您说的这话,我坐在这儿就不成体统,去你榻上就成体统了?你的体统到底是什么!

太子却已经推开门,率先往里走,门没关,就敞在那儿,仿佛在提醒苏懋,你不要不识抬举。

苏懋:……

行,奉和宫你最大,听你的就是。

苏懋并不觉得太子在暗示什么,毕竟太子是个君子,过去的这段时间也可证明,太子对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心思,每回都是他自己脑回路变颜色,人家只是公事公办。

走进寝宫,烛盏已经点燃,就放在贵妃榻上的小方几上,太子端坐榻边,手边有一沓宣纸。

苏懋一看眼睛就亮了:“殿下查到东西了?”

太子将几上宣纸推到对面:“自己看。”

苏懋急急坐下,翻开看——

是小郡王从宫外送进来的消息,可能也有太子的帮忙,这些消息非常细致,每一处都经得起推敲。

“……所以宁娘子说的是真的?”

安恪侯府庶子单君阳,果然是个阴险恶劣的人,当年的确曾对一宁姓人家姑娘动手动脚,欲行不轨之事,只是侯府势大,又事过经年,当时处理的干净,现在再查也只是隐隐一点风声,除了宁娘子这个当事人口述,没有太多证据。

可其兄长单君卓说的不错,当年单君阳就敢杀人,曾亲手掐死屋中婢女,还不止一个,因算‘家事’,侯府后续也给足了金银补偿,这些事才没闹到外面,叫更多人知晓。

再看其生平,啧,嚣张跋扈,手段阴狠……

这份消息卷宗,足以说明单君阳的本性,他是个立身不正,被养肥了胆子,什么都敢干,且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人。

太子修长指尖点在桌上:“最重要的是,七年前,太监屠路和宫女吕梅芝死那日,单君阳进过宫。”

苏懋便也瞬间明白:“那日有皇子生辰么,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没什么意外的话,自是要递牌子进宫贺一贺的。”

如果遇到什么事,如果得到什么机会,就算还很年轻,就算是在皇宫,单君阳大概也是敢下手杀人的……关键就是,这个庶子对侯府机密了解多少呢?

别的不确定,但这个西域商图,单君阳一定是知道的,不然怎会配合侯府计划,对宁家的小姑娘下手?

“单君卓呢?”苏懋提起安恪侯府另一个人,“他是嫡子,兄长,看起来经常笑眯眯,好像没什么野心的样子,但真没野心,怎会来竞争五公主驸马,怎会和庶弟说那些话?”

他感觉这个人也不对劲:“庶弟都知道持侯府秘密,他这个嫡出兄长,会不知道?”

太子修长指尖滑过纸页,落在一处,点了点:“你看此处。”

苏懋刚刚只是大概翻了翻,重点先看的单君阳,因这张写的是侯府里发生的琐碎小事,他没仔细看,现在一看,哦豁,哪里是什么琐碎小事,这不就是宅斗戏法!

这做兄长的牛哇,不是挑起别人的斗争,巩固自己的位置,就是利用身份之差,挤压别人的生活空间,从每一件小事上看,他的存在感似乎都不怎么高,好像还有很多次受了委屈,可从事实结果上看,尤其把所有事件串联起来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这个生母早亡,不受宠爱,没有助力的嫡子,比姨娘受宠,本身也纨绔大胆的庶子得到的实惠多的多。

仔细看完一整张纸,苏懋就明白了:“这个单君卓是个善于隔岸观火,挑起别人怒气,自己渔翁得利之人!”

太子颌首:“不错。”

苏懋福灵心至:“这些,是殿下查到的?”

小郡王做事靠谱是靠谱,但之前说了查弟弟,就算查了哥哥也是顺带,不会查的这么深,太子却洞察力更强,想的更多。

太子看了他一眼:“你不需要?”

“可太需要了!”

苏懋眼睛亮晶晶,恨不得过去亲太子一口,团队里需要的就是这种伙伴,这种人才啊!有了这样的人相助,每次都能了解到比想象中更多,事半功倍,案子很快就能破啊!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热烈,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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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了,抬盏喝茶,喉头隐动:“不许眉眼轻浮。”

苏懋就当没听见,他心神也没在这上面,脑子里转了转:“那如果单君卓是这样的人,在侯府站的稳稳,还真不可能不知道西域商图的事,七年前当日,庶弟都能进宫,想必他也在宫中了,庶弟可能遇到的机会,他是不是也……”

太子直接颌首:“当日他的确在宫中。”

苏懋眼神微闪:“那按照他一贯的行为特点,最不能抗拒的应该是渔翁之利。”

回想起初他对尸骸的初检,有过这样的猜测——太监屠路和宫女吕梅芝各为其主,争抢关键之物,狭路相逢,互相伤害,导致两败俱伤,无法寸近。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这单君卓遇到了,会放过机会?

于偏僻寂静处杀人埋尸,似乎就是顺手的事,并没有那么难。

苏懋:“安恪侯府……在宫中可有靠山?”

太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像在说,你算问到点上了:“安恪侯府,自七八年前起,就有意攀附章皇贵妃。”

所以他们是在为四皇子办事?

苏懋顿了片刻:“可那时章皇贵妃和四皇子也不穷?”

太子话音微慢,有些意味深长:“章家势大,穷自然是一直不穷的,但当时是刚刚打完仗,各处都穷的时候。”

苏懋便懂了,大家都穷的时候,有钱人也不好炫富的,不然岂不是会被人盯上?你家还育有四皇子,你想不想夺嫡,想就拿钱来填,来买……可那么多窟窿,怎么填得过来?

便是装,也得装一阵,手头不凑手。

而且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

太监屠路现在已经很明显,是大皇子的人,宫女吕梅芝呢,当时在冯贵妃宫中当差,若她有事要办,听的应该是冯贵妃的意思?那便也牵扯到了六皇子………

苏懋心中思考,吕梅芝对干娘周嬷嬷非常孝顺,她听谁的吩咐,是不是得看周嬷嬷?

“这个周嬷嬷,到底是谁的人?”

“孤不知她是谁的人,”太子道,“她在宫中的履历看不出来,但吕梅芝入冯贵妃的明光宫,是周嬷嬷安排。而且——”

太子眼底融着烛光,内里有暗潮微涌:“吕梅芝心中对周嬷嬷极为看重,未必不会报告行踪,诉说近来办事的苦恼。”

苏懋眯了眼:“所以周嬷嬷,其实是最可能掌控,知晓她行踪动向的人。”

哪个时间,吕梅芝在哪里,做了什么,不管周嬷嬷是谁的人,都能比别人更清楚,那吕梅芝遇到事,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会不会是周嬷嬷?

如果她背后也有主子,也知道,甚至帮忙安排了什么,那遇到现场‘两败俱伤’的情况,她会怎么做?伸手帮助,还是直接善后?

“还有一点——周嬷嬷和宁娘子,看起来有些不对付,宁娘子这个人,不大会无的放矢,她为此图来,周嬷嬷一定脱不开干系。”

苏懋道:“我请小郡王帮忙,去查了周嬷嬷在宫外的关系,看能不能找出和宫中人的线索,现在暂时没有回馈,还得等一等。”

想来如果有,这件事就更明确了。

太子颌首:“还有宁娘子本人。”

苏懋也皱了皱鼻子:“以她身份,看起来是最不可能当时在宫中的人,好像什么嫌疑都没有,但她又是所有人里,对这件事推动最多,做的最多,露的最多的,她当年,真的没有进过宫?”

太子摇头:“当年皇子生辰,朝野内外形势也不好看,越是不好看,越是得办的浩大些,进宫人员繁杂,今日很难查。”

“还有檀盛……”苏懋沉吟,“他因为身体情况,就算进了宫,恐也很低调,而今估计也难查,他还是所有人里,看起来跟西域商图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可他跟宁娘子关系暧昧,甚至有意阻止案子被发现……他真的没有关系么?若非曾经见过,或者做了什么,为什么对此事这般敏感?”

所有这些人里,到底是谁在兴风搅浪,谁在借力,谁想要掀开,谁想要掩盖,想掀开和想掩盖的,是同一件事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开启猜凶手环节啦~嫌疑人列出如下,安恪侯府嫡兄单君卓,庶弟单君阳,荆国公府的檀盛,绣娘宁娘子,还有最后一个周嬷嬷,写到这,不如上一个好猜,大家盲抽卡吧~24小时内,在本章评论区留下你认为是凶手的名字,真相大白后,会收到作者的心意小红包,爱你们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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