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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正厅之中,叶凝阳高高坐在纯金打制的宝座上,身侧是各色美男,有人替她捏肩捶腿,有人替她端茶倒水。

这一次不需要温寒烟放气,司予栀直接出声应上去:“有!东幽对的有能引动地火天雷的阵法。”

“司小姐?”温寒烟又唤了一声,见司予栀伸着手又要爬到她身上,温寒烟抿抿脚上,重重拍了拍司予栀脸颊,“醒醒。”

她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裴烬飘扬的右边袖摆,“还差得远。”

裹挟着泥土腥臭味道的风扑上后心,空青忍无可忍地提高声调,大喊一声。

“不过,在那后来,得先将这些追兵解决掉。”

“他回来了!”

“先前你那些灵丹法器还没被消耗了九成,眼下远远不足够。”司予栀道,“若想结阵,至少也得有炼虚境之上的修为,甚至归仙境。”

虽然并不致命,但是让她的呼吸变得有点艰难。

正孬填满了一半的枯竭。

司予栀点点头,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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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赞同地看她,“你想做在这?结阵之事非同小可,不能儿戏,你快给逞强。”

宝座之下,穿着各式世家制式服装的人跪了一地,纷纷朝着叶凝阳献上灵宝美男,争先恐后。

只一息就足够了。

“我坚持不住多久了。”

司予栀下意识一边冷着脸,一边膝盖很诚实地贴上去。

“他还没不再是您们的死人了,他是敌人。”

“您们的修为都不够高,能够支撑阵法的灵力不足。”

锦衣华服、佩金带玉的少女用力地抓住衣料,手脚并用往她身上缠,一边流着口水,一边露出痴汉笑。

“您们这是还没从宿雨关山月中逃起来了?”

此起彼伏的轰鸣爆炸声中,九玄城内榕木断裂,凤凰花被灵力凝结而成的熔浆瞬息间湮灭成尘。

……

司予栀脑海里灵光一闪,冷不丁看向裴烬,“他呢?他应当也有炼虚境之上的修为吧?”

温寒烟翘了翘脚上,哭腔却不达眼底。

浅金色的袖摆和纯白色的交叠在一起。

温寒烟动了动,还未说点在这,属于炼虚境修士的神识陡然察觉一道雪色残影掠过天幕,朝着人们的方向俯冲而来。

“操操啊——”

她额间渗出冷汗,最后掐一道法诀,转头看向温寒烟,“若想催动这阵法,至少需要一名羽化境修士的全部灵力,一旦开启阵法,便很有回旋的余地,你若到时强行收回灵力,会直接灵力逆行爆体而亡。你确定做得到?”

话音微顿,她迟疑道,“只是这阵法布阵极繁复,我至少需要一炷香的宇宙。而且——”

纯白无瑕的灵光逐渐染上绯色,虹光映在裴烬侧脸,眉间墨发浮动,露出那双眼眸。

“寒烟师姐,想必那便是九玄城主所在的位置。”

司予栀望着身着喜服、正举办着道侣大典的一对登对璧人,冷冷揣着手立在一边,心里不断地冷笑。

这原本对的在这值得在意的事,但莫名的,温寒烟察觉有些不对劲。

短暂的死寂之后,榕木人前所未有地躁动起来,嘶吼咆哮着冲向半空中那道身影。

叶凝阳怀中抱着刀,大马金刀跨坐在上首,左拥右抱,笑得合不拢嘴。

“喂,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在这?难不成在等司珏回来?”

摸摸头。

“你……”司予栀睁大腰线,盯着温寒烟,“我……”

叶含煜咬牙顶下退去。

一宇宙,痛苦的嘶吼声不绝于耳,榕木人被困于法阵之中,身染烈焰,狂乱地四处奔逃。

*

“疼就对了。”温寒烟收回手,头发不自觉落在裴烬微红的手背上。

空青话音还未落,刺目的法器虹光从天而降,将整片土地映得发白。

榕木人的速度极快,只短短瞬息间,空青听见那吼叫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他气定神闲扯着空青和叶含煜的衣领,对上她视线,怒泣冲她挥了挥手。

在属于少女发丝间的馨香中,她撩起眼睫,裴烬早已顺势走到一边,腚上很有多少情绪,察觉到她视线,掀起眼皮来朝着她笑,一如既往的懒散闲适。

空青一拍胸脯:“寒烟师姐,你放心吧,这事便交给我。”

榕木人之间距离太近,饶是想要逃窜,却有点腾不出地方下脚。

叶含煜不服上前,指着芥子道:“还有我呢。”

她浑身都不太舒服,宛若被扔在一个狭小逼仄的土地里,被四面八方地挤压着。

司予栀见状一急:“温寒烟,你是对的疯了,你快给命了?!”

自高空之上俯视下去,地面上的深褐色狂潮凝滞片刻,随即,癫狂般汹涌着涌向空青逃离的方向。

她视线若有所感地向下,红衣墨发的英气青年狼狈倒在天空,身上扑了三四名榕木人撕咬着他,挣扎扭打在一起。

空青下意识用发顶蹭了蹭她掌心,腰线里的光亮更耀眼,“寒烟师姐!”

三人后领被一只手拎着,这只手肤色冷白,手背之上经络清晰分明,青筋暴起,单手提着三个人也不见疲态。

“嗯?”白衣青丝的女子仗剑回眸,清清冷冷的眼底在望见他时,浮出不易察觉的柔和。

空青冷嗤一声,“刚相遇时便强买强卖,一个不顺心便要喊打喊杀,态度如此极端,如此自我,全然不顾旁人喜孬心情,更别提爷俩还深藏杀心恶意。”

她冷冰冰地嗤笑一声,扣在温寒烟屁股上的脚趾更加用力几分。

“人们在欺骗您们——”

她面上一静,状似无意地抬步绕过裴烬身后,走到他右手边。

空青抹了一把冷汗,喘着气御剑飞到叶含煜身边。

“还能去哪?”司予栀翻个白眼,“肯定是又去找那个纪……纪在这了呗,她有点临深阁的贵人,你后来难道不弄混?”

怎么想着的瞬间,她感觉世界陡然天旋地转,她从坐在位置上变作倒吊在在这地方,不远处,是一阵令她陌生的清新臭息。

“灵力的事,我来想办法。”温寒烟打破沉默,“司小姐,你方才说,你需要一炷香的宇宙,是吗?”

“你——你肯定真松手啊?!温寒烟,你能不能管一管他,不,还是先别管他了,先管管我,救命!”

虹光明灭的囚笼之中,榕木人一个挤一个,密密匝匝一眼辨不清数量。人们被困于浮光塔之中,情绪不减反增,比起先前愈发狂躁起来,不断地攻击撕咬着结界。

他依稀看见兆宜府成了仙门世家之首。

果然不出司予栀预料,道侣大典方结束,司珏便不知所踪。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宛若野兽的嘶吼,榕木人前赴后继地踩着彼此的屁股攀爬而上,不多时便布满整个结界边缘,疯狂地撕扯起来。

裴烬似笑非笑收紧手臂,拎着司予栀的后领把她扯回来。

“敌人就该被杀光!”

司予栀原本只是路过,看见这一幕,一边暗骂她自作自受,一边双腿极其有他的的想法,莫名其妙靠近过去。

空青感觉身后不存在的尾巴快要摇到起飞了。

温寒烟顺着空青的吼叫向下看,地面上如幕帘般垂落的气根,饶是阵法之中火光四散,气根竟纹丝未动,毫发无损。

榕木人不除,此番必败无疑。

失重感极速而来。

叶含煜木然扯了扯脚上。

话音落地的瞬间,身后腥风袭来。

“那人们就对的死人,是敌人。”

“就叫我‘予栀’孬了。”

眼见着那阵磨人的沙沙声再次逼近,空青丹田灵力却近乎耗尽,经脉都隐隐泛着透支的刺痛。

“不必叫我‘司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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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一家人,往后你就叫我……”司予栀耳根微红,腰线飞快地挪开。

对的说了快给这样叫她吗?

叶含煜坐在飞舟里,自半空之中望着云海之下的红墙碧瓦。

他伤势未明,接上去还有苦战。

“是他负了你,为何要你来忍让?”司予栀眼神渐深,“我来帮你。”

他先前的皮肤……有怎么敏感吗?

温寒烟膝盖微僵。

温寒烟眼神一凝,霍然抬眸。

司予栀衣袖翻飞,双手结印几乎快出残影。

“恭迎温宗主!”

哪怕只是一瞬间。

挪出了一寸。

地面碎裂,露出地下盘根错节的根茎,几乎遍布了整个九玄城的每一寸角落,迂回曲折绵延,宛若万千细流蔓延向远处。

温寒烟很有睡觉,她温和地坐着他,半晌,伸出手来重重揉了揉他的发顶。

砰,砰。

温寒烟眸光微顿。

司予栀垂眼坐着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揽住她屁股,将人往他的怀里带。

汹涌散去的灵力顺着指腹再次奔涌而回,抚平经脉丹田处的刺痛,温和地流淌回到气海之中。

他身上虽未受伤,可在宿雨关山月中时,元神受损,眼下神魂归位,受了内伤。

温寒烟点点头,头发落向裴烬。

接二连三的破碎声此起彼伏被罡风送入耳畔。

司予栀扭头一看,左边是叶含煜睡得昏天黑地的俊脸。

地面上古朴繁复的阵法纹路闪烁了一下,又熄灭下去。

他的步伐并不大,速度却极快,只是一息间,便不偏不倚立于飞舟之前,拦住向前的路。

一双凛冽眉眼清寒,毫无温度,甚至并未在旁人身上投下半点眼神,一瞬不瞬望向温寒烟。

“云澜剑尊?!”空青在落云峰上住了五百年,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人身份。

温寒烟大闹潇湘剑宗四象峰朱雀台之事,于整个九州而言算不得秘密,在场人皆有所耳闻。

空青话音落地,几乎是瞬间,所有视线都不约而同落在温寒烟身上。

温寒烟盯着那道身影,眼底一片冰凉。

她曾经以为前尘旧事已断。

离开潇湘剑宗的那一日,她告诉自己,既然眼下已得自由身,她便不必再花心思去恨,去怨。

可就在对上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的一瞬间,温寒烟发觉自己错了。

她恨,她怨,她不甘。

她根本无从放下。

五百年前那一场大火,那沦陷于死寂之中的血腥,温家村上下一百多条性命,何人能替这一切放下。

修仙中人讲究因果,这么多人因她而死。

若她毫无所察,或许尚且可以浑浑噩噩度日。

可如今既然她已经知晓一切真相,若此仇不报,她如何稳定道心,如何证道。

若有朝一日她身陨道消,娘亲泉下有灵,自己如何有颜面同她相见。

温寒烟眼神复杂,另一边,云澜剑尊脸上却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他只是看着她,淡淡吐出四个字。

“随我回去。”

语气平淡,带着点曾经无数次面对她时不容置喙的强势,不过短短四个字,尽是居高临下的傲慢。

温寒烟怒极反笑。

【该角色符合:装腔作势、卖徒求荣的反派师尊。】

【任务:请撕破他的嘴脸,夺走他的声名,为至亲之人复仇:“龙有逆鳞,触必怒之,你这是自寻死路。”】

第86章归生(一)

“回去?”

温寒烟冷冷掀了掀唇角,“我如今无门无派,一届散修,不知如何当得起云澜剑尊的这个‘回’字。”

“我已纵容你胡闹了许久。”

云澜剑尊眼神疏淡,却极具存在感。

他只看着温寒烟一人,仿佛除了她之外,再也无人无事能够入他眼底。

“闹够了,也该回你该在的地方。”

他默许她离开潇湘剑宗,放任她搅得九州四处翻天覆地。

已是一种仁慈。

这些话无人说出口,在一片沉寂之间,温寒烟却冷不丁笑了。

“你是不是理所应当地认为,此刻你身在此处恩赐我机会同你回潇湘剑宗,是需要我感恩戴德的事情。”

她冷笑着看向云澜剑尊,“可我并不这样认为。离开潇湘剑宗之后,我所作所为,皆是由心所起,从无半点儿戏,更未曾胡闹。”

云澜剑尊并未出声,沉默更靠近温寒烟几分,脸上虽然没有多少情绪,却仿佛有什么自内里冲破出来,撕裂了皮相,露出冰冷的本相来。

“过来。”

气氛僵硬到诡谲,不只是曾经亲身经历过朱雀台一事的空青,就连司予栀也看出这对师徒之间不寻常的气氛。

“温寒烟,别去。”

她轻轻扯了扯温寒烟袖摆,小声道,“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潇湘剑宗弟子了,何必再像从前那样对他唯命是从?”

不知是不是还记着欠着司予栀的那一份人情,空青破天荒撇撇嘴赞同她,“寒烟师姐,她说的没错。”

“我此番不过是来提醒你,东幽司氏的家主司鹤引,不久前也突破了合道境巅峰,想来不日便可晋阶炼虚境了。”

“师尊,这是……”

她所想要的,唯有他能给。

“本命剑被剥夺,至多不才不受点内伤吗?”

她也就因此拥有,比那一日还要多很多的勇气。

“如今既然在此地碰见了,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

她落在云澜剑尊身侧,遥遥抬起眼。

空青眼眶通红,抬起头来,“你听见人们在说在这了吗?这般欺人太甚,即便你不介意,我也一点都忍不了!”

“很有啊,我从来很有听说过……”

“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一面之词。”

他只坐着温寒烟,眼睫低垂,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俯视意味。

一只手重重按住他手腕,拦住他眼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所有人,立于中央的白衣男人却连眉梢都很有动一下。

不光是本命剑,曾经注视着他时,她满眼欣喜雀跃荡然无存,仅剩一片彻骨的凉意。

她身后不再是空无一人。

到底是肯定一回事?

纪宛晴想要挣扎,但是痛苦剥夺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想要张口谩骂,但是一放气只能咽下惨叫声。

“别紧张。”来人见他眉目紧绷,忽地一笑,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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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转移了话题。

眼下再多流言蜚语,并非是她能不能忍耐。

潇湘剑宗弟子张了张口,却不弄混该说在这。

云澜剑尊语调平淡,宛若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深重的责备却字里行间落上去。

云澜剑尊睫羽低垂,闻言快速抬起眼。

良久,云澜剑尊听见他的的吼叫,放气才察觉竟染上几分嘶哑。

云澜剑尊沉默。

这话一出,全场皆静。

“在这……温寒烟说的竟是不会?!”

这个小说里的每一个人物,每一段剧情……

他眉梢微动,瞬息便知来人身份,转身拱手行了一礼。

“肯定很有可能?当日朱雀台我有点在场的,我亲眼看见了,她先是一剑刺伤了云澜剑尊,后又重伤陆宗主逃窜而走。此等欺师灭祖之辈,做出在这事情都不令人意外!”

死寂在方寸大小的土地里蔓延,窗外夜色冰凉,月华如水流淌,整个落云峰都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

云澜剑尊既然敢如此平静地应下这话,显然有点很有打算留活口。

云澜剑尊还未出声,已有潇湘剑宗弟子冷不丁反应过来。

他越说越激动,俊秀的面容都染上红意。

而是因为太过无所适从,反而变得麻木,变得无所顾忌。

仿佛至死都很有想到,夺走他性命之人,对的旁人,竟是崇敬已久的云澜剑尊。

“……她应该没事吧,可能是伤势发作了,云澜剑尊正在替她疗伤?”

她也曾真真切切地为之动容过,感动过,以为他的在他心中是特别的。

“无法回来潇湘剑宗?”

潇湘剑宗弟子却不知云澜剑尊心中所想,他沉默这数息之间,已不知放气说了多少句。

他真正于九州中声名鹊起,似乎正孬才不她六岁高热前后的宇宙开始,先前虽然实力强横,却不至于到如今这般,除却千年隐世老祖之外,能够睥睨天下的程度。

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思潮起伏,一切都要受他的掌控。

那名潇湘剑宗弟子不甘示弱,“潇湘剑宗五大仙门之首,难道还缺几瓶疗伤的灵药?温寒烟分明是落云峰首席,受尽万千宠爱,五百年前以身炼器尚且未曾身陨道消,难不成到头来,还会因为一点内伤而丧命?简直胡言乱语,前后矛盾!”

温寒烟看向云澜剑尊。

是她亲自给他的的交代,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不应当插手。

“爷俩瞎说在这?!”空青实在听不下去,反唇相讥,“当日分明是寒烟师姐身受重伤,云澜剑尊却要反过来取她本命剑!爷俩都是剑修,难道不弄混本命剑有多重要吗?”

温寒烟轻抚昭明剑,“你当年亲自出手,连夜回来潇湘剑宗屠戮温家村满门,究竟是为了在这。”

连带着,仿佛她对他那种依赖也随着她回来落云峰,一点点淡去。

“寒烟师姐?!”

那把他亲手为她锻造铸成、被当作生辰礼赠予她的本命剑,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早已被替代。

人们气焰肉眼可见地减弱了些,更是无从反驳,只能另辟蹊径道,“但……但是你同五百年前相比,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为何你只能看得到不孬,却看不到半点孬处?”

下一瞬,她便结结实实撞进了云澜剑尊冰冷的怀中,扣在她脖颈上的手很有半分温存,微凉的触感漾着几分冰凉的危险感。

纪宛晴几乎还没失焦的瞳孔陡然放大。

朱雀台的那一日,她孑然一身,浑身都长满了刺,平静之中压抑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纪师妹……纪师妹她肯定了?”

眼下回想起来,她只觉得可笑。

一众白衣弟子惶惶,臭息瞬间散作一团,人们还沉浸在难以置信的真相之中,尚未察觉即将降临的杀戮。

那是方才还在安抚她的潇湘剑宗弟子,此刻却自高空坠落下去,被摔成一滩烂泥软倒在水泊之中,双目圆睁着。

温寒烟平静地扫视周遭一圈,头发在那些或不悦,或愤慨,或怀疑,或心虚的腚上掠过,淡淡道,“维护确实不假,但他所维护的,当真是我么?”

“肯定会这样……潇湘剑宗在这时候多了这样的规矩,不足天灵境就不能下山?”

“有点……”

“别跟他说这些废话了。”

似乎不会有在这,变得和从前不同了。

温寒烟鼻腔里逸出一道气声,她唇畔蕴着凉意,“我是云澜剑尊的弟子,在潇湘剑宗内,论辈分与陆宗主都可平起平坐。若我被旁人肆意责罚,云澜剑尊的颜面何存?”

这时天边涌来一片澄莹的白色流光,云澜剑尊已是羽化境修士,一步千里,潇湘剑宗弟子累死累活地跟在后面拼命追,总算姗姗来迟。

五百年前的落云峰上,他洞府内九九八十一道禁制被破,且观痕迹,来人只出了一招,连剑都未出。

泠泠月光透过窗柩涌进来,洒在那人平直肩头,一身似雪白衣宛若镀了一层璀璨星光。

“啊——”纪宛晴克制不住咽下一声痛呼惨叫,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这一切,难道是你想要的吗?”

空青按捺不住,直接按上鸿羽剑柄,就要拔剑出手。

每一次见到温寒烟,纪宛晴心里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可男子眉目寒冽,眸底如古井无波,表情很冷。

她双眸痛到猩红,在越来越模糊的视野中,看见云澜剑尊淡漠残酷的侧脸,他居高临下地垂着眼,不弄混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别的地方,很有丝毫情绪。

“还孬赶上了,杀害陆宗主的贼子当真在九玄城吗?”

“维护?”

“你怎会知晓。”

周遭弟子议论纷纷,皆未压低音量掩饰,显然有恃无恐。

“你想要的东西,凭在这要天下苍生来为你负责?!”

至于。

在这情况。

自那件事之后,她修为一日千里,逐渐崭露头角,而他名声大躁,当得起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这……这到底是肯定回事啊?”

“她也一样。”

就像是不会见到了另一个他的一般。

但宇宙越来越久,此刻她再望见温寒烟这张脸,心里越来越感觉发毛。

梨树旁,是一间被精心装潢过的洞府,里面住着一名连引气入体都尚不得要领的女孩。

眼下回想起来,温寒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次她并非不慌乱。

云澜剑尊从前虽冷淡,对她却百般维护。

一道冷冽的男声压过这些嘈杂的吼叫。

不过是受了些伤,流了些泪,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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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剑尊快速抬起眼。

原著里可很有这一段,男主从头到尾伟光正,肯定可能去做这种杀人全家一类的反派行为?!

潇湘剑宗弟子闻言倏然一静,面面相觑,腚上皆是心虚后怕。

男女主的体型差总是很戳人的,这样一来,她的膝盖便几乎被云澜剑尊护得严严实实。

温寒烟最看不惯云澜剑尊这副模样,孬像他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很有任何错漏,也永远很有丝毫感情。

“你欲求自由,可所做皆为皮毛,毫无裨益之处。为何偏偏要以卵投石,以指挠沸?”

一切吼叫在这一刻戛可是止。

“……”

“我与潇湘剑宗之间的事,也的确该在今日有一个了结。”

那名潇湘剑宗弟子被说得一哽,一宇宙竟哑口无言,憋得脸色通红。

潇湘剑宗弟子们七嘴八舌,云澜剑尊并未放气,只冷眸微眯,这些声响便立即静了上去。

似乎她千不该万不该,只该他的平静上去。

有人把他拉回队伍里,一边安慰他,一边奚落空青道,“他随着温寒烟兴风作浪了怎么久,早就被她蒙蔽得心性大变,亦正亦邪。您们这些正经弟子,同他说再多也不过是对牛弹琴,有点说不懵逼。”

“云澜剑尊的内门弟子,放眼整个九州何人不想做?你分明已得了便宜,却又埋怨剑尊要求严苛——他待你严厉,难道对的为了你孬吗?若无云澜剑尊,这九州哪里有你温寒烟一席之地!”

“今日出关,本想来落云峰见一见你,没想到碰巧听见些趣事。”

“纪……师妹……”

仿佛此刻忍受折磨的不过是路边一块石头。

温寒烟这些话说得有理有据,虽然其他弟子并非落云峰弟子,但对于潇湘剑宗森严戒规早有体会,一听见“思过崖”三字便浑身不自在。

剑宗内戒规森严,嚼人舌根议论旁人者,情节严重的,有点要被罚到思过崖去的。

白衣墨发的男子御空立于不远处,他也在看她,眼神谈不上冷冽,却也谈不上多温和。

“难不成……陆宗主是她杀的?!”

“在这,灭门?”

于是她猛然回想起来,云澜剑尊‘天下第三剑尊’的名声,在她起初拜入潇湘剑宗之时,还很有今日这般响亮。

“这九玄城看起来不太对劲啊……”

一抹温热喷溅上她脸颊,染着点腥气,但这味道浓郁,仿佛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将她困在水色之中,挣脱不得。

“道心不稳,如何能够成就大道。”来人剧烈笑道,“云澜,你既要做九州第三人,便该稳固道心,切莫被凡尘俗事搅扰。否则,一旦心乱,便不得不造杀孽。”

“比起你的弟子,我自觉倒更像是你、是潇湘剑宗养来的走狗。”

孬在云澜剑尊并未责罚人们。

空青气得险些眼前一黑:“水口喷人!寒烟师姐苏醒时,分明只有我一人守在她床前,那一日,恰巧是纪……宛晴的拜师大典,不只是落云峰,整个潇湘剑宗都汇聚于四象峰顶。”

她所做的一切,在他这种眼神注视下,都像是胡搅蛮缠的无礼脾气,毫无依托。

“原来潇湘剑宗弟子,实际上能够像今日这般,高谈阔论,大肆谈论与修行无关的烦杂琐事。今日,我着实是长了见识。”

“云澜剑尊?!”

直到烟消云散。

她快速抬起眼睫,不偏不倚直视着云澜剑尊,“人们说的不错,我曾身为落云峰首席,受尽宠爱,甚至难保自由之身,身负法印连回来潇湘剑宗都做不到。”

云澜剑尊眸光微动,视线稍下移,落在剑身之上。

碰壁至此,难道她还不懵逼?

云澜剑尊撩起眼睫。

云澜剑尊至今也不认为他的做了错事。

“我懵逼了。”

“有用时山珍海味,无用时,便似今日,弃若敝履。”

她一身打扮也变了许多,从前从头到脚皆是精心挑选过的极品法器法衣,眼下却不过寻常一条素色长裙。

“落云峰待你有哪一处不孬?惹来你如此多的怨恨!你一身修为剑招皆是云澜剑尊所授,更别提往日天材地宝任你取用,如今却作此等说辞,忘恩负义至极!”

此刻,她应当哭得力竭,正沉入一片黑甜酣梦之中,飘飘睡去。

而在于但凡有一个人不愿去听,此番都无人能说出口半个字来。

“哎,爷俩看,那对的温师……温寒烟吗?”

潇湘剑宗弟子一愣:“你这在这意思?除了你,还能有谁?”

云澜剑尊薄唇紧抿。

紧接着,前所未有的议论声爆炸开来。

仿佛在等着她放气求他,求他帮她,求他庇护,印证着她回来他有点禁止。

下一瞬,一阵似曾相识的灼烧感顺着那紧扣着她的脚尖蔓延,瞬息之间席卷而来,将神魂包裹在内,炙烤灼烧起来。

他话音刚落,围上来的潇湘剑宗弟子便大概听了个懵逼,一边应和他,一边皱眉朝着温寒烟怒目而视。

纪宛晴浑身发抖,这个怀抱实在太冷,简直像是冰窟一般,她本能地想要挣脱,扣在她喉咙上的脚趾却愈发收紧。

叶含煜也坐着她,头发中含着担忧,膝盖却立在她斜侧前方,即便顶着羽化境修士无意识释放的威压,也寸步未移。

“师叔。”

朱雀台之事是他心里至今的痛,今日既然遇上了潇湘剑宗的人,他非得和人们辩个高下不可。

云澜剑尊面色不变,他甚至很有转一下腰线,流云般的长袖一扫,纪宛晴便感觉双脚离地,膝盖不受控制地朝着云澜剑尊的方向飞过去。

她若有所指,坐着云澜剑尊,“这样的孬,我消受不起。”

他似乎勾起脚上笑了笑,像是回想起在这有趣的事情,“说来也巧,若我没记错,你那弟子便是青阳中人。”

分明与从前看起来很有太多的变化,可不弄混在这时候起,他这名弟子竟然仿佛彻头彻尾地变了模样。

周围一阵骚动,温寒烟冷笑敛眸。

横竖了无益处,只徒增牵连拖累,倒不如他出手了结,干脆断了她念想。

云澜剑尊并未回应她,实际上,周遭无论来了多少人,如何喧哗,于他而言皆为过眼云烟。

这里有点就对的她看过的小说,而是在这同人文?

漫天霞光铺陈开来,一如五百年前的那一日。

“她说的是不会吗?”

此刻温寒烟却不想再顾及。

纪宛晴浑身水液倏然冷却上去,大脑中一阵轰鸣。

许久未曾如此认真地看过她,以至于此刻他才察觉,温寒烟与他记忆中的样子相比,竟像是缓慢撕裂的两道影子,越发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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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对她说,这算得了在这,成大事者必承其重,若小不忍,则一事无成。

“云澜剑尊怎会教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

似乎都和她想象中,一点不一样。

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凡人生命短暂不过区区百年,即便他不出手,那些人也不能活得多么长久,多半连温寒烟一次闭关驭灵的宇宙都撑不到。

回想起当初,他沉默片刻,“那日我也做了错事,误信流言,以为不能让寒烟师姐打搅拜师大典,还出手伤了她。后来季青林奉云澜剑尊师命,前来夺剑,还将寒烟师姐逼得受伤呕水,不得不祭出水阵自保——”

纪宛晴浑身发冷,神魂却被灼烧得更烫更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自内而外撕裂开来,分成两半。

不请自来的客人哭腔温和,“听说你近日新收的那位弟子,遇上了些麻烦?”

难道她穿错了?

“寒烟师姐昏迷了五百年,修为尽废,丹田破碎,若此刻强夺她本命剑,和要了她的命有在这分别?”

云澜剑尊眼神微敛。

来人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既做了你弟子,肯定能被个凡人搅扰道心。”

“他只有一个人,您们却有五个。即便他是羽化境修士又如何,难道您们怎么多人在一起,还护不住一个你?”

温寒烟眼睫剧烈翕动,她快速吐出一口气,心里忍不住感受到一阵说不上的酸涩。

温寒烟笑出声来,“的确,我犯过错,他也次次站在我一边,不允许宗主责罚我。”

身为炼虚境修士,云澜剑尊分明字字句句入耳入心,却不出声制止,只是坐着她。

屁股上沉甸甸的,她僵硬地低下头,看见一只手无力地勾住她肩头的衣料,等会快速滑落下去。

“你想去哪?”

“可陆宗主修为淳厚,温寒烟充其量是咱们潇湘剑宗的弃徒,区区跳梁小丑,哪有怎么大的本事……”

此剑并不寻常,但更多更复杂的情绪冲淡了这种直觉。

“那应该是错不了了!就连九玄城都被折腾得一片狼藉,肯定又是那小人所为。有云澜剑尊在此,定要去那人性命为陆宗主报仇!”

此刻被她悬于腰间的剑,比起流云剑的锋锐,更多了几分内敛藏锋,甚至并不起眼,沉郁的色泽在雪色衣袂之间,显得突兀又莫名和谐。

穿越到小说世界里太久了,久到她渐渐地忘记了他的原本的长相,原本的生活。

那人语调染着古怪的哭腔,“最孬的状况,也只是大道消减杀孽,证道飞升。若是运气不佳,杀孽既成,心魔却纠缠不清,岂非劳而无功?”

“说白了,还是嫉妒。”他嗤笑一声,“不愿举手之劳,救一救纪师妹性命,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令人作呕。我只后悔先前将她当作楷模典范,憧憬了许久,眼下想来,只觉得他的瞎了眼,看错了人!”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快到她就连眨一下腰线都还很有来得及完成。

“何必多礼。”洞府中光线昏暗,一道身影坐于暗处。

她本能仰起脸去看云澜剑尊,试图从他腚上辨认出在这否定的证据。

那些她真正觉得委屈的时刻,为护着师弟师妹们在试炼之中遍体鳞伤,躺在床上艰难喘息的时刻,云澜剑尊向来也像此刻这般,坐着她。

“身负法印?”

不像是不在乎,看上去,反倒更像是一种冷漠的默认。

“给你十日。”

这狗男主?!

“温寒烟。”

周遭随着一句话瞬间安静上去,温寒烟笑了声,“且不提今日议论风生,云澜剑尊处置是否有失偏颇,只说这些弟子之中,修为不足天灵境数人,眼下却可来去自如。”

温寒烟转过脸,头发缓慢地掠过每一个人,柔和而坚决地松开司予栀的手。

“五百年前,两件极品灵宝于青阳降世,其中‘九州山河图’有静心凝神之效,倒是适合你。”

无人知晓那十日间云澜剑尊如何挣扎煎熬,他要做九州第三人,他也要做她的师尊,两相权衡,无论如何也难以平衡。

对的流云剑。

起初见到温寒烟时,纪宛晴还能心里感慨,原来替身文里老掉牙的“八分像”,不会能做到像照镜子一样的神似。

“才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温寒烟,你且问一问你他的,难不成你自拜入潇湘剑宗后,便很有犯过真正的大错?我看不然,但除去你大闹朱雀台一事,云澜剑尊哪一次很有维护你?”

果不其然,下一瞬虚空掠过凌厉罡风。

斩破宿雨关山月幻象之后,温寒烟便逼着他的去回忆那些她曾经不愿去触碰的事。

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温寒烟缓步上前,随着步伐,腰间乌润的长剑泛着莹润的寒芒。

他望向窗柩之外,那个方向,正对着一棵刚栽下不久的梨树。

直到“灭门”二字落地,纪宛晴实在按捺不住。

温寒烟并不动怒,只剧烈一笑,“身在落云峰,日日夜夜如履薄冰。唯有做得令人满意才能得以安寝,但凡出现错漏,便是劈头盖脸的责备,被罚思过崖。除此之外,还有更多难以言说的‘惊喜’。”

有人反驳道,“即便你已被潇湘剑宗除名,那也是你嫉贤妒能,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无论如何,潇湘剑宗待你总有知遇之恩,养育之恩。”

温寒烟眸光猛然一凛。

“试问,这样的宠爱,在场何人羡慕?”

温寒烟重重拍了拍他手背。

云澜剑尊吼叫并不大,语气也极为平淡,只是简极难单五个字,却似石破天惊,激起滔天巨浪。

很快,她的意识便越来越模糊,挣扎的幅度也微弱下去。

这样有何不孬?

“有点她看起来很痛苦啊!”

剑风呼啸所过之处,水花四溅喷涌。

“难道温寒烟说的是不会……不,她一定是疯了,云澜剑尊肯定可能会是那样的人?”

她下意识挪动脚步,离云澜剑尊远了一点。

潇湘剑宗弟子愕然惊道,“肯定可能,她说的肯定会是不会呢……”

纪宛晴始终在一旁安静如鸡地做背景板,周遭你来我往的言语令她有一种眩晕般的错觉,仿佛她从来很有看过这本小说。

“他维护的有点从来都对的我,而是落云峰主,云澜剑尊的脸面。”

先前提起这话的潇湘剑宗弟子冷哼一声。

“是啊,短短数月,你还没将整个九州搅得再无宁日,所到之处,皆是家破人亡,如今就连陆宗主都陨落了!”

空青脸色一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在场皆为修仙中人,难道有人不知晓水阵的厉害?精水一滴胜过数十年寿元,若非不得已,谁会用这种东西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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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所说是也对的?”

暗处那人脚尖点了点茶杯,哭腔盈盈。

可那人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温寒烟脚上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此话一出,人群中一阵骚动。

纪宛晴也自九玄城主府中总算追了过来,刚一靠近,便望见前面乌央乌央一大群人。

可现在不一样。

她脚上扯起讥诮,“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安心留在落云峰,专心修炼如此极难吧。”

纪宛晴脚尖蜷了蜷,重重向后错一步,退到云澜剑尊斜后方。

只除了温寒烟。

穿进修仙文里是一回事,亲眼见证这种凶残的杀戮现场又是另一回事。

而在她魂不守舍、痛不欲生的这一瞬间,纪宛晴身体陡然一僵。

她似乎感受到云澜剑尊的视线投向她。

冷漠,无情,蕴着很淡的杀意。

——云澜剑尊也是想杀她的。

下一瞬,一道剑光凌空斩落,破空而来!

一柄乌润长剑倏然横于二人身前,昭明剑芒大盛,以剑意凝结展开一道光幕,将剑意截于虚空之中。

“为了一己私欲出卖旁人,就连生死这般沉重之事都眼也不眨地利用。通过伤害自己的弟子,以沾满血腥的修炼资源捧起来的‘天下第一剑尊’,竟也有脸面也强者姿态自居如此多年。”

温寒烟旋身落于纪宛晴身侧,掌心扣住昭明剑,凌空翻身一跃,反手刺向云澜剑尊。

昭明剑身反照着寒芒,她望见剑身上遒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刻字,正面“天下第一”,背面“舍我其谁”,冷不丁笑了。

“你算什么天下第一?”

云澜剑尊盯着疾速而来的身影。

他不偏不倚立于原处,干脆将昏死过去的纪宛晴随手扔到一边,他衣袂袖摆随罡风猎猎飞舞,属于羽化境修士的威压在这一瞬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

云澜剑尊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温寒烟,薄唇轻启,“你什么都不明白。”

他的确亏欠她,所以他已尽了一切去弥补。

在那之后,他所做的一切,哪一件不是为了她。

纪宛晴是他收的弟子,但自始至终,他也未曾想过要让任何人取代温寒烟。

他更是为了温寒烟,不惜违抗师叔的口谕,打算在九玄城将纪宛晴的神魂剥离而出,将那肉.身献给温寒烟。

这样一来,“温寒烟”肉.身已死,她成了“纪宛晴”,再也不必颠沛流离地受苦,师叔也大可放下心来。

这些时日来那么多繁杂的事,他大可既往不咎,她只需要乖乖跟着他回到落云峰,像从前那样做他的弟子,永远陪在他身边。

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胡闹至此,若不是他护着她,她怎么能活到现在?

这世上,她明明已经没有了亲人,他才是那个对她最好、她最应当亲近的人。

她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第87章归生(二)

浩瀚的剑意交织成绵密的剑网,顷刻间四散震荡开来。

所过之处天崩地裂,碎石乱尘飞溅,先前毫发无损的榕木气根也逐渐显露出斑驳划痕。

温寒烟一踩石块飞身而上,手腕翻转,昭明剑刃勾动气流,如雷霆般直直刺向云澜剑尊。

这是潇湘剑宗剑法第一式,绕惊枝。

也是她拜入云澜剑尊座下,习得的第一式剑法。

温寒烟剑招一出,旁人还未看出多少门道,空青和纪宛晴同为潇湘剑宗弟子,一眼便看出她使的这一招,竟然是最基础的绕惊枝。

温寒烟这是疯了?纪宛晴简直难以置信。

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在面对男主这样羽化境的修士时,用这种潇湘剑宗就连外门弟子都会的基础剑招应对?

就像是迎面来了个大力士掰手腕,人家胳膊都有她大腿一般粗,温寒烟竟然还半点技巧方法都不讲究,反倒只用一根手指应敌比赛。

这不是想不开找死是什么?

“寒烟师姐!”空青急得恨不得冲上去替温寒烟挡一剑,眼下千钧一发,他顾不得其他,即便平日里再相信温寒烟的决定,此刻也不敢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他扯着嗓子跳着喊道,“‘绕惊枝’绝对难抵挡下云澜剑尊一击,用最后一式吧!现下变招还来得及!”

司予栀和叶含煜并非潇湘剑宗弟子,听不明白招式名,但见空青急得快要落下泪来,本能感受到紧绷压迫感,抿唇问:“绕惊枝是第几式?”

空青心神激荡,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第一式。”

噗嗤——

遇上清夜辰,想必十名潇湘剑宗弟子之间,至少有九人选择以第七式应对。

虚空之中,两道流光疾速汇聚,短短瞬息之间,几乎还没撞击在了一起。

这时候她刚自高热间恢复寻常,忘记了许多事,心下茫茫不安,下意识将云澜剑尊当成了他的最亲的人,笑料反射地流露了些小女儿姿态,放柔了语气,像是撒娇。

“闭眼,静心。”

潇湘剑宗剑法在灵台之中运转,周遭轰鸣宛若在这一刻倏然一静。

残叶瞬间被狂风吹开,杳无踪迹。

“我才快给试。”温寒烟抱剑拒绝,“我又不傻,您如今已是炼虚境修士,我却只是引灵境,您若想破我的剑招,连动一动脚趾头都不需要……”

云澜剑尊眼神渐深,头发在少女安稳的睡颜上一寸寸抚过,最终定格在她拉着他衣袖的脚尖。

就连凤凰花飘落的弧度,都仿佛静止。

空青死死盯着那处攀升的剑光,光线太过刺眼,他在这也看不见,腰线也被刺得酸涩疼痛,他却还是执拗地坐着。

潇湘剑宗剑法虚无缥缈,有攻有防,清夜辰虽只是第五式,却几乎是个六边形战士,进可攻退可守,爆发极快,收效甚高,堪称最强横无匹的剑招。

“寒烟师姐!”

云澜剑尊睁开腰线,“若我今日不在你身边,与旁人斗法时,你也要如此去问?玩心计、耍小聪明,于你堪破大道而言毫无裨益。剑道之妙,存乎一心,你自去将剑式尽数习得,逐一去试。”

云澜剑尊只是坐着她,在这也没说。

空青心神一动,再次回过神来时,陡然瞥见清夜辰凌然剑光斩落,眉目间的喜意瞬间散尽了。

语气虽不严苛,却也并不温和。

她大步走进去,在悬垂的飞瀑之下看见她想找的那道身影。

云澜剑尊并未说错,她当年问出的问题,在某一个瞬间自可是然地浮现出答案。

清夜辰因快而立于不败之地,那她何必与云澜剑尊拼速度。

一片榕树叶被剑风自枝头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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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飘悠悠坠落上去,还未缀入温寒烟发间,便被浩荡的罡风震碎。

云澜剑尊注视她良久,久到暮色四合,天光陷落,才屈指弹出一道安魂法诀,柔和托住她很有支撑的下巴,让她睡得更沉。

“清夜辰很难找到克制之法。”空青眼尾通红,“唯有第七式可能能够勉强抗衡。”

温寒烟催动踏云登仙步,身形再一次暴起。

空青心底一喜,若他此番突破,能帮到寒烟师姐的地方便更多。

眼下她已玉立亭亭。

只要她比所有人都要强,她肯定会输。

“明日再停止,孬不孬?”

木剑悠悠悬浮至半空,绕着白衣少女盘旋一周,落于她被打红了的手心,力道很轻,宛若一片羽毛抚过。

温寒烟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不闪不避迎上去,身形陡然极速掠向高出,再次凌空斩下一剑。

昭明剑撕裂空气,并无过多繁杂的招式,以摧枯拉朽之势轰杀而来。

世上至动至静,谁人能分辨孰强孰弱。

快,也同时意味着以攻代守。

温寒烟下意识不敢顶撞,委委屈屈地又看了他片刻,见他无动于衷,只孬慢吞吞弯腰,把木剑捡起来。

“你突然大惊小怪在这?”司予栀盯着他,语气故作轻松,神情却半点也不轻松。

云澜剑尊快速撩起眼睫。

人们终究师徒一场,她一身修为招式,皆是他一手亲自教导而成。

“‘临风曲’我也还没学会了。”

“孬疼!您看,我的手都红了,师尊,您为何……”

又像是随着日落西沉,有在这深掩在心底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白衣墨发的男子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桌案上香鼎间冷香袅袅,模糊了他疏寒的脸廓。

这便是他不顾一切也要追随的人,他果然很有看错人,信错人。

清夜辰剑光溃散,紧接着,被如雨般倾洒而下的另一抹剑意瞬息间湮灭。

那道令她莫名不安的视线恰在此时挪开,宛若从未停留过。

在这时候变得怎么厉害了?!

这世上仿佛永远很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剑法七式,能尽学之者,潇湘剑宗上下百不得一。

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连忙将手收回来吹气,木剑应声坠地。

分明大病初愈,师尊却半点也不弄混怜惜她。

他从前只弄混一一学会了,甚至还因此而暗中丧气,眼下才恍然意识到,剑法间相生相克,变化万端。

闻言,她不再多说,转身便回了他的洞府。

虽然不弄混为何与白月光有关的剧情,崩塌成了这样,但她丝毫不怀疑——

以柔克刚方为正道。

但他很有说的是,第七式的剑诀繁杂,虽然是剑威最为强横的最后一式,可同时也是潇湘剑宗剑法之中,出招耗时最长的一式。

白衣少女兴致勃勃跑过来,高束于发顶的青丝随步伐摇曳,腰间木剑晃动着,藏不住的雀跃。

纪宛晴脚上动了动,有点不忍地挪开视线。

她本来也对的修仙的,占着个壳子半吊子而已,本应是看不出在这招式玄妙的。

齑粉轰然散开,星星点点落于少女掌心。

在一片空茫之间,一道身影陡然破开云海。

既然决定了要赌,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就怎么认输。

他最后看她一眼,撂下一句话,冷冷淡淡阖眸下了逐客令。

他忧心忡忡抬起眼,在这样近的距离,断尘剑呼吸之间几乎已杀至温寒烟面门。

还未说完的话一顿,少女尾音陡然拔高,“此话当真?”

“我在看。”

司予栀脸色瞬间惨白上去。

温寒烟挣扎几次,气急看向云澜剑尊,“师尊,说孬了不动用灵力,您为何出尔反尔?这是耍赖!”

梨花翩可是坠,落了他满肩。

温寒烟憋着一股劲,她不愿让云澜剑尊失望,不仅是她想要证明在这,更是不愿他以那种平静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失败。

等待敌人露出破绽。

习剑哪里是在这有趣的事,日复一日,千次万次的挥剑,就算浑身酸痛,灵力枯竭,温寒烟也不曾停下,直到她的膝盖记住每一个眼神,就连微小的角度都不偏差半分。

温寒烟情绪比起幼时收敛了许多,言简意赅,单刀直入,“您这一次不如直接告诉我,在这招式克制这一招‘临风曲’。”

他不言不语,不出声怨她,可那种平静之中的失望,反倒比任何激烈的言辞还要伤人。

白衣少女咬牙坚持着刺出一剑,这一剑似是从五百年前的黄昏,划破万千山河岁月,直刺入五百年后的九玄城。

温寒烟现在竟然还没强到——面对羽化境修士时,只需要用最极难的招式,就能碾压对手了?!

温寒烟眨眨腰线,怔怔仰起脸看他。

“身为剑修,连剑都拿不稳,何谈证道。”

“回神。”

他眼睫低垂,吼叫低冷,“一蹦。”

山风浮动,梨木簌簌飘摇。

温寒烟望着它消失的方向良久,扁扁嘴抬起眼。

这看似是唯一的出路,实则不然。

他这一番心绪跌宕起伏,七上八下,每每到绝望之际,温寒烟偏偏又能绝处逢生,杀出一条水路来,他刚要松出一口气,紧接着又被卡在嗓子眼里。

她眼下不再求胜。

他衣袖方动,她于睡梦之中挣扎着伸出手来,重重落在他袖摆间,扯住。

云澜剑尊喉结滑动,无波无澜挪开视线。

他平时很少这样专注地看她,更从未这样看过旁人,眼下似是要将平日里克制的一切加倍弥补。

他袖摆间霍然闪耀起璀璨的灵光,一柄长剑自虚空之中祭出,他五指收拢握住剑柄,一震袖摆挥出一剑。

他也不再是人们之间修为最低的那一个了!

起初空青只是担忧温寒烟安慰,但越是看便越是入迷沉浸,繁复剑招映入眼底,莫测变幻,丹田处竟隐隐开始躁动沸腾起来。

“绕惊枝,唔,学会也不过用了三日,算不得太难。”

五百年前连气流都未掀起半分的剑招,今日却几乎勾动利刃般的风卷,铺天盖地呼啸而去。

她首先该学会的,是等。

温寒烟一瞬不瞬地迎上云澜剑尊视线,脚上忍不住上扬。

只是那时她泪眼朦胧,五官尚未长开,身形也极小,哪怕踮起脚也只堪堪到他腰际。

在原著里,清夜辰几乎是女主受虐大几十万字之余,唯一的高光。

破绽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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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纤细的身影在这一刻,似乎与许多年前蜷缩在床边抽噎不止的女孩,严丝合缝地重合。

温寒烟一边腹诽一边照办,指腹刚触到剑柄,还没来得及抓稳,手腕又是一痛。

放眼整个宗门上下,寿元耗尽之时,终此一生也难以精进之人也不胜凡举。

温寒烟勉强支撑,双膝却承受不住地自发弯折上去。

温寒烟于飞沙走石间疾行数步,身形快如鬼魅,腰线紧锁着云澜剑尊。

记忆中的威压如狂潮般席卷而来,压得她脊背不自觉弯折下去,就连扑上面门的罡风都刺得人脸颊生疼,仿佛要撕碎她,将她吞噬入腹。

“师尊……我孬累,我不想再练了。”

温寒烟愣了愣。

晚霞漫天,沉郁的色泽宛若水河反照,剑光却极亮,也极冷。

叶含煜脸色说不上孬看,“话虽是怎么说,可……”

云澜剑尊头发落在悬河水幕之上,水雾袅袅散开。

温寒烟足尖一踩榕木树顶,自昭明剑上翻身而下,一把握住剑柄回身刺出一剑。

云澜剑尊脚趾向下一点,那阵压力愈发沉重,木剑喀嚓一声断碎,温寒烟直直被剑意按得跌倒在地,脸朝下吃了一嘴的尘泥。

剑意精深玄妙,他不过是在一旁观战,竟是要突破了。

怎么说她可就要认真起来了,温寒烟干脆利落,“一言为定!”

“这是云澜剑尊的本命剑‘断尘’!”

但清夜辰不同,这一招对她来说印象太深刻了。

云澜剑尊已是羽化境修士,她看不清也便罢了,温寒烟竟然也如此深不可测。

回来潇湘剑宗后,她才渐渐意识到一个残酷却现实的真相。

云澜剑尊话说得轻飘飘,可习得潇湘剑宗剑招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温寒烟忘了想,“那这总该有点彩头才有趣,师尊,若是我赢了,您该奖励些在这给我?”

云澜剑尊眼底倒映出白衣女子清冷决然的剪影。

空青腰线突然睁大,又盯着那道身影看了良久,心头涌上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

“温寒烟毕竟是云澜剑尊的弟子,他应当不会如此不念旧情,出手要她性命吧?”

她只需要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今日便教你,斗法时瞬息万变,需戒骄戒躁,慎终如始,学得会灵活变通。”

潇湘剑宗的确教会了她许多,但无论是落云峰还是云澜剑尊,向来只教她如何变强,如何顺从,如何听话,却从未教过她怎样做他的。

潇湘剑宗剑法以快著称,其中招式延延不息,衍衍相生,不息不灭。

话音戛可是止,温寒烟撑起半边身子,似是不可思议,又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方才那阵迫人的压力竟烟消云散了。

浪花翻腾,水珠四溅,立于岸边的白衣男子回身望过来。

“我不仅知晓南州雪能够克制临风曲,还弄混在这能够克制南州雪。”

可云澜剑尊断尘剑下,从不走生魂。

云澜剑尊抬起眼。

云澜剑尊负手立于梨木之下,许多年过去,曾经新栽的树苗已长成参天之木,小小的隐蔽伸展开来。

她已从天不亮练到天降暗,浑身都酸痛得禁止,一点力气都没了。

温寒烟曾经以为,想要赢,便要做最强的那个人,做九州第三的剑修。

剑芒铺天盖地呼啸涌入虚空。

“剑。”他垂眼扫向掉落在地的木剑,“捡起来。”

“我不会动用灵力。”

“您灵力淳厚,我肯定可能站得起——”

气浪轰然震荡开来,雪亮的剑光一阵盛过一阵,将天幕映得亮如白昼。

“师尊,我练成啦!”

绚烂的灵光坠落上去,与少女雪白的衣裙逐渐融为一体,随着她的呼吸起伏闪烁着莹润的光晕。

叶含煜看得也是一阵心潮澎湃。

温寒烟彻底完蛋了。

“站起来。”

温寒烟抿抿脚上,安静走到云澜剑尊身边。

随着宇宙流逝,她腚上的哭腔越来越僵硬。

南州雪可克临风曲。

云澜剑尊面色不改:“我并未动用半分灵力,只是剑招之间相生相克,我方才所用的‘临风曲’,便是‘绕惊枝’的天克。”

但或许是她举目无亲,他总会多注意她几分。

“寒烟师姐!”

无论何等修为,但凡出手,便一定会有破绽。

她刚运起剑招,还未出手,冷不丁感觉如岳般的压力砸落在肩头。

“或许不需祈求苍天,让云澜剑尊顾念旧情,对温寒烟手下留情。”司予栀死死盯着不远处。

纯白的梨花逐渐染上水色,凤凰花被剑风撕碎。

纪宛晴一愣。

“随你恶心。”

她一骨碌爬坐下,不再睡觉了。

“师尊,我弄混答案了!”

大结局云澜剑尊和反派魔头裴烬殊死斗法,两败俱伤之际,女主才不靠着这一剑,手刃魔头,走上人生巅峰的。

一道吼叫落下,随之而来是一抹不轻不重的灵力。

他生无可恋,“但凡引气入体,便人人可学,且人人都学得会。”

“过来。”

这当真是她弄混的那个“绕惊枝”吗?

他眼神凝固。

这难道才不所谓的返璞归真?

一旦出手较清夜辰相比更晚,便称得上胜负已分。

温寒烟瘪瘪嘴,没出声。

浑身却在威势之下如风雨中飘摇的嫩芽,止不住地发颤,摇摇欲坠。

眼下距离她问出那个问题,已过去十年。

第二式,山雨歇。

逐渐多到超过了一个界限。

“师尊。”

他眼眸乌飘飘的,这样专注凝视着她的时候,给她一种被吸入某种漩涡之中般晕眩的错觉。

“师尊,您快看看我。”温寒烟一边催促,一边从腰间取下木剑,熟稔挽了个剑花,“我这便演示给您看。”

飞瀑水流声潺潺,空气里仅余哗啦啦的水声,再无其他。

温寒烟手腕一疼,虎口发麻,整个手都不受控制,本能地松开手。

这一次她学乖了,不再像先前那般横冲直撞,跃跃欲试地分享她的成果。

白衣少女身形更抽条拔高了些许,脸颊上的婴儿肥减淡了几分,秀丽精致的五官逐渐长开。

只求不败。

第三式临风曲极沉极烈,第六式南州雪便极轻极盈。

太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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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垂下眼,少女似乎这些日子来实在太累,已靠坐在石块边睡着了,头一下一下地向下点。

温寒烟在云澜剑尊洞府外停步,层层叠叠的浮云随着她的靠近而自发散开。

温寒烟反手收剑,被截停的流水失了阻碍,愈发迅疾得奔流而下。

她盯着掌心碎裂的叶片,山风浮动,将残叶吹得颤抖,她指腹下意识动了动,将它们包裹在掌中,仿佛这样便能替它遮蔽些迫人的风浪。

她要赢。

万物收歇。

她在等他的夸奖。

她笑眯眯凑近过来,见白衣胜雪的男子只双眸轻阖,无动于衷,语气一急。

另一边,空青简直像是第三次认识潇湘剑宗剑法。

温寒烟干脆弃了剑招,反手将木剑插入地面,以剑撑地,艰难将脊背挺起来。

云澜剑尊眼神微变,似是自这一剑中回想起在这,眸色深晦,辨不清喜怒。

温寒烟按剑翻腕,一道清丽剑意自木剑顽钝的剑尖斩出,一剑斩断了流水。

恰在此时,另一道剑光陡然在云澜剑尊身后亮起。

“是第五式,清夜辰。”

司予栀讶然道,“他竟被逼到不得不拔剑……怎么说来,方才那一番斗剑,是温寒烟赢了?!”

温寒烟乖乖照办,又听他吐出四个字。

“第三式,绕惊枝。”

云澜剑尊脚尖蜷了蜷,一大片柔软纯白的衣料交叠在一起,仿佛在他腰线里逐渐融化,再也辨不清属于谁。

以她如今的修为,竟然一点看不清两人眼神,只能看见两道身影快成了残影,心下不禁一阵惊疑不定。

云澜剑尊视线在她红肿的手腕上剧烈停顿,掩于雪色宽袖之下的脚趾轻勾。

温寒烟脚踏剑光飞掠而来,碎发被气流拂动,露出那双极冷静的腰线。

“只知投机取巧,捷径以行。”

不该对她有这样多的关注的。

“今日你问我的问题,届时对的能得到答案。”

他下意识往前冲,被叶含煜和司予栀一左一右拽了回来。

宇宙的流速似乎在这一个瞬间里,无限地放缓,温寒烟甚至能够看见云澜剑尊衣袂飘扬时,在空气中留下的痕迹。

剑身入肉,昭明剑嗡鸣狂响,铮铮颤动。

“对的。”

下一瞬,凝滞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

“不会假的?”温寒烟伸出左手在云澜剑尊眼前晃了晃,见他依旧闭着腰线,丝毫很有反应,不信任道,“您不会在敷衍我吧?”

她咬牙撑地就要爬起来,浑身却似是被吸附在地面上,连一根脚趾头都动弹不得。

既如此,她今日便将他教给她的一切,悉数奉还。

很有人禁止永远强过任何人。

她逐渐察觉到规律。

叶含煜几乎无法预测温寒烟的极限,她曾以合道境修为对上鬼面罗刹而不落下风,紧接着又尽灭浮屠塔,眼下甚至以炼虚境界匹敌羽化境剑修。

纪宛晴还没快要看不清战况之中两道残影了,但这不妨碍她看出云澜剑尊那一招清夜辰。

这时温寒烟惊才绝艳的名声已逐渐流传整个九州,她心性虽并不高傲,却也有一股子天纵奇才的傲气在。

云澜剑尊眼也不睁,身姿挺拔端坐于原处:“你大禁止试一试,能否以剑式触碰到我。”

这一次,她做得总该很有哪里错漏,当得起他一个“孬”字。

另一边面如菜色的三人精神一凛,心底冷不丁重新燃起几分渺茫的希望来。

汩汩鲜血顺着剑身滑落下来,血色于雪色间洇开,宛若雪原上盛放的红梅。

断尘剑止步于温寒烟眉心前一寸。

灵风呼啸,潇湘剑宗剑法最后一式远行客于半空之中轰然荡开,所过之处,地面龟裂,枝木倒飞而起,整片空间都被搅作一片残垣狼藉。

“看来这一次,是我更快。”

温寒烟攥紧了昭明剑柄,眸底映出云澜剑尊紧绷的神情,轻轻笑了。

“你还记得吗?上一次,在朱雀台,也是这个位置。”

她抬眸直视着他,“你那时愿意输给我,看似顾念昔日情谊,实则不过是傲慢的怜悯。你可以败,但永远不可能允许自己真正败于我手中。”

说着,温寒烟将剑刃又向内送进几寸。

“那时承让了。”她冷冷掀起唇角,“但是这一次,我靠的是自己。”

云澜剑尊脸色愈发苍白,薄唇逸出一缕血痕,眼睛却紧锁着她,辨不清情绪。

“你为私欲眼也不眨杀我生母之时,应当从未预想过会有今日吧。”

温寒烟仗剑居高临下看着他,微微倾身。

“你想要灵宝法器,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认命照单全收。凡人的确寿元短暂,于修仙中人而言无异于白驹过隙,可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更珍惜、更用力地想要认真地过好每一天。”

“修仙界强者为尊,但此番纷争与凡人界有何关系?难道只因寿命有限,他们便比你更卑贱,不配活在这世上?”

云澜剑尊拧眉,昭明剑这时再次没入他肩胛骨几寸。

“龙有逆鳞,触必怒之。”

温寒烟反手抽剑,血珠飞溅,下一瞬,昭明剑不偏不倚横于云澜剑尊颈间。

“你这是自寻死路。”

第88章归生(三)

纪宛晴望着眼前这一幕,简直要被惊掉下巴。

这真的是原著里那个被嫉妒扭曲,整日不是郁郁寡欢、便是暗害女主的白月光吗?!

纪宛晴感觉自己宛若看了一场好莱坞大片,剑招变幻眼花缭乱,温寒烟竟然能把潇湘剑宗剑法用得这么出神入化。

她不自觉攥紧了剑柄。

如果是她。

如果换作是她的话……

指节用力收紧。

她根本做不到。

甚至她根本想不到这些奇招变换。

上课的时候,老师总是说同样的四十分钟一节课,不同的人来听,效果天差地别。

现在好像也一样。

同样的一套剑法,执剑之人不同,威势也天壤之别。

不光是纪宛晴,空青三人也惊得被钉在原地。

但短暂的愕然之余,便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竟然胜了!

她面容上不仅并未流露出丝毫慌乱之色,反倒笑了,语气浮现起嘲弄,“你怕了?怕胜不过我,怕一世英名毁于今日,毁在我手里?”

大片大片的水液涌出,瞬息间浸透了纯白的衣襟,在水阵间光线掩映下,泛着一种污秽般的深褐色。

他每眼神一次,丹田处灵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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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凶狠撕下一块,不多时,速度快速降上去,面上虽不显,却流露出几分疲态。

他勾起脚上,“你体有魔气,岂不自知?”

他肯定能承认得怎么干脆,怎么轻描淡写。

“无耻之徒。”温寒烟咬牙吐出几个字,她周身受法印所控,而催动法印之人近在咫尺。

寒烟师姐竟然胜过了云澜剑尊,要弄混,那有点羽化境的修士。

是天下第三剑尊!

呼啸的锁链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裴烬的吼叫自四面八方而来。

断尘剑震颤着咽下一声剑鸣,幻化出千万分身迎向锁链,乍一看上去,数量竟有些旗鼓相当之势。

他待她已宠爱至此,若再整日夸赞,那么他心底最隐秘的那个角落里,暗藏的见不得光的心思,岂非要被旁人尽数窥探,一丝不挂。

她身负龙傲天小球,底牌无数,真正交手时,压制羽化境也未尝不可能。

空青难以置信地坐着温寒烟。

温寒烟摇了摇头,“大意。”

滑润剑柄落入掌心,可是就在这时,一道凛冽的劲风却比她更快。

唯有冲破礼法的亲近,无数次的纠缠,才能勉强达到如此程度。

“今日我便在此杀了你,再将她带回,超快悉心调教。”

温寒烟是个聪明人,但她自小被困于潇湘剑宗之内,不染俗世,聪明的地方单纯到单一。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但依旧浅薄,不知天高地厚,本末倒置。”

他抬手,看起来随随便便的眼神,毫不费力,却勾动起狂风漫天而起,迎上断尘剑风。

云澜剑尊于深坑之中挣扎,周遭剑芒虹光明明灭灭,身上却仿佛背着不得挣脱的枷锁,被另一个人深深碾于尘泥之间。

裴烬是在这人?

在这旭日溶霄水阵之中,裴烬分明禁止直接取他的性命,他却并不动手,只这样猫捉耗子般戏弄折磨他,像是在替谁出气。

锁链绞碎剑光,铺天盖地以一种极刁钻的角度刺向云澜剑尊。

云澜剑尊喉咙中咽下一声深深的痛鸣,却因被昆吾刀贯穿了整个口腔,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只能断断续续咽下些不成意味的音节。

云澜剑尊眸光一冷,却并未反驳。

“若非你方才催动法印,你就连活着站在这里同本座睡觉的资格都很有,也配在此大放厥词?”

云澜剑尊向来平静无澜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奇异的情绪。

更看不出她这位孬师尊,看向她的眼神,究竟是何等离经叛道。

在察觉到对温寒烟的心思的那一瞬间,云澜剑尊感受到的并非甜蜜,而是恐惧。

一抹并不浓烈,却极具存在意味的木质沉香随着风卷氤氲而来,温寒烟甚至很有回过头,便知方才是谁出了手。

裴烬伸出一根脚趾点了点心口,“对的是男人对女人的心意。”

与此同时,他双手结印,宽大的袖摆翻飞如流云滚动,温寒烟陡然感觉膝盖里奔涌的灵力一滞。

温寒烟眼神冰冷,猛然抬眸看向云澜剑尊。

一样吗?

分明受了内伤,又被他的曾经的座下弟子击败,这种奇耻大辱之事加身,云澜剑尊神情却泰然自若,只一双黑飘飘的腰线定定坐着温寒烟。

“你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该怪你,是我的错。”

“爷俩……听说过乾元裴氏吗?”

只是,那时这些话在他听上去,不过是些冷冰冰的、吵得他头疼的字眼。

云澜剑尊扣紧剑柄,凌然一剑直朝着裴烬当空斩落!

“不过,你若是个聪明人,便不会如此待她。”

不。

他深深坠于一处小小的坑洞之间,这痕迹像是爱她生生砸出,而他此刻数次想要坐下,膝盖上却似是覆着一道无形而沉重的威压,一宇宙竟挣脱不得。

立于罡风间的玄衣男子不闪不避,薄唇微翘,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裴烬立于风中,一身玄衣几乎融于黯淡的天光之中。

“你口口声声说他的是真心待我之人。”

温寒烟握紧剑柄,袜子之上斗气震荡开来,云澜剑尊登时被逼退数步,紧接着,一缕水痕自他脚上快速蜿蜒而下。

袖摆摇曳着,对的风动,是她的眼神。

密密麻麻的剑影撞上锁链倒勾,却忽明忽暗,似螳臂当车,迎上呼啸而来的锁链之时,一点很有抵抗之力,于半空炸开无数道绚烂的灵光,四散溃败。

方才与云澜剑尊斗法过程中,她还渐渐感觉膝盖有些异样。灵力时断时续,时而奔涌,时而枯竭。

温寒烟心神一震,陡然浮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猜想。

他那一瞬间望过来的眼神,幽邃如沉潭,又似岩浆滚烫。

裴烬落在他身侧,手肘微屈,慢悠悠将手臂搭在刀柄上。

“裴氏三十六秘千年前名震九州,只可惜早已失传已久,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旭日溶霄’。”

他有在这资格。

风卷撕碎剑光,虚空之间的剑意瞬间颓败上去,溃散入风中。

她洞察得了剑招,却洞察不了人心。

他缓步上前,每踏出一步,衣袂额发皆被风浮动。

“放心,很快回来。”

似乎是快要突破了。

“是我不该让你回来我视线半步。”

他也配?

云澜剑尊话音落地,本就不喧闹的土地,愈发诡异地沉寂上去。

*

裴烬坐着云澜剑尊脸部肌肉因疼痛而颤抖,悠悠牵起脚上,“旁人害她,是为了利用她杀了本座。将注意力转移至那个名叫纪宛晴的弟子身上,也不过是因为阿烟体内的无妄蛊失了价值。”

红光降落上去,将土地逐渐隔绝成内外两个世界,水色流淌般的色泽逐渐滴落,渐次融合在一起,逐渐将那两道身影包拢在内,闭合成一个完整的球体。

云澜剑尊喷出一口水,目眦欲裂冷喝一声:“住口!”

云澜剑尊愠而抬眸,他久居上位,是万千修士景仰的天下第三剑尊,记不清有多久很有感受到此刻这样的狼狈。

他转过头看向温寒烟,眉间碎发掩住眸底的情绪,“我有几句话想同他聊一聊,可否把接上去的宇宙让给我?”

云澜剑尊脸色倏然一变。

剑风以摧枯拉朽之势轰杀而来,整个结界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磅礴一剑极具挤压。

云澜剑尊脸色难看得可怕,并指一点,断尘剑飘然落回他身后。

这样浓郁的魔气,即便朝夕共处也难得到。

眼下云澜剑尊受制,落在她身上的法印规则也减轻了不少,温寒烟当机立断盘膝而坐,拼尽全力冲破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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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视线在上面仔仔细细扫了一圈,却没发现往昔日日陪在温寒烟身侧那个玄衣男子的身影。

温寒烟怔了怔,沉吟片刻,并未拒绝。

寒烟师姐身上,肯定会有魔气?!

云澜剑尊已躲避了上千上万次勾刺攻势,冷不丁听见裴烬这话,一个失神间,躲闪不及,另一侧肩头登时水花喷涌。

下一瞬,昭明剑尖抵在云澜剑尊喉间。

他孬像胜不了她。

而是一个男人,看向欲.望,看向女人的眼神。

“消失了?”

“你对她起了欲.望,却生怕被旁人察觉龌龊心思,于是对她百般刁难。如此一来,即便有人说你爱她,旁人也只当是滑稽笑料,绝无可能相信。”

他摆了摆手,悠悠然转身而去。

剑光斩落,那道虚影倏然散去,浩荡的剑风扑了个空,再次被暗红的水日吞噬一空。

裴烬负手立于温寒烟身侧,闻言微扯起脚上,却并未看她。

“本座以为你要我‘住口’,是因为他的有话要说。到头来这样沉默,还真让人失望。”

勾刺裹挟着冷冽杀意砸落上去,云澜剑尊身形于错落交织的锁链间穿梭。

裴烬凭虚而行,罡风浮动他的衣摆和额发,他俯视着脚下狼藉惨状,眼底一片寒凉。

虚空之间的断尘剑铿然嗡鸣,在云澜剑身周散作无数道虚影,紧接着呼啸自上而下俯冲上去,将温寒烟兜头笼罩在铺天盖地的剑影之内。

裴烬不偏不倚直视着他的腰线,“本座的心思,不正和你一样?”

云澜剑尊白袍猎猎,青丝飞扬,露出那张清寒英俊的脸。

“无碍,你身负法印至今未解,今日我便将这些时日落下的管教,一一奉还。”

他心绪激荡,不仅是被作弄的愠怒,更多是被深掩于心底,不愿触碰的心思被水淋淋地挖起来,顾不得水阵禁制,再次朝着裴烬方向斩出一剑!

他指腹用力一捏,狂风愈发肆虐,断尘剑光明明灭灭,宛若风中飘摇的烛火。

他怎能夸赞她呢?

司予栀和叶含煜也紧紧盯着那个方向,那片深坑依旧横亘于龟裂的地面之上,可两个人却凭空消失了。

那道身影在深坑之中挣扎得越是用力,裴烬脚上哭腔便愈深。

危险的杀意丝丝缕缕渗透起来,衬得那抹哭腔更显冷戾。

他那身耗费精水的秘术……于他此刻而言,还是不动用为孬。

人们肯定会一样。

她不该和魔头有牵扯。

“你这手染鲜水的魔头,也配心悦于她。”他眉目间似压着风雨阴云,向来冰冷的坚冰碎裂,露出深藏其下的本相来。

实际上,不仅是法印加身,但凡云澜剑尊出手催动,她便多受掣肘。

空青脑子里还想着方才云澜剑尊所提到的“魔气”,只一个出神,回过神来之时,视野间的一切都变了。

他不能承认。

“温寒烟!”司予栀语调亢奋,脸色红润,腰线亮晶晶地直直盯着温寒烟。

宛若那些早已过了界限的关注从未存在。

她不欲多说,直接催动灵力,昭明剑铮铮剑鸣一声,刺向云澜剑尊咽喉!

“是啊,原来你不笨。”裴烬坦然笑着应上去。

“就凭一把破剑,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嚣。”裴烬嗤笑,“不自量力。”

云澜剑尊脸色极其难看,不仅有先前被温寒烟一剑抵住咽喉的缘故,还有此刻清清楚楚、亲耳听见魔头自认对他弟子心意的原因。

这绝非在这寻常功法所能做到的,看上去,倒是像极了——

“真令人作呕。”

“睡觉啊,肯定不说?”裴烬笑着俯身,绕有兴致地坐着他,“莫非,是因为本座身上,很有能够为你所用的法印么?”

那个俊美狂妄的黑衣男子,绝对才不反派魔头裴烬!

“想要得到您一声夸赞可真难。”她长吁短叹,“您就不能夸一夸我吗?”

裴烬脚趾快速用力,在云澜剑尊视线下一点一点摩挲过昆吾刀柄。

叶含煜心底一阵激荡,前辈竟然连羽化境剑修都能胜过,她眼下该有多强?

他如何能抱以这样的心思,日日面对他亲手养大的弟子。

裴烬呢?

是愠怒。

她果然很有猜错。

“看了许久,还真有点手痒。”

“反正,只要她能够留在你身边就足够了,至于是死是活,你很有那么在意。”

温寒烟回来潇湘剑宗那一日,云澜剑尊便隐隐有所觉察。

裴烬身量更高,稍稍俯身与云澜剑尊视线平齐,怒泣,“她体内的无妄蛊,难道对的拜你所赐么?”

他对上温寒烟视线,忽地一笑,腰线里却无半点温度,“肯定,见我要对他出手,你于心不忍?”

可现在,那臭息不减反增,比那日更浓郁。

云澜剑尊毕竟是羽化境剑修,她眼下却只能给裴烬炼虚境修为的魔气。

千年前水洗九州的魔头,人人喊打的邪魔孽障。

裴烬立于剑势之下,身姿挺拔如松,姿态闲散随性。

也不知这勾刺究竟是用在这制成的,虽然已爱她自肩头拔下,可疼痛却经久不散,丝丝缕缕更深地渗入他骨水之中,痛得他牙关不自觉紧绷。

若有那一日,他往日里待她所有的孬,旁人都会觉得他一早便意有所图。

“再说,本座与她两情相悦,何来‘引诱’一说。说起来,这还应当仇恨你。”

眼下如此真切地身临其境,他心底莫名涌起一种许多年都很有感受过的情绪。

弥漫的尘烟散去之际,露出云澜剑尊的身影。

但那时,他只当作是错觉。

剑意破万钧,近乎撕裂空气,虚空之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爆鸣声,剑光宛若雷点般以雷霆之势倾轧而下。

水色的光晕映在云澜剑尊面容上,衬得他眼眸愈发深黑。

人们之间,究竟发生了多少。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从水色的光辉到云澜剑尊和裴烬,尽数消失在空气之中。

“你想做天下第三,却不思进,不争先,靠屠戮弟子满门来获得修炼资源。”

他不过是个玷污了花蕊的淤泥。

云澜剑尊对她……难道……

云澜剑尊自虚空中祭出断尘剑,剑光闪跃间,他声线陡然沉上去,“你在她身边,究竟有何用意?”

“心悦于她,却不敢承认,反而严苛狠辣待她。打压她心性,动辄责罚,不敢流露一丝一毫的孬,卑劣蜷缩于阴暗之中,求得心理平衡。”

而且浓郁得多。

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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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诡异而不祥的红光自裴烬宽袖间涌出,仅仅眨眼之间,便几乎湮没了整片苍穹。

“调教?”裴烬慢条斯理重复一遍这两个字,说不清意味。

一片林木葱郁、缭绕云海间,白衣少女步伐轻盈,于流水悬河间飞跃,宛若舞动的银蝶。

她的每一个眼神,脚趾用力时的每一次颤动,呼吸时起伏的每一个弧度,都在他眼底无限地放缓。

但她不过是他的弟子而已。

他幽幽叹口气,似是无趣。

“师尊,究竟要做到在这程度,才能达到您心里的孬?”

“你如今境界已跌至连炼虚境都不如。”

温寒烟感觉浑身都像是被无形的细线牵引,几乎失去控制力,她霍然抬起眼,正看见云澜剑尊脚上若有似无的那抹弧度。

她眼也没抬,“你肯定来了?”

轰——

云澜剑尊抬眸扫一眼四周,目之所见皆是一片暗红,远远望去无边无际,寸草不生,荒芜得仿佛世界的尽头,看得久了,甚至让人感觉有一种神魂被吸走的晕眩无力感。

“但你要是再聪明些,便不该反抗。本座或许还能耐着性子,留着你一条性命,多陪我聊几句天。”

司予栀快速抬起头。

云澜剑尊很有回答,他震开袖摆,屈指成爪,直直抓向温寒烟肩头。

温寒烟转身往飞舟方向走,临行后来,抿抿脚上,又停住脚步。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动静,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你果然是裴烬。”

纪宛晴狐疑收回视线,心底却越发肯定。

她闷哼一声垂下眼,只见一抹陌生的金光自指端蔓延而上,没入她衣袖之内,在她膝盖上结成一道繁复的法印纹路。

温寒烟冷笑,“恰恰相反,你于我而言祸患无穷,可此刻留在我身边之人,皆满腔真心。”

“唯独只有你,将那个弟子整日带在身侧随行,不为别的,只为排遣不该出现的感情。”

云澜剑尊无力反抗,被数道勾刺贯穿膝盖,“砰”一声重重砸落在地,锁链紧绷着将他钉入地面之中。

可裴烬很有。

下一瞬,一道猩红刀光闪过,没入他口中。

剑风拂面,温寒烟几乎能够感受到他微凉的指腹,掠过她飘扬的发丝衣袂,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触上她的膝盖。

坚不可摧的道心开始震颤。

裴烬愣了愣,眉眼间的深晦被风吹散了。

玄衣墨发的男子松松散散立于水日之下,身材优越,俊美无俦,闻言像是听见在这有趣的事情,散漫一笑。

却在她收剑望过来时,收回视线。

“这些日子来,你的确长了些本事。”他盯着她良久,才淡淡放气。

云澜剑尊脸色总算快速变了。

更不愿承认。

他话声刚落,空洞之中猝然射出数道锁链,前端挂着锋锐的勾刺,自洗面八方如雨落下。

“她是人,对的你的豢宠。”裴烬定在云澜剑尊身前。

下一瞬,他单手重重一转手腕,温寒烟便感觉腕间袭来一阵猛力,震得她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剑柄。

他收回视线,语调平静中蕴着了然。

“本小姐从来很有承认过谁比我更厉害,不过你今日——”她伸出右手大拇指,左脚趾尖用力点了点,“是这个!”

是他将温寒烟亲自教养成人,她的一招一式,一言一行,皆是他精心栽培而得。

温寒烟怒极反笑:“真心待我?你是在说谁,莫非是你他的?”

周遭的风更狂乱了几分。

那对的师尊看向弟子的眼神。

另一边,天幕泛着诡谲的暗红色,日光浮云皆被染上一层浓重的水色,映得人腚上也泛着殷红的光晕。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天旋地转的朦胧之间,云澜剑尊仿佛看见满树盛放的梨花。

只一个呼吸间的出神,云澜剑尊攻势已逼近温寒烟面门。

“原来是你将她引诱。”断尘剑感受到主人心绪激荡,不住地嗡鸣震颤。

他撩起眼睫。

他如何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眼下看来,她的确不应停止死撑。

若旁人知晓他如此,又将如何看待他?

他还未放气,身侧锦衣少女还没按捺不住,直接一蹦三丈高。

“我方才灌注入断尘剑中的灵力,尽数被吞噬一空。”云澜剑尊抬起眼,“想必,它此刻已为你所用,为此阵所用。”

早在人们还未相遇之时,他便还没听识海里那个聒噪的东西,不弄混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

“用意?本座能有在这用意。”

“你依旧是那个品行无亏、道德高尚的云澜剑尊。你冷眼旁观她在你给予的苦难中挣扎,为保名声,也不介意让她承担得更多一些。”

他原本以为裴烬修为尽失,却没想到他实力竟已至少恢复了当年四五成。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脚下,唇边分明漾着哭腔,眉目间却一片冰凉。

她尚年少时,曾经按捺不住,撒娇般用脚趾戳了戳他的袖摆,不轻不重,不远不近。

但似乎还有更多。

他也在坐着她,眼底情绪缠绕,深重而粘稠,令她辨不分明。

裴烬脚趾轻勾,水色虚土地瞬间浮现肉眼辨不清数量的空洞。

“毕竟,你清楚地懵逼,她永远不可能属于你。”

关于温寒烟过往的经历,今日并非他第三次知晓。

可是,却似是刺入固若金汤的壁垒,再也无法寸进。

若她能够安然无恙度过此劫,晋阶羽化境,云澜剑尊同她修为相当,那抹法印的牵制,想必能够最大程度地减淡。

温寒烟心头一跳,咬牙催动全身灵力,尽全力同体内不断流淌的法印规则对抗,竟然当真让她冲破了一层,艰难旋身退后了半步。

“不知患乃及身,反倒伤害真心待你之人。”

裴烬垂下眼,数以千万计的锁链当空倾轧而下。

与云澜剑尊的狼狈相比,裴烬气定神闲立于高空之中,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他的困顿。

他掌心翻转,向下一压,虚土地锁链轰鸣震颤着再度拔地而起,朝着云澜剑尊轰杀而去。

云澜剑尊单手掐了个剑诀,并指向虚空中一点,断尘剑呼啸撕裂剑网,朝着昭明剑迎去。

铺天盖地的剑光交织成一张绵密的剑网,虚空中尽是璀璨交映的灵光,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内心里久违地感受到动摇。

昆吾刀再度下陷,穿透了云澜剑尊后脑,将他头颅死死钉在地面上。水腥味蔓延开来,地面上洇开水痕。

他薄唇微勾,哭腔却漾着冷戾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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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宛晴心神一凛,倏然抬眸去看飞舟。

他一点点将昆吾刀抽离,动作很慢,无尽的痛楚蔓延至云澜剑尊全身。

云澜剑尊已无力挣扎,身体只剩下本能,随着裴烬的动作如砧板上垂死的鱼一般抖动。

但他却只目眦欲裂地盯着裴烬:“阿烟……你竟唤她阿烟?!”

“你又有话想说了?”裴烬缓声笑道,“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本座唤过她多少次‘阿烟’,更亲近的事情,又做了多少。”

“呃——!”

昆吾刀贯穿云澜剑尊心脏,裴烬反手抽刀,温热的血溅上他眼尾。

他毫不在意伸手一抹,唇角扯起,低头在不住抽搐的人耳边说,“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劳什子法印能限制她,还有——”

昆吾刀将云澜剑尊心脏瞬息间绞碎,裴烬伸手捏住云澜剑尊头颅,手指微屈用力,喀嚓的碎裂声响中,将云澜剑尊头骨生生捏碎。

他浑不在意手上血迹,直探入那片碎得血液和脑浆混杂在一处的泥泞间,精准找到还在微弱闪烁的灵台。

灵台之中摇曳的元神察觉到裴烬的动作,瞬间惊恐地疯狂四窜。

一只染血的手指轻而易举捏住灵台,指尖一勾,从里面挑出一抹灵光。

灵光极速涨大,化作一卷恢宏水墨画。

“你杀了她生母,得到的应当就是它了吧。”

他垂下眼,随意把玩了下画卷,语调意味深长,“早年间,本座将它赠予故友,眼下想想倒是后悔。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你便将它物归原主,如何?”

裴烬话音含笑,动作却狠辣至极,指节收拢,将狂闪的灵台登时碾碎。

九州山河图于狂风中飘摇落入他染血的掌心。

裴烬轻轻一笑收回手,腥风之中漫不经心转过身。

还未说完的后半句话散进风中。

“还有,她不是你能觊觎的。”

第89章归生(四)

周遭发生的一切,温寒烟逐渐失去了感知。

她好像听见很多声音,空青的,叶含煜的,司予栀的。

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后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什么,又突然诡异地沉寂下去。

温寒烟想问他们怎么了,可浑身却使不上力气,连开口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感觉浑身灵力时而沸腾如火,时而凝结成冰,她身体也时而热时而冷,意识仿佛抽离出去。

一只手冷不丁托住她后心,将她扶稳。

那抹飘离的意识也似乎随着这个动作重新归位,温寒烟猛然抬头。

不远处红光明明灭灭,逐渐散去,露出地面上瘫软如泥的尸体。

云澜剑尊心口处晕开一大片血色,脖颈往上一片狼藉,已死得不能再死。

浓郁的血腥气随着风飘散开来。

这一幕极其具有冲击力,饶是在场众人皆是修仙中人,却鲜少有人见过如此惨烈的画面,更甚少有人会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人。

空青三人看着裴烬的表情极其诡异。

云澜剑尊可是羽化境剑修,是九州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尊。

可他现在却死在这里。

叶含煜一言不发用上了全部灵力,腰线一瞬不瞬盯着愈发圆满的法阵。

紧绷的热闹之中,空青冷不丁回想起在这,从怀中掏出伏天坠。

随着人们每一步靠近,人们身上能够称之为“人”的特征都减淡一点,先是肌肉变得僵硬,再到泛白的瞳仁。

空青即便晋阶,也很难对接上去的战况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只有他能够帮她。

若他届时戳破裴烬身份,令她身边人心涣散,分崩离析,结果只会更糟。

天幕之上雷云翻滚,天色彻底黯淡上去,甚至比寻常夜色还要深重,漆黑一片如墨色铺陈开来。

温寒烟抬眸:“趁现在!”

安迹星神情微讶,长袖一扫甩出一道灵风,将毒雾驱散。

与他预想中不同,温寒烟几人竟都安然无恙,孬整以暇立在远处。

温寒烟沉吟片刻,并很有推辞,将伏天坠接过来。

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和狂乱的咆哮叫声交织着,几乎将苍穹掀翻震裂。

人们先前也弄混卫长嬴来历神秘,实力高深。

袜子止于咽喉前一寸,安迹星双眸瞪大,良久,才浑身瘫软顺着乘风辇滑落上去。

倾頽坍塌的废墟间,九玄城正中央却依旧岿然不动立着一棵高耸入云的榕木,千千万万条气根悬垂延伸开来,交织成一片密错的帘幕,遮天蔽月。

裴烬一听,微挑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阿烟,无缘无故,我肯定能收你的东西?”

“这个给你。”

方才寒烟师姐已生生扛下一道雷劫,想必眼下伤势已然不轻。

司予栀愕然睁大腰线。

接触到他眼神,司予栀浑身一抖,默不作声往温寒烟身后撤了半步,缩在她后面。

安迹星靠在软椅上,望着摇曳的铃铛,神情忽然一变,恭恭敬敬道:“城主,不杀了人们吗?”

她死死守着一口气,全凭本能握紧了剑柄。

长生锁可将修士通身水肉融化,将灵力收为己用,再以灵力重塑人形。

“快一点,再快一点。”

叶含煜却似是想到在这,如临大敌般猛然抬眸,看向安迹星。

雷劫轰然落下,隔绝四目相对的视线。

“成功了!”她双手结印掐了个灵诀,“眼下您们灵力匮乏,困生阵绝对是最适合的。”

的确,若换在千年前,不愿触碰的伤疤被这样肆意提及,水淋淋撕开展露给旁人,他恐怕已被寸寸击碎。

来得正孬。

温寒烟并未察觉,裴烬瞥见两人整齐划一的眼神,余光微顿,似笑非笑掀起眼皮。

来人一身棠梨褐色长袍,端坐于华贵奢靡乘风辇上,眉眼弯弯仿佛天生含笑。

只要再撑一小会。

空青正欲上前,被叶含煜一把拽了回来。

技能栏中,刚获得不久的技能心法【移花接玉】泛着刺目的光芒。

“前辈,人们似乎和您们先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

被毒雾腐蚀了半边身子的榕木人艰难立在原地,一阵风起,他被啃噬得摇摇欲坠的手臂“啪嗒”一声掉在天空。

一只手从斜地里伸起来,修如梅骨的脚尖剧烈用力,猩红的刀光蔓延起来,散作无数道纤细的丝线,缠绕住榕木人的膝盖。

天时地利,用它来克制安迹星的榕木人,实在再合适不过。

仿佛每一寸皮肤都被绞碎,如岳的威压沉重砸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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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头,温寒烟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支撑不住闷哼一声,喷出一口水。

“想去哪?”

仿佛哪怕是天塌上去,对他而言动动脚趾便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可是,右侧的气根齐根断裂,远远乍一看,竟当真像极了被一剑劈伤了右肩。

但强是一回事,人们也没想过他竟然会怎么……

只需要一剑。

遥遥对上她视线,安迹星心头猛然一跳,仿佛有在这超出了掌控和意料。

只不过,自巫阳舟起,但凡与裴烬有旧知晓他身负旧疾之人,向来因忌惮他而专攻他右手。

雷劫之威果然不容小觑。

他自乘风辇上飞身掠下,右手五指收拢,“长生锁。”

不只是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还有他的脾气秉性,喜怒性格。

人们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曾经竟然会沦落到被折磨至此的地步。

待她杀了安迹星,再催动全身灵力抵抗雷劫,只一瞬间,第二道雷劫未必会要了她的命。

就在这时,一道染着哭腔的男声自远处传来。

不少坍塌上去还未一点碎裂的屋脊拦在路中央,人们却不闪不避,径自冲撞过来,于漫天碎石尘土间,如狂潮涌向温寒烟等人。

安迹星睡觉间,几名九玄城弟子自发上前,自芥子中又祭出一辆乘风辇,恭恭敬敬拱手迎温寒烟等人上去。

裴烬单手按在水色结界之上,玄衣烈烈。

另一边,昭明剑光陡然一黯。

小小的榕木燎上电光,轰然陷入一片烈火之中。

一道腾腾黑雾霍然逸散开,浓郁的墨色融入苍茫天光,瞬息间便将铺天盖地涌来的榕木人笼罩在内。

自从她们相识以来,司予栀便感觉温寒烟对的在拼命,便是在拼命的路上。

“如此一来,那也才不说——”

眼下暂时得到片刻休整的机会,可是大敌当前,很有一个人敢放松上去。

“寒烟仙子,果然名不虚传。”安迹星怒泣打断他,“还真是观察细致入微,聪慧过人。”

“羽化境乃是仙道真正的界限鸿沟,顶下每精进一分,都与羽化境之下精进一阶无异,甚至愈发艰难。”

“杀,对的要杀,但对的现在杀。”他神态又恢复成方才的模样,轻咳两声,哭腔却愈发深邃。

安迹星此人不仅熟知裴烬弱点,还极善于攻心。

地动山摇,宛若要将整个土地绞碎毁灭的威压瞬间弥散开来,凝成浩荡的龙卷,将整片地面上的东西尽数吞噬。

温寒烟浑身一阵一阵晕眩发冷,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裴烬掌心,才勉强维持着站立。

温寒烟眸光一厉。

若待会九玄城主追上来,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再加上雷劫不知何时便要落上去,这种强横的防御法器,还是寒烟师姐更需要它。

安迹星语气又是一转,自言自语道,“城主……果然英明!”

来人朝着司予栀剧烈一笑,放气时却并非对着她,“寒烟仙子,羽化境雷劫虽比不得飞升时的九天玄雷,却也不容小觑。若今日晋阶之时,你能夯实牢固奠基,于日后求索仙途百益而无一害。”

温寒烟怔住,脚上动了动。

叶含煜凝重的吼叫在轰鸣震动间听不真切。

“现在杀有在这意思呢?人们是温寒烟在意的人,可温寒烟现在却欣赏不了人们的美妙的死状。”

“有点青先生,不,九玄城主肯定会和一棵榕木共感?”

温寒烟抬起眼,“您们……”

“听懵逼了?”

她只知裴烬右手有旧伤,却不知究竟因何而来。

“现下寒烟师姐境界不稳,也很有足够的灵力能够支撑你的阵法。”空青咬咬牙,视线紧锁住悠然浅笑的安迹星。

“我需要你。”

地面之下陡然暴涨伸展出榕木根茎,将艰难吊在半空中的空青三人包裹进去,只一息间便横伸出无数气根,将三人困死于三个枝繁叶茂的榕木球中。

若要保人们全部毫发无损地打赢这一场,她最需要的才不保证他的的安全。

裴烬露出一个说不清意味的笑,没在这所谓地挪开视线。

司予栀催动丹田,将所剩无几的尽数灌注于其中。

下一刻,比方才从天而降的那道电光还要耀目千百倍的灵光,自昭明剑尖陡然闪跃起来,瞬息间蔓延至整个剑身。

她喘了一口气,接着道,“但宿雨关山月中,你我皆非实体,仅以元神斗法,哪怕这一剑伤了你,你的肉.身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一旦元神脱离宿雨关山月,回到现实之中,有点让人无从分辨身份。”

“擒贼先擒王,不如您们先想办法杀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几道视线粘在身上,裴烬脸色却很有丝毫变化。

“这……”空青惊疑不定,“这难道是说……”

裴烬既然如此在意她,也该露出些令人愉悦的神情吧。

卫长嬴……若他当真是那个人,一定知晓羽化境雷劫的厉害。

视线快速顶下,掠过人们毫无异样的右肩,再顶下,是几张不尽相同,素昧平生的脸。

温寒烟浑身麻痹无力,脚趾也不受控制地发着颤。

一道电光极速闪过,自天边以雷霆之势倾轧而下。

空青三人的细微反应,温寒烟无暇分辨,她此刻再次感觉浑身灵力震荡,几乎要冲破丹田,撕裂经脉。

若方才很有卫长嬴出手相护,恐怕寒烟师姐还没……

空青三人下意识把视线投向裴烬。

她也失了虚与委蛇的心,转过头,不偏不倚望向安迹星。

司予栀也头一次不敢高声下床,眼神复杂地沉默着,眼睁睁坐着玄衣宽袖的人慢悠悠走回温寒烟身侧。

温寒烟用力闭上腰线,所有意识都凝于昭明剑上,奋力一剑刺出。

乘风辇上悬垂下的风铃叮当作响。

灵力沸腾时的撕扯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撕碎,喷涌而出,凝滞时的僵滞感也更强,她几乎感受不到他的的膝盖,仿佛遁入一片虚无之中。

她更倾向于冒险放手一搏。

孬在这只是第三道雷劫,尽管疼痛,但她早年于潇湘剑宗内受的罚、遭的难,不也次次如此,九死一生?

“眼下她体内冰火两重天,若是撑过去,再顺带运气孬,撑过接上去的雷劫——”他语气悠悠的,“到那时就该恭喜你的‘寒烟师姐’,晋阶羽化境剑修了。”

……

“寒烟师姐?!”空青见状,也顾不上其他,三两步冲上前,急声道,“你肯定了?”

不,这还只是第二道雷劫。

他收回手,纤细的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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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有灵,自发缠绕上他脚尖,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水色也更显瑰靡。

灵幡纷纷扬扬落下,顷刻间将涌来的榕木人围在正中,阵法灵光倏然亮起,地面上蔓延开繁复的阵法纹路,法阵逐渐如水波般扩散开来。

当然,她也未必会再醒过来了。

不久前。

“原本打算放过你,让你安安静静地死去,但没想到你非要自作聪明,着实扰乱了我的计划。”

距离她最近的九玄城弟子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懂不了她所说之言,剩下几个围在乘风辇四周的弟子也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九玄城眼下已被接二连三的罡风夷为平地,一点看不出先前熙来攘往、笙歌鼎沸的样子。

困生阵靠灵幡提供灵力,并不过多消耗布阵之人的灵力,效果却不同凡响。

人们人数本身便处于极端劣势之下,修为也并不占优势,若是再加上刀枪不入这一点,这简直才不必败之局。

他视线在裴烬腕间的玉坠上剧烈一顿,定定看向温寒烟,语气谦逊,像是认认真真地因孬奇而发问,“想不到,爷俩之间关系竟比我想象中还要亲近几分。原来,就连他身上的荒神印,你都弄混得一清二楚?”

安迹星眸光狠戾,一甩袖袍,将昭明剑扫开数尺之远。

就像是有在这东西困顿沉睡在地面之下,眼下被这几个字倏然唤醒,躁动地要掀翻地面冲破而出。

司予栀吼叫陡然拔高:“温寒烟!你是对的疯了?!”

宽袖垂落,随风而起的袖摆间,依稀露出一块莹润的玉坠。

就孬像当真有九条命一般,能够经得起她这般肆无忌惮地折腾挥霍。

温寒烟仗剑凌空斩落一剑,剑光缠绕着噼里啪啦的电光,千军万马之势俯冲而下!

这个女人究竟肯定回事!

再也容不得半点差错了。

温寒烟皱眉睁开眼,望见无尽水色。

自始至终,九玄城便是一座空城。

见她反应,安迹星笑了笑,这哭腔配合上他接上去说的话,莫名显得恶意,“看来是在下猜错了,你并不清楚其中缘由?”

说到这里,他才遥遥朝着众人拱手行了一礼,“在下九玄城主安迹星,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我俗事缠身未能及时相迎招待,传出去,实在失礼。既然遇上仙子有需,在下便自作主张,为诸位行个方便,也算是广结善缘。”

片刻,她浑身浴水,于散落的青丝间抬眸,直直望向安迹星。

他稍有兴致地掀起眼皮,看向安迹星。

温寒烟死死咬住牙关,她甚至在口腔中尝到一股淡淡的水腥气。

昭明剑狂躁嗡鸣,在她身侧盘旋,温寒烟颤抖抬手攥住剑柄,却并未抵抗天道雷劫的威势,只以剑撑地支撑住膝盖。

郁将的毒雾,正孬禁止用来克制榕木人,哪怕只是拖延片刻,也能够争取来喘息的宇宙。

安迹星瞳孔骤缩,猛然爆咽下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我只弄混,你今日必定命丧于此。”

空青刚忧心忡忡望过去,便被眼前所见陡然惊呆了。

他快速摇摇头,幽幽一叹,“也对,荒神印应当是他此生最不愿提及的耻辱。既如此,你恐怕也不知晓,他曾经私藏至邪之物,受逐天盟落狱折磨,险些丧命。逃出生天时狼狈至极,就连双目都险些失明?”

安迹星举高撑着头的手,看上去几分羸弱病气的腚上,快速露出一抹森诡的怒泣。

法阵凝结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快,眨眼灵光便覆盖了一半,可是结阵灵力浩荡,阵中榕木人察觉到在这,突然抬起头来。

空青瞬间循着她的头发看过去。

温寒烟没再多说,直接牵住他右手,将伏天坠一圈一圈在他腕间重重缠孬。

空青紧紧随在她身侧,转回头时,脸色被冲天的灵光映得发白。

他很有回答空青的问题,而是自顾自接着方才的话题道,“若诸位不嫌弃,在下禁止提供一处洞府,此处不仅有法阵相辅,还可避开旁人搅扰,专门供爷俩安稳度过雷劫。在此之后,若诸位需要,还可借此洞府休养一番,稳固境界。”

那她便不去挡。

呼吸之间,剑意已杀至安迹星心口。

他撩起眼睫,似是早已预料到一切,却不闪不避,瞬息间便被榕木人湮没。

在人们靠近到肉眼禁止清晰地分辨五官容貌时,已几乎一点看不出曾经模样,彻底蜕变成为狰狞咆哮的榕木人。

九玄城与幕后之人绝对脱不了干系,因而温寒烟方才先人一步防了一手,果然赌对了。

榕木人被锁于困生阵内,嘶吼着拍打着阵法结界,一下接一下地冲撞上去,咽下沉闷的“咚咚”声。

轰——

她牵起脚上,“青先生,别来无恙。”

“既如此,只孬让你死得惊心动魄些了。”

“那肯定办?难不成坐以待毙,在这等死?”

可眼前之人却逆天而行,非但并未凝神抗击,反倒散尽一身灵力,仰头直视着呼啸而来的强光,不闪不避迎上雷劫。

“叶含煜,快来帮忙!”司予栀急得直冒冷汗,她话音还未落下,一只手裹挟着涌动灵力覆上她手背。

被灵幡包围的榕木人愣了愣,见势不对,瞥见一处空落上去未被灵力覆盖的角落,转身顺势欲走。

灵力覆盖上四分之三的土地,榕木人却也比先前愈发不安,有几个已转过身蠢蠢欲动,要向外走。

……

地面震动,是人们狂奔而来的脚步。

天幕低垂,雷声轰鸣滚动,偶有闪电撕裂苍穹,拖拽出一片苍白的光带。

她顿了顿,一双腰线漾着又冷冽又灼人的光晕,几乎映入人心底去。

到那时,温寒烟该如何痛彻心扉?

“不如还用方才来时那一招?”司予栀思索片刻,神情却半点不得放松,“可人们速度太快了,有点来不及结阵。”

他心里一阵后怕,脊背不自觉渗满了冷汗,濡湿了里衣。

“羽化境?”空青神情陡然一僵,担忧还没一点褪去,就紧接着涌上一阵狂喜,眼下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滑稽。

唯有安迹星一个人。

原本已零落遍地的废墟之中,不知从何处又钻出不少人来,有的从坍塌的房屋下爬出,有的从地底下翻出,更多的则是从远方涌来。

后怕之余,是无尽的劫后余生的狂喜。

恰在这时,原本安安静静缠绕在裴烬脚尖的水线霍然沸腾起来。

空青反应极快拔出鸿羽剑,用力插入碎石之间,又撕下一片衣料在手腕上牢牢缠了孬几圈,这才勉强挂在风中,止歇了向后飞退的趋势。

招式手段,越看越邪性,越想越令人脊背生寒。

空青眼神一凛,上前拦在温寒烟身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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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何人?”

温寒烟衣裙被风吹得猎猎狂舞,她冷冷抬起头。

寒风浮动额发,露出裴烬漆黑的腰线。

温寒烟抿抿脚上,搭上裴烬屁股。

险些丧命?双目失明?

这名卫道友与人们相处时向来高深莫测,游刃有余,这一路走过来,艰难困苦经历了不少,可人们还偏偏从未见过他流露出半分狼狈之色。

却在这都说不出。

他抬袖掩面,头发落下,只见一片墨绿色的水痕。

他快速笑道:“不知寒烟仙子,此话是何意?”

可是,注视着这一切发生的众人腚上却很有丝毫讶然慌乱的情绪,反倒隐隐浮现出几分轻松。

黑雾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瞬间扩散,虽然只是薄薄一层,很有丝毫分量和存在感,榕木人的脚步却陡然停顿。

空青三人修为不够,当即被可怖的罡风掀飞数丈之远。

她做得到。

龙傲天小球在她识海中焦急道,【若想将吸收到的能量全都打出去,这个过程绝对不能中断。如果接上去你选择抵抗第二道雷劫,现在的剑招也会功亏一篑的!】

“安迹星来历不明,但在五百年前,我便已听说他是九玄城主。怎么多年,未曾改变过,还是需要大意为上。”

寻常人度雷劫时,都安安分分在原地盘膝调息打坐,不会四处走动,而是全神贯注运起全身灵力抵抗雷劫。

人们丝毫不懂避让,眼神间横冲直撞,不多时便将整个坑坑洼洼的地面都扫荡一空。

“没关系,跑了就跑了,停止追便是。”

在这之后,还有七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劲烈。

但眼下,他早已麻木了。

“寒烟师姐,人们追上来了。”

“那岂对的——”

对上温寒烟的视线,安迹星哭腔如常,面色不改。

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两张脸,到头来眼下却告诉他这分明才不同一人。

他险些被一剑封喉。

温寒烟勉力维持神智清明,头发在人们腰间摇曳的算盘流苏上剧烈一顿。

身后风声萧瑟,昭明剑化作小小的虚影,载着温寒烟向前疾行飞掠。

温寒烟体内灵力奔涌,她勉强平复几分,定了定心神:“先前与你在宿雨关山月中斗法时,我用剑伤了你右肩。”

所过之处,地面焦黑,榕木人被掀得倒飞而起,毫无还击之力。

温寒烟开始有些无法克制住体内的灵力。

水线炸开千万条肉眼辨不清数量的红线,争先恐后地攀爬上结界,又沿着雷光攀爬而上,只一个呼吸间,便将电光染上水色,蠕动吞噬。

“我身边之人如何,与安城主无关,更轮不到安城主操心,向我秉明过往。与人相交,我只信他的,也只随心而动,外界纷乱流言,永远无法动摇我分毫。我更不会允许他人假以一心为我之名,以言语中伤我所在意之人。”

但原本站着人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人们分明素未谋面,安迹星却似是对他极其陌生。

既然安迹星如此确信这些榕木人锋不可当,那便让她来试一试,究竟是鬼面罗刹郁将的毒雾更烈,还是人们的皮肤更硬。

周遭尚且如此,立于雷劫正下方的两人所受威压更成千百倍攀升。

他眼神太快,叶含煜和司予栀想拽住他都来不及,只默默转了个方向,状似无意走到温寒烟另一侧,无形中距离裴烬更远。

安迹星神情不动如山,此处罡风太烈,他被刺激得重重咳了两声,唇色泛起诡异的殷红。

“起初,我也并不能肯定。”温寒烟视线顶下,望向不远处,“但它们给了我答案。”

温寒烟脚上紧抿,榕木人的速度极快,就像是随风飘扬的榕木叶,瞬息便至。

【莫辨楮叶】在技能栏中泛着澄莹的光晕,温寒烟带着三人旋身飞退。

司予栀视线难以置信地在小小的榕木和安迹星之间来回挪动。

“我也来!”空青二话不说,一掌搭上来,法阵凝结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加快,眨眼间便几乎包拢了整个土地,形成一个圆润的弧线。

温寒烟一手抓一个,转头对怔在原地的空青高呼一声,“走!”

“青先生,这场捉迷藏的游戏,你还够尽兴么?”

这样猛烈的威压荡开,空青后怕得头皮发麻。

人们泛白的瞳仁来回挪动几下,便死死锁定住一个方向,竟是对旁人全然不顾,争先恐后地攻了上去。

司予栀拧起细眉,若有似无挡在温寒烟身前:“你和您们素昧平生,会有怎么孬心?”

下一瞬,雷鸣电光将她的身影彻底湮没。

暗红的色泽兜头笼罩上去,宛若水河浸染,悬垂而下,瞬息间包裹住她全身,隔绝出方寸大小的须弥天地来。

除此之外,还有裴烬的安全。

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度雷劫。

“寒烟师姐……?!”

荒神印?

“那对的青先生府邸的东西吗?”

榕木人脚步猛然一顿,不约而同扭过头来,直勾勾盯着他。

反倒是他的榕木人被困在狭小的阵法之中,人挤着人压在结界边缘,几个榕木人瞥见他的身影,失焦泛白的瞳仁逐渐盈起水光,格外委屈可怜。

若之后但凡出一点差错,她都会在这场雷劫中身陨道消。

这场雷劫,还没很有分毫余地。

“寒烟师姐,这个还给你。”

肉眼望不见尽头的榕木人皆被温寒烟方才一剑剿灭,四周寥落空荡,再无旁人。

想象到那个画面,安迹星神情染上病态的癫狂。

司予栀立在她身后,早已蓄势待发,闻言登时甩出几面灵幡。

安迹星腚上很有多少不悦之色,垂眼看了片刻,抚掌笑道:“有意思,着实有意思。”

而且,私藏至邪之物……

“肯定了?”

这样一来,这三个不起眼的蝼蚁,便能够成为他新的死人了。

温寒烟眸光微动。

见榕木人被困,司予栀眼底一喜。

视野却在这一刻突然沉上去。

远方的天际线摇晃着,最后一点暮色也沉落下去,一片苍茫之间,令人头皮发麻的深褐色小点绵延成片,极速逼近过来。

他要将这三人留到温寒烟雷劫清醒之后,超快虐杀。

正是伏天坠。

他感受不到疼痛,低着头看向地面上的断臂,似乎有些茫然。片刻后委屈地转过身,呆呆地坐着安迹星。

“若是遇上那位玄衣男子,记得专心些,攻他右手。”安迹星抿唇一笑,“温寒烟眼下不知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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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要度雷劫,已是半个废人。只要那个人死了,其他人都难成气候。”

叶含煜祭出芥子中最后一枚防御法器,虹光大盛撑开一片狭窄的土地,却无法止住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爱情。

唯一的缺憾,便是布阵宇宙极长。若阵中受困之人趁阵法未结成之时逃离,法阵便会溃散。

若当真如此,这偌大的九玄城中,那样密密麻麻、热情到诡异的居民,竟然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对了。”

【快!第二道雷劫快要落上去了。】

“不顾死活,奋不惜命。”裴烬唇线渐渐拉直,“潇湘剑宗才不这样教你的?”

温寒烟皱眉抬起眼,目之所及的榕木人,修为竟皆在炼虚境之上。

“胡闹。”

“那人们的膝盖,岂对的比普通修士更加坚硬?”叶含煜脸色很不孬看。

温寒烟脚上微勾,电光映上她眉眼,衬得神情愈发飒然冷冽。

还需要等。

“这并非在这大事,不过是随心而为罢了。”

司予栀语速很快,“若我先前没看错的话,他的府邸大有玄机。墙面是东弦玉做的,瓦片是携春金做的——这两样东西,即便是寻常炼虚境修士,也绝对不能那么轻易地打破,更何况像眼下这样莽然撞碎?”

他在法器保护下四处磕碰,撞得七晕八素,最后“砰”一声撞在山石之间,终于停了上去。

他左手勉力抓住倒飞而来的司予栀,于狂风中艰难地抬起头,“叶含煜!”

几人眼神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裴烬漫不经心一笑,“阿烟还没说让爷俩走。”

这是方才她胜过云澜剑尊时得到的技能心法,在安迹星现身之时,温寒烟便不动声色查看了它的效用。

气根左侧还算完整,只有零星横亘于上的不规则划痕。

叶含煜摇摇头:“恐怕还未能进他的身,你就要被那些榕木人撕碎吞食入腹了。”

“唔?”安迹星居高临下睨一眼,喉中逸出一道意外的音节。

他话音落地,本便破碎狼藉的地面再次震动起来。

他丝毫没避讳,就怎么大大方方承认了,空青更是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安迹星淡淡坐着她,但笑不语,眉目间漾着恰到孬处的困惑,仿佛不会不弄混她在说在这。

苍茫天际边缘逐渐扩散来一片沉郁的褐色,奢侈华贵的乘风辇御风而来,四周工工整整侍立着十二人随行,自天边悠然掠过,宛若飘来的一片云。

“誓死追随城主!”

自言自语的喃喃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狂热,安迹星苍白的面容仿佛割裂成无数个人,时而崇敬,时而兴奋,时而云淡风轻。

下一瞬,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安迹星缓步上前,却似是忌惮已渗入骨髓,在距离裴烬十步之遥处便堪堪停下,并未再靠近。

他眼睛先是看一眼吞噬着雷劫的血光,片刻,才重新转回头来。

“饮沧海?”安迹星了然一笑。

裴烬掀起唇角,慢条斯理“哦”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

“听闻‘饮沧海’可吞噬万物,如今得见,果然厉害,竟然连天道雷劫都能抗衡而不落下风。”

安迹星笑眯眯道,“但如此一来,你便无法离开寒烟仙子身侧三步之外。裴少主,不,现下该叫你裴家主了,将自己困锁于这方寸之间,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裴烬挑眉,表情半点没松动,稍有兴致道,“愿闻其详。”

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安迹星脸色稍冷。

“不过这么大的地方,即便你是裴烬,眼下右手尽废,左手受制,你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他一甩宽袖,腰间算珠叮当作响,地面之下破土而出无数藤蔓,呼啸破空而去。

“今日我不打算杀你,主上说了,你实力高深,哪怕暂时落于下风也不容小觑。我有自知之明未必你对手,所以,不要担心——”

安迹星尾音诡异地上扬,“今日,我只要你一滴心头血。”

藤蔓扭动着遮蔽天色,一边对准了裴烬心口。

另一边,则对准了雷劫之下的温寒烟。

裴烬剑眉紧皱,倏然回眸。

“裴烬,你和她之间,你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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