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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告密

街上的火光人影渐渐地远去,进入了一条偏僻的巷子,两边都是店铺的后仓,没什么人来往。

萧暥牵着翎儿,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一边细听身后的动静。

脚步沉稳有力,应该是练家子。听脚步声,有三人,一人在前,两人跟在后方。

如果没有埋伏,这几人他对付得了。

他正思忖着,就听身后的汉子粗声道:“夫人,请上车。”

萧暥抬头就见巷子深处停了一辆马车。

他弯下腰,抱起翎儿,轻声道:“翎儿乖,上马车去。”

翎儿听话地爬上马车。

借着这个机会他悄悄地从地上抓起一枚石子。

“夫人也请上车”一条汉子跨上前一步,做势就要挟住他。

可他还没有碰到萧暥,就见萧暥眼梢微微一挑,目光流转间看得人心中一荡。

他还没反应过来。萧暥手指一弹,掌中石子已如流星疾火,直射那汉子面门。

那汉子顿时大惊失色,一个铁板桥向后一仰,险险避过,才要起身,忽觉腰间一轻,佩刀已经锵然出鞘,落在了萧暥手中。

“小心!”后面的汉子大叫一声,挥刀劈向萧暥后背。

萧暥不管后背的刀风,一刀轻轻荡过那汉子咽喉,同时凌空跃起,又反手一刀削去,鲜血激溅。

“叔叔~”翎儿听到动静,拉开车帘,摇摇晃晃地要下车。

另一条大汉一见,眼中凶光乍现,提刀就要扑向翎儿。

但萧暥的身法更快,宛如夜空中翻飞的雨燕,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形,转眼已掠至翎儿面前。一道新月般的弧光掠起,那大汉只觉得一股冷透全身的寒意自左肩涌入,透后背而出。

与此同时,萧暥利落地翻手将幕篱一挡,遮住了翎儿的视线。

月光下,一蓬鲜血激溅而起染红了雪白的幕篱。

只片刻,地上已躺着三具尸体。

萧暥抱起翎儿,正要往外走去。这时,长巷那头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

不妙,对方还有人?

紧接着,月光下的深巷里,无数森寒的箭镞指向了他们。

方炀从人墙后走出来,扬声道:“君夫人,末将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和小公子……”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了月光下一双流光逼人的眼睛。

“萧暥?!”

方炀顿时退了半步,愕然看着他,“你、你个乱臣贼子,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君夫人?娇妻?还有个孩子?

“不可能,君侯怎么可能跟你……”他一时错乱了,大声道:“拿下他!带回去拷问!”

霎时间,数十柄锋利的横刀出鞘。森寒的刀光映亮了夜空,向萧暥包围上来。

萧暥此刻抱着孩子,要跟正规军打,没什么胜算。得想个办法,至少保证翎儿的安全。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一道冷峻的声音越众而出,“卸刀!”

那声音并不响,却低沉有力,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刹那间,所有士兵齐齐收刀。

“君侯!?”方炀转身,就见魏西陵面若寒霜疾步而来,按剑的手骨节突起。

方炀当场腿一软,单膝跪地道,“君侯,末将只想拿下这罪臣萧暥,并无异心!”

“他是我护的人。”魏西陵的声音不响,但字字清晰,“谁敢动他。”

方炀脑子里轰然一响,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拿下。”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方炀押下。

临街的一扇窗悄然关闭。

方姣背靠着窗户,脸色惨白,心脏呯呯直跳。

***

大帐里,风长离正坐在案前在独自对弈。

深夜,帐门悄悄掀开,贺紫湄端着茶轻移莲步进来,她走到案前,搁下茶盏,欠身低声道:“主君,赫连因死了。他带去的两千苍炎也全军覆没。”

“看来阿迦罗回来了。”风长离淡淡道,“好。”

贺紫湄一愣,不解道:“主君,敌军实力增强,好什么?”

风长离悠然道:“赫连因惧怕阿迦罗,只要阿迦罗现身,别说我只给他两千苍炎,就是给他两万,他也打不赢,如今赫连因死了,呼延钺便成为苍炎军的统领。很好。”

“但是阿迦罗归来,收拢了漠北五部,我们的手中却只有三部兵马,这一战于我们不利啊!”

“普通人的战力不能与苍炎相比,此战之败,完全是因为赫连因临阵脱逃。而且,谁说我们要与阿迦罗决战了?”风长离轻轻一笑,摇首道:“我们退兵。”

“退兵?”贺紫湄蓦然怔了怔,更为不解:“要退去哪里?”

风长离拿起案头的羽扇,在手中悠悠摇道,“我们去西域。”

“可阿迦罗不会追击过来吗?”

“不会。”风长离笃定道,“萧暥坠崖,阿迦罗现在的眼中只有仇恨,他急于复仇,只要我们把他的兄弟栾琪放了,退兵而去,他便顾不得和我们决战。中原的万里江山才是他的目标。而且……”

说着风长离站起身道:“况且,苍炎军的训练还需要时间,我也要等一个机会。”

***

方姣跟在曾贤身后趋步走着。满目所见,恢弘的宫室,连天的殿宇,铺天盖地般地向他压来,更让他心中忐忑不安。

沐兰会那件事之后,他不敢继续留在江州,便逃到了大梁。他要见皇帝,用手中仅有的一点筹码博一条出路。

大殿里幽暗寂静,金砖地面光可鉴人,烛火的倒影如粼粼水波,他小心翼翼地踏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来之前他已经听过不少关于皇帝的传闻。

传说皇帝修秘术入魔,喜怒无常,杀伐随意,心思更是不可捉摸。他不知道他这一次告密会有什么结果,又能得到什么?

就在他心中盘算不定时,一道幽冷的声音从殿后飘来,“就是你有机要禀报朕?”

方姣打了个激灵,赶忙叩首道,“陛下万寿金安。”

“金安?朕当年在江州时,承蒙你父兄关照,可不怎么安。”魏瑄淡淡道。

方姣赶紧匍匐在地道:“草民父亲愚鲁,兄长蠢笨,冒犯了天颜,如今父亲被革职剥爵,两个兄长,一个下狱,一个面貌被毁,都已经遭到了惩处……”

“行了。”魏瑄不耐烦地打断道,“朕不是来听你诉惨的,说罢,你有什么机要禀报朕。”

方姣赶紧膝行上前几步,抬起头,正对上皇帝居高临下的眼神,心中不禁一个寒颤。

只见一双幽沉暗昧的眼睛映着苍白如玉的脸颊,俊美的容颜犹如午夜里盛开在黄泉彼岸的花,诡丽凄艳。

“怎么,见到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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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说话了?”魏瑄蹙眉道。

方姣猛地回过神来,赶紧叩拜:“回禀陛下,草民慑于陛下天威,一时忘言,陛下恕罪。”

“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有何机要?”

方姣低头道:“草民见到了罪臣萧暥。”

什么!魏瑄心中猛然一震,霍地站起身:“谁?”

方姣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低哑道:“萧暥他没有死,他潜逃到了江州。”

皇帝神色猛沉,“你若敢欺君,朕决不轻饶!”

“草民亲眼所见,萧暥还杀了草民派去追捕他的士兵。”

魏瑄幽沉的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眼中浓重的黑暗一扫而空,脸上千年的冰封崩然碎裂。

他喜不自胜来回踱步,喃喃道:“他还活着?他果真还活着!”

方姣一时不知皇帝是喜是怒,试探道:“萧暥大逆不道,陛下不怪罪?”

魏瑄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遂肃容道:“萧暥潜逃江州,朕要亲自惩处他,他现在哪里?”

方姣道:“他藏在了公侯府里,君侯保下了他。”

“皇叔?”魏瑄目光微微一凝。

“君侯不仅包庇窝藏罪臣萧暥,他们两个还……”方姣颇为不齿,“还成了婚。”!

魏瑄顿时被一道闪电击中了,勃然色变道:“你敢欺君!”

“草民不敢!”方姣吓得匍匐在地,颤声道,“沐兰会时,草民亲眼看到君侯陪萧暥一起逛街,还带着一个孩子。”

寂静的宫殿里,灯烛默默燃烧着,映着皇帝脸色如被冰霜。

刻骨销魂的痛如利刃剖心,嫉妒幽愤烧毁了他。

魏瑄的声音也如料峭的寒冰,“你从头说来,你说的每一个字,朕都会让绣衣卫查实,你若有半字诳语,朕诛你九族。”

方姣吓得缩紧了身子,道:“草民不敢欺瞒陛下,草民的父亲因为一些政事和君侯有隙,想趁着君侯大婚后,前往君夫人家拜门之际,请君夫人从中调和,因此草民派人暗中跟随了君夫人,却不料被草民撞见君夫人居然是罪臣萧暥!”

“君侯窝藏罪臣,草民不敢隐瞒,所以千里迢迢来报告陛下。”他一边说一边隐去自己绑架萧暥的意图,一边暗暗观察着皇帝的举止。

就见皇帝垂下的手骨格突起,骨节隐隐泛着青白色,估计已是怒极。

方姣见状,添油加醋道:“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狐媚手法,迷住了君侯,竟娶了他当君夫人。”

“想那萧暥生得那般模样,天性魅惑,专擅勾人……”

他话音未落,忽见皇帝手一扬,一道黑雾腾空而起,如巨蟒般将他卷到半空,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漫天血雨中,内脏碎肉横飞。

青霜闻讯急忙赶至殿门前,只见金石地上洒落一片四分五裂的断肢残骸。

他惊愕道:“陛下?”

魏瑄面无表情地踏过血迹斑斑的地面,漆黑幽沉的双眸深不见底,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传诏,朕要巡幸江州!”

第492章迎战

日色西沉,暑气未消,夕阳斜照着永安城熙攘的街巷。

从楚州回来之后,魏西陵一方面拔除了方炀在军中的所有势力,软禁了方胤,同时调查方姣的去向。

另一方面,在方胤彻底交出江州的财政之权后,没有了阻碍,备战也快速推进起来。

公侯府,书房里,魏西陵神色深沉,正凝目看着舆图。

谢映之轻摇折扇道:“拿下西域三十六国,就能对漠北形成包围之势,战略上说,陛下这一步并没有错,只是……”

“只是左奔为统帅,不大靠谱。”萧暥道,这人飞扬跋扈,勇猛有余,头脑不足。

魏西陵点头,看向谢映之:“听说墨子言是军师?”

谢映之道:“陛下让子言前往西域,寻找太墟宫。”

“太墟宫?什么地方?”萧暥好奇道。

谢映之道:“传说太墟宫可使时光倒转,逝者重生,但位于西域腹地,茫茫未可知也。”

萧暥黯然心叹:阿季……

就在这时,管家吴坤快步进门,“君侯,外头有个行商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行商?魏西陵眉心一蹙,道:“让他去前厅稍待。”

由于萧暥不便露面,魏西陵让他和谢映之在屏风后等待。

那青年二十来岁,身材消瘦,皮肤晒得有些黑,一身行脚商的打扮,他看起来有些急切,进来后就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

萧暥见他脊背后一大片汗水浸渍的痕迹,可见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但声音却很清朗,“见过君侯!”

萧暥:咦?这声音有点耳熟?

“小云?!”

云越蓦地回首:“主公?”

“真是小云!”萧暥大喜,忙从屏风后绕出来。

云越一见他,双眼霎得明亮起来,几乎有火花在闪动,“主公,我终于见到你了!”

萧暥见他眼下青黑,嘴唇干裂,看上去是日夜兼程赶路,赶紧一边拉他坐下,一边倒茶道:“小云,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易妆成了行脚商,方便行动。”云越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一抹嘴急道:“主公,陛下要南巡江州了。”

什么?!萧暥心中一沉。

“我一听到消息就快马加鞭赶来报信,小皇帝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途中了。”云越道。

“我这就离开江州。”萧暥不假思索道。

“主公,我跟你一起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宇,你们想避去哪里?留在江州还有个安生之处。”谢映之道。

魏西陵点头:“不会让你再去落草了。”

“但是我留在这里,会累及你和江州百姓。”

“我若连你都护不了,谈何护江州百姓?”魏西陵断然道,“陛下若前来巡视,我自当迎驾,但陛下若是兴兵征讨,我也不惧一战。”

“现今还未到这个地步。”谢映之道:“陛下目前只是巡视,未率军前来,我们就还有转圜之地。”

魏西陵凝眉:“先生已有计议?”

***

三日后,皇帝抵达江州,青霜率羽林随行护卫。

魏西陵亲自前往江陵渡口接驾。

天空下着细雨,猎猎江风中,魏瑄一袭黑色的冕袍遥立船头。

见到魏瑄的一刹那,魏西陵蓦然一怔。

在魏瑄的眼底,他看到了无尽幽魅的黑暗,仿佛潜藏了太多东西而显得空寂而莫测,深邃又哀凉。

“臣参见陛下。”

“皇叔免礼。”魏瑄淡声道,“朕此番南巡,沿途所见土地肥沃,荠麦青青,商贾往来,络绎不绝,江州之繁华富庶,你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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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西陵道:“都是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魏瑄:“跨漠远征准备得如何了?”

魏西陵:“十万飞羽营轻骑,战马二十万匹,铠甲弩.箭军粮皆已经备妥,等到今秋即可北上出征。”

魏瑄点头,感慨道:“此去黄沙百战,家国万里,临阵思良将,更让朕想念起一个人。”

魏西陵心中微微一跳,沉声道:“陛下,阿暥已经不在了。”

魏瑄轻叹了口气:“是啊,不在了,也许是朕思念过度,总觉得他尚在人间。”

说罢他静静地看向魏西陵,目光中含义无限。

魏西陵对皇帝暗藏机术的目光不避不让,道:“阿暥坠崖时,陛下亲眼所见。”

这话字字如冰锥扎入皇帝心底,一时间绝望、痛苦、思念、懊悔、嫉怒,交织成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绪。

魏瑄垂下睫毛,底下幽寂的眼神让人悚然心惊。

沉默许久,他忽然展颜道:“听闻皇叔新婚,朕还没有恭喜皇叔。婶娘可好?”

魏西陵道:“多谢陛下关心,他一切安好。”

魏瑄笑意森凉:“朕南巡若入住公侯府,不会打扰你们新婚燕尔了罢?”

魏西陵道:“他日前探访亲友未归。不能拜见陛下,臣替夫人向陛下谢罪。”

魏瑄心中猛地一沉,但微笑道:“朕还没祝你们鸾凤和鸣、白头偕老。来人。”

他话音刚落,曾贤便捧着一个镂金错彩的漆匣上前。

“朕南巡仓促,也没有准备厚礼,仅以此赠予婶娘。”

“臣替内人谢陛下恩赐。”魏西陵接过漆匣,里面是一枚皎洁的玉璧。

只听皇帝静静道:“纵风雨如晦,朕初心如故。”

***

次日皇帝一行抵达永安城,住进公侯府。

太夫人携众人参见皇帝。

“太奶奶免礼。”魏瑄赶紧上前搀扶,笑道:“大梁炎热,就想来江南转转,匆忙决定,思虑不周,太奶奶不要见怪。”

“陛下驾临,老身高兴都来不及。”太夫人笑道。

“太奶奶,你们还是叫我阿季罢。”魏瑄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

太夫人感慨道:“阿季当年来江州时还是个孩子,恍惚间好像还在眼前,转眼都已经是天子了。”

魏瑄不好意思道:“当年在江州还闯了不少祸。”

“这不能怪你,是西陵没护好你。”太夫人慈和道。

魏瑄摇头,眼中波光轻漾:“我还挺想念那时候,白蘋洲的曲子,醉仙楼的酒。”

“他还带你去逛花楼?”嘉宁讶然,遂低声嘟囔,“暥哥哥真是的,没点儿正经。”

“是我自己要跟去的。”魏瑄笑道。

“你跟着他不是冒险就是受伤。”嘉宁扁扁嘴道。

“能和他一起,就算冒险、受伤,回忆起来都是甜的。”

“阿季……”

魏瑄勉强地笑了笑,“好久不见阿姐,今天我下厨做几个拿手的菜肴罢。”

晚上家宴,魏瑄吩咐家仆把几台长案拼成一个方桌,摆了满满一桌的菜。

太夫人笑道:“这样吃饭好,热闹。”

方澈也道:“还是阿季想得周到。”

“不是我想的。”魏瑄寂寂道,“以前在襄州,彦昭就喜欢大家一起围着吃饭,挨得近。”

太夫人轻叹了声:“阿季啊,阿暥如果知道你现在这样思念,也会不放心的。”

魏瑄凄然地笑了笑:“太奶奶,不用担心我,我只是那么多年的一些习惯改不了,就好像他还在一样。”

嘉宁鼻子一酸,“阿季,他其实……”

太夫人轻敲了一下她的木箸,“嘉宁,好不容易阿季回来吃个团圆饭,就不要说伤心的事了。”

鱼洗湍堆

“是啊,阿姐,吃菜。”方澈赶紧夹了一大筷鱼肉。

嘉宁吸了吸鼻子。

菜肴偏甜,鱼肉都细心地剔了刺。都是以前的习惯,改不了。

即使人不在了,习惯还是留了下来。

……

之后的几天,魏瑄不是巡访江汉大营,兵械工场,就是去乡间亲事农桑,体察民情,每天都很晚回府。

入秋初寒,嘉宁捧着秋衣给魏瑄送去。

秋风中木门虚掩着,黄昏时分,魏瑄寂落落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副破碎的狐狸面具,那是当年他和魏西陵在灯下一点一点地拼起来的。

“阿季……”

察觉到她的到来,魏瑄抬头笑了笑,笑意凉如落花。

“阿姐,我明天就回大梁了。”

嘉宁猝不及防,“这么快?”

她心中乍然空荡荡的,这一去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

传言都说魏瑄喜怒无常,阴鸷偏执。可这些天来,她看到的分明看到的是一个爱贤念旧的皇帝,一个重情重义的弟弟。莫非是众人都对他误解了,或者阿季有什么难言的隐衷?

她正想着,就听魏瑄寂寂道:“阿姐,我想再去雁荡湖边看一看。”

***

秋意向晚,杜蘅堤上游人熙攘。

一轮初生的明月浮动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中的荷花已开始凋零,一条条采莲子的小舟穿梭在田田的荷叶间。

魏瑄举目远望,仿佛要把这湖光山色都收进眼底,烙在心间。

“卖莲子咧,鲜嫩的莲子~”清脆的叫喊声在长堤上传来。

“小哥,一包莲子。”魏瑄喊住货郎,

付了银钱,那货郎笑道:“公子去年春夕夜也在我这里买过松子糕。”

“两年了,你还记得?”嘉宁奇道。

“公子风仪出众,见过就忘不了,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位更俊秀的公子,买了好多松子糕,他还好吗?”

魏瑄脸色一白,嘉宁赶紧道:“他出去行商了。”

那货郎道:“今年的松子比去年的更饱满,他该是喜欢的,公子给他带一包罢。”

魏瑄眸色微动,正要付钱。就在这时,湖岸边忽然传来一片喧响声。

几人同时循声望去,

秋日里天干物燥,长堤旁的几间房子不知怎的起了火。

“走水啦!”“走水啦!”

顿时湖岸上惊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一时间人影纷乱。

看清起火街道的位置,那货郎脸色骤变,扔下担子直奔过去。

嘉宁赶上前,一把拉住他,“火烧那么旺,进去不要命了!”

“小妹还在里面!”那货郎顿足道。

“我去。”魏瑄当机立断,把莲子塞到嘉宁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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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季,别胡来!”

“火烧不到我,放心,阿姐。”

“阿季!”

屋子里浓烟滚滚,但魏瑄的眼睛可在黑暗中视物,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被火焰包围,正惊恐地哭泣着。

在她身侧,热浪滔天,一根烧断的椽柱缓缓地倾斜下来。

魏瑄眼疾手快,飞身跃起,一把抱起那孩子,敏捷地纵身从窗口跳出了屋子。落地后,就地一滚,熄灭了身上的火苗。

……

公侯府,入夜。

“水盆放这里,下去罢。”嘉宁打发走了仆人。

“阿姐,我没事。火烧不伤我。”

“让我看看。”嘉宁坚持道。

魏瑄无奈,只得脱下衣服。就见肩背上多道深深浅浅的旧伤痕纵横交错。

嘉宁眼圈顿时红了,“阿季,你怎么一身的伤……”

“沙场征战,难免的。”魏瑄不在意道。

“肩膀还在流血。”

“大概是刚才被倒下椽木压到的,皮外伤,不碍事。”

嘉宁立即取来了伤药。

药膏渗入伤口有些许刺痛感。

“阿季,你身为天子,怎能如此冒险?”

魏瑄垂着长睫,寂寂道:“如果彦昭还在,也一定会救人的。”

“阿季,你不要学他……”嘉宁鼻子一酸,“他也不想见你现在这样。”

魏瑄倏然抬眸,目光深沉无声地看向她,“阿姐,你告诉我实话,彦昭是不是还活着?”

***

洛云山云遮雾绕。

走出书房,穿过回廊,又经过几进庭院,移步上山,踏过云雾袅绕的百步天梯,来到了山崖下一处幽深的院落,雾气氤氲,仿佛建在云间。

院门前有两棵参天古树,左右分立,遮天蔽日的树冠伸入云间,再往前走几步,他仿佛碰到了一根细细的冰凉的弦,风中轻轻一颤。

“小心。”谢映之轻道

话音未落,萧暥忽然感到头顶凉飕飕的,有一种被什么盯着的感觉。惊抬头,就见上方古树苍虬的粗枝上,绿叶如水波般哗啦啦地摇动,绿叶间快速地游出一条青鳞鳞的巨蟒!

“小九,没事了,他是自己人。”谢映之道。

那烛九阴额头上的一只独眼盯着萧暥看了片刻,吐出信子嗅了嗅,才慢吞吞地游走了。

“它是这里的守护者。”谢映之边走边道,“你刚才碰到的蛛网,是他吐出的丝,它知道有陌生人来这里了。”

萧暥见周围渺无人踪,又有巨蟒守护,问道:“这里是玄门的禁地吗?”

他是不是不该来这里啊?

谢映之道:“这里面存放这历代玄首的手稿,如今我卸任了,自然要把在任几年的经历,所知所为都撰写下来,存放于此。”

萧暥默默理解,所以这里存放着历代玄首的履历,谢映之在没有卸任之前,这地方也是不能来的。

所以这个地方在玄门的机密级别很高,这么机密的地方,他一个外人是不是更不方便进来了?

谢映之微笑:“你并非外人,如果你是外人,小九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并非外人?萧暥有点懵逼,他连玄门弟子都不是,怎么就不是外人了?难道是因为他和谢映之结契了?怎么连条蛇都知道他们已经结契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谢映之已经推开了院门。

庭院古朴幽深,满地落叶,石缝里长满了青苔,看起来已经有多年无人来过了。

虽是白天,但是庭院里被那参天的古树遮得幽暗阴凉,谢映之点了一盏雁足灯,执在手中,走上了阁楼。

楼梯又高又陡,七转八弯后,来到了一间古朴的雅室。

谢映之挑开了轩窗,不时有云雾阵阵从廊下窗外飘入,室内摆置的一排排放满竹简的格架仿佛半隐在云雾间。

“小宇,坐。”

萧暥在窗前坐下,这里的视野极好,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缠绕在树枝上打盹的烛九阴。

“小九?”萧暥轻唤了句。

那烛九阴便顺着树枝游了过来,但不敢靠近窗户,只是在窗外冲他摆了摆尾巴。

这蛇还是自来熟?怎么跟狗似的?

“我说过,你不是外人。”谢映之莞尔,手捧着一摞卷宗走过来。

“这是什么?”萧暥问。

“师祖的手记。”

虚瑶子!

谢映之道:“师祖在手记里记述了苍冥秘术的副作用,心魔所成。”

萧暥讶异道:“虚瑶子前辈对苍冥族的秘术这么了解?”

这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

谢映之道:“当年为了在战争中胜大夏国,师祖曾在海溟城住过一段时期。”

靠!这可是第一手资料啊!

萧暥赶紧接过卷宗翻了翻,可是看了半天,这上面的字他都认识,拼在一起他就看得云里雾里。

他只好放弃思考,问道:“照虚瑶子前辈的意思,阿季的心魔还能化解吗?”

谢映之摇了摇头,“陛下不仅饱受心魔执念的煎熬,还有血印之术的毒痡,恐怕入魔已深。如今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所以只能让你暂避玄门。”

“阿季……”萧暥的手不由暗暗抚着那枚白璧。

魏瑄把这块玉璧还给他,是想告诉他,他心如初。

可是一想到魏瑄日夜饱受心魔血印摧残,在绝望和痛苦中挣扎着维持一丝灵智的清明,萧暥想想就觉得窒息。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树叶的哗哗声,烛九阴沿着树枝快速得向下滑去。

有外人闯入!

谢映之从容道:“小宇,你在这里稍候。”

庭院前,青锋紧张地以手按剑,做防卫之势。

那烛九阴吐着鲜红的信子正盘旋而下。

这时院门嘎吱一声开了,谢映之施然出门,“子靖,何事?”

青锋急道:“师叔,山门被围了!师父让我来报信!”

***

山门前,卫宛肃然道:“此处没有陛下想寻之人,还请陛下还驾。”

魏瑄道:“有没有,朕看过之后自有论断,卫夫子请让开。”

卫宛岿然不动,凌厉的目光不避不让:“玄门清修之地,不能接待贵客。”

“朕倒要看看,这普天之下,还有朕去不了的地方?”说罢他一拂袍袖,一道无形的力量震开了山门的御界。

“青霜,进山。”

话音未落,卫宛拔剑出鞘,一股强劲的气流随即扑面而来,席卷起落叶纷纷,化作无数道飞刃泼天洒来。

前排的羽林躲避不及,被劲风掀翻在地,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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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瑄眸色一凝:“卫夫子,你要拦驾吗?”

卫宛冷叱道:“邪魔外道!”

魏瑄面色骤沉,随即手掌一翻,一道黑雾腾空而起,在空中凝成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呼啸着向卫宛扑来。

卫宛正要挺剑刺去,就在这时,面前一道清风悠然拂过,一时间云开雾散,阳光如雨洒落山门。

谢映之折扇轻摇,施然步出山门而来。

“谢先生。”魏瑄收了黑雾,目光阴沉道。

“参见陛下。”谢映之执扇浅浅一礼,“不知陛下此来何事?”

魏瑄道:“朕来此只想见一个人。”

谢映之道:“想必卫夫子已经告知陛下,玄门清修之地,恕不接待外客,陛下还请回。”

外客?魏瑄刚想问:彦昭就不是外客吗?

随即他便想到萧暥和谢映之已经结契,所以他们是什么?道侣?

想到这里,他心绪翻涌,眉心的焰芒若隐若现,“如果朕今天非要上山呢?”

谢映之轻叹:“那玄门只有尽全力阻拦陛下了。”

“既如此。”魏瑄目光幽沉,“朕今天就要闯一闯山门了!青霜!调军上山”

“喏!”

羽林军得令,挥戈疾进涌向山门。

“青锋,剑阵!”

卫宛话音刚落,就在这时,山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蓦然回首,只见滚滚烟尘中猎猎飞扬的魏字战旗。

“皇叔?”魏瑄眉头一蹙,扬声道:“皇叔这是何意?”

魏西陵战袍银甲,在马背上肃然揖首道:“臣请陛下撤军。”

魏瑄目光一沉:“朕若不撤军呢?”

魏西陵恭声道:“那臣就唯有兵谏了。”

他话音刚落,魏瑄举目望去,就见远处山道上旌旗飞扬,马蹄滚滚,一队全装束带的将士纵马踏步,汹涌向前。

他嘴角肌肉微微抽动一下,目光森寒,他很清楚,他随行的羽林只有几百人,和魏西陵在这里相持他没有胜算。

权衡之下,他果断下令撤军,并轻兵快马直奔江北大营。

三天后,皇帝调十万大军于江陵渡口集结,旌旗蔽日,樯橹连云。

并同时下诏,诏萧暥过江受封武成侯,恢复大将军衔及锐士营统帅。

***

江州,永安城。

公侯府大堂上,谢映之蹙眉道:“陛下这是恩威并施啊。小宇若渡江受封,则身陷囚笼,若拒不奉诏,陛下便有理由挥师南下了。”

“既如此,迎战便是。”魏西陵道。

萧暥一惊,道:“西陵,你要迎战王师?陛下定会给你扣个反叛之名!”

谢映之也道:“此战之后,魏将军一生忠义之名,贤国公府百年声望都将不存。”

魏西陵低头看向萧暥,沉声道:“若护卫江州,护卫心爱之人便是反叛,今日我便是反了。”

再不会像前世那样,空守一生忠义,却让你孤独地死于寒狱里。

萧暥心中慨然,“西陵……”

可是这一战打不得。

“西陵,倘若你和陛下开战,势必给风长离与赫连因提供了机会。”

谢映之也道:“若中原大战,北狄趁虚而入,恐怕重蹈兰台之变的覆辙。”

魏西陵眉目深凝,家国两难。他并不惧一场大战,让他深感无力的却是不能出兵。

萧暥道:“西陵,陛下受心魔血印所影响,未必是他本心,若他神智还有一线清明,我们能不能和他试试谈和?”

谢映之点头:“如此,我们两手准备,魏将军负责整军备战,我负责北上和谈,如何?”

魏西陵抿唇,清俊的容颜沉在烛火暗影里,看不清神情,半晌,点了点头

次日,大江南岸千里凌波,铁索横江,大江北岸厉兵秣马,云帆蔽空。

双方隔江对峙。

***

沧州城

炎炎烈日下,一队披甲执锐的士兵在城楼上来回巡逻,警觉的目光时不时游梭在城池内外。

这时西北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叫喊声,城门卫霍然抬头,就见几名士兵正从官道上向着沧州城奔来。

“开门!”“快开城门!”

伍胜仰头朝城墙上高喊道,“我是魏将军所派斥候,我有紧急军情禀报!”

城门卫心里陡然一惊,“快去报告将军!”

片刻后,孟秩站在城楼上往下看去,就见伍胜背后架着一人,那人身材魁梧,带着半张铁面具,可不就是面目被毁的魏燮!

孟秩不敢怠慢,赶紧道:“快开城门!”

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伍胜架着魏燮正要进城,忽然听到了天边隐约传来了滚滚的闷雷声。

久经沙场的直觉让魏燮悚然心惊,大喝道:“快!进城!”“关城门!”

也就在他们前脚刚踏进城池,城门轰然关闭之时,数十丈远的荒原上腾起一道烟尘,正快速地向城门移动。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踏碎了荒原的寂静,溅起碎石挟裹着尘土,随风扬起。

“蛮子!”“是北狄蛮子!”

阿迦罗一马当先,挥舞着弯刀,琥珀色的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杀机,在他身后,八千草原雄师汇聚成一道滚滚铁流,将沧州城团团包围。

第493章激战

“报——北狄大单于阿迦罗攻破沧州城,兵峰直逼凉州!孟秩将军退守陇上!”

大帐里,魏瑄神色幽沉,骨骼清致的手一把揉皱了案头的加急塘报。

阿迦罗居然没死……

江州。

“阿迦罗果然没死!”萧暥深吸一口气。

“沧州失陷,直接威胁到陇上、雁门、凉州之防卫,需尽快收复。”魏西陵道。

“我和你一起去!”萧暥道。但话刚出口,他就想到眼下的困境怎么办?

如今两军隔江对峙,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他们抽兵北上凉州,那江州谁来守卫?

谢映之道:“为今之计,我立即北上和谈。”

“陛下能同意议和?”魏西陵疑道。

“外夷寇边关系家国大防,在大局上我相信陛下还是清醒的,但是。”

“但是他会提出让阿暥渡江,作为议和的条件。”魏西陵蹙眉道。

“不可,小皇帝不会放过主公的!”云越急插话道。

谢映之略一思索,道:“无需过江,我们江上和谈。”

***

“陛下不可涉险!”青霜焦急道,“君侯既已反叛,便有不臣之心,陛下贸然上了彼之战船,若被挟持扣留,陛下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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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瑄从容道:“皇叔行事磊落,要战便战,不会行此等卑劣之举。而且,只要能见到彦昭,朕冒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带上大队羽林随行护驾!”青霜道。

“不必了,朕见彦昭,从不带护卫。”

次日,阴云万里,江面烟波浩渺,初秋的江风中,两军战船都默契地退到数仗外,沿江排列待命。

江心,一艘三层的恢弘楼船上,船舱里灯火通明。魏瑄微服登上楼船。

君臣见礼后,谢映之便道,“之前陛下与两位将军有些误会,如今北狄寇边,大敌当前,还望同仇敌忾,共御外敌。”

魏瑄恳切道:“先生所言及是,之前是朕年少气盛,误会了萧将军,将军一心为家国,朕却横加猜忌,乃至于兵围广原岭,这都是朕的过错,朕已下诏罪己,并抚恤广原岭一战中伤亡的将士。”

他说话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萧暥。那目光既深炽又幽沉,如海潮般层层叠叠翻卷上来,几乎要把萧暥吞没。

萧暥微微避开魏瑄的目光,道:“臣替将士们谢过陛下。”

魏瑄注意到他的避让,垂下眼睫,继续道:“如今朕知错,故而想重新拜彦昭为大将军,统领锐士营将士,助朕平定外患……”

他的言语谦逊又恳切,放下了皇帝的威仪和尊贵,显得克制又忍让,反倒让萧暥不知如何作答

他看向魏西陵,问:“西陵,你以为如何?”

魏西陵道:“以臣愚见,北蛮拿下沧州后,将会兵分两路,一路沿刚氐河谷南下,经朝曲草原直取陇上,一路经茶路古道,往东取雁门郡。我和阿暥各率兵马分援陇上、雁门,而后会师于沧州。”

魏瑄点头:“皇叔之战略甚妥,但此番朕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

萧暥一摔,赶紧道:“陛下身系社稷安危,岂能亲冒矢石。”

魏瑄道:“当年朕随将军西征讨虏,此情此景记忆犹新。”

萧暥一愣,什么什么?小皇帝的意思是他两一起北上征虏?

如果是以前的魏瑄他当然欣然接受,但如今的皇帝城府深沉,不知又存了什么心机和算计。

“陛下……”他刚要想辙逃脱,就听魏西陵道,“陛下,臣请护驾左右。”

魏瑄神色略沉:“皇叔是不放心朕和彦昭同行么?”

“是。”魏西陵干脆道。

魏瑄没想到他会应得那么直硬,一时无言,眉心蹙起,“皇叔如此不信任朕,又如何共同对敌?”

说罢,他站起身,“既如此,我们各自为战。”

“陛下且慢。”谢映之施然上前道,“阿迦罗此番寇边,恐怕不仅是为了劫掠中原土地。”

魏瑄闻言神色一沉,“先生何意?”

“踏破万里江山,只为一人。”

魏瑄手指骨骼格格一响。

魏西陵蹙眉:“为谁?”

“看来皇叔还不知道当年王庭之事吧?”魏瑄眸中幽光一闪。

当年?

魏西陵只记得当年萧暥只身潜入北狄王庭与阿迦罗周旋,乃至于私下和自己见面时还穿着胡服,束着小辫。他当时就很担心萧暥在王庭的处境,他到底怎么样周旋于虎狼丛中的?

现在想来,当时只有魏瑄跟在萧暥身边,他可能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他刚要发问,“咳咳。”萧暥赶紧打断,“都不要争了,我们兵分三路!”

兵分三路?众人同时看向他。

萧暥硬着头皮道:“西陵走中路,兵出上谷,直奔沧州,我走刚氐河谷,过陇上郡,陛下走雁门郡,最后我们会师于沧州。”

之所以这样安排,萧暥是有考虑的,魏西陵走中路可以最快抵达、收复沧州,稳定局势。而这三处中,雁门离中原最近,也最为安全,让魏瑄走这条道,他基本上遇不到什么敌军,而陇上郡情况就复杂了,北狄兵至,扎木托很可能会再叛,如果扎木托和北狄人里应外合,那么陇上郡就危险了。所以陇上他亲自去。

“至于哪一路军会遇上阿迦罗,那就看运气了!”萧暥道。

***

陇上郡

北狄左贤王车牙缇身披皮甲出现在阵中,弯刀用力向前一引,“出击!”

无数如狼似虎的北狄士兵汇集成一道无可阻挡的洪流向城门涌去。

“放箭!”孟秩一声令下,密集如蝗的利箭掠空而起,挟带着尖利的锐啸声,如疾风暴雨般倾泄而下。

……

攻城战从早晨一直打到傍晚,双方各有死伤。

城头上,女墙下,护城河里层层叠叠阵亡将士的尸体。

北狄军队仍无法攻进陇上郡的坚城高垒。

车牙缇遂下令撤军。在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明日再攻。

入夜,陇上郡大堂。

“孟将军,我们和北狄人对峙已有五天了,城中粮草逐渐不济,这样消耗下去不是办法。”魏燮道。

孟秩点了点头,雄壮的身躯站在地图前,浓眉紧锁。

“要不由我率一千人马,夜袭北狄大营。”魏燮提议道。

“不可。”孟秩当即道,“魏将军伤势未愈,不便出战。且此行也太过冒险。我们还是固守待援稳妥。”

“曹璋文弱,守城都勉强,就别指望他驰援了。”

“君侯定有决断。”

“江州离这里千里迢迢,就算西陵来援,也是半个月之后了,那时我们粮草早已告竭。”

“唉。”孟秩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两人都无计可施之时,扎木托见机讨好地上前:“两位将军,我有一计,可以败车牙缇。”

蛮夷之人不懂兵法,能有什么妙计,魏燮没有搭理。

孟秩不抱希望道:“说。”

“我的计策说来也简单,刚氐河谷狭长险要,利于伏兵,我们可以在河谷两岸的断崖上设伏,再佯装让运粮车从刚氐河谷经过,诱车牙缇率兵前来劫粮。”

孟秩心中一动。看向魏燮,“魏将军,你觉得如何?”

魏燮颇为刮目相看地打量起扎木托:“都说北狄人不会兵法,你这兵法倒是运用得很是熟稔。”

扎木托挠了挠头,粗声道:“其实也不是我的计策。当年我就是在刚氐河谷中了萧将军的埋伏,吃了大亏。”

“萧将军也来过这里?”孟秩微微吃惊道。

“是。”扎木托点头,“当时他只率几千兵马,就把我和崔平将军调得团团转。

孟秩暗暗叹了声。

“怎么了?将军?”扎木托不解问,“我说错什么了?”

孟秩想到萧暥已经不在了,心下黯然,道,“无事,传我将令,三天后,在辎重车里载上茅草树枝等引火之物,上铺油布,诱车牙缇进入刚氐河谷,其余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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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我埋伏崖上!”

***

深夜,乌云闭月,随着沙沙的风吹树叶声响,一骑鬼魅般地从草坡后冒了出来,一名机警的拓尔图部士兵悄悄拍马直奔北狄大营而去。

片刻后,左贤王车牙缇大帐里升起营火。

车牙缇看过信后拍案道:“扎木托此计甚妙!”

“传令,让掳来的中原百姓穿上我们北狄士兵的衣甲,由都尉乌拖率领,驱赶他们三天后进入刚氐河谷,诱孟秩出城设伏!”

“是!”

“余下大军随我去夺陇上郡!”

***

夜色如黛,两边黝黑的山峦隐在夜幕中只余下起伏的轮廓。

萧暥策马奔驰在骑队最前方,道上烟尘扬起,大队骑兵踏过古道,蹄声如雷。

“吁——”

在一处水塘边,萧暥忽然勒住战马。

“主公,为何不赶路了?”云越催马上前不解道。

“这样赶路来不及。”萧暥蹙眉道,大队人马速度快不了,赶到陇上也要十多天后,恐怕局势有变。

“云越,挑选精壮锐士十人,战马二十匹,随我直奔陇上,余下大军由瞿钢统帅,随后而来。”

两匹战马轮着骑,马歇人不歇,昼夜兼程,五天就能赶到陇上郡了!

***

魏瑄大营。

“报——”一名绣衣卫急驰而至,不及战马停稳就翻身跃下,“陛下,萧将军抛下大部队,率十余骑昼夜兼程,先行前往陇上!”

魏瑄眉心一蹙,彦昭又要弄险了!如果半途遇到阿迦罗大军,岂不危险。

“陛下,我们要不要也加快行军,抄小路前往雁门?”

“不。”魏瑄思忖道,“传令,大队走官道,打出天子旗帜御驾亲征,声势越大越好。”

青霜不明所以,只有道:“喏!”

***

三天后,刚氐河谷,流水涛涛,浊浪翻腾。

一队装满柴草的‘粮车’悄悄行进在戈壁荒滩上。

就在他们刚刚进入河谷不久,只听幽深的山谷间隐约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哨子声。

紧接着夜色中传来一阵呜噜噜噜的呼号声,伴随着石滩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北狄人来了!”“快跑!”

为首的百夫长慌忙扔下‘粮车’,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月光下,一小队身穿皮甲,挥舞着弯刀的北狄骑兵踏破浊流而来,他们身后,黑压压一片穿着北狄士兵皮甲的百姓被驱赶上了河滩,浓重的夜色中,只能隐约看到山谷中乌泱泱一片‘士兵’涌入了河谷。

“将军,北狄人已经进入河谷!”

“嗯。”孟秩浓眉隆起,拿起望远镜看去。

只见河谷中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目测有千人左右。

“将军,北狄人已进入伏击圈!”副将道。

“不,北狄人骑兵居多,而这些人都是步卒,我若猜的不错是掳掠来的沮县、祁县的百姓。”

副将神色一变:“那我们还放箭吗?”

他话音未落,孟秩已经缓缓举起右臂,“放!”

紧接着,数十支火箭抛空而落,扎在车上的柴草油布上,火焰顿时腾空而起。

山谷间惊叫声,惨嚎声,落水声响成一片。

孟秩接着道:“摇旗呐喊。鼓噪声势!”

山谷中,火光映着乌拖脸上扭曲的肌肉,他仰天大笑,“哈哈哈,中原人终于中计了!”

***

陇上郡城,天边几颗疏落的星子在夜空中幽暗地闪烁,秋夜寒凉的月光照着女墙一片森冷。

郡城北门,守城的士卒慵懒地打着呵欠,走到女墙根下,一边对着墙角撒尿,一边本能地扫视了一眼前方夜幕笼罩下的旷野。目力所及之处,隐约看到远方地平线上涌现出一片模糊的黑影。迅速在旷野上散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向城门围拢来。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骑兵?

他心中一寒,睡意骤然散去,“敌袭,呃——”

他还来不及出声示警,只觉喉间一凉,月光下,锋利的弯刀利落地抹过,将他后半句话永远封在了口中。

随后扎木托率一队北狄士兵迅速控制了北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城楼下,左贤王车牙缇眼睛一亮,举起弯刀朝前一指,“扎木托已经得手!北狄的勇士们,随我冲!”

数千骑北狄骑兵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杀——”

火光下,一队如狼似虎的北狄士卒冲入一处大门紧闭的民居,刚要烧杀掳掠,突然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报——左贤王,城东没人!”

“报——左贤王,城北没人!”

城西、城南也没人。

车牙缇心中猛地一沉,糟糕,这是一座空城!

他狠狠地转过头,狼一样的目光投向扎木托,“怎么回事?”

扎木托愕然,他还来不及反应,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霍然抬头,就见一支火箭掠空而过,落下一道明亮的抛物线。精准地插.进城门口准备好的干草垛里。火焰顿时腾地跃起,照亮了城内。

只见城墙四周布满了的弓.箭手,弓弦绷紧,森冷的箭镞密密麻麻地指向了他们!

城墙上站着一员头戴狰狞的铁面具的大将,大笑道,“车牙缇,你中计了,还不束手就擒!哈哈哈。”

这会儿就算是傻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扎木托,竟敢欺我!”车牙缇目眦欲裂,不由分说搭弓上箭,向着扎木托一箭疾飞出去。

扎木托也是个狠人,他手中弯刀翻飞,叮的一声弹开了羽箭,转身拍马就直奔城门而去,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开来,策马夺命飞跃火海。

“扎木托,休走!”

车牙缇正要提刀追去。就在这时,嗖嗖嗖——随着密集的破风声,城楼上无数支锋利的羽箭已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箭雨,困在城中的北狄士兵就像是被割倒的麦子般,一片片地倒伏在地。

“冲——冲出去!”车牙缇大喝道,

下一刻他忽觉得胸前一凉,低头一看,他愕然发现,胸前插着一支锋利的羽箭,殷红的鲜血正从皮甲间涌出,箭尾的翎羽还在兀自震颤。

陇上郡城外,扎木托正不顾一切地向着拓尔图部的方向夺命奔逃,奔出十余里外,突然前方杀声四起,一支精锐骑兵从右侧密林里杀出,清一色的黑衣玄甲,无数松脂火把骤然亮起映红了天际。

熊熊火光照着萧暥身后猩红的披风,他一身肃杀的黑衣,横剑立马清喝道:“扎木托,我在此等你多时了!”

“萧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扎木托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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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下,萧暥一双眼睛流光逼人,看得人魂飞天外。

不可能是别人,正是萧暥无疑!

咣当一声,扎木托手中弯刀锵然落地,残存的侥幸和斗志如潮水般退去。

此战,左贤王车牙缇被杀,扎木托再次被俘虏,麾下数千北狄士兵一半被箭雨横扫,余下尽皆被俘。

清早,孟秩、魏燮收兵回营,再次见到萧暥,心中不由暗暗佩服。

原来,昨天晚上,就在孟秩要率军前往刚氐河谷设伏的时候,萧暥正好轻装赶上。

萧暥一眼看出扎木托想要诱孟秩去刚氐河谷设伏,然后和车牙缇里应外合夺取陇上的诡计,决定将计就计。

入夜后孟秩率少量军队前往刚氐河谷,注意拉开行军间距,扬起尘土,造成大军出城的假象。

扎木托见孟秩率军出城设伏,以为城内防守空虚,遂夺取陇上郡北门,与车牙缇里应外合,妄图拿下陇上郡。

谁知魏燮早已率弓.弩手埋伏在城墙上,只等车牙缇进城……

此刻,想起以往的种种,孟秩满面羞愧,上前几步,忽然屈身单膝跪地。

“孟将军这是做什么?”萧暥惊道。

“萧将军,我以前对你误会太甚,今天给你赔罪了!”

“误会?什么误会?”魏燮疑道。

“当年萧将军冒着风雪千里驰援老将军,我却误会他害死了老将军,还在江州率兵冒犯他和陛下,孟秩是个粗人,愚钝鲁莽,还请萧将军见谅。”说罢低下头,无颜面对。

旁边的魏燮一时懵了,一把揪住孟秩,狰狞道:“你说什么?”

孟秩道:“君侯亲自审讯的曹满,曹满吐露,老将军是被先帝和王戎设计害死的!”

魏燮浑身猛然一震,退了两步,“怎会如此?”

“怎么?你还不信?”云越看不下去了,挑眉道:“当年主公刚拔除噬心咒,大夫说不能受寒,主公硬是顶着风雪前去救援,最后落下了寒疾。”

“云越,住口。”萧暥哑声道。

魏燮像是当头挨了一闷棍,愣愣道:“那……那姑姑……”

孟秩道:“北狄蛮子破城,方皇后腿脚受伤无法上马,将嘉宁公主托付萧将军后,投火海自尽,萧将军单骑救公主杀出重围。”

旧事又被重提,萧暥面色苍白,黯然道:“是我无能,没能救出姑姑。”

魏燮浑身剧烈地一震。

沉默片刻,他忽然一言不发地脱下铠甲,露出一身伤痕累累的肌肉。

萧暥蓦然怔了怔,脱衣服这是干嘛?

就见魏燮在路边的荆棘地里砍了根带刺的藤条,走到萧暥面前,咚地跪下。

“阿暥,魏燮是个莽人,今天给你赔罪了!”

说罢双手举起荆条。

萧暥明白了,这是负荆请罪。

他拿起荆条一甩,荆条如鞭抽在泥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折成两断。

“好了,元举,起来罢。”

魏燮却不肯起身,执拗道:“阿暥,你抽我一顿,我心里才好受些!”

萧暥道:“元举,如今北狄犯边,你若想为义父、为姑姑报仇,不如杀寇立功!”

这句话提醒了魏燮,他脱口道:“对了,阿暥,那个北狄首领,对你图谋不轨。”

云越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握紧剑柄:“北狄蛮子也敢?!”

萧暥一摔,赶紧按住云越,岔开话题道:“元举,你在北狄数月,探听到什么军情吗?”

魏燮道:“有,北狄人好像在把士兵淬炼成力大无穷的怪物。”

苍炎!

萧暥心中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北狄人本来就野蛮彪悍,能征善战,一旦成为不知伤痛、不畏生死、力大无穷的苍炎军,其战斗力还要翻倍!

不过,就目前的状态来看,北狄人苍炎化的进度也许还比较低?因为车牙缇率领的这支军队里并没有苍炎。

但也有可能这只是一支偏师。若是如此,阿迦罗的主力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旷野的宁静,城门外一骑如飞冲了进来,云越定睛一看,道:“主公,是斥候回来了。”

“报——”

片刻后,斥候已经急驰而至,不及等坐骑停稳就翻身落马,“主公,雁门急报。陛下率大军至雁门,旌旗蔽日,仪仗数里。”

“什么!?”

云越不屑地哼了声:“陛下这是打仗,还是秋狩围猎?”

萧暥心中却是一沉。

不妙!魏瑄这是故意大张旗鼓北上,想把阿迦罗的主力引到自己这里去!

***

清早,太阳初升,照着秋日的旷野上一片金黄。

秋风荡起,两军阵前碎草尘土漫天飞扬。

北狄阵中,阿迦罗横刀立马,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照射下呈现耀眼的金色,灼热的杀意烈烈燃烧。

七千精骑在他身后缓缓展开,他们身披皮甲,头顶兽角,威风凛凛地肃立原上。

两军阵前一片肃静,只有西风刮过旷野的呼啸声,和此起彼伏的战马响鼻声。

与北狄军阵相对,数丈开外是大雍朝的羽林新军。

两千名重甲武卒排成三列,每列六百余人,踏着整齐的步伐往前行进数百步,将手中大盾重重往地上一顿,轰然巨响中,铸成三道厚重的坚墙,两千名长.枪兵与弓.箭手快速紧随其后。

当鲜红的朝阳从云层后喷薄而出,五千羽林军已列阵完毕。

一望无际的旷野上,黑压压的重甲武卒森然肃立,秋风吹过,荡起旌旗猎猎飞扬,阳光下凄艳如血。

魏瑄一身戎装伫立于中军高台上,刀一般的目光掠过军阵,最后冰冷地落到了跃马阵前的阿迦罗身上。

“鞮奴?”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森然,“你就是阿迦罗?”

阿迦罗驱马前行几步,高声道:“正是本单于。”

然后他扬鞭一指:“中原皇帝听着,你抢占、逼死我的阏氏,本单于此番南下,就是要踏平九州,为我的阏氏复仇!”

青霜听得一愣,看向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和北狄大单于有了杀妻之仇、夺妻之恨了?

但见魏瑄目光幽沉,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嘲笑:“你的阏氏?阿迦罗你听好了,他是朕的人。”

阿迦罗闻言目光顿时变得像狼一样狰狞,他一夹马腹,手中弯刀往前用力一引,率先策马冲出。

身后七千铁骑迅速跟上,刹那间,沉重的马蹄声漫卷过空旷的原野,腾起滚滚烟尘漫天飞扬,潮水般冲向大雍军阵。

大雍军阵中,魏瑄举目远眺,只见前方无边的旷野上滚滚烟尘冲宵而起,无数北狄骑兵如蝗蚁般从地平线上席卷而来。

“差不多了。”魏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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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子里杀机流溢。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青霜。一直侍立左右的青霜立即挥动手中的三角令旗。

顷刻间,整个庞大的军阵开始井然有序地运转起来。

“重甲武卒,前进——竖盾——”

一千名重甲武卒往前疾进数百步,然后将手中的厚重大盾往的上重重一顿。

“弓.箭手,前进——”

两千余名弓箭手小跑着越过长.枪兵,来到重步兵盾墙之后列阵。

他们娴熟地卸下长弓置于身侧,然后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肃立于阵前的青霜身上,他们在等待军令。

“杀——”

阿迦罗挥舞着弯刀一马当先,身后复仇的北狄勇士们争先恐后地如潮水般向着前方严阵以待的羽林军掩杀过去。

大军后阵,青霜看准时机将手中的令旗重重挥落。

“放箭——”

霎时间,盾墙后等候多时的上千名弓.箭手张弓如满月,无数锋利的羽箭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得攒落下来。

顷刻间,冲锋的北狄士兵像被收割的麦子般从马背上栽落了一片。

“展开队形!”阿迦罗大喝道。

他一边催马疾进,一边挥舞着弯刀格挡着肆虐的箭雨。

在他身后七千草原铁骑随即拉开了队形。

“嗖嗖嗖——”又一波箭雨抛空而下。

这一次只有稀稀落落数十骑栽落马下。

眼看北狄骑兵就要冲到阵前,青霜将手中的令旗狠狠往下一挥。早就严阵以待的长.枪兵踏着稳重的步伐缓缓向推进,摆好拒马阵等待汹涌而来的北狄铁骑。

阿迦罗一声大喝,跃马疾进,手中弯刀旋斩而至,一刀劈断锋利的拒马枪,胯.下坐骑带着强大的惯性,狠狠撞进了大雍军阵中,大盾后的几名士卒瞬间被撞飞出去,紧接着阿迦罗挥舞着弯刀,掠过这几名羽林士兵的咽喉,瞬间鲜血激溅。

“呜嗷嗷嗷——”

在鲜血的刺激下,复仇的北狄骑兵疯狂地嚎叫着冲向大雍军严密的盾墙。

刹那间,锋利的拒马枪将无数北狄骑兵连人带马刺成对穿。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刺耳的金戈声、骨骼断裂声和惨嚎声。

在北狄骑兵一波波猛烈的冲撞下,坚固的盾墙开始松动,许多士兵被撞得连人带盾往后倒飞出去。

羽林新军毕竟不是锐士营的百战老兵,北狄骑兵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和悍不畏死的冲击让他们心胆俱震。

虽然锋利的拒马枪能把前排的北狄骑兵戳死,但无法阻挡后续的骑兵一波波如海浪般连绵不断的冲锋。原本整齐的拒马阵已经出现了混乱,被奔涌而来的北狄骑兵冲撞得支离破碎。

一千步、五百步、三百步……

阿迦罗几乎可以看到魏瑄脸上冰冷的表情。眼前又浮现出萧暥从悬剑崖上一跃而下的身影,刻骨的仇恨燃起灼热的杀意,他不等驰到近前,就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嗖的一箭如疾火般破风而出。

“陛下!”青霜揉身扑上前,却被魏瑄一把推开。

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只微微偏开头,锋利的羽箭擦着他的眼下飞去,在雪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口。

好箭术!

魏瑄心中一凛,眸子里杀机涌现,一缕鬼魅般的黑雾从指缝间暗暗流出。

与此同时,北狄大军已经突破羽林军的防线,向中军杀来。

阿迦罗再次挽弓搭箭,这一次冰冷的箭镞瞄准了皇帝的咽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大军斜后方忽然传来如闷雷般隆隆的声响,紧接着脚下的大地开始震荡起来。

阿迦罗心头一震,霍然回首,只见远处茫茫的旷野上,烟尘冲宵而起。

不妙,有援兵!

紧接着沉重的马蹄声叩击着大地,滚滚烟尘中,一支百余骑的精锐骑兵像一柄锋利的剔骨尖刀,从北狄军团后阵斜斜切入,劈波斩浪一般杀来,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阿迦罗大惊,立即调转马头,挥舞着弯刀策马迎上。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的激响,火星四溅。

在迷乱人眼的黄尘间,他赫然看到了一双清利的眼眸。

“萧暥!”阿迦罗心中猛地一震,急忙收刀,“你没死?”

“鞮奴?”萧暥蓦然怔了怔,随即长剑一横,“为何寇边!”

“他不是鞮奴。”魏瑄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他就是阿迦罗。”

“他是来找朕复仇的。”

“为了他的阏氏……”

什么?!

萧暥顿时被一个雷劈到了。

再看阿迦罗,他戴着单于的鹰顶金冠,粗犷的脸庞桀骜不驯,阳光照射在他琥珀色的眼瞳里,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征服欲。

再也没有在将军府中时的驯服。

“萧暥,你难道还要为这个是非不分的皇帝效命吗?”阿迦罗道。

萧暥长剑一指:“阿迦罗,中原是我故土,谁要是敢寇边犯境,我决不客气!”

说罢一夹马腹,催马向前。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的激响,两马瞬息间交错而过,森寒的剑锋划过刀刃,如闪电般掠过,直逼阿迦罗心口。

阿迦罗在马背上猛地一侧身,险险避过。

生死攸关之际,阿迦罗眼中催发出烈烈战意,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次一定要捉住这只皮毛漂亮的狐狸!

他拍马回身,双手奋力一抡,锋利的弯刀撕裂了空气,带着摧金裂石的力度劈斩而下。

当的一声清响,萧暥长剑剧烈地一震,猝不及防间竟被生生磕开。

阿迦罗一刀斩落,巨大的惯性下一时没有收住力,锋利的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堪堪擦着萧暥下颌掠过。

阿迦罗陡然惊出一身冷汗,“萧暥!”

萧暥半身悬于马背,摇摇欲坠之态,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萧暥!没事吧?”

阿迦罗赶紧拍马赶上,刚要抬手去搀,忽见萧暥低垂的眼底流光一闪,

不好!

电光火石间,萧暥舒柔的腰身在马背上灵活地一翻,手中长剑一荡,掠起一道锋利的弧光。

阿迦罗只觉得寒风扑面,急往后仰,凛冽的剑风从下往上,破开了他的皮甲,在他胸前堪堪掠过。

他按着咚咚直跳的心脏,惊魂未定。

好精湛的马术!

好生狡猾的狐狸!

他按捺不住兴奋,大声道:“萧暥,跟我回草原!”

萧暥目光一厉:“休想!”

就在这时,远方的旷野上又传来了隆隆的闷雷声。

阿迦罗策马回首,只见身后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再次扬起滚滚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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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

阿迦罗顿时眉头一皱,知道萧暥此番必是率轻兵先行,后面还有大军压阵,不可恋战。

“萧暥,今天看在你面上,我就放过小皇帝一马,下次我亲自来娶你!”说完一夹马腹,战马发出咴律律一声嘶鸣。

“我们走!”

数千北狄士兵如退潮般汹涌而去。

萧暥并没有下令追击,一来,他知道阿迦罗之勇武,马战非他强项,想拿下阿迦罗不大可能。二来,两军阵前,他也不想阿迦罗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主公!”云越策马率大军驰近,只见滚滚烟尘间,阿迦罗已经率军远去。

“我刚才好像看到鞮奴了?”

萧暥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上前拜见皇帝:“臣护驾来迟。”

“彦昭快平身。”皇帝诚恳道,“都是朕急于求成,想在此诱捕阿迦罗,所幸彦昭及时赶到,不然朕势危矣。”

云越不屑地低哼了声。

“陛下受伤了。”萧暥道。

魏瑄这才想起来似的,抬手摸了摸脸颊,“无事,一点小伤。”

“不处理恐怕会留疤。”

哪里见过脸上有一道疤的天子?

***

大帐里。

魏瑄坐在案前,长而密的睫毛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两弯淡淡的虚影,遮住了幽邃的眼神。

萧暥抬手用自制的棉签蘸了药油,轻轻地点在魏瑄脸上的伤口处。

那人清郁的气息近在咫尺,魏瑄长睫微动,像风中扇动双翼的蝴蝶。

“疼么?”

魏瑄轻轻摇头,垂下的眼眸看起来人畜无害。

那双眼狭长深邃,流转时眸光逼人,含而不露的威仪,沉凝时却又纯净若渊,仿佛蕴藏着深郁的愁绪。

萧暥看得一晃神,不留意间手就被温暖的握住了。

萧暥的手微凉,而皇帝的掌心温热,激得他微微一颤。

刚想抽回来,就听魏瑄轻道:“彦昭,我们君臣能一直这样多好。”

“就像以前……”

萧暥心中黯然,自从兵戎相向后,以前怕是回不去了。

魏瑄已经是真正的皇帝了,再不是当年的那个一腔赤忱的少年了。

他悄然放下手道:“陛下,风长离已经在将北狄士兵淬炼成苍炎,决战刻不容缓。”

魏瑄闻言,点头道:“朕已经派左奔率军攻打西域,若拿下西域,就能对北狄形成合围之势。”

萧暥蹙眉,刚想问魏瑄,左奔靠谱吗?

就在这时,大帐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转瞬间已至大帐之外。

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出现在帐外,咚得单膝跪地,将背负的信囊解下,双手高举过顶。

“陛下,西域捷报!”

余先生立即上前,从士卒手中接过信笺,一路小碎步进献到皇帝的御案前。

魏瑄一目十行地阅罢,交给萧暥,道,“左奔一路西行,连攻下西夜、温宿、姑墨、卑陆、浩罕等二十九国,现驻扎在漠赫古堡城外。”

漠赫古堡是精山国的都城。

作为西域最大的国家之一,精山国扼守于东西交通的要道,易守难攻。

“精山国怕是不好打。”萧暥蹙眉道,

魏瑄很有把握道:“左奔能拿下来。”

萧暥其实倒不是担心左奔拿不下精山,而是他常年的战场直觉,隐隐觉得这一战会出事。

***

精山国都城漠赫古堡,富丽的皇宫里,精山国王布尔汗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正召集大臣议事。

布尔汗五十多岁,身着长袍,手握黄金权杖,鹰钩鼻上,一双幽深的小眼睛里透露出不安的目光,看着殿上的大臣。

“雍朝的骁骑将军带着七万军队已经打到了我都城外,诸臣有什么办法御敌?”

国尉巴希是个魁梧的汉子,他立即出列道:“我愿为王出战!”

“不可。”国相道,“中原人势大,连西夜、温宿这样的大国都被攻克了,姑墨、卑陆、浩罕也都投降了,我们恐怕也打不赢,不如投降,做大雍朝的属国,换取百姓的安宁。”

布尔汗皱着眉头,他知道单凭他精山国的两万军队,根本就不是中原军队的对手,但是举国投降雍朝,他又不甘心。

就在他左右摇摆,犹豫不决的时候,殿外有侍从来报告,“国王陛下,城外有一位先生求见,说是有办法解开陛下现在的困境。”

布尔汗眼前一亮,从王座上站起身来,道:“快快有请。”

片刻后,风长离一袭黑袍,悠然进城。

第494章套路

三天后,左奔大军兵临城下,精山国降,国王布尔汗亲率众臣迎至都城外。

见布尔汗如此识趣,左奔心情大悦,骑着马就趾高气昂地领兵进了漠赫古堡。

布尔汗对左奔确实非常地客气,不仅带他参观了精山国华丽的皇宫、堆金积玉的国库,还叫出自己的女儿梅莎拜见将军。

左奔一眼就被梅莎的美貌吸引了。

布尔汗察言观色道:“寡人想将小女许配给将军,不知将军肯纳否?”

左奔简直求之不得,搓着手喜形于色道:“陛下如此抬爱,末将真是感激不尽啊!”

布尔汗又道:“将军与小女择日完婚后,就是我精山的下一任国王了。寡人精力日衰,也有意早日传位。”

左奔闻言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国王宝座,神色犹疑不定,“可是我不能背叛皇上。”

“异国君主,谈何背叛呢?”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外悠悠传来。

“何人?”左奔警惕地闻声看去。

就见风长离漫步走进大殿,朝布尔汗抚胸一礼,“陛下。”

然后他转身对左奔道:“见过将军。”

“风先生?别来无恙啊。”

风长离微微一笑,“左将军好记性。”

“当年主公不听先生之言,遭至败北。”左奔罕见地谦虚道,“如今先生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风长离道:“左将军率七万大军,拿下西域诸国,所谓功高难赏,若班师回朝,难免会遭陛下猜忌,乃至削去兵权,身陷囹圄,萧暥就是前车之鉴。”

左奔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风长离淡淡道:“左将军麾下七万熊豹营精锐,又有西域诸国之富庶,何不自立称王?”

左奔脸色骤变,“先生不要妄言,若如此,陛下必兴兵征讨!”

风长离:“将军差矣,如今北狄大单于阿迦罗南下犯边,陛下顾之不暇,左将军拥西域之众,若能和阿迦罗联合,则大事可成。”

见左袭依旧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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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长离冷笑一声,道:“陛下多疑猜忌,喜怒无常,将军还记得令兄之事么?”

这句话让左奔猛地一个激灵。

——当年左袭被皇帝一箭射杀于辕门。

他锉了锉后槽牙,手指咯咯一响,反了!

但还有一件事。

左奔:“监军墨辞是玄门的玄首,他带了十个玄门弟子随军,这些人怎么处置?”

风长离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根尖细的骨针,道:“此乃透骨针,上有秘术,只需刺入印堂穴,无论修为多高,也会全身麻痹丧失反抗。”

“如此就多谢风先生了。”左奔走上前伸出手,两人相距不到一尺,

就在接过骨针之际,左奔忽然手掌一翻,骨针化为一道白光从掌心射出。

由于两人距离太近,风长离还来不及闪避,只觉得眉心一凉,尖锐的灼痛感刺入皮肤,一滴鲜血顺着鼻梁滴落。

他立即抬手试图封住身上几处大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麻痹感迅速蔓延,他身形晃了晃,脸色极致的苍白。

墨辞从容取下胡须和假面,戏谑道:“本来是要用玄门的伏魔印来着,没想到主君自备了法器,也省了我好些事儿。”

“玄门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你居然暗算?”风长离道。

“我这人不讲什么规矩。”墨辞大咧咧道,“再说了,你本来不也是要暗算我?”

他吊儿郎当地看了看沾血的骨针,有些嫌弃地扔在地上,“这玩意儿不能用了吧?”

风长离弓着背,瘦削的手捂着额头,有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里淌出。

此刻,布尔汗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时,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左奔大步踏入,一见风长离,便挥手喝道,“拿下这妖人!”

立即有几名熊豹营的士兵拥上前来。

“等等。”墨辞道。

“太傅,怎么了?”左奔回过头,不解道。

墨辞漫不经心地上前,懒洋洋地抬起手,就去掀风长离的衣袍。

“你居然还要搜身?”风长离愕然。

“我怕你老人家藏着点什么杀伤性的法宝,你伤人或者自伤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我们优待俘虏。”他一边说,一边手底下没闲着,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仔细搜去,一边摸索,一边为了不显得尴尬,他嘴里还不消停,“你老人家经常锻炼罢?这胸肌,这腰身,体格真不错。”

“咦?这是什么?又长又硬的。”

风长离冷道:“无礼。”

“您老想哪儿去了,我这人向来尊老爱幼,但不包括对您这种破坏份子。”说着就见他从风长离衣袍下取出一卷古朴的驼皮卷轴,“我说是这玩意儿,这是啥?”

风长离不予理睬。

墨辞便好奇地展开,上面都是奇异的山川地貌。

“这是什么图?”

“太傅,下边有字。”左奔提醒道。

那字迹斑驳模糊,墨辞仔细辨认后,心中不由一震。

竟是大夏国都海溟城的舆图!

从舆图上看,海溟城就在精山国以西广袤的戈壁沙漠中,背靠沧岚山。

相传百年前,大雍朝的军队攻入海溟城后,朔王一把火烧了宫室。如今的海溟城已是赤地千里,掩埋在沙海戈壁中了。

传闻海溟城中藏有太墟宫的秘密,也许找到海溟城,就能寻到太墟宫的踪迹。

“这幅舆图我就收下了,多谢风先生。”墨辞收起卷轴,藏入怀中,然后彬彬有礼地一延手道:“风先生还请在此处安心住下,待我归来再叙,请。”

随即就有两名虎背熊腰的士兵大步上前,探手就要挟住风长离的双臂,但见风长离回首微微一笑,那笑意如雾,却沁凉入骨,那两名士兵陡然一个寒颤,竟呆若木鸡,直到风长离一拂衣袍,洒然走出门,他们才赶紧讷讷跟上。看上去不像是押送他的,倒像是他的护卫。

一旁的左奔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问道,“太傅要去哪里?”

墨辞道:“找太墟宫。”

***

三日后的清晨,漠赫古堡城郊。一支驼队整装待发。

左奔送出城门,问道:“太傅此去何时归来?”

墨辞道:“早则半月,迟则秋末。”

“我离开之后,城中大小事宜就要劳烦将军了。”

左奔粗声道:“职责所在,谈不上劳烦。”

“还有一件事。”

“太傅尽管吩咐。”

墨辞搭着他的肩背走到路边,嘱托道:“大狱中关着的那个人身份特殊,需严加戒备。”

左奔道:“都用碗口粗的铁链锁着,还有玄门的伏魔印,料他插翅难逃!”

墨辞点了点头,又道:“此人极擅蛊惑,任何人都不要与他接触。”

左奔满口答应:“放心吧太傅,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当天夜里,漠赫城地牢里。

一点幽暗的烛光照亮了漆黑的石牢。

在烛火的照射下左奔凹凸不平的脸看起来有些抽搐扭曲。

此刻,他右手提着一盏风灯,谨慎地一步步走下石阶。

牢门在轻微的吱嘎声中打开了。

风长离从容地站起身,“左将军,你迟到了。”

左奔眼中有贪狼一样的目光:“先生真的能让我当上西域之王?”

风长离微微一笑,“如你所愿。”

“那太傅这些人怎么办?”左奔问。

“任何闯入海溟城的人都会被它吞噬,他们回不来了。”

说完他抬起一根苍白的手指轻轻一弹,沉重的铁锁轰然落地。

“以为这种东西也能困住我,还是太天真。”风长离说罢漫步走出牢笼,牢门上封着的森严的伏魔印如一片脆弱的枯叶般倏然飘落。被他踏在脚下。

***

十月初,萧暥与魏瑄率军北上,在沧州城与魏西陵会师。

郡府大堂正中悬挂着大幅的舆图。

“以刚氐河为界,王庭北部的格尔沁草场已经被阿迦罗夺取,南部沧州城一带还在我们的掌控中。”萧暥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魏西陵当初重建沧州城之决定的远见。

如果没有沧州城的阻挡和缓冲,不仅王庭将会完全被阿迦罗夺取,北狄铁蹄还将毫无阻挡地长驱直入,寇掠凉州。

“如今之势,西陵你有什么看法?”

魏西陵道:“固守沧州,寻找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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