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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辞掀开竹帘走进最里头的一间雅室,谢映之正坐在窗前喝茶,高缈的茶香里萦绕着一缕幽淡的梅香,令人心旷神怡。

“还是映之你逍遥。”墨辞脱了鞋,大咧咧走进去,在谢映之对面坐下,“皇宫里太无聊,都快把我憋死了。”

“听说陛下昨夜遇刺了。”谢映之道。

“这里中了一箭。”墨辞指了指右肩下,“御医看过了,穿透伤,箭镞不会留在体内,没什么大碍。”

谢映之微微点头,“还有呢?”

“听清察司的报告称,刺客应该是躲在广聚酒楼的屋顶上,这会儿酒楼已经查封了。”

“嗯?”

“还有……”墨辞挠了挠头,“陛下抓了一个胡人,说是嫌犯。”

“嗯。”

墨辞寻思着,“没了啊。”

谢映之拿起茶盏,低头抿了口茶,很有耐心地等着。

墨辞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哦,对了,萧将军昨夜留在宫里照顾陛下。”

谢映之搁下茶盏,轻叹道:“看来小宇是回不了江南了。”

墨辞一愣,立即反应过来,“映之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陛下此番遇刺是自导自演的?目的是为了留住萧将军?”

“皇帝于京城遇刺,大梁局势动荡,小宇便无法安心回江州。”谢映之淡淡道,“不过,那个胡人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去查一查此人底细。”

***

辚辚马车声里,阿迦罗用生硬的中原话问,“去哪里?”

“我家,先给你疗伤。”萧暥道。

“皮外伤,我扛得住。”

萧暥见这个胡人固执逞强,也不客气了,干脆道:“我把你从哪牢里捞出来,你不该报答我什么吗?”

这下阿迦罗愣住了,“报答?”

萧暥看着他以身相许的眼神,略略略……赶紧道:“给我打十天长工!”

阿迦罗道:“可以,这很公平。”

然后就闷不吭声地盯着萧暥,看得萧暥有点发毛,“你叫什么名字?”

“鞮奴,主人。”

***

谢映之不在,萧暥临时找来的郎中,一见这血淋淋的刑伤就手抖。萧暥只好自己动手,给他新入门的长工疗伤。

手上、身上的伤口都好处理,清洗之后,敷上药,再扎好绑带就行。萧暥常年行军,处理创伤是颇有经验的。

让他觉得棘手的是胸前的银钉,这什么玩意儿?怎么摘除啊?

宽阔的胸膛上肌肉厚实而有弹性,两颗鲜红欲滴的露珠被银钉穿过,银钉四周还围绕着一圈太阳形的火焰纹。古铜色的肌肤映着花纹璀璨的银钉……

萧暥暗暗吐槽了一下铁鹞卫的重口味,抬手去摘银钉。

阿迦罗没想到萧暥握剑的手竟也那么轻巧。

随着银钉一点点地抽离,胸前又痛又麻又痒。

阿迦罗一低头就看到萧暥纤长的睫毛像两面浓密的羽扇似的,在雪白的脸颊上落下两弯淡淡的虚影,再往下是秀挺的鼻梁和弧度诱人的唇,有温热的气息拂到他胸前,又酥又软又痒,激得他耳根都热起来了。

萧暥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推着银钉,随着‘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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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一枚银钉终于坠地,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被一只大手揽入了个炙热的怀抱里。

“主人。”阿迦罗压抑着暗哑低浓的嗓音,

此刻萧暥坐在他身上,鼻间能闻到阿迦罗胸前淡淡的汗味和血腥味。

他还以为是自己毛手毛脚拆银钉弄疼了对方,算了,抱着就抱着吧,他继续很负责任地一边继续拆另一侧的银钉。但另一侧的银钉不仅扣着铁链,而且似乎锈住般死死地固定在阿迦罗胸口。

再一看,他心中一惊,只见阿迦罗的衣袍下亦有斑驳的血迹,泥煤的铁鹞卫,到底干了什么!

就在萧暥一时无措之际,阳光下,一只飞蛾合上翅膀静静地停落在窗沿上……

***

长乐宫,魏瑄目光幽沉地喝着酒。

‘嘿嘿,如果不是你,那胡人还没这机会罢?’

‘闭嘴!’

魏瑄转着酒盏,皱起眉,但那恼人的声音还是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那银钉可不是那么好拆的,萧暥手是真巧,拆得那胡人热血充胀,接下去他怎么解决啊?’

魏瑄眼中幽光一闪,‘你想说什么?’

那声音诡谲地笑了笑,‘我是说萧暥,他是用手,还是用嘴?’

咔地一声,魏瑄手中的御杯四分五裂,鲜血随着酒液流淌下来。

“陛下。”曾贤惊慌失措,“来人,招御医!”

“不必了。”魏瑄阴恻恻道,“叫徐放来。”

……小可爱们,本章被删除了上百字,导致字数不够无法提交,在此补足一下字数,还请小可爱们谅解……

第466章敌意

长乐宫,徐放进去的时候,两名小太监正跪在地上打扫酒杯碎片。

魏瑄坐在御座上,神色阴晴不定,一只手搁在凭几上,御医正在谨慎地包扎。

徐放调整了下呼吸节奏,他知道皇帝现在心情恐怕不好,于是更加小心翼翼道,“卑职参见陛下。”

“起来罢。”魏瑄沉声道,“你昨日抓的那个胡人,朕要你去查一查他的底细。”

“他不可能一个人来中原,肯定有随同伴当,把他们都逮捕了,一个个给朕仔细审。”

“喏。”

话音未落,黄门侍郎进报道:“陛下,太卜令求见。”

“宣。”皇帝又对徐放道:“你下去罢。”

“卑职告退。”

***

墨辞走到御书房前的廊下,正好跟徐放狭路相逢,匆匆一个照面,墨辞笑了笑,“徐都尉。”

“太卜令。”徐放谨慎地拱了拱手,低头走开。

入殿后,墨辞有些散漫地行了礼,便径直到魏瑄对面坐下,拿起剩余的一个酒杯,自己倒了杯酒,“陛下喝闷酒怎么不找我?我陪你一起喝。至少不会伤了手。”

“那师兄岂不是错过了和玄首喝茶。”

“茶哪有酒好喝。”墨辞笑笑。

“昨晚的事,谢先生什么都知道了罢。”魏瑄道。

墨辞问:“陛下指什么?”

“昨夜闹市行刺的,是徐放。”皇帝淡淡道:“是朕让他去的。”

墨辞了然,道:“陛下遇刺受伤,大梁局势不稳,萧彦昭才无心回江南。可是……”

“可是彦昭已经离家十年了,朕何必硬是不放人走对么?”

“阿季,你也知道,萧彦昭他很疲惫了,让他回家休息一阵也无妨,一两年后,你再找个借口招他回京不就行了。”

魏瑄忽然问:“你觉得朕是否不近人情?”

墨辞坦率道:“有点。”

魏瑄道:“那朕请问师兄,九州一统后,天下就太平了吗?”

墨辞思忖道:“如今四海归一,朝堂清明,诸侯滨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那老对头不知所踪了。”

“也是玄首的老对手罢。”

风长离。

“只要风长离一日不被擒,九州大地就一日不会止戈。现今的风平浪静之下,何尝不是暗流汹涌。”魏瑄道,“如今风长离行踪无定,朕怎么放心让彦昭回江南?”

“虽然风长离的目标是朕,但是如果他没有机会对朕下手,他会如何?”

墨辞:“伤害或者挟持你最重要的人。”

魏瑄:“彦昭便是朕的弱点和软肋。所以朕不能让他回江南。京城目前是最安全的。”

墨辞:“江南还有玄门保护……”

“玄门?”魏瑄轻笑了声,“风长离在玄门的眼皮子底下发展苍炎军就算了,把人都安插到玄门里头去了。”

墨辞有点尴尬:“孙适这家伙,以前居然没看出来。”

魏瑄道:“而且江南还有太奶奶,阿澈,皇姐,如果风长离没有机会对彦昭下手,也对他亲近的人下手。”

他轻叹一声,“彦昭再经不起失去亲人了。”

墨辞道:“照这么说,萧彦昭留在京城确实最为安全,那你为什么不跟他直说呢?他会答应留下的。”

“因为朕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引蛇出洞。”

“风长离希望朕走火入魔,朕越是偏执,越是丧失理智,就越是风长离想看到的。”

墨辞恍然,此番,从表面看,皇帝因为偏执的爱而自导自演了一出刺杀来挽留萧暥,这比说清楚利害关系,留萧暥在大梁,更可以麻痹敌人,让风长离以为皇帝渐渐走火入魔……

引鱼上钩么?

“此番心思还望谢先生知晓。”魏瑄恳切道。

墨辞道:“陛下苦心,我会转告映之。映之远离宫廷,不知陛下此举的难处,陛下也不要介怀。”

魏瑄道:“朕怎么会因此介怀,朕还在想,以谢玄首之能,若能出山辅佐朕,朕必无忧啊。”

“陛下想要任命映之为帝师?”墨辞蓦地一怔。

“历代玄首皆是帝师,不知谢玄首意下如何?”魏瑄微笑道。

***

将军府,

早春,阳光正好,照着轩窗外三两枝梅花。

萧暥俯下身,就在他无从下手之际,忽觉身后清风漫过,一只玉白的手指悄然握住了他的手,

“小宇,我来罢。”

随即那人向阿迦罗点头微笑。

阿迦罗心中却猛地一震,甚至不及顾及到自己还光着。他刚才竟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他可是有着在黑暗中都能敏锐地察觉到敌人逼近的野兽般的洞察力。

但来人却悄无声息的,像一片雪花轻轻飘落到轩窗上。那般轻灵自然,如风拂帘动,让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阿迦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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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此人想杀他,他早就死了。只是这个人身上没有丝毫的杀气,无论他做什么都轻盈而优雅,让人感到信任和亲切,乃至于让人都忽略了他的美貌。那竟是与萧暥不相上下的美貌。

随着谢映之如玉的手指轻点阿迦罗胸前几处穴位。又痛又麻的感觉就消失了。随即谢映之将纱布浸透药油,滴入银钉中……

阳光下,他右手食指上那枚寒光流溢的银戒灼到了阿迦罗的眼。

阿迦罗清楚地记得,两年前,在王庭大帐里,大婚之前,萧暥手指上戴的正是这枚指环!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映之倏然抬眸,正碰上阿迦罗的目光,阳光下清若琉璃的眼睛里漾着笑意,“我感到你对我有敌意。”

阿迦罗暗暗一惊,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情绪微妙的变化,对方居然已经察觉出了。

他立即意识到,面对这样的人,掩饰是没有意义的,于是他干脆也笑笑,道:“我们这种粗人不大喜欢你这样斯文白净的先生。”

谢映之微笑:“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宇交游甚广,我也只是他的一个知己。”

小宇?阿迦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闷声问道,“先生这样的知己,他还有很多?”

谢映之扎好绑带,施施然起身:“以后你会认识的。”

“阿翁,把外房整理出来就给客人住吧。”他一边吩咐,一边闲闲走着,俨然是这个家里乐于待客的主人。

“我不是客人,我是这里新来的长工,先生。”阿迦罗站起身道。

“哦?”谢映之回身,饶有趣味地看向某地主老爷。

萧暥挠头:“咳,那个,先把伤养好再打工罢。”

“是,主人。”阿迦罗低沉道。

第467章互市

阿迦罗就在谢映之的安排下住进了将军府的偏房(仆人住所)。

因为他伤还没好,干不了重活,谢映之先让他做一些端茶倒水的简单活计。

午饭可谓丰盛,肥羊炖,红焖肘子,还有宫里送来的紫金醇。

萧暥的爪子刚刚探出去,谢映之微笑,“中午不喝酒。”

“哦。”萧暥老实地应了声,然后乖巧地看谢映之拂袖切肉。

阿迦罗颇为吃惊,萧暥竟然会那么听话。

这位谢先生说话柔声轻语,眼神中也总含着淡淡的笑意,却似乎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阿迦罗寻思着,这大概就是中原人所说的以柔克刚,一物降一物?

中原人吃饭也很讲究。这种肘子,草原上是直接整个拿起来吃。而谢映之却将它切成薄薄的肉片,刀工均匀精巧。

当然谢映之自己不吃,他辟谷,但对萧暥的饮食控制得很严格。什么菜要多吃,什么菜少吃,什么菜要配着什么一起吃,之类之类……

萧暥:绝对是营养学专家!

午饭后,庭院里阳光正好,萧暥晒着太阳,喝着山楂茶。

谢映之则在一旁摇着纸扇,亲切地询问阿迦罗来中原做什么生意?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来大梁贩兽皮,换茶叶和布匹。”阿迦罗大咧咧道,“至于家中……”他顿了顿,脸色略沉了下来,不经意地看向萧暥,“原有个妻子。”

“原有?那现在呢?”萧暥好奇道

“被掳走了。”

“被强盗?”萧暥不明所以。

“也不算,小白脸。”阿迦罗愤懑道。

“那是被骗走的罢?”萧暥恍然,难怪鞮奴不喜欢谢映之这种‘斯文白净的先生’。原来是被小白脸带了绿帽子,老婆跟人跑了。

阿迦罗盯着他的眼神像一头野兽。

萧暥刚想安慰他几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对,大丈夫何患无妻?也不对……

谢映之却笑问:“你妻子离你而去,你是否有家暴?”

啥?萧暥一摔,看向阿迦罗。

阿迦罗一脸懵然。家暴?什么意思?

“就是,你有没有打过你妻子?”萧暥帮忙解释道。

“我们都是对打,我没打过他。”

卧槽!萧暥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佩服佩服,这么彪悍嘛!草原上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确实彪悍。”谢映之颇有意味地看了萧暥一眼,又问,“那你来中原是否也是来找你的妻子?”

阿迦罗点点头。

“找到后,还家暴吗?”谢映之莞尔,

“不打了,学先生的。”阿迦罗真诚道。

“那你岂不是要挨打?”萧暥道。

谢映之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

阿迦罗也憨然笑了。

这位谢先生虽也是小白脸,却也豪爽。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既然是行商又要要寻找妻子,我介绍你去认识一个人。”谢映之敲着折扇道。

“谁?”

“小宇认识的,容绪先生,他在中原的商界颇有盛名,又乐于助人……”

萧暥一愣,乐于助人吗?

“你去找他,他对通商互市颇有兴趣,在大梁人头也熟络,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互市?”阿迦罗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

“就是相互做生意,就像你将北境的毛皮贩卖到中原,换取中原的茶叶布匹。”萧暥解释道,然后又看向谢映之,“映之你想在边境开放互市?”

谢映之点头。

“沧州城建成以后,我想以沧州城为根基,在城外开放互市,北狄人西域人都可以用毛皮、马匹、珠宝、香料来换取中原的茶叶、丝绸和生活物资,各取所需,那样边境才能止戈休战,长久安定。”

他看向阿迦罗,徐徐道:“以往北狄屡屡犯边,其民勇武斗狠是一方面,但根本原因却是草原上缺乏陶器、棉麻、盐铁等生活物资,使得其南下劫掠。若能开通互市,游牧部落可以用马匹、牛羊等换取生活物资,就能实现边境通商交好……”

阿迦罗听得很认真,这位斯文的先生,不仅风度翩翩,而且很有见解。

“但是前往边境开发商贸,非有雄厚的资财和开拓意识者不行。”

“容绪先生?”萧暥道。

谢映之点头:“小宇有凿通西域,建成丝绸之路之愿,实施者非容绪先生不可。”

阿迦罗眼皮一掀,问道:“这位容绪先生可在大梁?”

***

盛京商行

库房里层层叠叠的樟木箱,里面铺着富丽的锦缎,茶仓里装着各种品目的茶叶……

容绪带着萧暥一个个库房地参观,阿迦罗沉默地跟在后面,此处的富足让他暗暗吃惊,随便的几箱盐铁,都够他的部落用上几年。

和谢先生的潇洒旷达不同,这位容绪先生言谈间有一种优雅的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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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揽着萧暥的腰,举止亲昵又体贴,看似有心却又随意自然。

这让阿迦罗心里有如百蚁噬咬般,却又挑不出毛病。

“这些都是要运往沧州城的,在沧州城交付驼队,再运往西域各国,换取他们的金银、珠宝、香料和器物。”

萧暥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长河落日,大漠戈壁,驼铃声声飘向远方。

随即他看到旁边的博古架上放置着不少精巧的物品。

“这些都是西域的商货罢?”

容绪笑笑,遂耐心地一样样介绍过来,“这是波斯国的壁毯,这是西夜国的琉璃灯,这是浩罕国的夜明珠……”

“这剪刀怎么是弯的?”萧暥好奇道。

“这是精山国的翦子…”说着他牵着萧暥的手坐下,“这里还有整套的。”

立即有侍女拿来了一个精致的彩绘漆匣,打开匣子,里面整齐地放着指甲刀、指甲锉、打磨条、镊子、水晶钳、鬃毛刷子、指甲油等等。

萧暥:卧槽,古代的美甲!

容绪很自然地握着萧暥的手,托在自己掌心轻抚,只觉得骨格匀秀,肌肤光滑。

“做什么!”阿迦罗两步上前一把掰开容绪的手,粗声粗气道。

容绪一惊,赶紧展开手中的指甲翦,对萧暥道,“彦昭的护卫不会以为我想行刺吧?”

萧暥苦笑,“鞮奴,容绪先生就是给我修个指甲,没事哈。”

阿迦罗懵然:修指甲?

只见容绪托起萧暥的手,指甲刀沿着指尖细细修剪出光润的弧形。

萧暥的手指本来就白皙修长,这一番修剪打磨,指甲更是晶莹润泽。

阿迦罗愕然:中原的男人都是这样心灵手巧的吗?

参观完了仓库后,萧暥让阿迦罗将他带来的五张兽皮给容绪先生过目。

容绪看后非常满意,赞道,“毛皮厚实,柔软光泽,是上等的好料,我愿出两百贯钱,不知壮士肯割爱否?”

阿迦罗一愣,“能换三十斤盐铁吗?”

容绪大笑:“何止三十斤盐铁,还可以在城郊换一间房子。”

萧暥:卧槽,京城户口这就到手了!

他随即道:“我想在沧州城外,原狼火市之旧址开放互市,中原的织品茶叶能直接与草原民族的牛羊马匹,西域的珠宝香料进行交易。”

在沧州城外设立边市,吸引胡商前来交易买卖,不仅可以增加边郡的人口,还能促进边境地区的商贸流通。西域胡地的珠宝、香料、毛皮等就能以低出很多的价格拿到手,再贩运到中原,卖给富家贵胄们,这其间更是有大利可图。

容绪一听,立即来了兴趣,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日色西斜。

傍晚,一缕夕光斜映在案几上。

展开的卷轴有些年月了,丝帛泛着陈旧的色泽。

卷轴中详细记述了血印之咒的由来,但是此术无解,除非施术之人死去。

谢映之长眉微蹙,看来只能亲自回一趟玄门了。

就在这时,徐翁轻轻叩门而入,“先生,太卜令来了。说是有事要找先生。”

第468章任命

帝师?

书房里,谢映之合上诏书,淡淡道:“陛下是想让我离开京城。”

“映之你何出此言?”墨辞不解道。

“自潜龙局后,陛下与我心意渐远,间隙日生,怎可能想要我朝夕伴驾,他只是借此暗示我离开京城罢了。我也恰好有一事要离京数月。顺水推舟而已。”

墨辞并没有问是何事,谢映之向来行踪无定,这回在大梁定居一年有余已经是罕见了。

于是他问道:“那大梁之事,映之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倒确有一事。”谢映之说着取下了自己右手上的玄门银戒,郑重其事道:“子言,我意让你接任玄首之职。”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这么突然,墨辞仍不由惊诧,“映之你要辞去玄首?”

“你接任玄首,方便调度雍州的玄门子弟,保护小宇。”

墨辞并没有推辞,立即正色起身,恭敬地双手接过指环,“弟子遵命。”

又问道:“映之你预感到萧彦昭有危险?”

谢映之道:“陛下恐怕中了风长离的血印之术。”

闻言墨辞心中一震。

血印之术是以施术者自身的鲜血结印,以引出人内心的黑暗面,产生幻听或幻视,用于支配和蛊惑人的精神的邪术。

结印之人血脉越强大,血印魔魇就越难以破解,对中术之人的影响就越深重。皇帝本来就有心魔执念,又接触到以风长离的血脉所结结的血印魔魇,恐怕……

谢映之蹙起长眉,“晋王如今已是帝王了,从古到今,帝王心术猜忌多疑,即使陛下心志弥坚也难以避免。伴君如伴虎,帝师不好当啊。”

墨辞道:“映之你言重了,我怎么能和你当年临危受命相比。”

“你与我不同。”谢映之道,“我当年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乱世,而你要面对的是一个心智强大的帝王,如果他走向黑暗面,你作为帝师,将是最后一道防线。”

这个盛世的汹涌暗流,恐怕比乱世更为危机四伏。

***

‘你竟然逼走了谢映之,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空旷的大殿里,那幽昧的声音又在脑海内响起。

魏瑄皱眉道:“朕的心思他都能猜到,让他留在京城,朕就被动了。”

‘现在墨子言是玄门之首了。他成为帝师后,玄门就在你的掌控中了吧。那下一个是谁?’

“什么?”

‘让你忌惮的人,不止是谢映之罢,或者说让你嫉恨的人,你皇叔?’

“皇叔乃东南屏障,社稷柱石,朕不会动皇叔。”

‘是吗?魏西陵是战神,他麾下十几万的飞羽营轻骑就驻扎雍州,你就那么放心?’

“如果皇叔想要这天子之位,朕让给他便是。”魏瑄从御座里站起身,断然道。

‘如果他想要的是人呢?’那声音幽幽地笑了笑。

“你说什么?”魏瑄眸光一沉。

‘江山可以共享,人可以吗?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魏瑄神色暗沉,薄唇紧抿,沉默许久,他道:“如果风长离就擒,天下安定,彦昭的去留便随他愿。”

“是么?”那声音狐疑道。

‘但你已经离不开他了,换言之离开他,你就会疯的,嘿嘿,到时候天下大乱,这不是正遂了风长离之愿么?’

一道斜阳落在御座上,魏瑄凝视着扶手上淡金色的龙首,目光幽沉莫测。

***

次日,谢映之进宫辞行。魏瑄几番挽留后才勉强许谢映之南归,并于当日拜新任玄首墨辞为帝师,官授太傅。

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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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映之南下,萧暥和魏西陵、云越等送他至长亭。

晚风中,萧暥执手慨然道:“映之此去,路途迢迢,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谢映之微笑:“归去来兮,我们江南再见。”

说罢翻身上马。

早春日暮,杨柳依依,青衫白马,踏破烟尘而去。

***

谢映之离开后,天色已晚,魏西陵送萧暥回府。

刚刚进门,就见阿迦罗正在灶房外挥舞着斧头劈柴。早春的天气寒凉,阿迦罗却只穿了件短打,单薄的衣衫下鼓起虬实的肌肉。

他弯下腰把劈好的柴火收拢起来,抬头时正对上魏西陵凌厉的目光。

阿迦罗心中剧烈地一震,眼中迸出掩饰不住的敌意。

鱼餏湍堆

“我见过你。”魏西陵道。

阿迦罗道:“皇帝放了我,我没有行刺他。”

“那么是我抓错了。”魏西陵冷道。

“西陵,他是我最近收的长工,叫鞮奴。”萧暥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道,“你们大概有点误会。”

“主人。”阿迦罗低着头,上前就要接萧暥的披风,被云越抬手拦住。他挑起半边细眉,嫌弃地看着阿迦罗一身的柴灰。

阿迦罗脸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

“鞮奴,你伤还没好,不忙着干活。先去吃饭吧。”萧暥道

“是,主人。”阿迦罗瞥了云越一眼,低头走开了。

“你这个仆从可不是那么驯服。”魏西陵道。

“蛮人嘛,总有些野性。”萧暥说着把披风交给云越,往里走去。

***

入夜,千家坊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还没回来,一阵又轻又急的脚步声在阴窄的巷道里响起。

“定是鞮奴他们回来了,不知道有大单于的消息吗?”门边上一名壮汉喜形于色,就要上前开门。

“且慢。”余先生站起身,谨慎地听了片刻,立即道:“左大都尉,带他们从后门出去!”

“带上兵器。”

左大都尉乌提若立即警觉起来,“那先生你呢?”

“他们是来找我的,你们留下我反倒说不清了,快走!”

乌提若见他神情紧迫,不敢耽误,于是抄了家伙,一挥手,“跟我走!”

屋子里的十余条北狄汉子都鱼贯跟他从后门出走了。

紧接着,呯地一声,门被踢开了。

余先生眼皮微微一跳。

几名绣衣卫率先进入屋内,见屋内光纤昏暗,只有一个干瘦的老宦者,眯着眼睛逆光看过来,浑浊的瞳仁仿佛看不清人影。

“几位上官,来寒舍何事啊?”他沙哑着嗓子问

徐放挥手弹去眼前飞舞的扬尘,皱着眉低头进了屋,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

“就小老儿和两个胡人伴当住在这里。”

“你伴当呢?”

“出去打听消息,还没有回来。请问官爷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时一名绣衣卫校尉上前道:“大人,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有人。”

徐放点点头,瞥向那老宦者,“跟我走一趟罢。”

余先生问:“敢问上官,是去哪里?”

徐放阴沉道:“宫里,掖庭狱。”

没想到,这几个字非但没有吓到老宦者,那老宦者倒颇有些怀念道,“老朽以前也是在宫里伺候贵人们的。”然后他叹了口气,“那掖庭狱里关的都是皇室宗亲和失宠的妃嫔,老奴进去了,还是抬举我咯。”

徐放一听,立即留了个心眼,问道,“不知公公伺候的是哪位贵人?”

“老奴有幸侍奉过孟婕妤。”

“谁?”徐放心中暗暗一震,

“孟婕妤,当今陛下的母妃。”

徐放心中暗暗一跳,还好多问了这一句,看来这老宦者有点来头啊。

余先生又道:“两年前老奴有幸在北狄王庭见过陛下,不知如今陛下可安好?”

***

长乐宫,昏暗的宫灯照着鎏金香炉里升起氤氲的香雾。

魏瑄斜倚在凭几上,神色阴晴不定,“余先生,久违了。”

余先生上前叩拜道:“老奴参见陛下。”

“起来罢。”魏瑄漫声道,“先生不是随赫连因远走漠北了,怎么又到大梁来了?”

余先生从容道:“老奴给陛下带来一个消息。”

第469章叛乱

大殿里,昏暗的宫灯照着余先生脸上纵横的沟壑,他躬身垂目道:“禀陛下,赫连因已经统一了漠北八部,成为了大单于。此次他派我来中原打探消息。其志不在小,陛下要早做准备。”

“那么说,你倒是想要投效朕了?”皇帝漫不经心道。

“老奴本是绛雪阁宫人,受孟婕妤旧恩,愿报效陛下。”说完他双手举过额头,叩拜在地。

“那朕问你,你此来可有随行?”

“赫连因派给我两名护卫,鞮奴和乌提若。”

“那个叫鞮奴的,什么来历?”魏瑄似随口提及。

“鞮奴是漠南王庭的赫连因旧部,很得赫连因信任。老奴听说他被绣衣卫逮捕了。是不是他鲁莽冲撞了陛下?”

“没什么,他让我想起一个人。”魏瑄若有所思道,“算了,你刚才说赫连因已经统一了漠北八部?”

“是。”

魏瑄目光一凝,问:“那你的主君风长离呢?”

***

漠北,早春

冰雪初融,山峦上就已经遍布了细细的绿草。碧蓝的天空倒映在湖水里,微风粼粼。

“驾——”一支猎队踏马过冰湖,马蹄溅起雪尘滚滚。

春日下,枝头还结着晶莹的积雪。

栾琪看到一丛低矮的沙棘树后,有一头麋鹿的身影一晃而过。

他立即挽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离弦而去,穿过了矮树丛。

“啊!”树丛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女子惊呼声。

栾琪心中猛地一沉,莫不是伤了人?

他赶紧驱马上前,就见一个年轻女子摔倒在雪地里,旁边的雪地里插着一支箭,篮子里的赤松茸滚了一地。

“姑娘,伤到你了吗?”栾琪赶紧翻身下马,就要替她查看伤势。

贺紫湄怯生生道:“无事。”

说完就扶着树干站起来,但刚走出一步,就痛苦地闷哼一声,又跌倒在雪地里。

“姑娘!怎么了?”栾琪上前一把搀起她。

贺紫湄秀眉紧蹙,轻声道:“许是崴了脚。”

“我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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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帐,让巫医给你看看。”栾琪焦急道。

***

当天夜里,一道窈窕的黑影悄悄地潜入大帐,栾琪在睡梦中隐约闻到一缕幽冷的暗香,紧接着,一把冰冷的短刃就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

大营门口,夜风拂过,吹落云杉上细细的雪沫。

冰凉的月光底下,树丛后忽然窜出了一条条黑影。

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带着早春的寒意穿透了守护营门的兵卒的咽喉。

那人一声不响地从眺望楼上栽倒下来。

紧接着,嗖嗖嗖——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破空声。

几名守夜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幡然倒地。尸体砸落在下方的篝火里,顿时火星四溅。

这时,营地四周巡逻的北狄士兵才发现有情况,赶紧大叫起来:“有敌——”

他的话没说完,一冷箭将他的后半句话永远封在了口中。

“冲进去——杀——”赫连因一声令下。

忽然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掩杀过来。

***

夜半,朝戈听到营中有动静,立即警觉地起身,拔出佩刀,挑开一点点帐幕往外看去。

就见惨白的月光照着雪地,无数穿着赤袍赤甲的士兵蜂拥而来,月光下,他们面目狰狞,状如恶鬼,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人作呕。

她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帐门被一把掀开。

朝戈迅速闪身帐后,不假思索地一刀劈下。

一颗带血的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那是一张狰狞的脸,肌肉翻起,眼珠爆凸,不断有腥臭的黏液从那家伙的嘴角流下,失去头颅的身体尤自在地上蹒跚爬行,拖出更多的黏液。

看来这些红甲的士兵都是所谓的苍炎军!

紧接着,她心中猛地一沉。北小王!不知道栾琪现在怎么样了?

但是外面都是苍炎军,她这样贸然出去必然会被擒。

于是她心一横,伸手扒下那苍炎士兵的盔甲穿上,混出帐外。

大帐外,一片刀光火影,北狄士兵节节败退,黑压压的苍炎军如潮水般漫卷而来。

赫连因一马当先,举起栾琪的佩刀道:“北小王已经被擒,投降不杀!”

“老子宁死也不变成那种东西!”一名北狄战士狂吼道。

赫连因暴怒,他刚刚转头看去,就在这时,一支羽箭迎面破风而来,正中赫连因左眼!

“啊!”赫连因痛呼一声,捂着左眼,从马背上栽落下来。局面一时混乱。

朝戈利落地翻身上马,“我是逐日部首领朝戈,跟我走!”

纷乱的北狄士兵忽然找到了主心骨。

趁着赫连因受伤坠马,朝戈率领余部杀出了重围。

次日清早,朝阳照着起伏的雪原草坡。

朝戈清点了一下,此番从王庭跟她逃出来的部众只有五千余人。也就是说驻扎王庭的数万精锐骑兵和蒲陆、车师、单桓三部的十多万部众都已经落入赫连因之手。

“首领,我们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她的鹰卫长阿依扎问。

朝戈道:“先去青羊部我的舅舅那里,然后联系漠北各部首领,通知赫连因已经叛乱,让他们防范赫连因,之后我们再设法联系上大单于。”

***

将军府,春日烂漫,阳光灼眼,庭院里花木葳蕤。

亭子里铺着席,席上摆放桌案,凭几,一壶小酒和一碟兰花豆。

清早,萧暥洗完澡,只穿了一件纯白的丝袍,散着带着水汽的长发,在凉亭里吹着小风看话本。

阿迦罗挑完水,提着桶,拿着浇花的瓢走到庭院里,微风拂面,隐隐吹来一缕淡淡的芜兰香,阳光下氤湿的乌发映着雪白的容颜。

阿迦罗顿时看得怔住了。

以前他只知道萧暥野性彪悍,像一只皮毛漂亮的狐狸。

可是此刻,那如春风般的容颜融入了晨光中。他慵懒地靠在凭几上,敞开的衣襟里肌肤莹白润泽,散发着淡淡的水色光华。仿佛一座温润剔透的玉雕,皎洁清宁,恍若天神。

这一刻,阿迦罗只觉得神魂都被夺走了。

察觉到身后滚烫的注视,萧暥忽然回过头,手忙脚乱间话本就从膝盖上掉了下去。

卧槽,他正在看最新一期的《梦栖山词话》,何琰先生写得那是个香艳大胆!

众所周知,看这种书的时候警觉性是很强的。所以阿迦罗一盯着他,萧暥就察觉了。

天晓得,他还以为是云越。被他看到自己一大早又看这种低俗小说,有损他的光辉形象。

阿迦罗走上前捡起那本话本,“我打扰主人看书了吗?”

萧暥见是他,暗暗松了口气,因为他不识字啊!

萧暥接过书,装模作样地合上,放好。表示你可以退下了。

可阿迦罗大概是没听懂,却还不走,阳光下,这魁伟的男人正用一种热忱到接近虔诚的目光看着自己,看得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那个,鞮奴,我来教你写字吧?”

“写字?”阿迦罗蓦然怔了怔。

“对啊,写字。”萧暥突然来了兴致,“阿翁,给我们拿些纸笔来!”

萧暥把纸张在几案上铺开,压上铜虎钮镇纸,阿迦罗笨拙地在长案边坐下,然后拿起墨石研墨。

墨研地很匀,萧暥提笔在纸上写下鞮奴两个字。

“这是什么字?”阿迦罗问。

“你的名字,来。”萧暥把笔递给他,“写写看。”

阿迦罗生硬地抓过毛笔,学着一笔一划地在白纸上画这两个字。

但是中原文字的笔画过于繁杂,阿迦罗画来画去,画成了一团乱麻。

“来,我教你。”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了他粗糙的大手上,萧暥贴近他后背,俯下身,有温热的气息缓缓地拂到他颈侧。

近在咫尺,阿迦罗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全身的热血都涌了上来。

他以前也不知多少次强抱着萧暥,但结果都不免要打架,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即使不带欲.望,也让他如此怦然心动。

“手不要抖。”萧暥认真道。

他靠在阿迦罗背后,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字。

写着写着,怎么越来越热了?

春衫单薄,两人又贴得很近,在若即若离的碰触中,萧暥感到阿迦罗身上出了汗。

“别紧张。”萧暥道,“写错了也没关系,我们多试几次。”

淡淡的芜兰香萦绕鼻间,晨风吹拂,带起缕缕清凉的发丝拂到阿迦罗脸颊。让他心猿意马。

“别走神。”萧暥轻声提醒。

半个多时辰后,阿迦罗已经能写出整首的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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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暥觉得有趣,阿迦罗看着案上刚才萧暥看得津津有味的话本,试探问:“主人,能教我读书吗?”

“当然能了,我什么都能教。”萧暥甩着大尾巴道。

大殿里,魏瑄眉心猛地一沉。

——什么都能教?

他居然对那个蛮人说什么都能教?

他以后还想教那蛮人什么?

魏瑄想了想,“传旨,即刻诏大将军与皇叔入宫议事。”

第470章恳求

御书房

“彦昭,朕此时诏你进宫,没有打扰到你休息罢?”魏瑄微笑道,那笑容清润明亮,眼神里却似埋着一根针。

萧暥大咧咧道:“我闲着呢。教鞮奴写字。”

“哦?”魏瑄说着淡淡看向魏西陵:“蛮人连握笔都不会罢,教起来是否辛苦?”

“没事,我把着他手写,他已经能写一首诗了。”

魏西陵冷白的脸上霎时间仿佛凝固了千年的冰霜。

魏瑄意味深长地收回目光,微笑道,“这蛮人倒也聪慧,还是彦昭教习得当。”

魏西陵剑眉微蹙,道:“不知陛下此番诏我们进宫,有何要事?”

魏瑄敛了笑意,正色道:“是有一件事,朕获得了一个消息。风长离投靠了赫连因。”

什么?萧暥蓦然怔了怔。风长离去了漠北?

此人深谙秘术,更兼诡计多端。如果他和赫连因联合。是为心腹大患。

“看来跨漠远征刻不容缓。”

魏瑄看向魏西陵,“皇叔怎么看?”

魏西陵道:“欲跨漠远征,也不是不可,我们要做充足的准备:一名骑兵需要配备三匹马,两匹马交换骑乘,另一匹马驼载物资,这就需要足够的马匹和粮草。我刚才初步估算了一下,一万的军队,实现跨漠远征,至少需要有三万马匹和五万石黍米。”

萧暥明白,要远征漠北,拿下赫连因的老巢,旷日持久,光一万人的军队是不够的,至少也要十万大军,十万军队就需要三十万匹马,和五十万石的粮食谷物。

九州初定,战马是有的,但是五十万石粮食却是个难题。

而且风长离已经和赫连因狼狈为奸。

这让萧暥不由想起前世,风长离投靠赫连因后,便将大量的北狄军队变成不畏伤痛、不知疲倦的苍炎军。

此战不能再拖延了。

他想到了一个主意,能够迅速提升国力和战力,但是副作用也很明显。

“耕战。”他道。

简单的说,在屯田备战的基础上,就是仿效秦国当年,建立一套耕战的体系。重农抑商,唯有农耕和参军能获得爵位,这能极大促进农业发展和军事的强大。

但是一个国家如果长期只有农战,没有商业的繁荣,没有市民经济,是难以长久的,秦朝的迅速亡国在某些方面也佐证了这一点。

魏西陵道:“此法虽能短期促进国力,但是有伤民力,天下初定,正待休养生息。继续以此急进之法提升国力军力,恐为不妥。”

“皇叔说的对,要用此法强国强军得极为谨慎,稍有不慎就有覆国之祸。”魏瑄道,“但是现今赫连因与风长离已经联合,战事急迫,朕意,这两年先以此法强军,待到北狄覆灭,再废止耕战体系不迟。”

萧暥看向魏西陵,后者默默点了下头,为今之计,别无他法。此法虽然有不妥之处,但却能在一年之内迅速强军强国,完成远征的准备。

这一商讨就到了午后,魏西陵和萧暥走后,魏瑄独自在宫中点了一株清心香,疲累地揉了揉眉心。

‘更易国策?明□□会你又要和那帮子老臣周旋了罢?’那声音又在耳边窃窃响起。

‘与你何干?’魏瑄厌烦道。

‘我是同情你,你把所有重任都扛在自己肩上,而他的心里却只有别人。’

“住嘴。”魏瑄的手指骨节突起,

那声音沉默了一刻,又不怀好意地响起:‘就算谢映之被你逼走了,可他心里是你皇叔,身边是那个叫鞮奴的蛮人,没有你的位置了。’

魏瑄眼前不由又浮现出萧暥细心地教那蛮人写字的场景,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股无名的业火灼烤着他的神智,每一个字都像染了毒的透骨钉,钉入他的心中,他一只手猛地掐进了太阳穴,抑声道:“诏太傅进宫。”

***

少顷,墨辞进殿后,就见魏瑄倚在凭几上,脸色苍白,目光晦暗,不无担忧道:“阿季,你现在的情况,最好是去玄门清心静养。”

魏瑄摇头:“眼下远征在即,朕如果离朝前往玄门,谁来稳定朝中弹压群臣,支持彦昭备战远征呢?”

“可是你中的是血印之术。”墨辞忍不住脱口而出,血印之术会引出人的黑暗面。以一己之力如何同时与心魔和血印之术对抗。

魏瑄霍然抬起眸,眼中幽光闪烁,低哑道:“谢先生告诉你的?他已经知道了?”

“你放心,他只告诉了我。”

“他还说什么了?”魏瑄疲惫道。

墨辞叹了口气:“血印之术无解,除非施术之人死去。”

杀了风长离吗?

魏瑄感到绝望,想当初他费尽心机接近风长离,跟他学习秘术,不惜搭上满朝文武的命,最后也没有刺杀成功。还被他用血印之术反噬。

如今他身心饱受心魔和血印之术的摧残,还怎么可能杀风长离呢?

“也许还有别的解决之法,映之会想办法的。”墨辞看向皇帝衣袖下绷紧的手指,安慰他道。

别的解决之法?

得偿所愿,便不会疯。这句话忽然像魔咒一样萦绕在他心头。

他忽然攥住墨辞的手,声音低哑道:“太傅,如果有一天,朕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你应该知道你的立场,替朕保护好他。”

***

漠北

王庭大帐内,赫连因焦躁地来回踱步,“怎么?人还没抓到吗?”

“回左大都尉,还没有找到朝戈首领。”鹰卫长胡格尔道。

赫连因愁眉紧锁,此番兵变实乃里应外合,趁阿迦罗不在,才一举拿下了王庭,可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风长离道,“朝戈应该是去投奔她的舅舅青羊部首领萨力漠了。”

“那我们立即率兵北上!”赫连因急切道。

“无妨。”风长离悠然道,“一来,大都尉的伤势还未痊愈,二来,我们现在更迫切要做的并不是追击日逐部残部,捉拿朝戈。”

“那是什么?”赫连因不解。

“我们凭一场兵变拿下了王庭,以及王庭附近的蒲陆、车师、单桓等三部,人心尚且不稳,倘若这个时候,大都尉离开王庭,率兵去追击朝戈,讨伐青羊部,若王庭的部落首领们趁机作乱,大都尉该当如何?”

“这……”赫连因眉心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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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知,风长离借给他的苍炎军其实只有两千多人,那夜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王庭,全靠奇袭获胜,各部落首领内心并不服他,一旦他离开王庭,率兵去追朝戈,恐怕王庭生变。

“先生言之有理,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

傍晚时分,斜阳照着茫茫起伏的草场,山上残雪未融,斑驳的泥土地里已经冒出了青青的草尖。

夜空下,几个青羊部的士兵正围成一圈烤火。

就在这时,远处的原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敌袭!”伍长脸色一变,习惯性抓刀起身,

“上马,迎敌!”

其余北狄士兵铿然抽出了弯刀。最外围的士兵们迅速上箭,锋利的箭尖指向日暮暗沉沉的旷野。

一个士兵高声喊道,“前方何人?哪个部落的?报上名来!”

“日逐部首领朝戈。”

伍长赶紧一挥手,让士兵们退下。

片刻后,青羊部首领大帐。

青羊部首领萨力漠将朝戈迎进大帐,他见朝戈风尘仆仆,战袍上尽是血污,惊问道,“朝戈,我的孩子,发生了什么?”

“舅舅,赫连因背叛了大单于,夺下了王庭。我们得立即通知其他三部首领,并设法告知大单于。”

萨力漠闻言大惊:“赫连因背叛了?”

接着他想了想道:“我可以立即派人通知其他三部首领,但是中原辽阔,大单于说过他去哪里了吗?”

***

漠北王庭,大帐中气氛凝重。

赫连因高据上座,两边分别是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大将、都尉、当户、骨都侯以及蒲陆、车师、单桓等三部首领。

“大单于不在,日逐部首领朝戈乘机叛乱,想要夺取大权,现已被镇压。”赫连因高声道,“为了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大单于不在期间,由本都尉暂为管理王庭事务。”

“请问左大都尉,北小王何在?”右谷蠡王问道。

“北小王在此次叛乱中受伤,正在修养。”

“那大单于何时回来?”

“大单于在中原有要事,归期未定,若他回来本都尉必会通知你们。”赫连因的独眼阴冷地扫视着大帐内,“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见没人再提出异议,赫连因满意道,“没有了,那很好,每部遴选两万名士兵,充作王庭卫队。”

“大都尉是要把我们的战士变成怪物吗?”蒲陆部首领巴罗道。

“不,我是要让他们成为真正无惧生死,不畏伤痛的勇士!”

“勇士还是傀儡?”

赫连因独眼一眯,“看来巴罗首领并不相信风先生的法术,那么让你亲自试一试罢,来人!将他带下去!”

“谁敢!”巴罗弹身而起,拔刀出鞘。

“拿下!”赫连因一声令下。

一座小山般的影子遮住了巴罗的视线。那是前任大单于金皋的鹰卫昆勒。

此刻他的面目扭曲,双眼通红暴突,嘴边挂着涎液,踏步上前,扳过巴罗的手臂一拧,随着‘咔咔’的骨骼断裂声,巴罗一声惨叫,手臂折成一个怪异的角度。

帐中众人皆屏住了呼吸。

“赫连因!你篡权夺位,丧心病狂!”巴罗撕心裂肺地低吼。

赫连因激动地高声道,“我这是为了我们的部落,你们就不想夺回家园,马踏中原一雪前耻吗?”

“大单于太仁慈了,他做不到的事,我替他做罢了!”

“带下去!”

片刻后,“嚎呜——”凄厉的叫声远远地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阴暗的山洞里腥臭扑鼻,放着一排血迹斑驳的木架。巴罗被锁在木架上痛苦地挣扎,在挣扎中目光逐渐变得狰狞而混乱,脖颈上隆起蚯蚓一样的青筋,涎液不自觉地从大张的嘴中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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