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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失踪
冻云黯淡下,云越像轻捷的雨燕般掠过一片漆黑的屋宇。
寒风中,忽然响起嗖嗖嗖的几声,细小的镖如同淬了毒的刺,从屋檐下射出,如雨点般向那轻灵的影子袭去。
云越速度不减,巧妙地左躲右闪,在空中如随风翻飞的纸鸢,好几次毒刺都险险擦身而过。
“这小子身手不赖!”王戎斥退了手下,“让我来。”
他在空中紧追不舍,手中的虎翼刀快如一道惊雷,横空劈去,眼看就要将那轻灵的影子撕裂。
云越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刀锋,与此同时腰间长剑呛然而出,凌空刺去,只取王戎心房。
王戎心中一凛,小看他了!
他被逼向后急撤,腾出空间后,抄手竟用两根粗短的指头截住了剑身。
云越抽剑,纹丝不动。
这王戎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狠劲和老辣不是云越能比的。他一招得手,就想去扯掉对方遮容的面具,不料那云越不退反进,在空中忽然轻巧地一转身,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反手就直取王戎脖颈要害!
王戎竟被逼用刀背一挡,怒气暴涨,眼中的杀气陡然膨胀。他全然敞开大防,只攻不守,手中虎翼刀带着暴怒的摧金裂石之力,就要劈断那纤细的长剑和那持剑的人,就在这时,忽然听到空中一声尖啸,王戎心下一顿,只见一道黑气快如疾风穿入他和云越之间。
云越身形随即微微一晃,回手拼了命一剑劈开王戎,就纵身跃入了围墙下的深巷。
王戎还没明白过了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容绪的声音淡淡传来,“大哥别追了,这箭上沾着毒,他腿瘦了伤,跑不远。”
然后他对旁边几个清凉观的修士道,“他逃进了九回巷里,你们这就去把他给我抓回来。记住,给我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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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王戎看着那些修士纵入巷中的身影,有些扫兴道,“多管闲事,我正要拿下他了,何须你来插手!”
“大哥,你刚才浑然不防,我怕你中了那小子的套。”
王戎哼了声,“狭路相逢勇者胜,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那么多花花肠子。”
“大哥你还是这军人做派,什么事都非要分出个胜负短长,依我看,能达到目的就行,不管用的什么手段,反正人抓住了,是不会管你赢得光不光彩的。”
王戎皱眉,“刚才你用的是什么东西?如果射中的是我,反倒放跑了他?”
容绪闲雅地擦着手中的弩/机,就像那是一张优美的琴,边道,“这是摄魂箭,我煞费苦心弄到的箭头,找了朱璧居几位大师修复,看来还是不行啊。”
“摄什么?”
这时在屋脊上搜索的修士跳落院中,“先生,没找到箭头。”
容绪叹了口气,“继续找,给我仔细地找,别浪费我一支好箭。”
然后他耐心地对王戎解释道:“这箭头有秘术制成,会追踪目标,不死不休,所以我就是闭着眼睛发射这支箭,它都会追踪那个戴面具的小子,并射中左眼。但大哥的左眼……”
王戎摸了摸戴着的遮罩,有些愤懑,因为他没有左眼,所以这摄魂箭反倒不可能射中他。
“不过显然此箭没有修复好,不然不少掉一只眼睛,是不会让那小子这么容易离开的。但也无妨,他逃入一条死巷,腿上又中了箭,一会儿就会被抓来罢。”
“但若真射中左眼,你怎么保证他一定活着,怎么留活口?”王戎道。
“不能保证,但是事关大哥的安危,他能不能活下来,我就顾不得了。再说这箭发射我只用了五分劲,若真射中,他有一半可能活下来。”
“我不用你救。”王戎没好气道,然后又郁郁难平,“最好那小子活下来了,我倒是想看看此人到底搞是谁,此人在屋顶偷听你我谈话,居心叵测,我倒要看看是谁指使他的,你密室里的十八班刑罚让他走一遍,再硬的嘴也给我撬开了!”
容绪淡淡一笑,“大哥啊,我密室里都是风雅之物,没你说的那种东西。你想要拷问他,得费点劲把他带到盛京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在屋顶修士道,“先生。”
“有何发现?”容绪问。
那个修士一跃而下,手中拿着一小片切口整齐的布料,“在屋顶发现的。”
“哦?”容绪接过来。
王戎道,“怕是我跟他打斗之时,被我的刀风割下来的,你看得出什么名堂吗?”
容绪道,“光这京中,这布料的种类就不下几百种,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见就识得。”
说着他把布料小心地收好,“此布料质地柔软轻薄,绘有暗纹,应该是上品之料,这种布料并不多见,我回头稍稍查验便能知道出处。”
“好!”王戎道,“既然这布料罕见,多半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此人的背景了!”
*********
云越不知道跑了多久,进入了一条黑黢黢的巷子。
云越这辈子怕是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巷子两边是大片低矮的土房,巷里污水横流,岔路纵横,遍地泥泞腌臜,冲鼻的异味让他差点熏混过去。腿上越来越尖锐的剧痛,反倒让他保持着神智的清明。
从小腿开始,阵阵隐痛慢慢变得清晰、锐利,就像无数根尖刺混入了血液中,虽然是寒冬腊月,云越的背心里已经浸透了冷汗。
他身后、两边的屋檐上,几个修士已经飞快得分头包抄过来。
但他的腿伤无法纵身跃墙,只能在这陋巷里兜兜转转,尽量靠这纵横交错的岔路甩掉追兵。但是伤口的剧痛一次次拖累他的脚步。
不行,他绝不能曝露身份。他心一横,握紧了手中的剑,实在不行就……
正当他心中起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时,忽然陋巷角落里的一扇低矮的小门开了,里面传来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这里,快!”
云越什么也顾不得了,一矮身,就钻进了小门。
屋子里很黑,那女子的手中提着一盏豆灯,幽光下,那是一个清秀的女子,头发像男子一样扎了个发髻,显得极为干练。
她发现云越走路不稳,问,“腿能走吗?”
云越道,“没事,谢谢姑娘相救。”
“不是为了救你,只是我们讨厌那帮臭修士。”女子坦率道,
云越注意到她的用词,我们?……那么说这里还有其他人。
那女子带着他穿过屋子,后面是一条漆黑狭长的通道,也不知道七转八弯走了多久,忽然之间,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个开阔的堂屋。
那屋子像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厅堂那般大,但是非常破旧,屋子里有几个男人正在干活,大多数看上去都筋骨强壮。
一看到那女子,一个胡子拉茬,面相凶巴巴的男人上前道,“阿青,这人是谁?”
那个叫做阿青的女子道,“被那群臭修士追着,我捡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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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把面具摘下来。”男人说。
云越没有动,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冷哼了声,抬手就要去摘云越的面具。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那面具,一阵凌厉的寒光掠过,云越长剑出鞘掠起一阵寒风,男人一撤手,剑风刮过,差点将他的手指削掉。
“呦,还会咬人!”男人冷哼道,周围其他几个男人立即围了过来。
“行了!别欺负他,他受伤了。”那个叫做阿青的女子道,“我认识他,你们别疑神疑鬼的。”
她这话一说,其他几个男人一愕,然后互相交换了个颜色,那凶巴巴的男人说了句,“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这里带。”就走了。
看他走了,其他人也散开去干活了。
一个瘦猴似的男人打趣道,“青姐,莫不是你的相好?”
阿青踹了他一脚,道,“阿公在不在?”
“哦,在里屋教娃儿们识字呐。”
片刻后,云越跟着那阿青穿过几间对方杂货的屋子,来到一扇挂着暖帘的门前,里面传来了咿咿呀呀的读书声。
阿青打了个招呼,就听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什么事?”
“阿公,有人受伤了,我想你给瞧瞧。”
随暖帘掀开了,五六个小孩子欢呼一声,叽叽喳喳地一下子钻了出来。看起来是提前下课了。
案前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眉毛很长,几乎和胡须连成了一片。
屋里的光线昏暗,到处堆满了书籍纸张,几乎无处落脚,云越跟着阿青走进去,心道,这些孩子在这里读书识字也够艰苦地了。
阿青道,“被那些臭修士伤的,阿公你给看看。”
老者也不多问,就让云越坐下,然后掀起那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料,皱了皱眉,道,“阿青,箭头还在里面,给我取刀来。”
阿青取来了一个布囊,摊开后,里面有大大小小五六把锋利的刀片。
老者抽取一把小刀,把刀片在火上烤了烤,对云越道,“有点疼,你忍忍。”
整个过程云越没吭声,暗暗咬地牙根都发酸了,额角眉梢起了一层细汗,面具贴在脸上也不肯除下,让他透不过气。
箭头就剜了出来,老者放在灯下仔细看了看,眉头皱紧,“不妙,这箭头有淬了毒。”
其实这一路越来越强烈的疼痛感,云越也猜到了这箭头淬了毒。他以前跟着萧暥也是沙场几来回,倒不是受不起伤。
他平静地问,“老先生,此毒可解吗?”
老者道,“好在你刚刚中毒,我这就配制清毒之药,立即给你解毒,你这腿还能保住。”
然后他对阿青说,“立即收拾一处床榻,去毒需要反复几次,大抵还要三五日,让这孩子先住下来。”
什么?五日?他今天就得回去啊!主公还在等他复命。
云越挣扎着站起身道,“多谢老先生好意,能不能先替我简单处理一下,我还要回去。”
“什么?”老者微微一顿。
什么事还能比自己的腿更重要?
阿青道,“阿公的医术很精湛的,他若让你洗毒五日,就一天都不能少,你这腿还要不要了?”
云越不想再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别人是无法理解的,他只淡淡谢过那女子和老者,“两位好意感激不尽,但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了。”
说完他要紧牙忍着腿上的剧痛,勉强迈开脚步。
那老者叹气,“就是以后变成瘸子,你也要回去?”
云越没有回头,他要回去,他从来都没有让那个人失望过。
“真是讲不通了,好,让你走,我看你这腿怎么走。”阿青冷眼旁观道,“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做瘸子。”
云越不说话,默默掀开暖帘。
不料帘外忽然一股白烟腾起,他猝不及防吸进了一口,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刚才外堂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面无表情一把托住了他的肩,道,“阿公,这人来路不明,没搞清楚之前,不能放他走。”
*********
冬日的天黑得早,萧暥从齐掌柜那里回来,处理了一些军机政务上的事情,秦羽前线的粮草要调配,灾民过冬的物资要安顿,还有尚元城的招商事宜也要一点点筹划起来,他忙得无瑕旁顾,不知不觉就已经天都快黑了。
处理完最后一件事情,他疲惫得坐在案前揉着眉心,想起来,以往云越这个时候该回来复命了。
这两天,他让云越暗中查探容绪的背景。自从宝琼阁送他玉佩,到仙弈阁的雅集,他发现这个容绪作为朱璧居主人,在大梁的商贾圈子和士林中都颇有能量,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每天云越过酉时前必回,可是今天,天都黑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云越向来非常守时,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可云越机警敏锐,武艺又精湛,办事也向来牢靠,从来没有纰漏,他怎么会出事?也许是遇到什么情况延误了?
但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萧暥心中越来越觉得觉得不安。
桌案上放着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主…主公,你、你气色不好,不吃一点,会、会撑不下去……”曹璋在旁边喃喃道。
萧暥的脸色很苍白得发冷,唇色浅淡地,看着有种柔和脆弱的错觉。
“你先下去休息罢。”萧暥打发他道。
曹璋默默闭了嘴,刚想转身替他收拾案头堆积的公文。
又听萧暥静静道,“去,把我的虎贲锐士都调来。”
“主公?”曹璋惊讶地看向他,那个人脸上已经是做出决定的神情,不容辩驳。
片刻后萧暥就利索地在虎贲锐士中挑选出数十名精锐,选的都是有潜入敌营刺探军机的吩咐经验,善于乔装密探,智勇兼备者。
萧暥道,“你们立即沿着云副将今日去过的地方暗中搜寻,一有消息,马上来向我汇报!”
“是!”
“还有。”他微微敛眉,“容绪的宅邸,给我暗中、重点查一查。”
窗外的雨声渐大,一点孤灯照着案头。苏苏趴在一堆公文案卷中蜷成一个球,它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徐翁看它毛实在秃的厉害,又不肯回窝里睡觉,只好如此了。
以往苏苏每天都是爬在萧暥床上睡的,只是今天萧暥没睡,它也只好跟着熬夜了,熬夜更掉毛……
到了次日清早,天刚蒙蒙亮,一份份密探的回报,就陆续交到萧暥手中。
城东没有,城西也没有,皇城没有,里坊街区里也没有,连东西市的废墟都摸排过了,还是不见踪影……
云越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天渐渐亮起来,雨依旧在下,萧暥的心渐渐沉下去。
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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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让云越去暗中跟踪查访容绪的背景,之后云越就失踪了,难道,容绪的能量大到这个程度吗?他把云越囚禁了?
云越的身份他不会不知道,他敢?还是,他有把握云越绝对不会再被找到?
想到这里,萧暥心下一凛,撑着桌案站起身,身形微微一晃立即被他抬手拂衣的动作掩饰过去了。
但是一夜未睡,心中又焦虑不安,他的太阳穴微微抽搐,胸口又开始作痛。
曹璋还是看出端倪,赶紧来搀扶他,萧暥摆摆手,“我没事。”
就在这时,最后几名派去容绪府邸暗查的密探回来了,萧暥立即推开他,脸色一紧,“怎么样?”
“主公,容绪的家宅里我们暗中都摸排了,没有踪影,不过容绪宅邸有一间密室,我们进不去,这间密室据说除了他,从来没有人进去过。非常诡秘。”
萧暥陡然暗惊,暗室?他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不会是……被囚禁了罢?
否则按照云越的性格,无论如何他都会回来复命的,这种忽然失踪,只有一个可能,他失去自由了!
萧暥心中骤紧。
……但这种情况就只有带兵搜家,强行破门而入了!
可是带兵搜容绪的家?如果云越并非是被容绪所囚,那么他这举动无异于和容绪彻底撕破了脸。
他皱起眉,冷静下来,沉默片刻,道,“曹璋,备甲!”
“主、主公。”曹满紧张道,“你的尚元城还要、要、容绪先生、帮、帮助、招、招商,你现在、跟他翻脸,我们就、就、前功尽弃了。”
萧暥淡淡道,“我不用跟他翻脸,我自有办法闯了他的密室。”
他容色苍凝如寒冰,眼尾斜红暗飞,夭矫绮魅,憔悴中竟是说不出的邪妄非凡。
曹璋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如果说有,那只有猎场酒醉那一晚,月光下,那双眼睛让他魂飞魄散的眼睛,眼梢上挑清如利刃,眼尾微红,好像在霜刃上挂一抹残血。
他的脸容透着阴森的俊美,“不管他容绪有多大能量,他是若敢动我的人,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第62章搜府
辰时,大梁城,寒狱。
雨下得很大,冲刷着诏狱灰蒙蒙的青石墙,忽然间钟声大震,急促的脚步声踏破雨幕纷至响起。
“有人越狱!”“快追!”
片刻后,大雨中,诏狱的围院里,站着一排排穿着雨布整装待发的近百狱卒。
一个虎背熊腰的武将黑着脸道,“怎么看守的?居然让郭通给跑了,上头怪罪下来你们担地起吗?跟我追!就算把大梁城翻个儿,也要把人抓回来!抓不回来提头来见!”
大盗郭通,落拓贵族出生,天生一双慧眼,识得珠宝古玩,本为盛京珠宝商人,后伙同孙远周楚等江湖中鸡鸣狗盗之徒,竟然胆大妄为到趁着兰台之变盗掘皇陵,捣毁了大雍景帝的豫陵,最后被抓入狱,因为顾念其鉴别珍宝,修复宝器的才干,所以留他一条命,一直关在寒狱中。
*********
朱璧居的雅舍里升起氤氲的香雾。
容绪靠在长榻上闲闲翻着书,长榻前有一尊小方桌,上面的彩绘漆盘里放着精致的茶点,长榻对面是一小扇绢布花鸟画屏。
此时屏风后正传来清悠的琴声,一个柳眉凤眼的窈窕女子正在低头抚琴。
容绪呷了一口茶,淡淡道,“停,刚才这段再来一遍。”
女子喏了声,酥手在琴弦上轻柔地拨弄,琴声如潺潺流水般从指端流出。
容绪悠哉地闭起眼睛,正专注聆听,就在这时,朱璧居的管事,也是容绪的心腹卢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先生,你昨日要查的那布料的出处……”
“嘘。”容绪抬起一根手指让他噤声。
卢平立即沉默地垂手站在旁边,直到这一段乐曲弹奏完毕,容绪才慢悠悠开口道,“你刚才的那段还是不对,《千秋吟》的曲风哀而不伤,你却弹奏地太过幽咽,回去再练练罢。”
等那女子袅袅婷婷地走出雅舍,容绪才想起来似的问卢平,“那事儿怎么样了?”
“锦云社商行的周掌柜给得回复,这面料有来头。他还给先生写了一封信。”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信笺里夹着小片布料。
卢平躬身低头轻声道,“掌柜的说,那是宫里的面料。”
容绪正在读信,眉心微微一跳。
周掌柜的书信上仔细写了这面料是出自宫中的针工坊一年前到的一批蜀地的锦缎,这种锦缎色泽温润,手感柔软舒适,并且织造的时候就绣有繁复的暗纹花样,在阳光下低调又奢靡。
容绪凝眉不语,他已经约莫猜到昨天那个在梁上偷窥的小子是谁派的了。
还能有谁,他那个目光狭隘的外甥不是很信任一个叫做奉祥的密探吗?据说这桓帝喜欢暗中用奉祥来窥探官员大臣们的隐私。
几日前,他在御书房里,说的那一番话已经让桓帝对他产生了厌烦和不信任,恐怕这小肚鸡肠的皇帝,不仅是怀疑他,还在怀疑王家的立场。
容绪不是一个尊卑观念很强的人,他觉得他即使是臣子,毕竟也是桓帝的舅舅,当时桓帝用龌龊的心思猜度长辈,影射他送貂皮之事有不可告人的企图,语言暧\昧不明,容绪涵养工夫再好,也被气到了,所以当即就给了桓帝脸色,拂袖而去。
估计这睚眦必报的皇帝是记恨上了,桓帝怀疑他,也怀疑王家。
再想一想,这王戎来京,除了他,也就桓帝知道。
所以这个偷听他们谈话的小子,十有八九是桓帝派的。
这倒是非常符合桓帝的行事作风。
容绪低头苦笑,他想辅助桓帝,可这皇帝真是不足以为谋啊!搞不好将来就算他坐稳江山了,秋后算账,说不定还记着自己一笔呢!
看来为了盛京王氏的将来考虑,他还要多留一手。
既然萧暥现在有意跟他合作,倒是可以再增进一步。他是商人,并没有什么太强的正统观念,也就是说只要能让盛京王氏的生意带来好处,那么谁坐在那把龙椅上,他容绪都是无所谓的。他只在乎王家的利益。
他思忖着,眼下之际,要先把尚元城建起来,适当还可以多让利给萧暥一些作为交好。那只小狐狸不是很缺钱么,那么他就用大把的金子砸过去。
他正在想着,就在这时,卢平神色紧张地快步进来,“先生,外面来了很多官兵,把府宅给围住了,说是捉拿盗贼!”
*********
云越躺在床上,四周的帐幔色泽黯淡,很旧,原来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屋子里光线阴暗,还有一股长久不通风的霉潮气息,外面在下雨,他能听到雨点打在油毡布上沉闷嘈杂的声响。
他立即摸了把脸,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摘下了。
他暗暗一惊后,随即又沉静下来。
这面具原本是防止被容绪的人察到自己的身份才戴的。而这里的人,看样子住在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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窟里,都是些贩夫走卒之类,被他们看到相貌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这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几个达官显贵,不可能认出他就是云家小公子。
除了这个面具掩饰身份外,他的佩剑也是另备的,使用起来虽然不如自己的佩剑那么顺手,但万一打斗中有什么闪失,也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云越出发前还做了一件事,他专门用皇帝赐给的布料做了件衣裳。
桓帝以往赐给过萧暥的物品不止是锦袍玉带,还有各色精美的布料。那些东西萧暥根本不会用,放着也是闲置,就让云越自己随便取用。
其实云越作为云家小公子,什么东西没有。以往他也从来没有向萧暥要过什么东西。
但这一次,他悄悄拿了一匹皇帝御赐的藏蓝色暗纹面料,做了这身衣裳。
云越是个心细如针的人,他还周密调查过,这些赏赐都是桓帝口谕,没有造册登记,同时桓帝也会赐予其他王公大臣们,所以如果要追究,根本无迹可查。唯一能被查到的就是这些面料出自针工坊。
他在这里暗暗使了个小伎俩。
他的手指摸了摸着被割去一片的衣角,嘴角不易察觉地挑了下。
但那隐晦的笑意一闪即逝,他发现自己的指尖感觉有些麻木,腿也似乎丝毫动弹不得。
难道是因为他吸入的那阵白色的烟雾?这是什么东西?到现在他依旧浑身无力,四肢麻痹。
还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昏迷了多久?已经到了次日了吗?
那主公岂不是等不到他回去?
想到这里,他不顾一切挣扎着下床,但是只稍一用劲,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就像一道尖锐的闪电击中了他,他一手攀住床沿,顿时汗如雨下,勉强没有痛哼出声来。
他跌回床榻上,刚才蓄的一点力已经完全耗尽了,手指微微颤抖。靠在榻上虚喘了一会儿,痛得神智迷糊间,他忽然又想起那个人。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般,他的神智忽然一线清明。
萧暥他常年带病,应该是非常难受的罢。只是云越从来没见他流露过不堪忍受的神色,他是坚不可摧的,就算是吐血如崩的时候,他还能毫不在意地吐完血依旧披甲上沙场,还能全胜而归。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发了狠地挣着下了地,谁知那伤腿一碰到坚硬的地面,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锥骨抽筋般让他身子猝不及防地一歪,摔倒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听到房里的动静,阿青赶紧进来,不满道,“你这个人怎么就说不听了?还想走?你的腿不想要了?”
她嘴里不客气地抱怨着,一手却搀住了云越的手臂,扶他坐回床榻上,“阿公一个时辰前刚给你敷了伤药,让你不要乱跑。”
云越闻言,微微挑了下眉,没有看她,幽声道,“怕还有其他的药罢。”
阿青闻言一噎,脸色不自然了一下,然后没好气道,“怕你乱跑,给你下了点迷心散,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就是用药后,你一天浑身都没力气,所以你别折腾了,走不了的。就算你出了这扇门,外面有潘壮他们几个在,你现在这样子,走不脱。”
云越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他的剑和短刀都已经被收缴了,现在赤手空拳,腿上又有伤,怎么可能从那几个强壮的男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他就是身手再好,有千般本事,现在也是使不出来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家傲娇的小公子第一次品啧到受制于人的滋味,以前他跟着萧暥,从来都没有过那么憋屈的时刻。
他想了想,皱着细眉,一双桃花眼微微垂敛下来,低怅道:“阿青姐姐,你可否再帮我一次,放我出去罢。”
他的模样生得清俊,如果不是整天挂着一副看不起人的刻薄样,本是很招人喜欢的。
他咬了咬薄唇,勉强道,“求你了。”
云小公子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低眉顺目地求过人。
阿青本来就是个直爽脾气,这会儿见他这幅楚楚盈盈的模样,叹了口气,“我看你这孩子挺机灵,怎么讲不通啊,你的腿怎么办?就算将来变成瘸子你也要走?”
云越沉默,然后道,“我一定要回去。有人还在等我。”
阿青不假思索问,“看你这么牵挂?是你妻子么?”
云越:“……啊?!”
阿青以为她猜中了,道,“你也就晚几天回去,她又不会改嫁了。”
云越被‘妻子’两个字砸蒙了,脑子还没有回过神来。
什么?还……改嫁?
本来寒冰般的脸色莫名地一阵红一阵白。
阿青关切道,“怎么了?看你脸都羞红了,你们不会还是新婚罢?”
云越:……
他赶紧摇摇头。
阿青来了兴趣,奇道:“我看你那么年轻,以为你们才刚成的亲,那成亲几年了?”
云越想撞墙。
向来口齿伶俐的云小公子被噎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算起来,他跟着萧暥也有三年了罢……
“唔,三年。”他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求主公宽宏大量,他也是迫于无奈。
“嗨,都娶了三年,早就是老夫老妻了,她不会跑。”阿青说着就要站起身,“你就在这里安心休养。”
“哦,不,姐姐。”他情急下拉住阿青的袖子,乞求道,“我必须回去,我担心他……”
阿青见他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想了想,恍然问,“你妻子很貌美吗?”
什么?!
阿青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你妻子很美貌,会招登徒子惦记?所以你才急着回去?”
云越当然不能如实说他是要回去将军府,萧暥还在等他回去复命。
既然阿青以为自己是因为妻子急于回家,他倒不如顺着她的话编排下去,何况这阿青是个女子,最能打动一个女子的不就是爱恋吗?
于是他干脆点头道:“很美,非常美。”然后他蹙眉,面有忧色道,“我怕我不在,会有人对他有非分之想,所以,姐姐,求你帮我回去罢。”
阿青凝着柳眉注视着他,“我怎么觉得你没说实话?我们走江湖的,见过的人多了,你这一撒谎脸就红成这样,不太会编排吧?”
云越:……
阿青一副过来人的神情,“我看你是怕媳妇罢,你提及她的时候,都不敢大声,好像是偷来的媳妇,你媳妇很凶?可是河东狮?”
云越自暴自弃地捂住脸。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为什么女人的想法这么奇怪啊!!
阿青见状颇为同情,“看来是真的了。所以你不回去,她还会打骂你?”
云越手指插进头发里。
阿青叹了口气,“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将来,姐给你说门好的。”
“不,不,我只要他。”云越赶紧道,怎么还要给他说亲了?
“他确实性格强悍,作风凌厉,但不是不讲道理,唔,我要急着回去,是因为他身体孱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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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照料他。”
阿青颇为感佩,道,“你倒是不离不弃了。”
云越见她表情松动,本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干脆演戏就演足的想法,幽幽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他,我喜欢他,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他身体不好,我就一辈子照料他,如今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实在是心忧如焚度日如年,所以姐姐,求你帮我离开这里罢。”
阿青凝视着他的眼睛,道,“这回倒是实话了。”然后她叹了口气,“好吧,等你的腿能动了,我就替你想想办法,让你们早日团聚。”
云越终于松了口气,赶紧道,“谢谢姐姐。”
等阿青转身出去后,云越靠在床头,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
刚才他为了脱身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心里默默对萧暥说了句抱歉,看来接下来为了哄阿青帮他,还得委屈主公他冒充一阵自己的妻子了。等他回去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好好侍奉主公补偿。
*********
阴沉的天空中飘着冷雨,寒风呼啸,数十名京兆尹府的士卒将朱璧居团团围住。
容绪经历过当年的兰台之变,自觉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他让卢平不用慌,然后泰然自若走到门外,正要与为首的将官理论。
这时,忽然一阵马蹄急响,两边的士卒脸色一震,纷纷立即让路。
容绪引首望去,只见一队披甲执锐的骑兵呼啸而来,马蹄踏过街道,水花飞溅。为首的那人一身劲装,玄铁的甲胄泛着寒光,一双眼睛清夭逼人,寒利如同冰刀霜剑,锋芒毕露,邪妄非凡。
一瞬间,看得容绪竟微微倒退了一步。
他从来没见过萧暥这副样子。这就是他在战场上的样子吗?飞扬跋扈,杀气腾腾。
仿佛前一阵子的妩媚恣意风流隽妙就像一场镜花水月的幻影。都是那眼波流转间,烟光水色里的黄粱一梦。
毕竟是沙场百战的将军,不是他堆金积玉宠溺起来的小狐狸。
容绪的眼睛忽然有点酸痛。
萧暥跨在马上,声音冰冷清越,“容绪先生,我刚收到郭通越狱,京兆府全城捉拿的报告,想到容绪先生和郭通颇有渊源,怕下头的人行事粗鲁,冲撞了先生,所以亲自带兵过来了。”
这当然是萧暥提前就调查过的,那个郭通精通珍宝古玩的鉴别,和容绪颇有交情,郭通入狱后,容绪还多次给他送去酒菜衣物,打通关节,找他鉴别珍奇宝物。
容绪明白了,道,“将军是怕我私藏郭通。”
萧暥道,“先生和郭通私交颇厚,此贼逃脱,很有可能会来找先生以求暂避,此贼危险,我这是为先生的安全考虑。”
容绪心里不由佩服,还是只小狐狸,这话说得可真漂亮,挑不出毛病。所以这些人还都是来保护他的?
萧暥道:“如果郭通来找先生,我们就正好守株待兔。当然在此之前,搜查一番肯定是要的。”
容绪道:“我知道,若不搜查,就难以洗脱我藏匿郭通的嫌疑。”
萧暥道:“否则京兆尹府这里都不好交代,说我枉顾徇私了。”
容绪赶紧谦恭道,“我当然不敢让将军为难。”
萧暥嘴角微微一挑,略一偏头,道,“搜。”
一对荷戟执戈的武士鱼贯而入,冲进了府中。
萧暥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一名亲卫,道,“我认识先生那么久,还没拜访过先生的府邸,我可否进去小坐?”
拜访?他居然还说这是拜访?
容绪心道,这小狐狸真是够意思,第一次来拜访就把他的家翻了。
第63章狡黠
“容绪先生雅量高致,你们进去别弄坏东西。”萧暥交代了一句,一众武士就分队散开,开始搜查府邸。
萧暥随身带着几名亲卫,跟容绪去了茶厅等候消息。
容绪让下人奉上梅坞青雪和玲珑的点心。
萧暥此时疑心很重,茶点都没有碰一下,一双清夭夺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容绪,偏偏嘴角却彬彬有礼地微挽起,看得人心底发毛。
容绪想了想,慎重地问,“寒狱戒备森严,这个郭通是如何能逃走?”
容绪是老谋深算,他这问题一下就问到了点子上。
这郭通怎么就突然越狱了?寒狱戒备森严,说逃就逃出来了?
萧暥眼睛微微一眯,“这也是我想请教先生的。”
容绪暗暗觉得不妙。
萧暥似随口道,“听闻先生雅好珠玉宝器,因此和郭通私交不错,先生是否知道他有什么好友或江湖同道?”
容绪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静观其变道,“我虽然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但是也只限于鉴别宝器,他私底下有什么同道我就不知道了,江湖之事我向来是避而远之。”
他这话绵里藏针,把私交不错换成了几面之缘。同时给萧暥一个软钉子,这事儿你不用问我,也别想借此牵扯一些江湖上的有的没的事情来拖我下水。
萧暥道,“我之所以此问,是因为郭通是被人放走的。”
“将军是说,有内鬼?”容绪暗暗一惊。
萧暥道,“这只是我的推测,据报昨日的看守几名狱卒的吃喝里被人下了药,郭通是盗取钥匙开的牢门,所以此事必有内应。”
听到这里,容绪拿着茶盏的手一停。
这番话的指向性甚为微妙。
萧暥还暗示有人买通了寒狱的守卫,给狱卒下药,偷取了钥匙放跑了郭通。
下药,买通,这在别人听来或许与己无关,可是在容绪听来是针针见血,另有所指了。
容绪喜欢炼药修仙,所以他手头的荣宝斋,清和堂等药铺一直把持着九州药材生意。他本人也和方士多有往来,炼制各种丹药。他在几天前雅集散场时,还亲口跟萧暥提及过他刚到手的焕容丹。下药对于他来说岂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这买通就更不用说了,要买通寒狱的守卫,要让人家愿意铤而走险,这金子可不是一般人砸得起的。
加上他容绪确实又和郭通私交甚好。
有此三条,这只小狐狸表面上似随口提及,但这明里暗里都是在影射他暗中买通守卫,下药盗取钥匙放走了郭通。
所以这郭通被他藏匿起来的可能性是极大的了。
这一顶大帽子砸下来,砸得容绪都一下子都有点稳不住了,百口莫辩。
他叹了口气,“我没有藏匿郭通,将军若不信我,这朱璧居里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将军都可以翻来覆去查,我绝无二话。”
萧暥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他清楚以容绪的老谋深算,必会怀疑郭通为何会突然越狱。所以干脆先倒打一耙。
容绪这个人向来求稳,稳中取胜,现在他急于摆脱嫌疑,不信他不露出破绽。
想到这里,萧暥摆弄着茶盏,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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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容绪先生叠玉堆金,又雅好清净,这大梁的幽居之所,怕是不止这里一处罢?”然后他眼梢微微一撩,“什么时候也带我去看看?”
这话配合着他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引人诱慕的神情,让容绪刚才还紧绷的神经忽地一酥。
“将军想去,当然可以。”他话刚出口,恍然察觉不妥已来不及收回了,他这么说不就承认了还有宅邸产业。
所谓狡兔三窟。
萧暥低头闻了闻,这茶真香。
就在这时,一名锐士进来报告道,“将军,在朱璧居后堂里宅,我们发现一扇暗门。”
容绪的脸色一僵。
萧暥一挑眉,“去看看。”
*********
容绪的后堂叫做退思堂,造得颇为考究,在退思堂后有一扇巨大的泓明太子遇仙壁画后。
壁画讲的是百年前泓明太子年少梦到神女,经指引入山,于是放弃继承皇位,修仙飞升的故事,密室入口的缝隙都完全隐没在壁画精美的线条和铺张绚丽的彩绘中了。不是预先知道这里有密室,几乎无法察觉。
萧暥赶到时,就见卢平带着数十家丁都聚集在密室门口,神色紧张而戒备。
卢平带头拦在密室门前,直眉瞪眼道,“这里面有先生多年的收藏和心血,哪里轮得到你们这群粗粝莽汉任意作践!”
萧暥也不急,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容绪,很卖面子地表示,家务事你自己处理。
容绪朝他们摆手道,“都给我散了。”
数十家丁闻言面面相觑片刻,悉数退去,卢平见状忽然一把拔出单刀。
容绪变色道,“卢平你做什么?退下。”
卢平道,“再有半个时辰,这渡灵丹将成,天降机缘,不能让他们给糟蹋了!”
“不用你说,先给我退下。”容绪皱眉道。
谁知那卢平忽然神色激动起来,刀在身前一横,目睁欲裂道,“谁敢过来!”
换是一个月前的萧暥,也许会被他那满脸扭曲的肌肉拼个鱼死网破的声势唬住犹豫一下。但现在云越安危难料,他心忧如焚,另一方面,自从猎场那一宿酒醉以后,原主的记忆如炉中余烬幽幽复燃起来,午夜梦回时微微地熨帖着他的识海,层层浮现,那无数血雨腥风,刀丛箭雨仿佛身临其境。
所以相比之下,今天这种场面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萧暥不动声色道,“拿下。”
几名武士得令一拥而上要将卢平制住。
谁知那卢平竟然很有几下子,他像一只猿猴般灵活地左闪右避错开攻击,随后一刀砍向就近一名武士,那人本能地后撤拔剑相抗,谁知卢平竟是虚晃一枪,一个急转回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提刀直劈向萧暥。
萧暥不躲不闪,目光一凝,手稳稳按上剑柄,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亲卫立即齐齐拔剑,挡在他面前。
“卢平,不可造次!”容绪急喝道。
可是他话音未落,这卢平忽然目光阴森森地掠向他,刀锋一偏,容绪还没搞清怎么回事,脖颈间就是一凉,一把冰冷的刀已横在了他咽喉处。
容绪这回彻底懵了,他就算机关算尽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瞬间脸色大骇,“卢平,你这是做什么?”
卢平没有看他,双眼盯着萧暥,“萧将军,这密室里丹炉的机括只有此人知道,我若杀了他,你就算闯入密室,也只是白忙活一场,别说是玄元渡灵丹,你什么都得不到。”
萧暥明白了,这卢平以为自己是掐着时间想要抢这什么玄元渡灵丹。
这真是想多了啊。
自从谢映之告诉他焕容丹有细腻肌肤,娇柔身体的功效后,萧暥对容绪捣鼓的这些丹丸敬而远之,到这里他连一口水都不会沾。
但这卢平又是怎么回事?一个管事,把自己的主公给绑了?
他一边下令所有亲卫后撤,一边道,“卢平,你先放开容绪先生。”
卢平道:“你们都退出朱璧居,等药炉成丹,我取了丹药,自然就放走他。”
“那不行。”萧暥道,“容先生是我好友,让你这样一个妄人挟持在此,我不放心。”
好友……带人来查抄,还好意思说是好友……
但萧暥确实不放心是真的,这不会在演双簧苦肉计罢?
所以他既不逼迫,但也不走,他要看看这容绪能玩出什么花样。
只听容绪艰难道,“卢平,萧将军不是为丹药来,你误会了。”
“误会?”卢平横刀道,“昨日就有人来清凉殿刺探,今天萧暥又带兵搜查密室,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清凉殿?”萧暥一挑眉,原来卢平是清凉观的修士,难怪身手不错。
看来这容绪触角够长,居然和清凉观也有瓜葛。
他微一偏头,对一名亲卫道,“传令,查抄清凉观。”
卢平闻言顿时面色铁青,“萧暥,你不要欺人太甚!”
“清凉观的众修士都是你的师兄弟,我们就做个交换,你放过容先生,我就放过他们,如何?”
这句话说得好像他萧暥查抄清凉观是为了容绪的安危着想。
容绪无话可说。
他此刻被挟持了很久,精力不逮,而这只小狐狸看上去在努力为自己斡旋,可似乎一点都不急于把自己解救下来,到底存的什么心思,让容绪捉摸不透。
王戎总是跟他说,萧暥如何作风凌厉,杀伐果断。
凌厉?果断?那你倒是快出手啊!
萧暥继续不紧不慢做嫌犯的思想工作,“若你伤了容绪先生,这寒狱里的日子不那么好过,别说丹药,饭菜都未必管够,不然容绪先生为什么时不时为他的知己送衣食去?”
他一边威吓卢平,一边顺便又栽赃了容绪一道。
容绪苦于已经无力解释,只能默认。
听到要扔他进寒狱,卢平的脸色一厉,横刀的手有点颤抖。
萧暥心道,废话,那刀一看就很重,单手端着十分钟都够呛了。这会儿腕骨都快折了吧?
他微一眯眼,卢平的身后,两名锐士正悄悄地靠近。
他要抓活的。这个卢平押送回去一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古代的锐士毕竟不是现代的专业警力,在解救人质方面表现得相当业余,就在他们离卢平身后还余下数尺距离时,被发现了。卢平就像所有劫持犯一样顿时暴躁起来,锋利的剑刃眼看要切入容绪的咽喉。
容绪自叹机关算尽,这回却要交代在这妄人的手里。
他干脆闭起眼睛,死也得死的从容优雅。
可就在这时,忽觉眼前一阵犀利的寒风掠过,随即他被卢平钳住的肩颈间倏地一松。
接着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卢平的惨嚎响起。
他愕然睁眼,就见萧暥利落地收剑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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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手到收剑竟然只是一息的工夫,容绪骇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卢平已颓然跪地,垂着一条手臂,右手的筋脉已被尽数挑断。
萧暥道,“带他下去包扎。”
两个武士架着卢平离开。
容绪脸色惨白,深吸了口气,赶紧一躬身道,“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萧暥温煦道,“先生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密室了罢。”
他语气恢复了向来的轻柔,容色俊雅,好像刚才一剑挑断卢平手筋的人根本不是他。
*********
阿青神采奕奕地走进屋子道,“吃饭了,今天我心情好,给你炖了个鸡蛋补补。”
云越蹙着细眉,一脸落寞地靠着床头,手指按在伤腿上。
她见状叹了口气,“又想你媳妇了?”
云越接过碗筷,没滋没味地扒拉着粟米饭。
阿青坐在床头,看了他片刻,道,“你再这样下去,没等你腿伤好,你自己先垮了,我怎么帮你出去?”
云越闻言眼神一闪,“嗯,鸡蛋呢?”
阿青是又好气又好笑,把碟子端给他,道,“没见过你那么痴的,才一天一夜没见,就跟得了相思病一样。”
云越吸了下鼻子,眼眶有点红,“我从来没有不告而别那么久。”
他以往执行任务,去哪里,去几天,他都会告诉萧暥一个明确的时间。而且只会提前回,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音讯了无。
阿青看他眼色凄清,神情恍惚,安慰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刚才清凉观被查抄了。也算给你出气了。”
“抄了?”云越一愕,立即问,“是京兆府衙的人?”
“不是京兆府的差役,是虎贲锐士!”阿青目光灼灼,眼中尽是兴奋之色,“这群臭修士,没想到竟然惹到将军府了,这回有他们是遇到克星了,萧暥什么人,郑国舅的事情还没过去几个月罢。”
云越猛然一震,掀起被子就要下床,才吃了一半的粟米饭连同那个香喷喷的鸡蛋同时滚落到地上。
阿青看着这小子这样暴遣天物,不珍惜她好不容易下厨的成果,“你做什么呀!饭还不好好吃了。”
“阿青姐,我要出去,我现在就要回去!”
第64章密室(一)
密室很大,由屏风隔断,分为几进。
一进去,萧暥就室内的精美幽雅震惊了。
屋内点着连枝灯,摆设华贵,香枝木的博古架上摆设着各种古玩珍奇,翘头案上摆放着一张琴,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其中还包括云渊大名士提写的‘随安居’,看来间密室还有名号。
萧暥让武士们散开翻查,自己则悠悠踱步到室东南角查看,容绪紧紧跟上。
他是有意引开容绪的注意力,方便手下武士们翻找,论抄家这些人比他专业多了,他只需要引开容绪,以免他又使什么花招。
东南角放置着一尊一人高的紫金香炉,炉身上有三面琉璃镜,可以通过这个看到炉内的情形。此刻透过这琉璃镜正闪烁着暖融融的微光。
容绪大喜:“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成丹了。”
其实萧暥对容绪所捣鼓的丹药毫无兴趣,他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四周搜查的武士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囚禁的暗室小门什么的。
趁着容绪忙活着取出丹药,萧暥目光扫视着室内,这个地方与其说是个密室,不如说是个丹房和雅舍,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能见光的地方。
因为根据萧暥以前看电视剧的经验,密室都会藏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比如武功秘籍,机括暗器,镣铐刑具?
可这容绪的密室也太平淡无奇了吧,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寻常的雅舍。
可是这里既然没什么不可见光的东西,那容绪他平时为何从来不允许其他人进入这密室?
萧暥皱着眉,心道,难道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
这时,容绪已经从炼丹炉中取出了丹药,装在精致的琉璃盏中,那丹药是碧色的,微微透明,似乎丹丸中的火星还没熄灭似的。
成丹一共十二枚,容绪取出了六枚,装在一只六角漆盒里,双手奉上,“将军,这来得早也不如来得巧,将军来此正好遇到机缘,这渡灵丹有清百毒去百病滋养长生之功效,将军一月服用一颗,可身体强健,长期服用容颜不老,当年幽帝修仙炼丹,求的就是这渡灵丹。”
萧暥倒也不拒绝,接过那小盒子,拿在手里把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绪见他收了丹药,心道果然这小狐狸还是一如既往地什么便宜都不落下,刚要松口气,就听萧暥道,“适才听那妄人说,为了这丹药,昨天有人来刺探清凉观?”
容绪赶紧道,“是的,昨天我去清凉观拜访一位道友,正好遇到贼子在梁上窥伺。”
萧暥眉心微微一蹙,“那贼抓到了吗?”
容绪道:“我道友跟他过了几招,那贼子本事不错,最后还是被他逃走了。”
萧暥倒不担心容绪会说谎,别忘了,他手里还捏着卢平这张牌,如果容绪说的和卢平说的对不上,那么他就是不打自招了。
容绪那么精明,不会看不到这点。
所以就算他会对其中一些细节刻意隐瞒,但是他不敢撒谎。
那么容绪口中那个‘贼’是不是云越?他没法确定。
但容绪确实不敢撒谎,卢平在萧暥手里。关于清凉观的事情一审就知。
好在卢平只是清凉观的修士,他重用卢平也只限于修炼和养生炼药,所以卢平只知道他是朱璧居的主人,却不知道他和盛京王氏的关系。
而出事后王戎已经回了盛京,而清凉观的众修士也只以为王戎是他安顿在那里寄宿的道友,所以就算萧暥查抄清凉观,也不会和盛京王氏扯上关系。
想到这一层,容绪略微放下心来,可是他的心还没来得及放到肚子里。就听一名武士报告道,“启禀将军,这里有一扇月门!”
果然是密室中套着密室!
萧暥道:“打开,搜。”
容绪的脸色顿时一僵,似没想到居然能被找出来,赶紧道,“将军不可!”
萧暥眼睛微微一眯,目光似乎在说果然有猫腻?
容绪神色复杂,“这门上套的是九星合珠锁,如果强行破开,里面的密室也会毁于一旦。”
萧暥看他不像是在撒谎,不容置喙道,“那么就请容绪先生开锁了。”
“这……”容绪看了看周围几个五大三粗的武士,皱了皱眉,“怕是不合适吧。”
萧暥目光一敛,暗藏威压,“难道说容绪先生这月门后,果真藏了什么人?”
又或者是……囚禁了什么人?
容绪眉头蹙着,呼吸都有点不稳,犹豫道,“将军要看,当然可以,但这既然是个人之雅好,将军能不能让这些武士都退出去。否则,我也只有袖手旁观他们强行破壁进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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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门后可以看,但是只限于他一个人看。
他不知道这容绪又要耍什么花招了,但是这一次容绪的语气竟颇为强硬,他表明立场:宁可这密室彻底毁了,也绝对不让那些武士踏入半步。
如果这什么九转合珠锁,遭遇强行破入真的会导致玉石俱焚,而云越若被关在里面,这岂不是危险了。
一念及此,萧暥手暗暗扶在剑柄上,对其他人道,“都退出去。”
容绪是个文士,就算他图谋不轨,自己也对付得了,而且依他对容绪的了解,此人做事十拿九稳,不会轻易冒险。
若有武士得令都退出候命。
容绪确认再没有旁人才转动了机括,月门徐徐打开。
为防止里面有什么机关壁垒,萧暥长了个心眼,让容绪先进去,随后他才踱入。
可尽管如此,在进入月门后的片刻,他的三观经历了剧烈的震荡!
这是一个姑娘的闺房吗?!
先是一股幽靡的香气飘了出来,随即,他看到垂花的丝帐笼着一张牙床香榻,牙床上有绣花的丝被,白玉枕头。榻前不远处还有个精美的妆台。
妆台有浓郁的异域风情,繁华的枝蔓勾连雕饰,正中,左右,一共有三面镜子,镜台上摆着各色的胭脂粉黛。
萧暥随便一看,香粉,胭脂,朱蔻,黛笔,都是时下最有名的铺子里的物品。而且种类齐全。
妆台上的首饰盒里也都是装得满满的簪花珠玉,萧暥虽然不懂女子的发饰,但是每一件都用料考究,巧夺天工。他敢打赌,任何一件都可以成为一个姑娘压箱底的宝贝了,而且这些珍宝放置地也很考究,能体现出每一件首饰的亮点来,甚至摆放得充满了美感。
妆台后是一个花梨木的柜子,拉开柜门的刹那,萧暥更是被震惊了。
只见左边整整齐齐放着各色的锦绣面料,色彩可以拼凑出一个七百二十色的调色盘了!
右边的抽屉里则是制作精美的成衣,萧暥随便翻开了一个查看,这什么?
柔软的丝绸罩在掌心,等等,好像是……肚兜?
萧暥顿时脸颊一烫,像灼手的山芋般赶紧扔下,然后一脸正气地关上了柜门。
整个密室给他一种金屋藏娇的既视感,可是他四下环顾,却偏偏没有发现那个‘娇人’。
所以说,这里肯定不会是囚室了,谁那么非主流搞那么个囚室?
而且萧暥注意到,这里无论床榻还是妆台,还是各色生活用品,都是造型精美雅致,线条宛转柔婉,还隐隐地充满了少女风?
他错愕地看向容绪,难不成这容绪还有易装的爱好?没事儿自己在这里梳妆打扮穿着女装,对镜贴花黄?
想到这里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怪容绪死活都不让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士进入这里。
萧暥着实有点尴尬了,这容绪虽然面相只有三十出头,但毕竟也是年近五旬了,人家大叔有那么点个人爱好,都被你翻出来了?
第65章密室(二)
这间密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陈设优雅,家具考究,还在布置了不少人工的小景,处处都是匠心独具,除了室内的熏香味儿有点浓郁外,可以说是一间舒适雅致的闺房。
萧暥脑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形象:一位事业有成的雅痞大叔,独居,有钱,穿得很潮,善于保养,还嗑药,在自己家里搞了这么一个闺房。以满足自己的异装癖?
萧暥看着那藕粉色的流苏丝帐,那些精美的衣物布料,首饰脂粉,满满的少女心有木有?
他有点不好意思看容绪现在的脸色,被他撞破这些,估计此时容绪的脸都抽搐了罢。
容绪若不是打不过他,是不是连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抚一下容绪,可是当他回头看到容绪的神色,他心中蓦地一空,这容绪的表情着实有点一言难尽。
不知道是不是萧暥的错觉,他觉得容绪此时的神色显得既紧张又欣喜,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那是怎么回事。萧暥看不懂了。难不成被人撞见了,还挺光荣的哦?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密室的月门已经关上了。
容绪从他身后靠上来,眼神变幻莫测,“这些布料都是这全九州最好的面料,彦昭看看有喜欢的吗?”
什么?萧暥一诧。
哦?难道这是要给他封口好处的意思?
他一念还没转过来,就见容绪随意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件精致的衣裙,提起来一抖,就展开了。
萧暥摇摇欲坠的三观顿时塌陷了……
这……这是……古代的吊带裙吗!?
萧暥来这个时代也一个多月了,对这个时代女子的服饰也看到过不少,确定绝对没有这种款式的。
“将军莫要见笑,这些衣装都是我自己绘制图样,让裁缝制作的。”容绪谦虚道。
萧暥有点懵啊,所以……这些衣服都是容绪自己设计的?
……古代的服装设计师大佬?
他忽然想起来容绪自己的穿衣风格也很另类,难不成容绪并不是潮流的追随者,而是,这些潮流都是他带起来的?
所以他把这里布置成这样,难不成这各闺房类似于容绪的灵感来源,设计工作室?
正当萧暥的思想正向放飞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的时候,容绪的手里不知何时起多了一根皮尺,他的手指优雅地拂过萧暥的腰线,“将军,可以一试吗?”
等等?他这是要做什么?
萧暥这会儿受的冲击有点大,还没反应过来,容绪一只手已经探到了他后腰,然后贴着他的腰身勾过来。
萧暥此时穿着轻甲,束腰的革带将他的腰线勒到了极致。
容绪陶陶然长叹了口气“果然……”
他一脸虔诚的认真,绝对是进入工作状态的艺术家形象,仔细掐了下皮尺,似乎是意犹未尽道,“彦昭的腰身比我预想的还要细啊。”
等等,……预想?预想什么?
萧暥忽然想起刚才容绪展示给他看的‘古代版吊带裙子’,这裙子的长度若给女子穿,好像是……太长了点罢?
怎么看那长度都感觉这是给他量身定制的?
忽然一个念头切入他脑海。
在现代有很多著名的服装设计师,摄影师,画家都有固定的御用模特,这是他们灵感来源,被称作他们的缪斯。
难不成……
看着容绪复杂的眼神,萧暥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容绪只许自己一个人进来他的‘工作室’。
萧暥狂汗啊!这位容绪先生虽然生活在古代,但是观念绝对比现代人还前卫啊!
萧暥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正要转身出去时,忽然他的目光被飘落在地上的一片布料吸引了。那好像是刚才容绪俯身为他量身时,掉落下来的。
难道时装设计师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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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还有随身揣一片边角料的习惯?
他现在对容绪的认识已经提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萧暥的目力可是很好的,这片布料……似乎还有点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