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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殊色 温玉绵绵 37336 字 2024-04-07

赵宴礼轻轻揭开她的?面具,在她愣怔中,吻住了她的?唇。

“我爱你般般。”

南宫月心尖一颤,他以往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在最亲密的?情动时分,如?今在外面,在三三两两相约河畔的?人群中,在璀璨如?繁星的?天灯下,这话,犹如?誓言,那么美好动听。

这时天边一声响,夜空中一朵绚丽的?烟花绽放,紧接着第二朵姹紫嫣红,第三朵五彩斑斓,第四朵……无数烟花从天降落,像是仙宫中洒下的?万千金光,照耀着若水河畔,照进了南宫月的?心里?。

她依偎在赵宴礼怀里?,看着烟花,如?痴如?醉。

“好看吗?”赵宴礼问。

“好看,谢谢你玉棠,这个上元节我好开心。”南宫月道?。

“我也谢谢你般般,谢谢你允许我爱你。”

赵宴礼低头,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烟花没你好看般般,在我心中,你美过世间?万物。”

南宫月动容,踮起脚,搂住了他的?脖颈,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

他们在烟花下拥吻,可烟花终究如?昙花一现,花开璀璨,花灭暗淡。

南宫月不知,她忙着爱,忙着欢喜,烟花易冷彩云散的?谶语,还无法体会。

夜已?深,韩非离催促南宫月回?去,灯会上的?人群也都在渐渐散去。

南宫月拉着赵宴礼的?手,不舍得松开,她要回?宫去,赵宴礼要回?府,离开衙还有五日,她又有五日见不着他了。

车架停在一旁,她磨磨蹭蹭不舍得上车。

这时,由远及近走来了几个人,为首一女子身穿白衣,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模样,不是赵宴礼那未婚妻方芳是谁,竟找到了这里?!

南宫月急忙戴上了面具,不知方家表妹所谓何事。

方表妹身旁还有一个妇人,穿金戴金,很是富贵,面容却很沧桑,不像是世家贵妇的?模样,活像是偷了主家衣服的?奴婢,硬撑场面来了。

那妇人一边走一边哭着命苦,惹来众多围观的?人,几人身后渐渐聚拢了不少人,跟着一道?朝南宫月他们走来。

来者不善,南宫月抓着赵宴礼的?手,慢慢松开了,这次赵宴礼没有再抓住。

方芳和?妇人来到近前,看了一眼戴着面具的?南宫月,又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赵宴礼,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妇人哀嚎自己命苦,自己给?方家留了后,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却背信弃义?打算另娶。

南宫月听出来了,这妇人就是赵宴礼的?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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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

方芳等妇人哭着说完,就掏出一条宫绦,高举着看向南宫月,犹豫再三没有道?破她身份,而是道?:“姑娘富有四海,有大好的?姻缘在,可奴家只有表哥了,求姑娘怜惜我一回?,我自知身份不够伺候表哥,我愿意当个使唤丫鬟,只求留在表哥身边,给?我母亲一个容身之所。”

南宫月脸色一变。

从未有人如?此逼迫与?她,从未。

什么使唤丫鬟,什么容身之所,这不就是做妾吗?

方芳是没有道?破她的?身份,可那句富有四海,定会有不少人猜到是她,今日上至卿大夫,下至平民百姓,悉数出来夜游,赵宴礼在灯会上被人认出,她的?身份也不难猜吧?

更何况,赵宴礼被她宠幸的?事情,尽人皆知。

她如?今骑虎难下,目光冷冷地瞥向了赵宴礼。

逼问

随着哭声?,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原来这个白衣女子就是摄政王传说?的未婚妻啊,那戴面?具的女郎是谁?”

“是谁不?重要,摄政王今日同别的女郎夜游,定是不?喜未婚妻。”

“听说?王爷身边没有姬妾,说?不定就是为了等未婚妻。”

“对啊,王爷寿宴上不?是说?过,他?自小有一门婚约,会不?会就是这个姑娘。”

“好好的突然冒出一个未婚妻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宴礼察觉到南宫月的目光,攥紧了手上的玉龙戒。

今日在祠堂里逼问赵奢的时候,是将整个王府都围起来的,却没有刻意围住方家母女的小院。

祠堂中赵勋礼砍伤了赵家大朗,赵奢悲愤交加,上前欲护住受伤的嫡长子,争执中又被赵勋礼反手砍伤,一时间,祠堂里血红一片,惊叫连连。

赵勋礼竟是杀红了眼睛,举刀就往上首奔来,被赵宴礼扔出去?的茶水泼了一脸,他?羞愤非常,嘴里喊着让大家一同陪他?死,不?管不?顾地挥舞着刀。

赵宴礼将族长护在身后,徒手夺刀,一巴掌将赵勋礼的牙齿击落两颗,被涌进来的侍卫制服住,跪趴在了地上,痛苦地哀嚎。

赵奢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大儿子,又看了一眼被侍卫按在地上,满嘴鲜血的小儿子,目眦尽裂,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嘴里说?着自己要成?王爷了,爵位谁都不?能抢,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行的疯话。

族长不?忍心,赵宴礼只好将人压下去?,先看管起来,再让王太?医前去?诊治。

等送走?族长,安排完王府中的事情?,天已经黑透了,赵宴礼便急急忙忙赶去?了灯会,并没有留意方家母女的动向。

能从王府找到灯会,又精准地找到他?们,如此行径,背后定然有人指点,目的还是让他?和南宫月反目。

不?得不?说?,背后之人十?分阴险歹毒。

如果赵宴礼不?承认方家表妹,妇人就会说?他?如今位高权重,看不?起方家的姻亲,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煽动围观的人,以平民?的身份博得大家的同情?,对他?口诛笔伐。

如果不?承认这份婚约,方家表妹激动起来,当场寻了短见,他?更加百口莫辩,做实?了这份婚约。

他?如果承认有这一份婚约,还和别的女郎把臂同游,必然会引起围观人的反感,万一猜到南宫月的身份,会集中火力撒向她。

假使再传出陛下仗着权势,逼着他?退婚之类的话,南宫月势必和他?翻脸,那样的话,他?要哄多久才能将人哄好?他?没有把握。

只要方家表妹这个婚约是真的,他?们之间总有一道坎,迈不?过去?。

方家表妹杀不?得,南宫月也哄不?好。

赵宴礼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死脑筋非得固守着先帝的承诺,为何寿宴上不?说?明是和南宫月的婚约呢?

可叫他?如何说??南宫月若不?点头,什么婚约都不?会作数。

“方夫人,”赵宴礼狠了狠心,高声?道。

周围忽然一静,众人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耳朵。

“或许现在应该唤你一声?严夫人,本王在西?戎长大,并不?识得夫人,或许那时我年幼,不?记得方家舅舅成?亲。此后舅舅病逝,你同年改嫁严姓人家,十?几年过去?杳无音信。年关刚过,你忽然持一条宫绦上门,非说?我与这位姑娘有婚约,且姑娘还是我方家的表妹,王府上下措手不?及。”

话一说?完,周围嗡的一声?,七嘴八舌起来。

“原来是这样的表妹啊,莫不?是看着王府富贵,硬是攀扯的?”

“我就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表妹是不?是表妹还不?知呢?”

“王府是什么地方,她岂敢胡说?八道,八成?是真的方家表妹,婚约这个就不?好说?了。”

那妇人一下站了起来,抹着眼泪道:“王爷什么意思?难道王爷如今身份尊贵,就不?认方家骨肉了吗?”

“夫人莫急,若是我母亲方家的姻亲,本王在此立誓,定会妥善安置,如果婚约属实?,我赵宴礼定然尊礼八抬大轿迎娶方表妹。”赵宴礼说?得斩钉截铁。

一言既出,立刻博得众人喝彩。

“不?愧是摄政王,即便是方家表妹是平民?百姓,也不?曾嫌弃。”

“王爷是个重诺的人。”

南宫月的心却沉甸甸的。方家表妹能找上门,搏一搏这泼天的富贵,身份必然不?会有假,要不?然怎么敢在杀人如麻的摄政王手里讨婚约,她不?要命了?

如果身份是真的,难道赵宴礼真的要与表妹履行婚约,那她呢?她又该如何自处?

难道以后他?们就只能偷偷摸摸往来,自己宠幸他?都不?敢正大光明的了吗?

南宫月心塞,做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啊,以后不?宠幸他?就是了,反正男女之事她已经知晓,不?就是拉上帷幕那点事吗?闭上眼睛,换了谁都一样。

只要能让她开心,宠幸谁还不?一样?并不?是非赵宴礼不?可。

南宫月脑子里是放下了,心却一抽一抽地疼,喉咙被哽住,仿佛被人扼住咽喉般难受。众人嗡嗡的说?话声?,飘飘渺渺忽近忽远听不?真切。

南宫月忽然觉得自己病了,浑身没了力气,仿佛似那刚刚绽放的烟花,绚烂过后,只剩下萎靡,直至消融殆尽。

赵宴礼没有发现南宫月的异样,咳了一声?继续道:“在此之前,我亦有心爱之人,且与她早已有约。”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戴着面?具的南宫月。

“什么意思?摄政王和这个姑娘也约定终身了吗?”

“那他?娶哪一个姑娘?不?能辜负方家表妹,就该辜负这个姑娘吗?”

“就是就是,那不?会都娶了吗?”

“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吗?也不?是不?可以,他?可是摄政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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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离和庄玄素面?色一凛,隐在角落里不?敢近前,他?们怕一出现就做实?了南宫月的身份。

赵宴礼向前一步,将南宫月挡在了身后,继续道:“本王刚刚说?过,会娶方家表妹,前提是婚约属实?,敢问严夫人,婚约属实?吗?可有认证?可有物证?”

严夫人闻言叉着腰道:“自然是真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嗤笑一声?,“既然是真的,为何夫人这么多年迟迟不?到王府相认,偏在这个时候上门呢?”

严夫人挥着帕子,扫了人群一眼,“自然是等着小女长大。”

赵宴礼抬手制止了哄闹声?,“我有一问,母亲在我六岁那年病逝,治丧时未见夫人,依大雍礼制,若有婚约在身,姻亲哪有不?到的道理?那时怎么不?见夫人提出婚约?”

“对啊,丧礼不?见姻亲,这是想断亲?如今得知王爷的身份,又想来攀高枝,哪有这样的道理。”围观路人多有谴责之声?。

严夫人刚想反驳,眼睛扫向人群,神情?一顿,又抬高了声?调,“王爷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要这门婚约了呗,作甚牵扯这么多?”

“本王刚刚立过誓,若婚约属实?,必会履诺,只是问几个问题,严夫人为何如此反感。章文,给严夫人说?说?,依大雍律,冒领他?人身份,敢当何罪?”

章文上前,铿锵力度道:“好叫夫人知道,冒领他?人身份,招摇撞骗的,轻者拔舌,重则施以烙刑,同族连坐,子孙三代不?得科举取士。”

严夫人骇然,唇色都发白了。

方家表妹挡在严夫人面?前,“表哥是怀疑我们的身份?王府早就查证过了,我是千真万确的方家人。”

“你们是不?是冒领身份,是不?是方家人,只等廷尉府去?查证,如果觉得有失公允,令宗正司会同御史大夫,三堂会审,定会将身份查得明明白白。”

赵宴礼说?着打?了个手势,护卫将方家母女并身后的随从围住。

“将人好生送去?廷尉府,”赵宴礼吩咐道。

人群中有人附和,“让廷尉去?查,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围观的人不?住点头,自然而然让出了一条路。

方表妹这时候却激动起来,“我不?去?廷尉府,我就是方家人,表哥不?认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说?着将往一旁的马车上撞。

南宫月急忙喊道:“快拦住她。”不?能让她这么死了,若死无对证,更做实?了赵宴礼的以权压人,不?想履行婚约,就更说?不?清了。

方表妹被拦下了,她哭天抢地地挣扎,奈何她体弱,没折腾几下人就晕了过去?。

严夫人大喊着杀人了,扑过去?,抱住方表妹开始痛哭流涕,嘴里还是说?着她命苦,摄政王始乱终弃,逼死她女儿云云。

南宫月身子一抖,险些摔倒,市井妇人的厉害之处,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有大夫吗?快点来看看。”人群中有人喊。

这时走?出一个老者,“老朽不?才,在济世堂坐堂,我来给这个姑娘把把脉。”

严夫人却不?依,“走?开,不?许碰她,我女儿金枝玉叶,是要做王妃的人,岂是腌臜手碰得的?”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顿时露出鄙夷之色。

“我来,”这时一女子的声?音响起,她一袭青色春衫,梳着姑娘家的发髻,发顶簪着一根碧玉簪,蒙着面?纱,清丽脱俗。

“小女子略懂医术,不?若我为姑娘把把脉?”她声?音柔和道。

严夫人依旧拒绝道:“承蒙姑娘的好意,我女儿只是悲愤晕厥过去?了,我这就带她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赵宴礼蹙眉,悄悄给章文使了个眼色。

“劳烦姑娘,还是给表小姐诊一诊,病情?不?能耽搁。”章文说?着上前,钳制住了严夫人,“夫人得罪了。”

“你放开我,不?准碰我女儿。”严夫人激烈地反抗。

围观路人也察觉出了端倪,这方姑娘为何不?能碰?

蒙着面?纱的姑娘上前,手指搭在方表妹的脉搏上,平心静气好一会才放开了手,望了一眼兀自挣扎的严夫人,开口道:“方姑娘无碍,只是有了身孕,气血不?足才会晕厥过去?。”

这话犹如一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开。

“难怪不?让诊脉,怕被诊出喜脉啊,肚子里踹了个崽,还想当摄政王妃,做梦呢!”

“严夫人好大的胆子,这都敢糊弄。”

“说?不?定不?是她女儿呢,这姑娘姓严姓方还不?一定呢?”

“都有了身孕,肯定是嫁过人了,还想着嫁给摄政王,这种?招摇撞骗的什么罪来着?”

“拔舌,烙刑!”

严夫人受不?住,哭喊道:“这人定是王爷找来的人,我女儿没有身孕,她胡说?的。”

“老夫来。”那个被骂腌臜的济世堂坐堂大夫,捋着胡须走?上前。

搭脉以后,沉声?道:“确是喜脉,已有两月有余。”

“啊……不?可能,不?可能!”严夫人发髻凌乱,脸色灰白,双手无意识赶着四周的人,形容疯癫。

“老人,速将两人送到廷尉府,着廷尉可公开审理此案。”

赵宴礼挥手命人将方家母女送走?,又拱手向济世堂的大夫致谢,待回身寻找那名青衣女子时,已不?见她的身影。

人群陆陆续续散去?,赵宴礼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身去?看南宫月,就见她被庄玄素扶着上马车,不?知怎的,在车缘上绊了一脚,险些摔倒。

赵宴礼疾步过去?,刚要伸手去?碰,不?想帘子一甩,人就消失在了帘后。

正无措间,帘子忽然闪出一条缝,庄玄素探出半个脑袋,吩咐车夫即刻回宫,然后睨了赵宴礼一眼,那一眼,让赵宴礼如芒在背。

若没有南宫月受意,或者感受到南宫月的情?绪,庄玄素断然不?会那样看他?。

“般……般。”

赵宴礼刚说?出口,马车便动了,车帘一晃,就看到南宫月惨白着一张小脸,闭着眼睛躺在车厢上。

赵宴礼一下慌了。

拦驾

陛下病了,已经三日未出凤栖宫了。

得知消息的心腹重臣,纷纷聚在殿外,南宫月一个未见,命齐公公全?都打发了。

自上元节归来后,南宫月神情?恹恹,打不起?精神。好在她最近没有梦魇,或许上次赵宴礼用了非常之法,战胜了她的心魔,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梦了,就连赵宴礼,都没有?再梦到?过。

好好地怎么又想起了他?南宫月放下风物志,半躺在暖榻上,望着烛火淡淡出神。

前几日离宫的一切,就像是一场美梦,待回?到?了凤栖宫,脚上才踏到?了实处,梦也醒了。

可午夜梦回?时,南宫月还是会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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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摸向枕边,醒来后问自己,曾经真的拥有?过吗?

庄玄素说她这样?,是因为心中太过纯净,被方家表妹的龌龊事迷了心。

她心思?纯净吗?当初是她为了平衡政权,一心想诱惑了赵宴礼,本就打算拿恩宠换权势,何来的纯净?

说到?龌龊事,后宫中那些蝇营狗苟见不得光的阴私事还少?吗?远的不说,被圈禁的萧氏,冒名顶替,残害皇嗣,笼络朝臣,哪一样?不龌龊!

南宫月自嘲一笑,那她还矫情?什么呢?

自打明白赵宴礼的心意?后,她便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忘了自己是个国君,忘了自己的责任。愧对列祖列宗,实属不该。竟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郎,拈酸吃醋,患得患失。

上元节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当赵宴礼说如果?婚约属实他必定履诺时,无?人知晓她当时有?多么恐惧、害怕、无?助。

她怕身?份是真的,婚约是真的,她怕——怕失去赵宴礼,怕自己的满心爱慕转头成了空。

她恨自己心痛,恨自己心软,恨自己还爱着赵宴礼。

而他,郎艳独绝,丰神俊逸,天生长了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情?深义重。

她忽然没了自信,她何德何能,让那样?惊才绝艳的人,臣服于她?

南宫月辗转反侧,心弦扣着赵宴礼,仿佛是那飞上天的纸鸢,绳子的另一端攥在赵宴礼的手里,自己因他动而动,因他静而静。

什么时候开?始,她将自己摆在如此被动的地步了,她不是恣意?洒脱吗?她不是大雍的主宰吗?她为何不能任性妄为了呢?

这种感?觉太难受,她不想要,可如果?将赵宴礼从她心中剔除,一刀一刀,又剜心刺骨般疼。

人都是趋利避害,她剜不了自己的心,恼上了赵宴礼。

如果?这是背后之人的离间计,那么他成功了,成功让她心上生了嫌隙。

父皇说得对,帝王就要没有?心,没有?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三日,赵宴礼没来,她亦未召见他。

南宫月忽然起?身?,从兰锜上拿起?久未碰的雁翎刀就往外走。

大雍的郎君多的是,为何非得执着于有?婚约的赵宴礼呢?

齐公公看着南宫月拿着刀就往外走,急忙吩咐人都跟上,心中不住嘀咕,天都黑了,陛下拿着刀这是要去哪儿?

……

南宫月拿着刀走出殿门,迎面就看到?逄斯年和慕飞扬两人,像两个门神一样?,守在她宫门口。

见到?她出来,逄斯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都忘记了行礼,相比慕飞扬就规矩多了。

“这……你们……”南宫月张了张嘴,算了,正缺没有?对手。

“陛下这是想练刀?”逄斯年的眼睛从她脸上挪到?了她的刀上,“正巧,臣也想活动活动筋骨,陪陛下练练?”

南宫月望着他那张充满朝气的脸,情?不自禁扬起?嘴角,道了声“好”。

北苑的校场上,周边燃起?了火把,将擂台照得亮如白昼。

南宫月活动着筋骨,对逄斯年道:“上次校场比武,你夺了魁首,寡人赐你一柄七星宝刀,今日,你若有?心让着寡人,寡人就收回?赏赐。”

“陛下也忒小气了,赏给臣的怎么能再要回?去呢?”逄斯年嬉皮笑脸耍着赖,“再说了,臣何须让着陛下,陛下每次和臣对打,不都是将臣打趴下才肯罢休吗?臣腰上还有?当初陛下打出来的伤疤,陛下忘了?”

南宫月一愣,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小时候胡闹,她气不过逄斯年力气大,追着他打,手上没有?轻重,刀尖划伤了他,怎么还能记仇呢?

“陛下当真不记得了吗?臣可没有?说谎,不信,陛下可亲自验验,伤疤还在呢?”逄斯年说着解开?腰上的蹀躞带,扯开?了衣襟,健壮的胸膛一闪而过。

“啪嗒”一声,南宫月的雁翎刀落在了地上,她急忙捂住眼背过身?去,斥道:“快,快穿上,做什么解衣服,成……成何体统。”

南宫月越说越脸红,刚刚那一幕,发达的胸肌就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捂住眼睛,只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个精瘦健硕的身?躯来,那人腹肌偾张有?力,结实匀称的胸肌上有?道暗红色的疤痕,她吻过那道疤痕。

被吻过后,那个健壮的身?躯,犹如见到?小白兔的草原狼,疾驰在草原上,喘着湿漉漉的气息,将她裹挟在狼爪之下……不知疲倦地将她拆卸入腹。

“陛下,陛下?”

逄斯年低声唤她,这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南宫月放下手,随即呼吸一窒,怎地又想起?了赵宴礼?

她心中恼怒,抓起?地上的雁翎刀,抽出刀身?,就朝逄斯年而去。

都怪逄斯年,一个眼错就脱衣服,今日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慕飞扬默默站在一旁,心中不免羡慕起?逄斯年与陛下的感?情?来。陛下三日未出凤栖宫,阖宫上下噤若寒蝉,他们全?部?被拦在了门外。

陛下的心思?他们不敢猜,却又都心知肚明。逄斯年看似没心没肺,却是故意?让陛下找个理由发泄情?绪。

他们一起?长大,情?谊自与旁人不同。可恨他晚生了几年,又是庶子的身?份,自然不配在陛下跟前伺候,可阴差阳错,他还是站在了陛下身?边,他要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

大哥在离宫出言无?状,被陛下软禁了起?来。消息传回?国公府的时候,祖父也只是叹息一声,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他,祖父是放弃了大哥。

他当然知道祖父的打算,心中却十分不赞同,怀德王岂是好相与的?先帝在世时没有?谋算成功,今时今日就能成功?

如今南宫月已经羽翼渐丰,又有?摄政王从旁协助,怀德王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怪只怪祖父上了贼船,又有?把柄捏在怀德王手中,左右摇摆。祖父已经年迈,国公府的未来,眼看危机重重,可惜,祖父和父亲一叶障目,仍然执迷不悟,一意?孤行。

看似大哥被陛下软禁起?来,实则是在保护他,陛下对大哥终究还是有?情?的,这份情?谊源自年少?时的伴读生涯,难能可贵的相伴,陛下是个重情?的人,对大哥,对逄斯年,甚至对楚瑀,皆如此。

可这些人中,都不及摄政王。

陛下重情?,最重的还是摄政王,对伴读是宽容,是亲近,是信任。对摄政王是依赖,是相伴,是爱慕。

他们终究都比不过摄政王。

那他呢?

慕飞扬低下了头,他谁都比不过,连爱慕都不敢泄露半分,既然连肖想都是奢望,那就安心陪在她身?边,做个纯臣吧。

晋国公府的未来,以后就由他掌握吧。

慕飞扬看着擂台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

南宫月将逄斯年打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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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在他一声声的求饶中,才松了手。出了一身?汗,心中畅快了不少?。

慕飞扬急忙递给她一块帕子,南宫月却挥开?了。

汀兰领着宫人端着水盆,拿着湿帕子,伺候南宫月洗手漱口,喝茶。

逄斯年也跟着凑过来洗手,被汀兰瞪了一眼,逄斯年厚着脸皮糊弄过去了。

南宫月心情?好,没有?计较,也无?法计较,逄斯年还像小时候那样?,混不吝的,脸皮贼厚。

“陛下有?没有?心情?好一些?”逄斯年凑到?南宫月身?旁问。

“谁说寡人心情?不好了?你又找打。”南宫月橫了他一眼。

“臣该打,不若我?们去小酌几杯,臣今日拿了一坛千里醉。”逄斯年趁热打铁。

千里醉?南宫月心思?一晃,忽然想到?了若水河畔,烟花下的那个吻来。那时她撒娇说赵宴礼欠他一顿千里醉。

“喝,不醉不归!”南宫月豪气万丈,去他的烟花吧,寡人不要了。

让人在清风轩里面摆了酒菜,逄斯年和慕飞扬陪着坐在了下首,南宫月果?真应诺了不醉不归,在和逄斯年频频举杯下,她很快就醉了。

慕飞扬有?心阻拦,却阻挡不住,见无?法劝解,只好早早退下了,转身?去了重华宫,今日午后得了消息,摄政王返回?重华宫了。

南宫月是醉了,可大脑却异常清醒,看着趴在桌子上已经醉得人事不知的逄斯年,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逄斯年什么都好,就是酒量太差,沾酒就醉。

命人将逄斯年送走,她跌跌撞撞起?身?,由齐公公扶着坐上轿辇。

南宫月闭上眼睛,揉着晕晕沉沉的太阳穴,这时候赵宴礼的影子慢慢爬上了心头,一会是他揽着她说着悄悄话,一会又将她抵在书案上吻着她,一会又见精壮的身?躯覆住她,与她十指紧扣。

她的呼吸是他,她的齿间是他。

赵宴礼一举一动塞满了她的心,南宫月胸闷气短,眼角忽然滚落一滴泪,她恍若未知,任由那丝酸涩在心中蔓延,痛彻心扉。

“何人拦驾?”侍卫抽出了刀。

轿辇忽然一顿,南宫月睁开?了眼睛。

真相

且说慕飞扬拦不住南宫月和逄斯年豪饮,他?怕出事,又?想到自己?的打算,出了清风轩直奔重华宫。

重华宫内灯火通明,赵宴礼刚从地牢里出来,换下血衣,一遍一遍地洗着手上的血渍。

章武瞧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心中不忍,“主子?,您已经三日未合眼?了,王府中的事情?既已了结,今日就早些休息吧。”

他家王爷上元节那日回府后,连夜审问王府一干侍从,将守卫和侍从全部换了一遍,女眷也软禁在后院,才得知是赵夫人纵容方家母女出的府。

他?们立刻兵分两路,一路追查方姑娘出府后都见了什么人,缘何知道?王爷的去处,另一路拷打赵奢,逼问当年之事。

赵奢装疯卖傻,不肯吐露半句,还?胡搅蛮缠一直大喊大叫。

赵勋礼却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世家子?弟没受过?苦,又?因中毒以解药为引,没抗过?十鞭,便将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可惜,赵勋礼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再深的谋算他?是不知情?的。

赵夫人被单独关了一间,只道?出方家母女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其他?一概不知。

他?们查了三日,方家母女是年底到达的京都,在客栈盘桓了数日,过?了年才进的王府。赵奢平时那么谨小慎微的人,竟然凭借一条宫绦让人进了府,安置在紧靠着王爷居所的偏院里。

偏院后面是后罩房,侧面紧挨着后门。

若说赵奢不知道?方姑娘的来历和目的,章武是不信的。方姑娘来京都,定然是背后有心之人的谋划。

还?有方姑娘的身孕,若不是那日被当众拆穿,怕就?是留给王爷的后招,逼婚不成,就?以坏了王爷的骨肉要挟,必要的时候她还?会一尸两命,栽赃给王爷。

为的不就?是离间王爷和陛下,方家姑娘就?是一局死棋,背后之人的用?心极其狠毒险恶。

好在,抓住了一个人,总算问出了有用?的消息,而所有线索皆指向——尚书令楚瑀。

章武脑海中闪过?那个一袭青色官袍,总是挂着温润笑容的尚书令,握紧了拳头,没想到那个光风霁月的人,背后居然有那么歹毒的心思。

赵宴礼接过?帕子?擦手,状似不经意地问:“陛下还?未出凤栖宫吗?”

“回主子?,陛下掌灯时分拿着刀去了校场,逄小将军和慕侍书随侍在侧,陛下好似在擂台上将逄小将军揍了一顿。”章武说。

赵宴礼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逄斯年应是故意输给南宫月的,南宫月心高气傲,估计看出来了,才揍了他?一顿。

章武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干什么?”赵宴礼问。

章武低下了头,还?是如实禀告道?:“陛下和逄小将军对擂前,小将军他?……自己?扯开?了衣服……”

赵宴礼倏忽变了脸色。

章武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气声。

许久,听到了一句冷淡的话,“知道?了。”

章武屏住的那口气,方能顺畅了。

“你去廷尉府盯着方家母女,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另外,盯着楚瑀,他?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章武恭敬道?:“楚大人这几日都在宫中值守,凤栖宫他?也求见过?,陛下没允。在御花园和瑶华公主说了几句话,随后去了一趟宁寿宫,待了大约半个时辰方出来。”

赵宴礼目光一冷,“宁寿宫?萧氏还?在闹腾?”

“是,太医署的医案上显示,萧氏受伤后,伤口一直未愈,恐怕时日无多了。”章武回道?。

赵宴礼眉头紧蹙,楚瑀无缘无故为何见萧氏?

皇室宗亲压着这桩丑事,南宫月本欲等?着开?衙将她和萧家的事一并?处置了,两项并?案,端看南宫月想不想遮掩了。

经过?方家母女的事,楚瑀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可南宫月极其信任他?,视他?为兄长,眼?下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实在难办。

正在这时候,慕飞扬求见。

……

且说南宫月深夜回宫,忽然被人拦驾。

抬眸看到了宁寿宫三个大字,原来御驾从宁寿宫门前经过?的啊!

南宫月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去凤栖宫那么多条路,为何偏偏选择走这条?她身边定有人有意无意间,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在离宫时,她也有这种感觉,这人离她非常近,应是她亲近的人,她曾经查过?一遍自己?身边的人,眼?下跟在自己?身边的只有齐福和汀兰……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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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她身边的人,能安排人窥视她的还?有赵宴礼,不,不是他?。

南宫月心中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目光再次扫过?一脸平和的齐公公,还?有低着头的汀兰。

齐公公最会揣摩南宫月的心思,目光也跟着瞥向了汀兰,随即精光一闪。

南宫月掐住手心,勉强让自己?冷静,抬眸看向拦驾之人。

就?见一个身穿浅绿宫裙的宫人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奴婢是宁寿宫伺候的二等?宫人妙云,太皇太后这几日身上不好了,一直吵着见陛下最后一面,奴婢求见无果?,恰巧见到御驾行到了此处,这才斗胆拦驾,还?请陛下责罚。”

南宫月坐直了身子?,望着妙云沉默不语,萧氏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竟还?有忠心耿耿的仆从?或者妙云衷心的另有其人?

齐公公闻言凑到御驾前,低声道?:“陛下这几日谁都不见,奴婢就?将人全部打发了,宁寿宫来请见过?两回,奴婢斗胆驳了回去,还?请陛下责罚。”

南宫月抬手,由?齐公公扶着下了车驾。

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妙云,道?:“胆敢拦截御驾者,拖去暴室行刑,堵住嘴,且饶她一命。”别打死了,无法问话。

妙云吓得立刻瘫在了地上,不是说陛下性子?温和,自己?这么求情?不会被责罚吗?

侍卫却没有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堵上她的嘴,将她像拖一个死人一样拖走了。

汀兰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被时刻关注汀兰的齐公公发现了。

宁寿宫的院子?一如往常,只是服侍的人少了,显得冷清荒芜了许多。

寝殿内萧氏躺在床上,小声地哼哼,像是忍着疼痛一般,咬着牙,皱着眉,脸色灰白,形容枯槁,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齐公公搬来一个圈椅,南宫月抚着头坐定,一言不发地望着萧氏。

才几日未见,萧氏竟这般模样了。

“你来了,”萧氏挣扎着坐了起来。

寿宴那日她胳膊上受了剑伤,又?被南宫月软禁在此,陆陆续续听说萧府全部下了大狱,她焉能不恼恨,可一朝沦为阶下囚,哪有翻身的道?理,连身上的伤,太医都敷衍着不给治,任由?创口发脓溃烂,引发她的旧疾,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是我看走了眼?,看似软弱可期的你,也能有如此周全的谋划,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哀家的?”萧氏问。

“皇祖母过?奖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寡人忘记了日子?,大约是从寡人提议被频频驳回的时候吧,身为大雍的国君,怎可受制于人!”

南宫月一字一顿道?:“这便罢了,皇祖母不该一边想着培养安平,一边还?想着寡人能给你们萧家生个皇子?,萧家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萧氏闻言哈哈大笑,然后又?斯哈着捂住了胳膊,仿佛笑声能牵动她的伤口一般。

“身为女郎,你终究是要嫁人生子?的,不是我萧家朗,就?是慕家朗,还?能是赵家郎君不成?”萧氏嗤笑道?。

南宫月眸底微冷,望向萧氏的眼?神带了厉色。

萧氏不以为意,“不管是哪家的郎君,皇子?终究是有另一族的血脉,既如此,我萧家有何不可?只因为我萧家是东陵人吗?”

南宫月嫌恶道?:“这无关是哪里的人,再说,你是东陵侯嫡女萧锦吗?怕是连你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吧?鸠占鹊巢那么多年,你安心吗?”

“我是谁,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帝王的宠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你以为你祖父不知我的来历吗?你以为凭借我一人之力,就?能掩盖身份吗?这都是你们南宫家的错。”

“你祖父灭东陵将我强抢进了这座牢笼,是你祖父为了给我一个身份,硬是让我姓了萧。我本来有一门极好的婚事,有情?投意合的情?郎,是你祖父……我厌恶你们南宫氏,是你们毁了我一生。”

南宫月不愿意看她愤恨的嘴脸,将头扭向了窗外,外面灯影摇晃,好似有人走过?。

“你今日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南宫月问。

萧氏露出一抹诡异的笑,“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思我还?是知道?的,你不喜欢萧三郎,所以才设计抄了我们萧家满门的吧?南宫月你真狠,比你祖父还?狠心。”

南宫月蹙眉,没有说话。

“你一方面与我周旋拖延选凤君的日期,一边暗自物色人选,你看着昔日的伴读慕家大朗,性格温顺好拿捏,便想用?晋国公府慕家对抗我们萧家,将慕凌风当成了靶子?。”

“你以为晋国公那老贼不知吗?想必他?一清二楚,眼?下你又?要出尔反尔,弃了慕大郎,晋国公岂能不恨?”

“想必晋国公这会子?正磨刀子?呢,已经两次负了他?们慕家,这一点你和你父皇还?真是一脉相承。你父皇当初为了问鼎国君之位,拉拢晋国公,对晋国公的嫡女百般呵护,一朝立为太子?又?将她弃之不顾,转而娶了你母后,可怜慕家女郎因此大病一场去了,晋国公痛失爱女,焉能不恨?”

“而今,他?的嫡孙,又?被你辜负了,哈哈哈,我若是晋国公早就?起兵谋反了。”

南宫月心中一凛,原来那日书房里晋国公说的“南宫家欠下的,由?她南宫月还?”是这个意思。

她当初是准备立慕凌风为凤君的,如果?没有在他?冠礼上撞破他?和清宁郡主,想必他?们已经大婚了。

想到离宫中慕凌风那消瘦的身影,她不觉捏住了手心。

萧氏见南宫月沉默,自觉说到了她心上,趁机道?:“你以为跳过?了慕家,抱住了赵宴礼的大腿就?高枕无忧了吗?真正狠的还?是安南王府,这个大雍最大的藩王,经过?你们南宫家几代人的打压,终于气数尽了,赵奢心无大志,只一心想着承袭爵位好安枕无忧做个闲散富贵的王爷,可他?没有那个命。”

“他?自己?嫡亲的弟弟比他?优秀比他?能干,又?得了先帝的赏识,官拜大将军,实权在握,反观他?谨小慎微也讨不了老安南王的心,他?以为自己?请封世子?无望,便心生毒计,谋害了亲弟。”

“他?是恶毒,殊不知更恶毒的是你们南宫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你的好祖父,故意扣着请封世子?的折子?,又?将赵乾安排到你父皇身边,离间他?们兄弟、父子?之间的感情?。”

“凭赵奢派人去西戎,就?能杀得了赵乾吗?不,是你父皇,是你父皇推波助澜杀了赵乾。”

“赵宴礼岂能与杀父仇人的女儿成亲,你和他?终究是不可能的,赵宴礼迟早有一天?得知这个消息,你猜,他?会不会杀你报仇,灭了你们南宫家的江山?”

萧氏说完哈哈大笑不止,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只管自己?痛快。

南宫月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慌张,她站起了身,只淡淡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萧氏一愣,声嘶力竭起来,“南宫月,你们南宫家作的孽,都会报复在你身上,你看你们南宫家后继有人了吗?早就?绝了后,这都是你们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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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私德有亏,上苍的惩罚。南宫月我诅咒你,你一生也无法得到真正的……”

“住口!”

窗外人影一闪,一颗石子?嗖的一声,投进了萧氏的嘴里。

萧氏喉咙顿时卡住,想要诅咒的话,戛然而止。

立君

窗外人?影一闪,赵宴礼飞身进来。

萧氏从喉咙里抠出石子,呕出一口血水,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赵宴礼,大喊大叫道:“你来得正好,还不知南宫月如何将你玩弄在股掌之间吧?又认贼作父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着有朝一日……啊!”

南宫月脸色一白,几乎站立不稳。

赵宴礼未等萧氏说?完,一记手刀下去,将她敲晕了过去。他很想一刀结果了萧氏,可若是现在就杀了她,那就太便宜她了。

萧氏在后宫这么多年,残害皇嗣,毒杀先太后,搅动风云,祸乱朝纲,其罪名多到?数不胜数,不能就这么死了。

更重要的是,赵宴礼还没有从她嘴里撬出章德皇后的死因。

世人?只知道章德皇后因生南宫月时难产,伤了元气,从此缠绵病榻直至薨逝的,而当初章德皇后难产的罪魁祸首,是他赵宴礼养的一只细犬。

赵宴礼愧疚多年,直到?大长?公主?查先太后死因时,发现了其中端倪。先太后、先帝以及章德皇后,缠绵病榻时,都曾服用过一味文殊子,这味药只有东陵才有。

他心中背负了多年包袱,终于可以放下,在萧氏没有亲口承认谋害章德皇后之前,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松死去。

可恨萧氏临死前还能离间他和南宫月,而且精准拿捏他们的软肋。

南宫月敏感多疑,对他从来都是防备大于信任,萧氏今日?这番话,更加难以亲近她,更遑论得到?她的心了。

“般般,萧氏的话……”赵宴礼转身看向南宫月,想?伸手去拉她的手。

南宫月却后退了一步,目光沉沉望了一眼赵宴礼,一句话未说?,转身就往外走。

“般般,”赵宴礼惶恐地喊了一句。

南宫月脚步顿住,淡淡道了一句“莫跟来”,扶着齐公公的手,踉踉跄跄走出了宁寿宫。

赵宴礼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悲苦,久久未动。

“楚瑀,楚瑀!”赵宴礼一拳砸在了桌案上?,真?想?一拳砸碎了他。

要不是慕飞扬去重华宫禀报南宫月喝醉了,他不会循迹来看看,就不会知道她来了宁寿宫,就不会知道萧氏还能道出这么癫狂的话。

楚瑀为了离间他们的感情,无所不用其极,连萧氏都能为他所用,当真?是好谋算。

……

南宫月弃了轿辇,冷风一吹,萧氏的话一遍遍回荡在耳边。

萧氏骂她心狠,骂她为了不嫁给萧家三郎,设计抄了萧家,骂她背信弃义,利用了慕家。还有赵家,骂她为了权势,攀扯上?赵宴礼。

她是这样的人?吗?

南宫月自嘲一笑,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赵宴礼全都听了去。

赵宴礼大约不知道她有这么龌龊的心思吧,她当初不就是抱着蓄意勾引他的想?法吗?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南宫月跌跌撞撞走向明堂,跪在了蒲团上?,看着先帝和章德皇后的灵位,哀伤道:“父皇,母后,儿臣怎么办啊?儿臣喜欢上?了一个人?,可这人?……儿臣怕是得不到?了……”

上?次她来明堂祭告先祖,是要立慕凌风为凤君,如今呢?

她跪伏在蒲团上?,久久没有起身,她想?哭,心中哀伤至极,眼中却没有一滴泪。

从明堂出来,齐公公低声禀报道,“先前拦驾的妙云,行?刑时说?是授了摄政王的意,才拦驾的。今日?午后,楚大人?去过宁寿宫。”

楚瑀?南宫月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齐公公欲言又?止,见?南宫月兴致缺缺,便闭上?了嘴。

“有话直说?吧。”

“是,今日?拦驾这事,奴婢去查了随侍的所有人?,查到?了汀兰,陛下在清风轩饮酒时,汀兰曾见?了一人?,那人?是楚大人?的贴身随侍。”齐公公和盘托出。

南宫月怔忪良久,道了一句,“知道了。”

齐公公眼底闪过一丝不甘,补充了一句,“陛下有所不知,在离宫时,汀兰就时常夜入临仙阁。”

临仙阁是楚瑀当时的居所。

竟然真?的是楚瑀,南宫月心中一痛,她终究还是成了孤家寡人?,连她最信任的人?都成了她心上?的刀。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楚瑀,早在赵宴礼在北疆失踪的消息传回来时,他建议除掉赵宴礼;又?在出使北疆返回时,含糊其辞赵宴礼和北越公主?的关系;在阐福寺时,暗示赵宴礼调动了北军……

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南宫月信了楚瑀一次又?一次,却对赵宴礼,防了又?防,试了又?试。

回到?凤栖宫,发现安平公主?偏殿的灯还亮着。

南宫月挥手让宫人?都退下,走到?门口,就听到?安平公主?稚嫩的声音在背书。

“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①

南宫月一愣,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宣德殿中背书的样子,那时候赵宴礼给她讲解这句话,“……欲将取之,必先予之,汝爱人?,人?恒爱之。”

她默念着这句话,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书房里,拿出来早已?经拟好的立君诏书。

“……上?承祖制,下承宗庙,立凤君之位,以昭告天下——”

诏书中凤君的名讳一直空着。

南宫月手指落在空白处,脑海中闪过赵宴礼,楚瑀,慕凌风的身影……

早应该写上?的,宗正司一直催她早做决断,不能再?拖了,她需要一个凤君,这个人?可以无关朝局,可以无权无势,也?不必全心全意爱她,只要有这个人?即可。

如果不是自己?最爱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来人?,取玉玺和凤玉玺来。”

齐公公守在门口,心中一跳,急忙应是,抬脚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顿住,拐弯走向了另一条路,尽头赫然是重华宫。

……

南宫月拿出朱砂,执笔,犹豫再?三,在立君诏书上?写下一个慕字。

写完后顿笔,看着眼前的诏书,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莫非在前世,她也?曾一笔一画写下过这个姓氏?

慕凌风说?过,前世他被立了凤君的,兜兜转转还是他吗?

“陛下!”

门外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

南宫月执笔的手一颤,诏书上?朱砂划出一道刺眼的红。

门扉紧闭的寝殿突然洞开,赵宴礼手捧玺宝走了进来。

“还未开衙,陛下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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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用印,是为何……故……”

赵宴礼将玉玺和凤玺放在书案上?,看到?了立君诏书,亦看到?了那个醒目的“慕”字。

南宫月情不自禁站了起来,摩挲着毛杆,将脸转向了一旁。

“陛下为何不敢看我?”赵宴礼问,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南宫月咬了咬牙,这才看向他,“摄政王来得正好,寡人?正要下立君诏……”

却在看到?赵宴礼灰白的脸色,和湿蒙蒙的眼睛时,忽然止住了话。

“那臣来得还真?是时候,陛下要写谁的名字?是慕凌风,还是慕飞扬?”

南宫月垂眸看向被她划过一道红痕的诏书,咬住了唇。

“陛下似乎写错了字,”赵宴礼上?前,握住了南宫月的手,“臣教过陛下,握笔要指实掌虚,执笔在指,运笔在腕,跟着我来。”

赵宴礼右手执起南宫月的手,左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然后取朱砂,一点点涂去那个“慕”字,在一旁空白处,一笔一画地描上?“赵晏礼”三个字。

南宫月指尖打颤,毛笔滑落,被赵宴礼接住,指腹上?染上?了些许朱砂,红得似火。

她看着诏书上?鲜红的三个字,神摇魂荡。

“还请陛下治罪,”赵宴礼在她耳边哑声道。

南宫月直愣愣回身,再?看赵宴礼时,眼前已?经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赵宴礼抬手,将她咬进齿中的唇角拉了出来,唇上?便染上?了一点朱砂,红得妖冶。

他眼神幽暗如星河,倏然逼近,将人?抵在书案前,俯身吻向朱砂染红的唇。

“请陛下,治臣——”

“以下犯上?之罪。”

说?完,他再?也?没了顾忌,含住柔软的唇瓣,描摹着它的轮廓,任凭自己?的心意肆意妄为,只想?将眼前人?融进自己?的灵魂里。

南宫月的眼泪终于漫了出来,恍惚中伸手,却不敢抱他。

赵宴礼将她的眼泪一颗颗吮干,紧紧抱住她不放,沙哑着声音道,“你别哭,别哭。”

“你若不愿,若不愿……我……”他颤抖着声线,哽咽着说?不下去,埋首在南宫月的颈间,眼泪滑落,滚进了南宫月的衣领里,流淌进了南宫月的心里。

“陛下,可臣不想?放手。”他将她拥得更紧。

“陛下想?要权,想?要兵,想?要的臣都可以给,凤君亦是。”

“陛下的凤君只能是臣。”

“若陛下不愿,臣……就治臣以下犯上?之罪,诛杀了吧。”

“先帝将玉龙戒交到?臣手中时,已?经将陛下许给了臣,臣早已?将陛下视作臣之妻,若陛下不要了,那便杀了臣吧,臣无怨无悔。”

南宫月的眼泪汹涌而下,她颤颤巍巍将赵宴礼抱住,喃喃道:“你愿做我的凤君吗?放弃权势,只做南宫月的夫君,不做大雍的摄政王,你愿意吗?”

“我愿意,陛下信任我吗?”赵宴礼反问。

南宫月将他推离怀抱,抚着他的脸,抹去他眼角的泪,一字一顿道:“我愿意相信你,你不怕这是我的计谋吗?诱你放权的计谋?”

“臣甘之如饴!”

赵宴礼再?次吻向她。

他怎么会不知,这是她的美人?计呢?

早在她跟大长?公主?讨主?意时,他便知道了她的计谋。可他的陛下,这美人?计缘何行?到?一半,就中途放弃了呢?

赵晏礼重生之后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所谓权势,所谓地位,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南宫月想?要,可悉数拿去。

而他要的,从来都是帝台上?,那个蓄意诱惑他的龙袍美人?。

明知道她的亲近带着隐忍和讨好,可他心血养大的人?,哪怕她假意喜欢,也?要留在他身边,陪她入戏。

他布好棋局等着她自投罗网,却在执棋时,望进了那双潋滟的眸子,晃了他的眼,惑了他的心,便再?也?放不开手。

他心甘情愿,并为之甘之如饴。

“你,不许反悔。”南宫月哭道。

“绝不反悔。”赵宴礼承诺。

“好,重写诏书。”南宫月红着眼眶道。

“那臣为陛下盖玺。”赵宴礼亦红着眼睛附和。

少顷,立君诏书写就,赵宴礼执着南宫月的手将玉玺和凤玺盖上?,卷起放在锦盒中,依祖制在大朝会上?宣读。

后日?开衙,也?就是两日?后,赵宴礼就正式成为凤君,他手上?的权,也?将全部移交给南宫月。

“还要等两日?啊,”赵宴礼哝哝一句,看向南宫月的眼神异常炙热起来,抵着她的额头,“般般,我想?……”

南宫月脸颊发烫,小声道:“去,去里面,不能在这里……”

赵宴礼心中一喜,抱起她就往寝殿内走。

“今日?,我能不能留下,我已?经三日?未合眼了,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南宫月搂着他的脖颈轻声“嗯”了一声,赵宴礼脚下生风,迅速来到?了龙床前,落下了帷幔。

龙床四角的夜明珠发着光亮,将两人?照得清清楚楚。

“要不,把夜明珠放……放起来?”南宫月声如蚊蝇。

他们早已?圆房,可一到?这个时候,南宫月还是会害羞。

“好。”赵宴礼迅速将夜明珠摘下来,掖进了被子里。

帷幔内顿时昏暗一片,却也?能将人?分辨个模糊身影。

赵宴礼伸手抚向南宫月的脸,“般般,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吧?你是愿意的,对吗?”

“是的,我是愿意的,你是我的人?了,一辈子只能是我的人?,可不许你反悔。”

南宫月说?着勾住赵宴礼的腰带,将他拉向自己?,心中闪过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的话。

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哪有一味要求回报,不付出呢?

她的凤君,是与她携手风雨同舟的人?,她愿意为他付出,赌上?自己?全部身家,赌上?大雍的江山,来相信他。

窸窸窣窣除去衣物?,赵宴礼将她拥进怀里。

“般般,萧氏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先帝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将我接进宫抚养长?大。”

“我知道,”南宫月轻声道,“那你相信萧氏的话吗?我就是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将一切对我有利的人?和事,握在手中。”

“那不怪你般般,所处那个位置,不得不费心筹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个合格的国?君,是我眼中的骄傲。”

赵宴礼吻着她的额头,“我只是心疼你,从小就背负了江山之重,人?人?都看着你,你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可你也?是个女郎啊,那个恣意洒脱的小公主?,本?该无忧无虑长?大,择一个如玉夫君,过着游山玩水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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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夫君,你可以让我过上?游山玩水的日?子吗?等江山稳固了,我们去游山玩水好吗?”

赵宴礼因这声夫君,将南宫月卷起,覆了上?来。

“夫君定为娘子殚精竭力,想?去哪儿,我都随你去。”

帐钩晃动,压在被子里的夜明珠时明时暗,映照出起起伏伏的身影,交叠缠绵在一起。

满室都是低低的喘息声,和南宫月破碎的幽咽,如泉水叮咚,交织成人?间水.□□融,生死与共的绝美画卷。

疾风骤雨中,隐隐约约传出南宫月绵绵的颤音,“夫君,我们要个孩子吧。”

“好,”赵宴礼颤.动中低吼出了声。

两人?浑身湿透地拥在一起。

“你是爱我的吧,般般。”

“我爱你玉棠,非常爱,想?为你生一个孩子,我不想?再?喝你特意煮的参汤了。”

“我怕你年纪小,我怕……我宁肯不要孩子,也?要你。”

“我已?经十八了,不小了。”

南宫月说?着缠了上?来,“夫君,你努努力,我们早点要个孩子吧。”

赵宴礼掐住了她的腰。

“不行?,这次我要在上?面。”

……

今夜注定是无眠之夜,除了凤栖宫,还有官暑区值房中的楚瑀。

他打发走报信的人?,缓缓坐在椅子上?,望着夜色,莫可名状。

过了许久,打开案头那奏疏,奋笔疾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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