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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履
南宫月辞别大长公主?,在宣德殿心不在焉地待到了更鼓响起,才缓缓起身。
月色如水,给巍峨的宫殿披上了一层白纱。
南宫月心事重重下了轿撵。
朝中局势一直都是摄政王把控着,即使他人在北疆,朝中地位依然无法?撼动。
萧丞相用了两年?时间,总算撬动了一角,可赵宴礼一回来,又恢复了原样,朝中墙头草又集体倒向了赵宴礼。
萧丞相老?谋深算尚且不能与之抗衡,何?况是她啊。
父皇说过,赵宴礼能用则用,不用可杀。如今,她用也用完了,想杀可没那么容易。总觉得赵宴礼这次回来,好?似整个人都变了。
之前,他上朝处理政事非常勤勉。为何?这次回来,不再插手朝堂之事了?
对外说他重病需要好?生休养,可那日她去重华宫用膳,看他行动自如,已经大好?了的样子啊!
难道他故意为之?可目的何?在?
南宫月站在荷花池旁,对月兴叹。
齐公公最?会察言观色,“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老?奴虽不能帮到陛下,却可以陪陛下去摘星楼走走。”
南宫月默默点了点头,挥手让人都散了,只让一小队郎卫远远跟着。
齐公公亲自提了一盏宫灯,伴着南宫月顺着悠长的宫道,朝着摘星楼而去。
“齐福,寡人今日才听说,摄政王少时曾住在留庆殿,那是什么地方?”
“回陛下,留庆殿是长春宫的偏殿,与凤栖宫和奉天?殿紧挨着。后来就?空置下来,先帝原打算将长春宫和凤栖宫合并,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南宫月默然,凤栖宫一直以来都是皇后的正宫居所。六岁那年?,母后崩逝,父皇不再立后,而她也就?一直住在凤栖宫的偏殿里,直到她登基,才从?偏殿搬到了正殿。
相比历届帝王所居的奉天?殿,南宫月更喜欢住在凤栖宫中,这是她自小住到大的地方,到处都是她小时候痕迹,即便是太皇太后让她搬去奉天?殿,她也不肯。
长春宫以前并未住人,按照祖宗规矩,长春宫是留给贵妃的宫殿。父皇并不是多情的人,除了母后外,有位份的只有一位贤妃,和一位丽嫔。
将来她立了凤君,安排他住在哪个宫殿好?呢?
长春宫甚好?,等明年?开春以后,就?着人把长春宫和凤栖宫打通。
“摄政王以前住在离奉先殿最?近的留庆殿,父皇很是宠他吧?”南宫月又问。
齐福眼底精光闪过,“这个老?奴不知,老?奴第一次知道摄政王大名的时候,是皇后娘娘赏了他一只幼犬。后来这只幼犬长大后闯了大祸,惊着了有孕的皇后娘娘,动了胎气,这才艰难地诞下了陛下,皇后娘娘的身子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南宫月脚步顿住,昏暗中,眼神?一下变得幽深,直直地盯着齐公公的眼睛,像要从?中发现什么端倪一样。
齐福继续道:“经此一事,摄政王被罚去了上林苑,待了六年?,后被陛下调去了羽林卫,再后来就?掌管了羽林卫,统领三司。”
最?后成了人人敬畏的夜魔摄政王。
南宫月震惊的不是赵宴礼一步一步变大变强,而是他年?少时得到过母后的宠爱,而这份宠爱,又差点伤了母后和她。
……
摘星楼是皇宫东侧一座五层塔楼,因为她名字也含着一个月字,时常嚷嚷着父皇和母后陪她来此赏月数星星。
亲人悉数离去,如今成了孤家寡人,伤心难过时,也会躲在楼上哭。
记得登基之初,她躲在楼上冻得没了知觉,是赵宴礼找到了他,将她抱了回去……
南宫月慢慢爬上石阶,越往上走,越能感受到风的冷冽。
上到楼顶,凭栏远望,灯火交错,猎猎风声里,慢慢让自己的心沉下来。
她今日无心政事,怪只怪大长公主?那一套睡服摄政王的说辞,实在让她面红耳赤。
“这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吗,可以兵不血刃地稳住各方势力。”南宫月喃喃道。
可很快,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赵宴礼不会愿意的,那么骄傲的人,会甘心情愿待在后宫里,无所事事,一直等待君主?驾临宠幸吗?”
真?要诱惑赵宴礼?
想到赵宴礼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也不是不行!
上次在凤栖宫中,他们不是已经睡在一张床上了吗?尽管当时很慌乱,可心里并不讨厌不是吗?还?有,她不是还?经常梦到他吗?
想到自己曾经做的梦,南宫月缓缓吐出一口气,抓着玉石栏杆的手隐隐发白?。
那次梦魇过后,小舅舅给她特意调制了静心丸,就?很少梦到赵宴礼了。
可之前梦到他率领大军兵临城下,冷厉的眼神?朝她射来的那一箭,仍旧历历在目。
就?像现在,她站在寒风刺骨的城楼上,居高临下往下望,下面是黑压压的士兵,远处是巍峨的山峦。赵宴礼站在漆黑的天?幕下,与她遥遥相对。
胸口忽然一痛。
“谁?”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南宫月捂着胸口循声望去,一高大人影着黑色大氅站在拐角阴影处。
他眼神?犀利,眼尾似压着一丝愁绪,廊檐下的宫灯将他照得半明半暗。高大的身影一点点笼罩过来,迫人的气势也一寸寸逼近。
这场景既陌生又熟悉,这不就?是一箭将她心穿透,逼宫谋反的夜魔赵宴礼吗?
似梦似幻,南宫月恍惚了一下,脚踝一痛,跌坐在了地上。
“般般?”
赵宴礼大踏步上前,将南宫月扶了起来。
看着南宫月眼中噙着的水光,忙不迭地问:“哪里疼?崴着脚了吗?左脚吗?别动……”
说着将她抱起,快步向楼内走去。
南宫月挣扎了一下,没有躲开。
抬眸看向赵宴礼的侧脸,他神?情紧张,眉头轻蹙,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像是生气了?
记得小时候她躲在这里,被赵宴礼抱回去罚抄了十?遍宫规,还?冷了她一个月。
南宫月最?怕他生气时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总觉得他冷起来,怎么都暖不热。
楼内陈设简单,正北挂着一幅江南烟雨图,侧旁摆着蟠龙香鼎,正中两把太师椅,左右各六把圈椅由小几拼接在一起,靠窗下有一张矮榻,榻上铺着猩红的褥垫,其上摆着两个凤穿牡丹的云锦靠枕。
赵宴礼将南宫月安置在矮榻上,半蹲着将她的左脚抬起来,仔细查看。
“这里疼吗?这里呢?”他一边询问,一边脱了南宫月的鞋,露出鹅黄的罗袜来。
赵宴礼眸光微暗,隔着罗袜托着脚踝处轻轻扭动。
“嘶~这里疼。”南宫月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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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宴礼又确认了一遍,轻声道:“扭着了,骨头没事,回去让太医再瞧瞧。”
“嗯。”南宫月应和了一句,低头看着赵宴礼给她穿鞋。
记得第一次上朝时,或许因为紧张,她藏在龙袍下的一只脚不小心踢掉了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见这只龙履从?帝台上滚落下去,后排一个郎官当即笑出了声,她又羞又恼,面色涨红,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赵宴礼俯身捡起掉在他脚边的鞋,蹲在她身前,亲自给她穿好?。然后回身,眼底凝着阴冷寂寂的霜,将那个嘲笑她的郎官拉出去,以大不敬之罪,在太极殿外当着百官的面打得皮开肉绽。
感受到脚上的轻揉,低头看向一丝不苟的赵宴礼,好?像给她穿鞋袜是一件多么郑重的事情一样,这么冷的天?,他额头居然生出了细细的汗珠。
南宫月从?袖中抽出了锦帕。
恰好?,赵宴礼给她穿好?了鞋,抬起头,南宫月的帕子就?点到了他额头上。
赵宴礼身子微僵,手心攥起,青筋毕露,微微颤动,泄露了他的心思。
也就?一瞬间,他回过神?来,抬手按住了给他擦汗的柔荑。
那手柔若无骨,纤细修长,就?是指尖微微泛着凉意。
“我?来吧。”
赵宴礼一只手从?她手里接过锦帕,另一只手抓着南宫月的手问,“手怎么这么凉,冷吗?”
南宫月摇摇头,看赵宴礼认真?的眼神?,又点了点头。
赵宴礼抓着那双冰冷的手,包裹在自己手里,慢慢揉搓,放到唇边,哈了几口气,给她暖手。
解开自己的大氅,披在南宫月的身上,“陛下以后出来,还?是多穿一点吧,手炉呢?也没拿?齐福是怎么伺候的?”
南宫月急忙道:“我?是临时决定过来的,你别罚他们。”
赵宴礼将大氅给南宫月拢了拢,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空,回眸道,“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寂静的夜晚,空荡的大殿,交叠的影子。
赵宴礼半蹲着看向眼前人,一双潋滟的双眸,卷翘如蝶翼的睫毛,嫣红的嘴唇被贝齿轻轻咬了一角,娇弱无力一碰就?碎的模样,他握着她的手,忽然想要将时间拉长停留在这里。
南宫月站起身,左脚轻轻扭动了几下,有点酸痛,应该没什么大事。
“陛下还?是不要妄动得好?,上来,我?背你回去。”
赵宴礼说完,背着身子蹲了下去。
南宫月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才慢慢俯下了身子。
弥补
悠长?的宫道,赵宴礼背着南宫月缓缓走在石板地上?,摇曳的宫灯,将他们的影子拉扯得?忽长?忽短。
齐福跟着?廊卫远远缀在后面,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前方身影交叠一起的两?人,心里想着?要不要叮嘱廊卫一番,又想到陛下素有喜爱貌美郎君的传闻,目光又收了回来。
南宫月俯在赵宴礼的背上?,松松搂着?他的脖子,感受到他坚实有力的臂膀,沉稳有力的步伐,将脑袋垂在他的肩窝处,耳边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分?外宁静。
他的背很宽,很暖和。
身上?的大氅都是他的味道,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气,有种雪松的清冷感,淡淡的很好闻。
南宫月凑近又嗅了嗅,忍不住问?道:“小王叔,谁给你熏的衣服?这香气很好闻。”
赵宴礼的手不自觉收紧,脚步也慢了下来。偏过头,刚想说什么,唇角擦过她秀挺的鼻尖……
似有似无的触感,让他怔了一下,迅速扭回头,喉头滚了滚,声音略哑,“臣身边一直都是章平和章武伺候,陛下不记得?了吗?”
南宫月:……
她是问?他身边有什么人伺候吗?赵宴礼是不是会?错了她的意思??
刚想再问?,余光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南宫月略微抬起头,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发红的耳垂。
“小王叔,你耳朵冻红了,你冷吗?”
酥痒的触感,自耳旁散开,赵宴礼的脚步顿住,心里那?颗压抑的种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那?颗喷薄而出的绮念,僵硬地偏过头去,本?能地避开这么危险又暧昧的触碰,耳尖还似留有南宫月指尖的余温,大脑好似空白了一瞬。
他提议背她回去,就是自找罪受。
他背过她,抱过她,生病的时?候喂她吃药,打雷时?哄着?她睡觉,梦魇时?陪着?她到天亮,可那?都是她小时?候啊!
如今,她早就过了及笄,如花的脸庞美丽动人,趴在他背上?的身材也凹凸有致,温香柔软得?让人心猿意马。
她温热的呼吸缭绕在他脖颈上?,额前的碎发似有若无地轻抚着?他的脸颊,酥酥麻麻的痒意,令他不自觉想要靠近,想要索取,想将人揽在怀里,想要紧紧拥着?她。
偏偏她对此还一无所知,无心之?失的触碰,越发让他难耐。
……
南宫月察觉到他的闪躲避让,和他忽然?绷直的身体,手指一颤,讪讪收回手。
不高兴了呢,不喜欢自己触碰?
南宫月黯然?,又假装无事发生,重新趴好,将身上?的大氅收紧,将两?人都裹了起来。
想想不甘心,又附在赵宴礼耳边问?:“小王叔,你在北疆的时?候,有想我吗?”
赵宴礼的眼神穿过黑夜,想到在边疆的日日夜夜,每逢月圆登上?城楼眺望京都的方向,停顿一瞬,轻声嗯了一声。
似喟似叹,消散在风里。
南宫月好似没有听清,自顾自言道,“我时?常想念小王叔,还做梦梦见过呢。”
身下的人脚步一顿,南宫月继续道,“我梦见小王叔一身盔甲,骑着?高头大马,从北疆率领二十万大军驻扎在宫门?外……”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也像今天这样的夜里,我立在城楼上?,你在护城河畔,遥望间你搭弓射箭要来取我的命。”
“然?后呢?”赵宴礼停住脚步追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南宫月缓缓道,“我就醒了。”
“还梦见过什么?”
还有……南宫月突然?想到梦境里,他们还在床上?颠来倒去的画面,慌忙止住了话,低头咬着?唇,支支吾吾好一会?,才说没有了。
一席话,让赵宴礼想到前世那?个梦,梦里他并没有兵临城下,也并没有射杀她,她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她担心自己会?谋反,会?杀了她吗?
是因为坊间他不臣之?心的传言?
长?长?的宫道,交叠狭长?的影子,丝毫没有缱绻萎靡,有的是各怀心思?,他们青丝相缠,呼吸在耳,却难以消弭之?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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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阂。
赵宴礼心乱如麻,郑重道:“陛下放心,臣永远不会?伤害陛下。”
南宫月轻声嗯了一声,胳膊搂紧了赵宴礼,闭上?眼睛埋头在他脖颈处拱了拱,闷着?声音说:“我知道。”
是轻飘飘的一句我知道,而不是我相信。
赵宴礼步子一下乱了,深吸一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
南宫月没有发现他的变化,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梦里颠鸾倒凤的画面,又想到大长?公主附在她耳边说的那?些,令她面红耳赤的话,不禁细细品味起来。
如何才能用心,用身,来诱惑住一向冷清的赵宴礼呢?
“小王叔,前几日王太妃病重,寡人去了一趟府上?,命太医好生调养,最近她身子如何了?”
“祖母年纪大了,又到了冬季,只能将养着?,除了不大认人,其他都还好。”
说起祖母,南宫月进府那?次,赵宴礼就躲着?在隔壁稍间里听得?一清二楚,祖母问?她是不是自己的新妇,她可没有否认。
“姑祖母虽然?不认人,可盼着?你的心不是假的,她盼着?你早日成亲,拉着?我的手都当成……对了,我还收到了姑祖母赠的玉佩,放在了凤栖宫,明日我让齐福给你送去。”
“祖母给陛下的,陛下就收着?吧,就当是老人家的一点?心意。”
可这心意是给你新妇的啊?我拿着?算什么啊?南宫月腹诽。
当初为了打探消息,王老太妃又那?么热情,她不好拂了好意,才收下了。此后一连串的事情,将玉佩的事情就搁置了。
“那?我先保存着?,将来小王叔娶正妃的时?候,我再给王妃,可好?”
赵宴礼将环着?她腿的手拢了拢,未说好,也未说不好。
南宫月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眼睛一闭,直接问?道:“小王叔,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可有喜欢的人?”
问?完紧张地等着?答案,偷偷抬眼看赵宴礼的反应。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低头沉默,好似在认真?思?索。
南宫月看着?他俊逸的侧颜,突然?心跳加快,万一他有喜欢的人怎么办?那?她还诱不诱?
许久方听到他回,“陛下为何突然?问?这些?”
“不是、不是突然?。”南宫月心虚起来,“不是说北越公主要来,想着?我幼时?破坏了小王叔的姻缘,对王太妃多有愧疚,想着?小王叔要是有喜欢的人,寡人可以赐婚,成就一段佳缘,弥补我当年的无心之?失。”
“哦?无心之?失,”赵宴礼声音压得?很低,“陛下当真?想弥补臣的婚事?”
南宫月不住点?头,又想起赵宴礼看不到,保证道:“只要寡人能做到,定当弥补。”
“好,”赵宴礼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与公,天下初定,百业待兴,北越刚刚收复,臣暂未娶妻的打算。与私,长?辈的婚事,陛下就不要过问?了。陛下说的弥补,且先存着?吧。”
南宫月颓然?,赵宴礼还摆出长?辈的款来了。什么长?辈,他姓赵,可不是她南宫氏的长?辈。她是大雍国主,她说不是就不是,哼!
她心里叹气,赵宴礼一点?口风不漏,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郎,他都二十三了,这个年纪在世家里,早就娶妻生子,孩子满地跑了。
他怎么可能没有喜欢的人呢?明日悄悄找人去打探一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就是大长?公主说的用心吧?
然?后再打探一下他的喜好,他惯常喜欢吃的、用的,这些他们相处了四年,她都没有留意,以前她可真?是粗心啊!
……
一路走到了凤栖宫门?口,赵宴礼沉了一路的话,终于问?出了口,
“宗正司今日送来一份折子,商议陛下立选凤君一事,不知陛下有何打算。臣听说陛下专门?为貌美的小郎君将西?苑辟出来,是打算从他们之?中择选入宫吗?”
南宫月一听这话,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跳着?脚急忙否认:“哪有什么小郎君,没有的事,简直胡说八道。”
南宫月急得?脸通红,她喜欢貌美小郎君的传闻,还真?是人人信以为真?了。开什么玩笑,她这边刚想引诱赵宴礼,可不能让他误会?了。
赵宴礼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南宫月,眼神低垂,俯身望着?南宫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真?的吗?”
南宫月咬着?唇道:“真?的。”
“陛下不必惊慌,臣并未有其他意思?,陛下早过了及笄之?年,立君纳卿之?事,早该提上?来了。西?苑那?些郎君,陛下要是觉得?合适,选作侍卿或者选侍都可以,只要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奉常和宗正那?边同意就行。”
南宫月急忙摆手,“不不不,小王叔你误会?了,西?苑那?些人,都是寡人在宣德殿的侍中,个个都像木头一样,很是无趣,寡人不可能选他们进宫的。”
“哦?”赵宴的手不自觉用力,将南宫月拉至身前,“西?苑的人不行,那?宫外呢?比如晋国公府大公子慕凌风?逄家小将军逄斯年?或者是陛下最信重的尚书令楚大人?”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赵宴礼的眼神好似淬了冰,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地压过来,随着?一连串的问?话,逼向南宫月。
阻止
南宫月不由得怔住,屏住呼吸,讷讷不知如何作答。
是了,他是摄政王,凤君的人选关乎他的立场。
她确实认真考虑过这几个人选,只要不是萧家?儿郎,对她衷心好拿捏的,她都考虑过。
赵宴礼看?南宫月愣住,红唇紧咬不发一言的样子,心又往下沉了沉。双手松开她,不自觉握成了拳。
自嘲地想?,她果然在意这几?个人?。
他下午收到晋国公府的帖子,邀他参加后日慕凌风的冠礼,方知道南宫月居然也?会去参加。
陛下如果出现在冠礼上,三公九卿会怎么?想??那?么?凤君的人?选还会是别?人?吗?
他与晋国公府并无私交,碍于姑母是晋国公世子夫人?,慕凌风又是自己的表弟。所以,晋国公府也?给?他下了帖子,或许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重?来一回,他逃过凌渡关,冒着九死?一生回到天都,南宫月还是选了慕凌风,难道他又错过了吗?
胸口忽然隐隐作痛,他退开几?步,努力压下身体?的不适。
随着赵宴礼的退后,南宫月心底一种异样的感觉一晃而过,想?抓住时,就看?到赵宴礼向她行了一礼。
“陛下,这几?人?中,楚太傅迂腐古板,定会阻挠陛下立楚大人?,以楚大人?的为人?,也?不会自请废黜宗族姓氏入宫。逄小将军文韬武略,是难得的将才,只是眼下涉世未深,太过招摇跋扈,在京都尚且难以自保,更遑论?入后宫辅政陛下,至于慕凌风……”
他猛然咳嗽了起来,一声一声,胸口更是如针扎般疼,眼圈开始泛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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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月急忙上前扶住他,轻拍着他的背,眼中满是担忧,直到赵宴礼渐渐止住了咳,她的手仍旧抓着他的胳膊,关切道:“你的伤还没好吗?”
又顺着胳膊抓住了他的手,“手这么?冷,还将大氅给?我,是不是刚刚吹了冷风,快披上大氅,早些回去吧。”
赵宴礼阻止了南宫月脱大氅的动作,顺势回握住南宫月的手,红着眼睛,哑着声音说:“那?慕凌风……”
南宫月打断了他的话,“我都知道,我会考虑的。算起来,晋国公府和安南王府还是姻亲,后日是他的冠礼,我正打算去……”
“不可!”赵宴礼立刻阻止道。
……
冬风凛冽,天空阴沉沉的,似要降雪。
大街上人?烟稀少,偶尔走过一两个行人?,也?都行色匆匆,恨不得将头脸全部缩到衣服领子里。
晋国公府门?口却热闹非凡,门?口小厮穿着的崭新的衣袍,笑容满面地招呼着来往的马车。
慕凌风一袭缁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热情地和进府的宾客打着招呼,眼神却时不时往街道尽头瞧。
眼看?吉时到了,宫里还没有传来消息。
同?样在大门?口迎接宾客的晋国公世子慕襄,转眼瞧了一眼儿子,低声问?:“你不说陛下要来吗?人?呢?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确定陛下会来?没听错?”
慕凌风收回还在眺望的目光,面对父亲那?张阴沉的脸,嗫嚅着欲言又止。
“行了,时辰差不多了,回去吧,宾客都到了,再等下去就闹笑话了。”慕襄说完,哼了一声,一甩衣袖就往府里走。
慕凌风僵在门?口,犹豫再三,只好垂头跟在父亲身后,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回头张望。
后院花厅内,世子夫人?赵玉一身绯罗蹙金华服,簪着彩凤赤金头面,脸上抹着一层厚厚的脂粉,将眼下的青影勉强遮盖住,嘴角挂着笑意,隐约能见当年的冷傲。
她坐在正厅,招待着左右公卿世家?的夫人?小姐们,心里却暗暗着急。
两年前她被责回涿州老家?,京都的夫人?们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她。今日长子冠礼,如果陛下来了,看?那?些长舌妇们以后怎么?巴结她!
眼看?时辰快到了,她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匆匆出了花厅。
坐在对面的丞相夫人?田氏,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心里嗤笑,还盼着陛下能来?真是不自量力。
昨夜要不是听说陛下会来,她才不会参加一个世孙的冠礼。
她和赵玉同?是京城贵女,只不过她出身侯府,处处被出身王府的赵玉压一头,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晋国公府日渐没落,老国公年迈不理事,晋国公世子整日只知道饮酒作乐,赵玉虽是世子夫人?,却不得世子敬重?,偏宠府中贵妾和庶子,更因此被贬斥去了涿州。
她在背后不知道笑话了赵玉多久,出身好又怎么?样,没有夫君的宠爱,照样什么?都不是。
想?当初她还为不能嫁给?晋国公世子气恼过,如今想?想?,幸好自己没有嫁,慕襄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处,论?权势,连自己夫君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还肖想?陛下能来?晋国公府凭什么??就凭慕凌风那?张脸?
田氏心里愤愤不平。
宫里选凤君须得过太皇太后那?一关,可不是凭借脸长得好看?。而且,凤君只能是她儿三郎的,他们慕家?休想?!
田夫人?眼神一瞥,正好看?到坐在下首绞着帕子,频频向外张望的三小姐慕晴,随即眼神一亮,开口道:“这是府里的三小姐吧,涿州的风水真养人?,三小姐花容月貌,身段玲珑,真随了世子夫人?的容貌,这么?可心的人?,可许了人?家??”
慕晴和慕凌风是双胞胎,今日也?是她十八岁的生辰,因兄长的冠礼,她的生辰就不被提起了。
按照大雍的习俗,女郎一般在及笄时议亲,即便有特?殊情况,也?不会拖到十八不嫁,慕晴却至今未有婚配。
这都怪赵玉当年太挑剔,世家?公子被她挑了个遍,也?没有看?得上的,又在涿州待了两年,又不肯将她留在涿州嫁人?,一来二去,才将她的婚事耽搁至今。
田夫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赵玉也?不是好相与的,冷声回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桩旧事来,那?年赏花宴上,也?不知是谁,恨嫁到躲在假山上偷看?郎君。”
说完,还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眼神看?向田夫人?,看?她面红耳赤正要发作之时,立刻又接着道:“我家?晴儿得法华寺了尘大师批语命格贵重?,须得十八方能议亲,况且陛下尚未议亲,吾等还是谨慎些才好,田夫人?不懂规矩,可不能乱说。”
大雍开国之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成年皇子公主到了议亲年纪,各大世家?须等到皇子公主议亲后方能议亲。
这条规矩后来被御史上奏,闹得沸沸扬扬,其后虽没有明令禁止,但各世家?也?没有再遵照这个规矩行事,曾有不想?被选作皇子妃的,私下里议亲成亲的大有人?在,国君也?不再因此治罪,现在知道这个规矩的,大概只有皇室和宗亲了。
田夫人?被赵玉驳得哑口无言,气得脸都在发抖。
这时候刚刚出去打探消息的侍从回来,附耳在世子夫人?低语了几?句。
赵玉闻言脸色一沉,又装着若无其事道:“吉时已到,请大家?移步东房观礼。”
田夫人?一甩衣袖,率先出了花厅。
慕晴走在后面,挽住赵夫人?的胳膊,低声问?:“母亲,王爷没来吗?”
赵夫人?四周看?了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小声说:“可能是被政事绊住了脚,他答应会来,就一定会来的,放心吧。倒是你,不要将心思都摆在脸上,欲擒故纵知不知道,之前教你的都记住了?”
慕晴红着脸点了点头,今天等表哥来,定要成事。
……
南宫月此时正坐在赵宴礼的马车上,刚刚驶出宫门?。
她一身月白撒花交领宫装,梳着宫中发髻,双手交叠跪坐在赵宴礼身旁,一副宫中侍女的模样。
“看?我像不像?汀兰专门?给?我找的衣服,紫桑专门?为我易的容,能看?出破绽吗?”
南宫月仰着头望着赵宴礼,像是等着夸赞的孩童,眼中满是雀跃。
她很少作女装打扮,今日这身宫妆更是新鲜,扮作小宫女让她随心所欲了不少。
“不像。”赵宴礼干脆道。
哪有宫女肤白如玉,腮若胭脂,唇如点绛的,即便扮作宫女,穿着最朴素无华的衣服,画着最清淡的妆,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哪里不像了?我看?着和彩蝶一般无二啊?”
被点名的小宫女彩蝶,急忙压低身子,跪在一旁,不敢抬头。
她拉住赵宴礼的袖袍,声音软糯,尾音轻轻上扬,不似在宫中那?般故意沉着声音说话,女儿家?的娇态便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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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宴礼垂眸,眼神落在那?双纤纤素手上,“侍女不会扯本?王的衣服,也?不会自称我。”
“哼!”
南宫月甩开他的衣袖,“还不是你说的,不让我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去,我就是想?凑凑热闹,慕凌风说三公九卿家?的郎君都会参加,我先认认我们大雍的青年才俊们。”
认完好选进宫吗?赵宴礼在心里想?,她喜爱貌美小郎君的传闻不是假的吗?
如果自己没有回来,南宫月是不是就大大方方参加慕凌风的冠礼了?所以才在不久后就将婚事定下,册立凤君的旨意是不是也?在这次冠礼上敲定的?
赵宴礼看?了一眼兀自生气的南宫月,拉住了她的手,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一次,他定不会让萧氏得逞。
南宫月气鼓鼓地回头,就看?到赵宴礼专注地望着她,他一贯凌厉的眼眸此刻却似春风化雨,朦朦胧胧罩着水雾,情深灼灼令人?不自觉迷失其中。
阿南
马车停在了晋国公府门口?,赵宴礼拉过南宫月的手说道:“待会进去见机行事?,切勿让人发现身份,里面一些朝臣大多没见过你身着女装,即便认出来,他们也不敢贸然出声,你只要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就好。”
南宫月点点头,刚要起身,又被赵宴礼拉住。
疑惑间,只见赵宴礼抬手,将她的发簪扶正,又?拿指腹将她的口脂轻轻抹匀……
南宫月迷糊着下了马车,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嘴唇,仿佛上面还残留着赵宴礼的余温,双唇又情不自禁地悄悄抿了好几下。
不是,赵宴礼为何那样做啊?
“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