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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父子局

◎小俞总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谁也没想到秦星羽会在星期一的下午,独自跑去自家的画堂传媒。

那天下午,原本是安辰陪着秦星羽,只不过有个商务合作的洽谈,甲方那边临时改期,改在了今天,而时川他们又被派出去干其它跑腿的工作了。

于是安大经纪只得让庄晏晏,开着公司的商务车,到秦星羽的别墅外面去盯俩小时。

确切的说,是监控自家艺人不许乱跑。

庄晏晏本不在陪伴秦星羽的工作人员名单里,也没有什么工作内容需要和对方直接接触,毕竟她只是安辰的助理。

无论哪一家的饭圈,对于女员工和艺人的接触,都多多少少有些介意,因而秦星羽团队的女孩子们,基本都是从事宣发策划类的工作,不负责他的日常生活。

午后晴空万里,阳光不烈。庄大小姐一如既往地懂分寸、知进退,将公司的七座奔驰商务车停在秦星羽的家门口,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在安辰回来前,盯着秦星羽可别单独出门。

彼时秦星羽站在自家客厅,那面掩上了半扇的落地窗帘后,看见这辆车了,也知道今天车里坐的是谁。

对于庄晏晏的身份,他一清二楚。

也幸好今天来的是庄晏晏,如若是安辰、韦盛,哪怕是时川,谁也不可能任由他出去找他父亲,多半这会儿早就进他家门了。

还是庄大小姐更好忽悠一些。

秦星羽虽然没有什么忽悠女孩子的经验,但他知道庄大小姐喜欢什么。

庄大小姐喜欢他。

下午两点钟刚过,他穿了身墨蓝长风衣,深色牛仔裤,薄板鞋,拎了个手机,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简简单单就如同一个寻常出门的大学生。

从院子里出来时,还特意浅笑着轻敲了敲庄晏晏那黑色商务车的车窗。

庄大小姐惊呆了,确切的说,是心里那根本就蠢蠢欲动的弦,被撩拨得惊天动地。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偶像,不仅从面前近距离走过,还特意来敲了自己的车窗?!

秦星羽撩完就跑,敲了车窗后一秒钟也没多做停留,而是转身去向自家的车库。

庄晏晏愣了好一会功夫,下车一路小跑追上去了。

“羽哥,你……你要去哪啊?”她可没忘了今天自己的工作。

秦星羽不回答,当然他也没办法说话,而是一声不响地走向自己那辆白色保时捷轿车,还绅士地为对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庄晏晏立时心中一片空白,心花怒放,百爪挠心,七上八下,心里那只小鹿乱撞,撞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坐上自己偶像的副驾?不枉她多年追星人生巅峰!

几乎是大脑宕机地坐上了秦星羽的副驾,紧接着秦星羽绕到另一侧,一声不响地开门上车。

他要去他父亲的公司画堂传媒,不载上庄大小姐,对方一会儿反应过来了,保准分分钟一个电话打给他辰哥告状。

他的两辆车都停在车库,不过今天他特意没开那辆拉风的兰博基尼,而是开了自己原本低调的保时捷,档次和价位还不如庄大小姐自己的小跑车。

毕竟那辆兰博基尼是俞笙送的。

而秦星羽知道庄晏晏是谁。

在跟小俞总传过联姻绯闻的姑娘面前,他开小俞总送的跑车,这不合适。燕闪廷

一路上庄晏晏都懵懵懂懂的,想要说些什么,又唯恐说错话,想要询问对方去哪,又害怕问得不礼貌,想要表达自己一直支持喜欢着对方,又碍于现今工作人员的身份。

总之是百般措词,什么也没说出来。

秦星羽神色如常地开车,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直到两点五十分,白色的保时捷在南三环某栋写字楼外的广场停下时,庄晏晏才强行拽回心底那只横冲直撞小鹿的缰绳。

然而秦星羽简简单单地,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在这等我”四个字后,便头也不回地下车了,没带上她。

这是秦星羽父亲的公司画堂传媒,庄晏晏看出来了,打从她成为秦星羽粉丝那时候,就知道这家公司。

秦星羽这是见自家父亲和宋雨画来了?

以庄晏晏这个资深大粉的了解,秦星羽和家里人见面,十之七八又是一场争执,他们家就没和睦过。于是眼看着对方的身影独自进了写字楼,她拿出手机,立即拨通了安辰的电话。

“辰哥,我现在在画堂传媒楼底下,羽哥他……”

电话一接通,庄晏晏便心急如焚地跟汇报当下的情况。秦星羽不在身边了,庄大小姐也已恢复了理智,在不到两秒钟的抉择之后,她没有第一时间给俞笙打电话,而是选择了她的直属上司安辰。

今天是安辰的班照顾秦星羽,要是俞笙知道了辰哥没在岗,那估计要完。

电话里传来安辰同样语速加快,但听起来比她冷静多了的声音:

“那个,别急啊,别急,我马上出发过去,他钥匙还在车上吧,听我说啊,晏晏,你现在立刻下车,把手机录音开着揣兜里,然后你也上楼,到前台就说是J.Y集团中国地区副总裁,保准没人敢拦你,进去甭管他们聊啥,你就往旁边一站。”

领了任务,庄晏晏没有立即挂断电话,而是用另一部手机匆匆打开了录音,藏在外套的口袋里。

她有两部手机,一部可以用来继续跟安辰保持通话状态,另一部用来录音。

把她留在车里的缘故,秦星羽特意钥匙放车上没动,此刻庄晏晏开了录音就立即锁车上楼,一分钟都没耽误。

远在十几公里外的安辰犯难了,他也是不懂庄大小姐这么一个见过大世面,见过无数美男,眼界见识都远超普通人的顶级富豪圈女孩子,怎么就能被他家一个心理不正常的小艺人,给轻而易举带上车拐跑了的……

挂下电话,安辰就驱车往画堂传媒赶,思索了几分钟后,到底还是给俞笙拨了个电话。

安大经纪此刻的位置,离画堂传媒实在是有些远,开车将近一小时的路程,反倒是在J.Y集团公司上班的俞笙,距离更近一些。

于是他立即让俞笙先赶过去,也顾不得今天是由于自己失职没在岗而造成的。

在勇于接锅这方面,安辰一向是个有担当的人。

画堂传媒今天下午例会,很多上星期新签约的练习生也来了,其中就包括了去红豆影业面试过、又被挖走的那位6号小选手齐年。

谁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看见秦星羽,秦家父子不和的传闻,在业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终究还是有那么点捕风捉影八卦的。

尽管这些年来,宋雨画仍旧营造着完美继母人设。

不算宽敞的小会议室里,此刻坐满了人,秦耀堂、宋雨画、几位副总、经纪人、执行、宣传,连助理都来了,是刚要开会的样子。

二十人的长会议桌坐不下,新签约的练习生们自己搬了椅子,在后面靠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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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整排。

秦星羽直接推门进去,冷冷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即便平日里他是个被业内前辈们多次称赞的、安静懂事有礼貌的优质艺人,但此时此刻在这里,他也完全不需要任何礼貌。

父亲和宋雨画又有谁曾经对他礼貌过?

因而此刻他只是将手机往会议桌上一丢,屏幕显示的备忘录上,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刚好落在秦耀堂面前:

“周亦承是你签的?”

都以为秦星羽来父亲的公司,是质问争夺练习生的事,谁也没想到的是,对方一上来先问周亦承。

尽管这一批练习生当中,的确有几个他觉着满意、但被画堂传媒抢先签走了的,但这不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画堂传媒的例会还没开始,在场的高层们眼见着老板的长子来了,距离远的也看不见对方手机上打了什么,一个个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都赔笑着纷纷退出去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下子只剩下秦星羽、秦耀堂和宋雨画三人。

秦耀堂坐在董事长下手、总经理的位置,看了一眼儿子备忘录上的文字,无奈地叹息:

“谁让你自己不愿意来,这是咱自家的公司,你说你要是签进来多好,你也看见了,刚才那一个个练习生,全是新人小孩,我跟你妈妈,总得签一个能带流量的吧。”

秦星羽不理会父亲的话,而是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你联系了去年事故现场的工作人员?”

有限的几位事故证人,在近期突然一致反水,还对俞笙倒打一耙,说是受了小俞总的贿赂,这里的来龙去脉他现今明白了。

秦耀堂长出了口气,鲜有地宛若一个慈父般,苦口婆心地解释:

“小羽啊,事情都过去一年了,你怎么还是揪着不放呢,那舞台上唱唱跳跳,谁没出过点意外受过点伤啊,舞台责任方去年也被你们前公司告了,也赔钱了,你还要咋样呢?”

顿了顿,秦耀堂用茶杯重重地扣着桌面: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赶紧开演唱会、进组拍戏、恢复工作,而不是非要抓着小周不放,小周是个不错的孩子,去年事故是场意外,他没推过你,你精神不好,记错了……难道就因为他的站位和你最近,就是他的责任?”

“他推我了。”

秦星羽冷冷地在手机上打下四个字,笃定而沉静。

秦耀堂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你手头缺钱,可以直接跟我说,没有必要绕那么大个圈子,先搞个证人口供,再走法律程序,从小周那拿赔偿金。你爸爸我有钱,只不过我和你妈妈最近的影视项目没起来,手头有点紧,你二姑又要在老家买房……”

秦星羽听明白了,这是在挖坑给他跳,但凡他接一句茬,就成了他为了坑周亦承一笔赔偿金,而贿赂证人诬陷对方。

至于他二姑,抱歉他不熟,他有六个姑姑,他爸是老七,唯一的印象是,他姑姑们对他的母亲不好,小时候去爷爷奶奶家,受了不少冷嘲热讽,嫌弃他外公没有出钱帮衬他的姑父们发家致富。

此时庄晏晏已经以J.Y集团副总的身份,轻而易举地从前台进来了,当下就站在那留了条门缝的会议室外,外套一左一右的两个口袋里,装着两个手机,一个开着录音,一个保持着和安辰的通话。

她紧张极了,身旁的走廊里还站了一溜同样紧张观望的练习生们。

见秦星羽这一次没有打字回答,宋雨画从长桌一端董事长的位置抬了抬眼,依旧是短发戴眼镜的干练打扮,双手抱臂起身:

“还是不想和你爸爸说话么,非要打字?”

她问出这句话时,秦星羽一点也不奇怪,关于他出现语言障碍这件事,时隔一年,他的父亲仍旧没留意过,而是固执地认为他打字,只是由于父子关系不和,不愿意当面说话而已。

但以宋雨画的精明手段与灵通消息,百分百知道这事儿,此刻也不过是故意质问,挑拨离间罢了。

秦星羽懒得搭理宋雨画。

对方在他的父亲面前,一直扮演着一个事业家庭兼顾的完美妻子角色,连继母这个身份都演绎得天衣无缝。

“小羽,你是个成年人了,不是发生了事情、遭受了意外,就一定要找一个人为自己负责,成年人要勇于承担责任,只有你自己才能为自己负责。”

宋雨画绕了八百个圈子的毒鸡汤,秦星羽也不知道是听没听懂,反正目光冷静极了。

眼前的女人学着他父亲无奈的样子,缓缓地叹息:

“我知道你和小周分手,闹得很不愉快,小俞总对你怎么样,我们也插不上手,只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和你爸爸这两年又一直资金短缺,帮不上你。不过,如果我们现下筹备的电影项目拿了投资,你来友情出演的话,我们可以给到你一个高于行业的片酬,也算是这些年我们对你关心不足的补偿吧。”

“这是电影项目书,你拿回去给小俞总看看。”

宋雨画说着,左手托着右胳膊肘,随手递了份彩色打印的影视项目书,原本是打算在今天例会上讨论的。

秦星羽看也没看,就把项目书拍桌子上了。

秦耀堂一下子火了,拍案而起:

“秦星羽,反了你了?对你妈妈什么态度?你平时怎么对你老子,我都忍了,但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对你妈妈没礼貌,不行!”

秦星羽那双如一汪寒潭般的目光,波澜不惊地迎了上去,冷冷地听着父亲的暴怒,他今天还真就反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62?护他

◎小俞总开启疯批模式。◎

眼见着会议室里起了争执,原本站走廊里看热闹的员工,都退了个一干二净,对于老板的家事,谁也不敢掺和。

唯剩几个新签约的小练习生,仍旧围在门外,不怕死地偷偷当吃瓜群众。

原本只是在门口安静录音的庄晏晏,听见里面秦耀堂刚才暴怒的那一嗓子,吓了一跳,做了几个深呼吸,而后敲了敲门进来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报上一句“我是J.Y集团副总裁”,身后的门便再一次开了,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里还拿了个飞机模型,身后几个练习生哥哥追着陪玩,一看就是秦耀堂和宋雨画的小儿子。

秦星羽微微蹙了蹙眉,伸手就把自家弟弟的飞机模型给抢走了。

他没别的毛病,既怕小朋友又喜欢抢他们的玩具。

小朋友委屈巴巴,跳着要夺回玩具,秦星羽拿得高了,对方够不到,于是抱住了自家哥哥穿着修身牛仔裤的小腿。

下一秒秦星羽就把飞机模型扔下了,转而将弟弟推开,比起执着地跟小朋友抢玩具外,他更害怕对方的靠近。

只不过这会议室的空间不大,他惊恐之下这么一推,稍稍用了些力道,小朋友一个没站稳坐倒在地,刚才就挂上眼角的金豆豆,终于随着哇的一声大哭,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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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画赶紧上前抱起小儿子。

秦耀堂勃然大怒,先前还是一副苦衷十足的模样,跟自家长子扯皮,眼下一瞬间的功夫站起来了,抬手一巴掌就朝秦星羽脸上招呼。

秦星羽一伸手挡住了。

他现在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不是小时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少年了。

秦耀堂惊异于这一巴掌居然没能得手?多少年了,他揍孩子从未失手过。于是目瞪口呆了一小会儿,反应过来时,气得又要当着这一众外人的面,抽裤腰带。

庄晏晏又气又急地捂着眼睛跑上来拦住了。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庄大小姐,这会儿一害怕,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言语来。在她的成长环境中,没什么人会动不动用武力解决问题。因而去年春节前,她被自家老爷子扇的那一巴掌,至今想起来心里都难受极了。

此刻秦耀堂教训儿子没能如愿,怒意更盛了,眼见这小姑娘上前碍事,也不管是谁,不由分说就一把将庄晏晏推倒了。

庄晏晏惊叫了一声,胳膊肘咚的一声撞上会议桌腿,疼痛感瞬间袭来的同时,外套一侧口袋里的手机传来焦急的男声:

“怎么了?咋啦?庄晏晏?”

她的手机还保持着跟安辰的通话状态。

安大经纪正开着车,一门心思地往这边赶,听见电话里叮啷咣啷的声音,对方惊叫了一声后就没了回音,顿感不妙。

会议室的长桌旁,宋雨画让招手,让那个名叫齐年的小练习生,把小儿子带了出去,回头双手抱臂观望。

被自己丈夫推倒在地的女孩子是什么身份,她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她没说穿。

在公司的运营方面,近来她与丈夫的意见出现诸多不和。在秦耀堂看来,抱紧小俞总这条资本大腿,装怂装孙子,是眼下的万全之策,只要小俞总还没厌倦了他儿子,就足以保证他的公司稳定发展,吃喝不愁。

但在心比天高的女强人宋雨画角度,不甘于屈居俞笙的资本之下,总有一天她要把秦星羽和俞笙双双扳倒。

既然得罪小俞总是迟早的事,那么便让自己这没脑子的丈夫,先把J.Y集团股东家的闺女得罪了,一不做二不休。

此刻的秦耀堂,只当庄晏晏是个跟他儿子站一边的普通女员工,对于他儿子从小便人气万千、命犯桃花这件事,秦耀堂认识得相当充分。

但是如今不行了,在他看来,他儿子已经是有主了的,但凡还出现在他儿子身边的女孩子,那都是破坏他儿子和小俞总感情,从而直接阻碍他这个老父亲事业发展的红颜祸水。

“干什么的?说!头发烫得跟狐狸精似的!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往我儿子身边凑的那些不学好的小姑娘们,都什么下场!”

话音未落,他撸胳膊挽袖子,双手扛起会议桌旁的旋转椅,朝着正要起身的庄晏晏,当头就砸下去了。

危急时刻,秦星羽利落地上前一把挡住。

尽管他如今的身高比父亲还高了几公分,但毕竟他太瘦了,体质也弱,再加上去年的事故伤了骨骼神经,即便同样是个成年男人了,力气上也差得太远。

因而他这么一挡,没能完全挡住,椅子腿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肩颈,顺带着椅背的侧沿磕上了他的腰背。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硬撑着没有退开,而是护在庄晏晏身前,撑着会议桌的桌沿,站住了。

会议室那钢化玻璃墙外,站着的练习生们都吓呆了,有反应快的吃瓜群众,赶紧拿出手机来录像。

下一秒,秦星羽反握住了父亲又要扬起的手腕。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脆弱的少年,而今的他,有足够的意志来挑战从前的那些年里,从未成功挑战过的父权。

“小羽,快放下椅子,咱们有话好说,你不能对你爸爸动手!”

宋雨画瞥了一眼外面练习生们的镜头,立即提高了嗓门。

椅子?说得好像椅子在他手里似的!宋雨画最擅长歪曲事实了。

秦星羽心里明镜儿似的,只不过,他没办法出言争辩,也没有力气抬头去看。刚才那金属的椅子腿砸在了他后颈的位置,这会儿他觉得有点眩晕,即便撑着桌面,也站不太稳当。

于是他这么缓了一会儿的功夫,秦耀堂挣脱开来,抄起身后架子上的一枚奖杯就扔过来了,那一瞬间的轨迹路线,也不知道是向着正慌乱中爬起的庄晏晏,还是向着自己的儿子。

电光石火间,秦星羽也没办法分辨,于是立即抬手挡了一下,让奖杯落在会议桌上的安全位置,以免伤人。

不过他此刻腰椎以下忽然开始麻木,脚步也不怎么听使唤,这一挡,虽然挡开了大半,却仍旧感觉到在那奖杯落在桌面的前一瞬,有什么锋利的东西,顺着自己额角的位置划了一下。

而后他便身形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地。

他自己也觉着奇怪,没感到哪里受伤,也没感到哪里疼,只是不明白自己上一秒还在桌边护着庄晏晏,这一秒怎么就忽然倒地上了?

在倒下的瞬间,他用余光瞥见了,那奖杯是他16岁那年获得的华语乐坛新人奖。

他的奖杯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并没有全在自己身边,有几个仍旧留在父亲家里或是公司里。

他是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倒下的,那感觉跟游戏里溜达晃荡着,结果突然被草丛里的刺客偷袭,血条瞬间空了一样,返回复活点的读秒中,还需要复盘一下才能行。

他觉得幸好自己护住了庄晏晏。

保护女孩子这件事,是他还没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就教给他的,并不因为庄晏晏是他的下属或是俞笙的朋友。

耳畔似乎多了许多叫喊与嘈杂,恍惚中他似乎还听见了安辰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茫茫远远地不大对劲,像是手机里的,总之奇奇怪怪,他觉得多半是自己被砸蒙了产生的错觉。

即便在父亲手底下吃了亏,他此刻仍旧思绪灵活地复盘,刚才那奖杯应该还是没完全躲过去,在挡掉之前被磕了一下额角,再加上先前用肩颈替庄晏晏挡了一下椅子腿,他大抵是挨了两下。

不过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疼,额头不疼,肩颈也不疼,似乎没什么事,反倒是几分钟后,他腰锥的旧伤处,传来的剧痛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还是最开始那金属椅子落下时,磕了一下。

不过他仍旧竭尽全力地一点一点站起来,顽强得一如当年那个无论怎么挨揍,也不肯讨饶的倔强少年。

眼角上方似乎有什么液体流淌而下,沾湿了他一侧的浓密羽睫,那感觉仿佛是扑闪着想要起飞的蝴蝶,被雨水打湿了翅膀般,同时伴着些许的视线遮挡,不过,他没怎么留意。

秦耀堂最看不得自家儿子这副不服软的样子,在他看来,这简直是狂妄嚣张至极,是对他这个父亲至高无上权威的挑衅。

“你小子还敢起来?你敢给我起来试试?!”

多年来只能靠在孩子面前耍横,而获得自尊心的男人,此刻一边怒吼着,一边抬脚就要去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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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间,会议室的钢化玻璃门被从外面撞开了,紧接着电光石火间,只身而入的年轻男生身影,一拳直接就揍在了秦耀堂鼻子上。

俞笙到了。

这一拳是小俞总亲自打的。

接到安辰的电话,俞笙便一分钟没多耽误地疾驰赶来,此刻小俞总的怒气值,一点也不比眼前的秦耀堂低。

对方敢动秦星羽,他俞笙也不再顾及什么身份脸面了,哪怕这个人是秦星羽的父亲。

宋雨画见状赶紧上前要拦,被俞笙轻轻一推,坐倒在旋转椅上。

俞笙的目标十分明确,绝不跟其他人纠缠,而是随手拿起桌上的奖杯,照着秦耀堂的脑袋,紧接着要来第二下。

然而动手之前,他一眼看见了那奖杯上刻着的名字,转而又放下了。

他不能污染了写有秦星羽这三个字的奖杯。

于是他改为赤手空拳,朝着秦耀堂又踹了两脚,将人踹得靠上了墙壁,同时扭头望向秦星羽的目光里,是显而易见的惊怒、担忧与焦急。

秦星羽也有点错愕,他跟他爸起冲突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么些年来都这样,小时候当着俞笙的面就好几次,还顺带着连累俞队长也挨过一巴掌。

而此刻俞笙看着他的目光中,是有些夸张的惊怒,他没觉得自己怎么样,他好好地站在这。

反倒是对方,作为曾经的顶流明星,而今千亿时尚集团继承人的小俞总,第一次动手打人。

尽管他俞笙素来也是个固执不服管教的少年,但贵族世家出身的教养,以及万众瞩目的明星身份,使得他平日里性子虽冷,言行举止还是相当绅士得体的,别说是动手打人了,脏话都不曾飙过一句。

但如今,关乎于秦星羽的安危,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秦耀堂被俞笙踹得滑倒在地,这个就在几分钟前,还气焰嚣张的中年男人,此刻非但没有了一点儿刚才教训儿子时的蛮横劲儿,还敛了锋芒连连作揖道歉:

“是俞总啊,俞总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教训儿子没有分寸,给您添麻烦了……我也是怕小羽这性子不讨人喜欢,让您费神,想着替您管教管教……”

连宋雨画都向丈夫投去了一个鄙夷不屑的目光,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窝囊废男人。

会议室的角落,庄晏晏胆战心惊地双手发抖,庄大小姐自小过得是何等尊荣的生活,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坏了,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

秦星羽心里也觉着连累了对方,过意不去,此刻面对着庄大小姐,他抬手比划了个手势,是手语当中最简单的“对不起”的意思,他估计对方应该能懂。

庄大小姐怔住了,抬眸望了他一眼,旋即捂住了嘴巴,目光中是与俞笙几乎如出一辙的惊恐。

秦星羽更错愕了,一屋子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尽管他早已习惯了被注视的感觉,但今天这种感觉,明显不对劲。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腰伤处痛得有些站不稳,身子微微摇晃间,额头咚地碰了一下会议室的玻璃墙,动作幅度非常轻,就跟坐车颠簸碰了一下车窗一样。

然而在下一秒,他看到被他额头碰过的那一小块玻璃墙,染了一片鲜血。

他随手摸了一把额角,一手的血。

他忽然就明白俞笙和庄晏晏那般惊惶的目光是为什么了。

这屋子的玻璃墙不反光,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也能够想象得到,刚才额角被奖杯划的那一下,虽然不怎么疼,但估计是划破了,有血迹顺着侧脸流淌而下。

大约是把他们吓坏了。

俞笙撇下秦耀堂,赶紧过来看秦星羽,此刻的秦星羽倚着玻璃墙而立,他想用手语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额角碰破了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他没事儿。烟单挺

但是这个意思对他而言比较复杂,一时半会没想明白怎么用手语表达。

俞笙试探着轻轻拨起他一侧的刘海,修长的指尖微微颤抖地触碰到,那已然被血黏住了,不太撩得开的发丝。

作者有话说:

作者:俞总限你两章之内,再不吻干死你!

俞笙:……

啾~感谢在2023-09-1912:00:00~2023-09-20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allingblossom76瓶;汀南丝雨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3?验伤

◎不让抱还笑着撩他。◎

空气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凝固,连外面看热闹的练习生,都仿佛一个个成了定住的木偶,别说出一点动静了,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庄晏晏外套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发出嘈杂声,打破了这命悬一线般的死寂,里面还夹杂着安辰的声音:

“我到楼下了,到楼下了,马上上楼,你那边怎么样了?”

安大经纪一路飙着他的小奔驰,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其实就算不问,听刚才手机那端,秦耀堂的怒吼以及桌椅板凳的动静,安辰也知道大抵是出事了。

只是庄晏晏一直无应答,他还在想这姑娘不会是在大楼里面遭遇抢劫了吧?

遭遇抢劫那也得呼救啊。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庄晏晏胆战心惊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声音发抖:“辰哥……”

话没说下去,因为她已经听见了来自走廊里,那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

没两分钟安辰便进来了,看见眼前的景象,傻眼了。

安大经纪的目光来不及一一扫视众人,而是直接落在他家艺人那张倾世惊艳,却染了半边鲜血的脸上。

“这什么情况?”

问出这句话时,安辰是扭头看向秦耀堂和宋雨画的,而且语气已经相当不客气了。因为即使不用问,他也已然大约猜到怎么回事了。

俞笙拥着身前的人,已经接过庄晏晏递上来的纸巾,按住了秦星羽流血的额头。

秦星羽一动不动地倚墙而立,那双依旧漂亮明净的大眼睛还眨啊眨的,微微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人。

他容颜本就偏冷,这两年来体质差的缘故,脸上也没什么血色,而此刻顺着额头流下的鲜血染红了一侧脸颊,反倒使得一贯冷冽的少年容颜,显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魅惑惊艳,犹如雪岭之巅盛开着的倾世红莲。

更何况,他还浅浅地笑着。

除了拍摄和演出的工作要求外,秦星羽很少笑,即便是平日里和亲近的朋友玩闹,他也不怎么说笑。

而此时此刻,看着俞笙那焦急担忧又心疼的错综复杂目光时,他居然笑了,还特意用另一侧没有染血的干净手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那样沉静冷清,又带着半分妖冶撩人的笑,如若不是在这样的场合,简直能让人心醉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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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告诉俞笙:他没事。

尽管下一刻,在俞笙想要将他圈在怀里,一同从会议室离开时,他顿住了。那只原本搭在俞笙肩膀的掌心,还特意往回收了收,推了推对方的胸膛。

他不想动。

确切的说,是他动不了。

腰椎的骨骼蔓延开来的疼痛,别说是行动了,便是此刻靠着墙壁而立,都极为勉强。

刚才那一把椅子的落下,好像还是砸到了他腰椎的伤处,此刻来自于骨骼深处看不见的伤痛,比他额角触目惊心的伤口严重多了。

安辰站在会议室正中,环视四周,观察到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一言不发转身就出去了。

“你们会议室监控给我。”

返回公司前台,平日里一贯乐呵呵人缘好的安大经纪,气场陡然上线地命令前台小姑娘。

“抱歉,公司的监控不让外传,要不……我问一下宋总……”

小姑娘嗫嚅着,拿起前台的电话,便要播会议室的分机号码。

“拿来!”

安辰冷不丁地吼了一嗓子,啪地一声把电话按桌子上了。

小姑娘吓得都快哭了,也不敢喊人,颤抖着双手磨蹭了好一会,从电脑上拷贝了会议室的监控录像,拿给对方。

安辰也不想吓人家小姑娘,但是事出紧急,他敢断定,今天他们前脚一走,会议室的监控必然会被删除,甚至包括刚才那几个练习生录的视频,都得被宋雨画删了,到时候秦耀堂动手伤害他家艺人的事,可就说不清了。

虽然庄晏晏那边一直悄悄地开着手机录音,但没画面。

眼下这个情况,比预想的严重得多,安辰知道必须得留完整证据。

明明长得也算是五官端正英俊,亲和力十足的安大经纪,严肃起来也挺唬人的。

他今天还真就脾气上来了,不但敢凶人家前台小姑娘,今天的事儿要是搞不定,他还有道儿上的人脉呢。

会议室里,秦星羽靠着那玻璃墙缓了好一会,忍过腰伤处的这一波剧痛,稍微能动一点了,头也不晕了,才试探着跟俞笙慢慢地挪动着脚步离开。

即便如此,他仍旧拒绝了对方想要抱他的动作。

他必须得自己走出这个门不可。

经过会议室中央那张长桌时,他一眼瞥见了桌上的两件东西,一件刚才父亲用来砸他和庄晏晏的奖杯,一件刚才他弟弟玩着的飞机模型。

目光顿了两秒钟,他伸手想要去够那飞机模型。

他自己的奖杯不重要,但即便是吃了亏,他弟弟的玩具,他也照抢不误,即便他其实根本也不喜欢。

俞笙抬手将那飞机模型拿了过来,递到怀中人手里。小俞总的人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个玩具模型,还是真实的豪车豪宅,必须分分钟到位。

几人从秦耀堂和宋雨画的面前经过,踏出会议室门口时,安辰从前台回来了,正低头往口袋里揣着刚刚拷贝了监控的U盘。

“你们先走,去医院。”

安辰这句话是对着俞笙说的,简洁明了,意思是他还不走,他要留下处理些事。

他家艺人在这里受伤了,虽然他没看见过程,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哪怕是坐下来规规矩矩地喝茶谈判,他也得讨个说法。

俞笙点头,尽管他平日里跟安大经纪也不怎么对付,但不得不说工作这方面,两人还是相当有默契的。

秦星羽走出会议室时,脸上的血迹已经基本擦净,面无表情地忍受着腰椎骨骼的疼痛,用最大的努力保持着脚步平稳。

他是个演员,最善于演绎若无其事。

庄晏晏走在最后,出门前身形顿了顿,犹豫了几秒,而后将留在桌上的奖杯飞快地捧起,抱着跟上秦星羽出了门。

一个奖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人敢拦。

经过狭长的走廊,俞笙忽然停步驻足,目光在仍旧瞠目结舌的十来个练习生面上,一一扫视而过,冷然丢下一句话:

“留在这个公司,以后就不要让我在娱乐圈看见你们。”

练习生们吓得谁也不敢说话,其中那个名叫齐年的小男生,刚才还录着像的手机,啪的一声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硬是没敢弯腰去捡。

小俞总要大开杀戒了,封杀这个公司的一切。

二十分钟后,俞笙一行人出现在附近某家三甲医院的急诊大厅,给秦星羽和庄晏晏进行一系列的检查、治疗,以及处理伤口。

由于秦星羽表达不清,平日里受到什么惊吓刺激,即使是打字,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描述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在庄大小姐这会儿已然缓过神儿来,一五一十叙述了事情的细节。

庄晏晏倒是没受什么伤,摔倒时胳膊撞得淤青了一块,医生给开了外敷的药膏。

秦星羽额头上被奖杯的尖角划破了,流了不少血,不过伤口不算深,介于对方是个明星,医生还是格外谨慎地处理了伤口,缝了五针,额前的刘海刚好能盖住。

但经检查,后颈处先前被椅子腿重重砸的那下,为排除脑震荡可能,医生要求留院观察至少一天。

除此之外,最棘手的是他腰椎原本一年前的骨折伤,如今虽然已经恢复大半,但骨骼神经终究比常人脆弱许多,经不起磕碰,刚才在会议室里同样挨的那一椅子,有轻微骨裂的迹象。

这下彻底被扣在医院不让回家了。

对此秦星羽相当不满意。

他现在头也不晕了,伤口也不流血了,虽然腰伤依旧疼得厉害,但并不影响他行动。

奈何抗议无效,这么一个连事情来龙去脉都描述不明白的人,这一回俞笙还真就没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当晚,安辰处理完事情赶了过来,直接到了病房,正看见他们小俞总冷着一张脸教训庄晏晏:

“以后不准跨职位工作。”

“也不准上艺人的车。”

庄晏晏知道对方说的跨职位工作,是指他作为经纪人助理,却与艺人直接接触的事儿,至于上了秦星羽的副驾,那更是个意外。

庄大小姐此刻也板着一张面孔,如若不是在秦星羽的病房里,她是打算立即朝她俞笙哥怼回去的。

都是财阀家的少爷千金,谁怕谁啊?

她这不是不想在自家偶像面前怼人,留下个刁蛮任性大小姐的形象嘛。

没想到她正扁着一张小嘴生气,犹豫着要不要争辩几句,身边秦星羽神色如水地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干净利落地放在俞笙眼皮底下的窗台上。

“不准说我的人。”

小俞总惊呆了,谁是他的人?!

尽管从工作团队的角度来讲,庄晏晏的确算是秦星羽的人。

而且俞笙知道,自家这位也的确有护短的毛病。凡是被秦星羽列为自己人的工作人员,连他们前公司的老板都得留几分薄面。

但是,这么开门见山地说出来,俞笙他生气,他吃醋,他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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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个什么事儿啊,连他格外防着避着的庄晏晏,都成了对方的人了,这算是他的竹马和他的青梅统一战线了?

心里憋着一股气说不出来,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小俞总,暗暗顿了顿目光,想怼吧,没怼出来。

明明小时候当队友的那些年,他和秦星羽之间业余玩闹,或者彩排意见不合,也没少互怼的,怎么如今关系不一样了,反而不舍得怼了?

安辰适时地插了进来,连打圆场:“那个,怪我,怪我,这事赖我……”

俞笙愤然盯了一眼,这事的确赖安辰,他本来打算训完庄晏晏就训安大经纪的,结果被秦星羽这么一行字,训不出来了。

不用问啊,他们辰哥那更是秦星羽的人了。

安辰觉着这事,的确是自己连累庄大小姐受了伤又受了惊吓,尽管庄晏晏只是他的助理,但人家身份地位在那摆着,怠慢不得。

于是晚些时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安辰认认真真给庄大小姐道了个歉,态度十分恭谨谦卑。

彼时庄晏晏还宝贝似的抱着从画堂传媒拿来的秦星羽奖杯。

垂着头看了半晌怀里的奖杯,庄晏晏所问非所答地接了句:

“辰哥,这奖杯可以借我保管一段时间么?”

摸索着奖杯上写有秦星羽这三个字的名字,庄晏晏欣慰极了,仿佛白天的遭遇早已一扫而空。

“没问题,你留着呗,他那奖杯有的是,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

安辰以为多大点事儿呢,就这啊……

秦星羽只住院了三天,便闹腾着要回家。

尽管被父亲这般对待已是家常便饭了,这些年来随着成长,他也早已能够独当一面地冷静应对。

但不得不说,在这样的突如其来的伤害与惊吓之后,他还是多多少少受了些刺激影响,这几天来又开始不肯吃饭睡觉,拒绝任何人靠近了。

经过主治医师和各科专家的会诊,院方同意了出院,或是转去从前接受精神心理治疗的专科医院。

毕竟这家医院是当时来看急诊时,就近选择的一家公立综合型,也不是对方熟悉的环境。

俞笙想了想,同意了。

回到家的秦星羽,依旧喜欢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发呆,走路有些困难,又不肯躺着,旁人互动也不怎么给反应。

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仍旧在认真练习说话。

家里大大小小的玩偶,都被他当做是练习的对象,不肯和真人交流,但愿意对着玩偶们练习沟通,也发不出声音,却仍在尝试。

他也知道,他得努力恢复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要不然太耽误事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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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额头吻

◎自此对他更明目张胆了。◎

事后秦星羽仔细在内心复盘了一遍,其中最耽误事的就是,他没想到自己额头会受伤。

他两个星期后有一个广告拍摄,是一家国际一线护肤品代言。

他额头受伤这件事原本影响不大,伤口经过了专业的缝合处理后,一点儿也不明显,又隐藏在刘海底下,按照他平日的造型风格,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让品牌方还是相当谨慎严格,尤其是业内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他这次磕伤的缘由,虽然艺人工作室没公布,但到底还是有那么些七七八八的传闻。

尤其是关于秦星羽父子不和的八卦,也传了好多年了。

于是在拍摄一周前,品牌方来公司约见安辰,还特意让对方把秦星羽带来见一见。

秦星羽十分听话地来了,即便他这几天仍旧行动有些困难,精神也没太恢复好。

在J.Y集团顶层那最高规格的会议室里,安辰和对方几位经理说话时,秦星羽礼貌安静地在一旁坐着,出道后的这些年里,他一向都是个配合度超高的艺人。

素来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安大经纪,今天面对品牌方,也十分坦荡地没隐瞒任何来龙去脉,毕竟也瞒不住。

他知道秦星羽想拍这个广告。

他家艺人是个卷王,不想错过任何一份工作。

“那个……我们在画堂传媒发生冲突这事吧,的确好几天了,至于没公开解释的原因,确实是我们这段时间,好几个活动,怕引起误会。”

“主要是我们也没什么事儿,不影响拍摄,您看,这都快好了。”

“艺人受伤了没有及时通知甲方,这确实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这不也是怕丢工作嘛,还希望理解理解……要是给各位老板造成了损失,我们承担,但我们吧,还是想把这通告照常拍了。”

安辰作为一个经纪人,完美地发挥了他为人靠谱讲义气的本色,主打一个真诚。

对面两位品牌方的经理思量片刻,滴水不漏地问:

“我们可以看看伤口恢复状态么?”

问是问的安辰,目光却是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秦星羽。

秦星羽点了点头。

倒是安辰先望了一眼自家艺人,从目光中得到了个肯定的神色,才回答:“可以可以,没问题。”

品牌方的一男一女两位经理,站起来凑得近了,轻轻撩开秦星羽额前的刘海。

他右侧额角那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经过专业的缝合,恢复得还算好,的确如若不做露额头的造型,超清拍摄也不影响。

不得不说,秦星羽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清冷之中颠倒众生的惊艳。

当初各大时尚和美妆行业,也是一眼看中了这张脸,才有了后来长达数年的接触合作。即便如今,在经历了一整年的伤病和精神折磨后,此刻坐在这里的这个少年,这张脸也依旧素颜能打,颜值满分。

品牌方的两位经理仔细端详了一会,互递了个眼色,点了点头。

忽然间,会议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俞笙的身影像是散发着寒芒的冰山,定定地站在门口,向着品牌方那一男一女两位总经理,神色冷冷地说了两句话:

“既然各位有疑虑,我们可以取消拍摄。”

“也可以解除合同。”

秦星羽诧异的目光投了过去。

两位品牌方经理尴尬地起身,乍见小俞总,就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两句话怼在这了,这招呼也不知道该不该打。

业内都知道小俞总冷厉严肃,可也没见过这么怼合作方的。

更何况对方与J.Y集团算得上是不同行业里,平起平坐的品牌方,一个一线时装,一个一线护肤品,谁也不比谁差到哪去,尤其是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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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羽如今的经纪约在J.Y集团,对方这家护肤品牌,也算得上是小俞总的半个甲方。

“不不不不,他不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

安辰赶紧起身打圆场安抚甲方,同时给秦星羽递了一个眼神。

秦星羽领略了对方的意思,让他先出去。

他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获得了品牌方的认可,他经纪人的意思是他可以走了,只要他离开这间屋子,俞笙也就跟着走了。

于是他起身,礼貌地向品牌方两位经理鞠了个躬,转身出了会议室。从会议桌旁到门口的短短几步路,他腰伤依旧疼得厉害,勉强忍着没露出破绽,还特意给俞笙留了个门。

俞笙跟着出门的下一秒,就被他家心上人拽起那板板正正的衬衫衣领,一把扯走了。

秦大明星不乐意了,小俞总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怎么还给他得罪甲方呢!

他现今算明白了,怪不得近一年来,业内开始有传闻说他的团队强势不好合作了,他明明配合度超高,超好合作的。

敢情儿都是俞笙这家伙给他毁的人脉。

看见对方气得转身进了隔壁的专属休息室,俞笙顿了顿脚步,只思索了两秒钟,便跟了上去。

小俞总也有点生气,刚才那两句话,确实说得不那么礼貌得体。

谁让那两个品牌方经理,那么近距离地碰了秦星羽头发,还摸了脸。

尽管人家也是全球一线企业的大人物,本着拍摄的角度,没有其他方面的意图。

但俞笙还是生气!

秦星羽一个眼神都不给地回到那落地窗前,铺了厚厚彩色海绵泡沫的地板上,抱着他特意放在公司休息室、对着练习说话的兔子玩偶,发呆。

他生气的时候想不了太多的事情,只喜欢发呆。

休息室的海绵泡沫是几个月前,俞笙特意安排人铺的,谁让他家这位总喜欢在地上坐着,地板又硬又凉,坐久了身体受不了。

此刻俞笙缓缓上前,蹲下身,同样撑着那泡沫地板,将人半圈在臂弯与落地窗前的角落,一字字轻声开口:

“我以后不会了。”

小俞总惹了心上人生气,当然是第一时间道歉,还认真思索片刻,才一字字告诉对方:

“还有,谁也不准再那么看你。”

一想到刚才品牌方那两位经理,那么细致地近距离看秦星羽,俞笙依然忍不下这口气,平日里出行,别说是近距离接触了,就算是有人远远地盯着秦星羽看,他小俞总安排的保镖都会警告回去。

“更不准碰你。”

想了想,俞笙还是又加了一句,言罢还顺手把对方怀里抱着的兔子玩偶给拿走了。

什么也浇不灭小俞总此刻燃起的熊熊嫉妒之心。

他现在连这只毛绒玩具的醋都吃。

秦星羽眼见对方把自己的玩偶抢走了,下一秒便伸手去夺,他最忌讳抢他玩具了。

小时候他们俩在一块时,也没少打打闹闹抢东西玩。只不过现今他身子不那么便利,腰伤加上体弱,力气上完全落了下风,这么一闹没能坐稳,反倒被俞笙顺势往怀里一带,轻而易举地按倒在地板上。

铺了海绵泡沫的地面柔软而温暖,俞笙将人压在地上时,也特意像是捧着易碎品那般小心轻放。

秦星羽难得地没有挣扎,而是仰躺在地面,茫然望着眼前那再熟悉不过的,相识了十年的那张脸,微微出神。

眼前那双冷冽清寒的眸子里,是深邃的、炽烈的、温柔的、笃定的、疯狂的,还带着那么一丝小心翼翼般,仿佛从来不属于俞队长的目光。

俞笙左手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片刻之后,俞笙抽出原本护在他身下的右手,轻轻掀起他额前的刘海,那里的伤口已然好转,但缝针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顿了几秒钟,俞笙几乎是惊鸿掠水般,迅速而小心地、轻轻吻上去了。

确切的说,只是用唇轻碰了一下对方额角伤口附近的皮肤,甚至不敢过多流连唇间的余韵。

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像是担忧多一丝气息,都会将怀里的稀世珍宝惊扰成碎片。

秦星羽甚至有点恍惚,对方是真的吻了他,还是一块倒下时没收住势碰到了?

以至于他都没能像他们去年在米兰时装周那次,气场十足地用眼神警告对方:敢吻我试试?

仿佛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心底逐渐蔓延开来。

俞笙这些日子来,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小心试探,生怕万一一个不留神,吓着了对方,赶紧退后也还来得及。

这委实不像一贯强势果断小俞总的性子。

但是,他太在乎秦星羽了,尽管他只想这么一直抱着,一直吻。

……

这些天来,经过各科医生的全方位评估,勉强同意了秦星羽接下来一切照旧的工作安排,不过鉴于腰伤复发的情况,医生仍旧建议卧床休养,减少走动。

尽管事实上,秦星羽是当耳旁风的。

他能够在没有通告的日子不出门,就已经算是十分听话了。

俞笙为了亲自盯着对方休养身体,这些天多数时候都呆在秦星羽家,有时晚上也会留宿。即便工作繁忙的日子,也尽可能地早早回来,陪着对方坐在飘窗上摆弄吉他或是玩偶,午后抱着到客厅的躺椅上晒一会儿太阳,太阳落了再抱回卧室。

恨不得让对方脚不沾地。

尽管多数时候,秦星羽不让抱。

秦星羽是个安全感极低,领地意识又极强的人,这么些年来,能靠近他的人少之又少。这些天偶尔一个人在家时,便会将医嘱抛之脑后,不肯安静躺着,非要顽强而倔强地练习走路。

他知道他必须自己走路,自己说话。

由于去年事故中的神经骨骼受损,他不仅时常行动时疼痛难忍,躺着或坐着久了也会双腿麻木、不听使唤,尤其前几日在画堂传媒挨了那一下砸,伤势加重,即便在家里平地行走时,偶尔也会因双腿无力而摔倒。

好在家里他经常活动的区域,也被铺了厚厚的海绵泡沫。

即便如此,他膝盖上也时常青一块紫一块。

那天是个工作日的傍晚,他一个人在家。

那已是他这两天的第三次摔倒了,倔强的少年一如既往地费力试图站起来,没有力气就单膝跪地再用手掌支撑,从卧室门口到床边的飘窗,短短十几步远的距离,他用了将近半个小时。

终于,在夕阳西下之前,他爬上了那平日里最喜欢的飘窗。

那里铺了手感极好的厚毛毯,有他最喜欢的几只玩偶和小熊披风,他喜欢偶尔在这里裹着小熊披风小睡,或者靠着窗边发呆。

尤其是近些天来,傍晚时分,他都会爬上自己卧室这处飘窗,望向自家院子外面的风景。

几乎在每天落日之前,他都会看到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轿车从外面回来,以及俞笙从车上下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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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被员工疯狂吐槽的工作机器小俞总,近日一改007的工作节奏,而是每天不到傍晚就下班回家。

当然,回的不是自己家,是秦星羽家。

还非得把车停在秦星羽家门口的车位上,明明他自己也有车位的,只相隔了十几米而已。

但俞笙他偏不,非要占着秦星羽的车位不挪地方。

驾轻就熟地按开秦星羽家的密码锁,俞笙风尘仆仆地上楼,还特意将在外面沾染了冷空气的外套脱在楼下。

“冷不冷?”

一如既往地同在飘窗上坐下,俞笙熟练地用那毛绒绒的小熊披风,裹紧了对方的身子,将开着的窗子调整了角度,对着别处吹。

秦星羽对空气格外敏感,喜欢通风,但是又怕冷。

裹着小熊披风的少年微微垂下颀长的羽睫,自打那天在公司休息室的地板上,俞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吻了他额头之后,似乎更加明目张胆了。

作者有话说:

周五啦吼吼!周末争取来个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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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更衣室

◎帮他更衣也磨蹭,非要抱一会。◎

对于俞笙这家伙越来越藏不住的心思,秦星羽有所察觉。

只是他没说破而已。

此刻飘窗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是他在俞笙回来之前,看到就在半个小时前,两条微博上的官宣。

发布者来自同一个人:周亦承,两条微博之间也只相隔了几分钟。

第一条是:“十年相伴,感恩遇见,顶峰相约,不见不散。”

末了艾特了他们组合的前经纪公司官方账号。

周亦承经纪约到期的事,他们都知道,打从去年起,也有业内和粉丝们听说了林林总总的传闻。组合五个成员,都是十二三岁签的约,这么些年前前后后合同也该到期了。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而今这些年过去,五个成员居然谁也没有续约,周亦承作为组合最后一个合约到期的人,也与公司和平分手了。

而在这之后,周亦承发的第二条微博,则艾特了画堂传媒的官号,内容同样简洁明了又煽情,一如他的一贯风格:

“有幸相遇,携手同行,未来请多关照。”

若说周亦承与前公司不再续约的事,粉丝们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前段时间周亦承惹了一堆祸,前公司也早就开始捧新人了,这两年来也有师弟团出道。

但周亦承居然签约了画堂传媒,这对于公众而言,属实是个意外的大瓜。

都知道画堂传媒是秦星羽家的公司,于是一时间议论纷涌而至,仿佛去年刚BE了的这对CP,在原本已经调头跑路的粉丝们眼里,一夜之间又回来了。

同样在这之后的几分钟里,画堂传媒的官方账号,转发了周亦承这第二条微博,还带了一句措辞微妙,令人深思的文案:

“一切终会和解,少年未来可期。”

周亦承的两条微博都没有爆上热搜,反倒是画堂传媒的这一条转发,热度爆了。

尤其是这句“一切终会和解”,在这么一条与新艺人合作的官宣微博里,显得太突兀了,宛若意有所指。

作为秦星羽父母的公司,仿佛代表了儿子声明,与周亦承之间的恩怨终会和解,甚至是已经和解了。

仿佛一切都只是个误会而已。

裹着小熊披风缩在飘窗上的少年,盯着已经暗下去手机屏幕发呆,直到被身旁俞笙的声音唤起注意:

“我也想发个微博,可以么?”

俞笙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周亦承和画堂传媒的这几条微博,他在刚才在来时路上已经看到了,打算回应的文案也想好了,只不过在发布之前,还特意征求了秦星羽的意见。

秦星羽转头看向对方,思绪再次陷入一种茫然恍惚的境地,甚至没大明白对方的意思,便微微点了点头。

若在平时,他肯定要过问对方的发布内容,至少也要跟宣发团队商议确认。

不过此刻,他思维有些疲惫混沌,调动不起半分活力,怎么也没想明白他们都有各自的宣发团队,俞笙发微博,为什么要问他的意思。

于是在下一分钟,俞笙用曾自己经当艺人时,粉丝过亿的官方微博账号,编辑了一条简单明了的文案,按下了发送。

只有八个字:“追责到底,绝不和解。”

没有转发周亦承的微博,也没有转发画堂传媒的微博,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八个字指的是什么。

几十分钟后,一条名为“俞笙回应周亦承签约”的话题,蹭蹭蹭地从热搜榜底下窜了上来,尽管人家根本就没点周亦承的大名。

俞笙的微博,话语权和分量可太大了。

尽管几位队友都是微博过亿的粉丝,流量上谁跟谁也没有相差太大,可毕竟俞笙的微博,沉寂太久了。

言少则贵。

自打他不再做艺人后,就几乎没再使用过微博,他的微博几乎成了粉丝们树洞碎碎念、倾诉对自家偶像思念的一方小天地。

退圈至今,一年有余,俞笙只发过两条微博,一条是周亦承官宣恋情时,他复制粘贴了秦星羽的祝福,另一条是澄清自己没有女朋友。

除此之外,就是今天这八个字了。

掷地有声,强势宣战。

夜幕微临,俞笙的微博无疑成为今晚娱乐版块的一大亮点,奔波工作了一天的人们仿佛疲惫一扫而空,纷纷吃瓜吃得热情高涨,似乎都在等着秦星羽也说点什么一锤定音了。

尽管秦星羽其实说不出来什么,哪怕仅仅是打字。

尤其是这两年来,严重的心理障碍使得表达观点这件事,对他而言太难了。

此刻望着华灯初上的安静庭院,他只是缓缓地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两行字,递给俞笙:

“他们说我记错了。”

“他们说周亦承没有推我。”

俞笙知道,这里的“他们”指的都是哪些人。

时至如今,秦星羽还是会间断性地出现心念断片。尤其是这一年来,不断有人试图影响他,试图让他相信,那次事故是他自己摔的。

以至于那些他经过了无数回忆折磨,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零散片段,再不说出来,就快要再次从他的意识里消失了。

入夜的空气有些凉了,看着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将小熊披风裹得更紧,俞笙抬手将那原本只开了半扇的窗子也关上了。

重新坐回飘窗,单手撑着那暖融融的厚毛毯,俞笙将人半圈在臂弯间,那双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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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曜石般沉静而深邃的眸子,一字字笃定地对他说:

“我知道真相,你没记错,你不用管,周亦承必须付出代价。”

言罢,他微微垂下的目光,对上的是怀里人依旧茫然诧异的神情。

秦星羽的记忆一直是完好的,也并非传闻中的精神病,他只是有些心理障碍而已,对意识的影响也只是偶发的。

只不过,这些年来有人一直试图让他相信,自己有精神病这件事,以便于试图控制他。

可偏巧秦星羽又是个骨子里独立强势有主见的人。

就在前几天,还有位小粉丝发表言论说:“秦星羽这么一个性子倔强的人,这些年来处在父母家人,以及公司那么些人的多重PUA下,一点一点挣扎着,不肯就此磨灭自我意识,该是承受了怎样漫长的痛苦矛盾啊。”

这几天来,服用了双倍剂量的安眠药,秦星羽夜里依旧睡不踏实,整夜三番五次地醒来,实在睡不着了,就抱着被子缩在床头柜旁的地板上。

早春的时节,气候乍暖还寒,即便地板上铺了海绵泡沫,整宿的睡在上面也难免受凉,因而俞笙有时半夜醒了,会将人轻手轻脚地抱回床上。

试了几次,好在对方没有强制赶他走的意思。

俞笙觉着,睡在秦星羽身边唯一的缺点,是每时每刻都需要强压下自己的心猿意马。

想抱不敢抱,想吻更不能吻。

深夜里,只能望着睡在身边的少年,安静地出神。

几天之后,秦星羽团队出发去拍摄那家一线护肤品代言的广告,地点在京郊一处外景拍摄基地。

这不是个公开行程,甚至是个服化造型需要一定程度的保密工作。但即便如此,仍旧有上百粉丝赶到了现场,哪怕是只能远远望着停车场,根本看不到拍摄场地,更别说看到场地里的人了,但也丝毫不影响大家的热情。

谁让秦星羽的流量在那摆着,即使是到院子里拿个外卖,都有粉丝能混进小区拍照。

俞笙也推了当天的工作,跟着去了。黑色的劳斯莱斯一如既往地停在影棚的地下车库,与秦星羽工作室那辆七座商务车并排,与从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小俞总几乎是第一时间从车上下来,没藏没掖,还一路跟着进了化妆间。

从地下停车场到拍摄场地,短短十几秒的功夫,惹得CP粉们欢欣雀跃。

十几分钟后,秦星羽已然安静地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小姐姐在自己脸上轻轻涂抹。

从这个角度的化妆镜里,可以看到后面沙发上坐着的安辰和俞笙,安辰不得不承认,自己说大话了,到今日拍摄时,秦星羽额角上的伤口并没能完全愈合。

体质的缘故,比起大多数人来,他伤病总是恢复得慢些。

不过好在伤口的痕迹看起来已经不明显了,能够完美地掩盖在额前的刘海下,毫无瑕疵。

早在前几天,安辰就特意交代了化妆师,伤口附近的粉底液和遮瑕霜,一定要用绝对无害无刺激的,化妆师也相当配合。

与此同时,与安大经纪并肩而坐的俞笙,专心致志地看着小助理时川递上来的拍摄通告单。

如若此刻秦星羽能够说话,他一定会吐槽俞笙没必要跟来。他今天精神超好,状态满分,带上时川就能够搞定一切拍摄,甚至觉得安辰都没必要跟着。

他甚至还能够自己与妆发老师沟通,礼貌地用手势比划着,请对方帮忙多费心遮盖一下额角的伤口。

年轻的造型师小姐姐,温柔细致地打理着他额前柔软的发丝,谁不喜欢摆弄这么一个盛世美颜,又配合度超高的顶流大明星呢!

进更衣室换衣服时,是俞笙亲自动手帮的忙,秦星羽起初还有些疑惑,平日里这种力所能及的小事,他一向都不用旁人帮忙。

偶尔遇到复杂一些的衣着造型,服装师或者他助理时川,以及安辰随便哪个人,顺手帮他整理一下就行了,而今小俞总居然上手了?

以至于原本打算跟他进更衣室的服装师小哥,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从更衣室出来时,对上秦星羽微微疑惑的眼神,俞笙专注于调整对方锁骨链的长度时,随口悠悠答了句:

“这是我的工作。”

在场七八个工作人员,硬是一个也没敢接茬。

行吧,小俞总说是工作那就是工作,坐拥千亿时尚集团、日理万机的J.Y集团少掌门,要非说给旗下签约艺人打理服装造型,是分内工作,抢人家服装师和助理的饭碗,那有啥办法。

只不过,帮秦星羽整理西装外套时,那从肩头下滑至腰间,还流连忘返、不舍得收回去的修长指尖又是怎么回事?

俞笙如今是大胆了,敢上手了,若不是怕回去之后被罚跪键盘,可能还想抱一会呢。

至少在场工作人员心里是这么想的。

等到打理好一切,秦星羽拍摄时,俞笙便和安辰、时川他们团队员工一样,安然自在地坐在远处的塑料椅上,谁也不知道这忽然拉满的家属感究竟是从哪来的。

没人知道俞笙的心路历程,他如今对秦星羽的确是放得开了,敢前进那么一小步了。

从少年时期初入组合时的暗潮汹涌,到眼见公司安排秦星羽与其他队友组CP……俞笙的整个少年时光,都在看着心上人与别人成双入对中度过。

他觉得自己浪费了那么多年的勇气。

于是他从十年里都在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狼,到摇身一变成强势勇猛的雄狮,再从锋芒毕露的报复性占有,到意识到可能惊着了对方,而开始收敛利刃。

而今,他终于把自己心里的那道结,一点一点地解开了。

无怪乎近来总是有粉丝吃瓜,说俞队长对小羽,现在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连藏都懒得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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