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是这里唯一一个女人。
在职场上,每一个人都不会公开承认自己是重男轻女的。
可真实的情况是,越往高处走,女性主管越稀少。
不过在这场会议上,他们针对的还不只是性别,更多的是她的背景和身份。
她是周楠申的女儿,这里有些人曾经怕过周楠申,也曾经吃过他的暗亏,一朝被蛇咬,难免心生忌惮。
可如今,周楠申已经卧床几年,这里的人还不知道他已经初见“康复”,曾经装在他们内心的恐惧和记恨,这会儿就要借题发挥的发泄到周珩身上。
还有一点,她是许景枫的未婚妻,那个消失了三天的胆小鬼。
他们都以为她是靠许景枫未婚妻的身份才走到今天,而现在这个靠山不在,还以一种非常拙劣的借口请了假,放她出来顶住各方所有压力。
以上种种心思交汇在一起,就形成了周会上众人“一致对她”的微妙氛围。只不过在态度上,大家都是温和的,需要细品的是那些明褒暗贬的潜台词。
这不,周珩刚回答完一轮问题,坐在右边的孙总就开口了:“这几天小周真是辛苦啦,听说你把这位远道而来的程先生照顾的非常好,以前只是在公关部做个闲职,真是屈才了。对了,景枫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经收到消息,知道许景枫放在宛新苑里的一个情人死了,而报警的人正是周珩。
周珩看向孙总,说:“景枫有事出差了。”
孙总又道:“出差?可是海外部业务这块儿一直是他在负责,虽然今年做得不太理想,不过既然有程先生来帮我们解决问题,他怎么能不出现呢,这也太不重视了。”
这位孙总,一直觊觎海外部这块,暗地里也没少搞小动作,就是希望能插上一脚。
以往许景枫在这里,孙总还算收敛,今天就周珩一个,他就开始来劲儿。
自然,能知道这些老总们背后的花花肠子和小九九,还多亏了前一天晚上和周楠申的那通电话,令她有机会考前恶补。
周楠申还说:“对付这些人,不能伏低做小,不可一味讨好,要硬气,要随时准备举起拳头。但也不能总是出击,要打一拳再给一个台阶下。”
周珩将孙总的心思看在眼里,也没客气,就站在会议室的大屏幕前,面带微笑地说:“您刚才还说我将远道而来的客人照顾的非常好,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不重视呢?到底怎么做才叫重视,不如您说一样,我做一样。”
孙总瞬间没了话,而周围的老总也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周珩一上来就这么冲。
周珩不动声色的扫过所有人的反应,包括对面首座难辨喜怒的许长寻,以及坐在许长寻左手边,正挑眉看来的许景烨。
随即就听孙总对面的方总说:“小周啊,孙总也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对待上宾,自然要拿出风范,哪能让你一个女人去冲锋陷阵啊,这传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
“那就要看传出去的是什么话了。”周珩微微一笑,又看向方总,“我在前面也不是冲锋陷阵,只是打好第一枪,后方有集团和众位老总坐镇,哪能让你们跑到一线去干苦力呢?或者我的工作有什么疏忽和遗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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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指出来。我经验尚浅,还需要各位不吝赐教。”
这话落地,许景烨笑了。
周珩扫了一眼,刚好捕捉到。
孙总这时说:“你也不用太敏感,我就是担心怠慢了客人。”
周珩垂下眼,接道:“怠慢谈不上,但也不必太把这个人当上帝。这位程先生是来帮集团的,不是来献爱心的,他付出努力,就要回报,我们要做的就是和他谈判,甚至要讨价还价,分毫必争。如果现在就处处礼让,那么真到触及利益的时候,我们是否还有底线和余地往后退?”
这话落地,席间有少数几位老总点了点头。
这几人周珩也暗暗记在心里,就和周楠申透露的基本吻合,他们都是更注重个人利益和账面分红的,而不像方总和孙总,更在意的是如何将这条线抢到手。
想必姚总也已经将程崎的价码转达给许长寻,这些老总必然也经历过几波激烈的讨论,意见还没有达成一致。
有不少人眼下都站在反方立场,认为除了程崎之外肯定还有其他出路,没必要理会他的狮子大开口。
而这些人的心思和反应,也都在周楠申的预料之内,他的意思是,做戏做全套,一定要让这些人认为,她表面上是在笼络上宾,看似很想促成合作,实际上却一直在维护集团的利益,与所谓的上宾周旋。
当然,最终的大方向依然是要促成这件事,只不过是否能成,都不是周珩说了算的,那么在这个过程里她就可以尽情的发挥演技。
成了,她有功,不成,她也笼络了人心。
……
周会结束后,众人鱼贯而出。
周珩却没有着急离开,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扫了眼记本上的报告,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咖啡。
咖啡已经凉了,她一边喝一边皱着眉,只觉得那冰凉苦涩的液体滑过食道,流入胃里,不仅完全不解渴,反而更难受了。
这时,会议室的门又一次开了。
周珩抬眼一看,进来的人竟然是许景烨,他手里还端了个纸杯,里面冒着热气。
许景烨挂着浅笑走过来,将纸杯放到她手边。
那是一杯红茶。
周珩端起杯子,吹掉上面那层热气,小心翼翼的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口腔里似乎舒服了些。
周珩呼了口气,笑了:“谢谢,我正需要。”
许景烨身体斜坐在桌边,一手随意放在大腿上,低声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冲,敢当面顶撞那几个老东西?”
周珩说:“你知道的,女人总有那么几天会很想做自己,听到不爽的话,就要怼回去。”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许景烨笑着指出重点,“现在你手里的这条线,可是让很多人都眼馋的。”
周珩又喝了口茶,说:“我知道,所以就算我今天再礼貌、客气,他们也不会买单,最多也只会认为,我是个好拿捏的。”
隔了几秒,许景烨眯了眯眼,那双眼睛里划过一丝狐疑:“你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该不是为了我大哥吧。”
周珩眨了下眼,将纸杯放下,交叠的脚尖在地上点了下,椅子就转了半个圈,令她正面对上许景烨。
她仍在笑,却丝毫没有掩饰表情里的野心和决心:“对我来说,这场周会不是汇报工作,也不是走过场,我要注意的不是自己的衣服是否正式得体,或是能为许景枫挽回多少分数。我为的只是我自己,我要让他们记住我是周珩,不只是这个名字,还有我这个人。总有一天,他们在我面前都得小心翼翼,心生畏惧,却又不得不向我靠拢。”
此言一出,许景烨许久没有说话。
他先是惊讶,但很快消失,随即又流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瞳仁微微扩张,好似被什么话“刺激”到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十分欣赏此时的周珩,自信,却又不盲目。
许景烨笑容渐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做到?”
周珩说:“敢不敢打赌,以后我会经常出现在这间会议室,这里对我露出笑脸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会影响更多人。”
这一次,许景烨低笑出声,他是真的愉悦。
周珩再次端起纸杯,将热茶缓缓送入口中。
直到她喝了小半杯,对上他的目光,却见他仍是在笑,而且始终看着她。
周珩问:“你在看什么?”
许景烨说:“今天是你生日,咱们出去吃饭吧。”
周珩一顿,说:“我有事。”
许景烨飞快地问:“比生日还重要么,难道你今天要跟我大哥登记?”
周珩安静了。
她还记得,真正的“周珩”是极其重视自己的生日的,她每年都会搞生日Party,会呼朋引伴,会享受众人的追捧和簇拥。
那个“周珩”还说,会比生日宴会更重要的就是她的结婚典礼。
半晌,周珩才轻声道:“以前的周珩不在了。她身上受了伤,这里也受了刺激。”
她边说边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在许景烨神情微怔时,继续道:“她现在害怕被人包围,也享受不了吵闹的环境。”
许景烨的笑容终于落下,神色中透出一丝落寞,直到起身时,将双手插进口袋,又在瞬间收拾好情绪,淡笑道:“就咱们两个,不去人多的地方,没有众目睽睽,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这样,咱们就老地方见,晚上八点。”
这话落地,许景烨便抬脚离开。
周珩一个字都没应,就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等那扇门合上,这才再度看向笔记本。
笔记本旁边的手机上,这时蹦出来一条信息,是林明娇发来的:“来一趟董事长办公室,姚总也在,我们在聊米红的案子。”
……
周珩收拾好东西,很快坐电梯上楼。
而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她也大约有了心理准备。
林明娇已经在跟她通气了,尽管用词很含蓄,却提到了姚总和米红。
这就说明,那天在姚家,她和姚心语的一番对话,姚心语事后已经告诉了姚总。
尤其是她暗示姚心语,她知道一些他们父女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事都是从米红那里得知的。
以姚总的风格来说,他不可能保持沉默,除非他心里没有鬼。
只要他有,他大概率就会选择恶人先告状,或是借题发挥,利用米红的事来反咬她一口,还能顺便针对许景枫。
当这样的预判成型时,周珩也迈进董事长办公室。
许长寻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林明娇和姚总各站一边,三人脸色都很严肃。
见到周珩,许长寻开口了:“小珩啊,你来的正好。你来说说,那个叫米红的怎么处理?”
周珩来到桌前,站定了却没急着开口,只是眼神转动,瞟向林明娇。
林明娇这时接道:“虽然这次的事是意外,与咱们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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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那边初步判定也是吸毒过量而死,排除了他杀可能。但米红这个人到底还是和景枫有过关系,以免将来这件事传出去,被媒体大肆渲染,咱们现在就得未雨绸缪,想些对策出来。”
说到这,姚总就开始煽风点火:“是啊,这些关系警方早晚能调查出来。而且现在不只是景枫,就连我们家心语都受到牵连。也不知道是谁对我们有这么大恶意,竟然怀疑这个米红和心语有关,要把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视线……”
周珩忽然开了口,将姚总的话打断:“这件事关系的不是一个人,就算将来被媒体炒作,也不是景枫或是姚心语的新闻,而是长丰集团的新闻。无论是影响力还是知名度,集团公司的损失会是最大的。”
这话才是说到点上,也是许长寻最关心的。
许长寻皱了皱眉,看向周珩,只问:“那天你在现场,这件事你怎么看?”
周珩对上许长寻的眼神,平静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其实说穿了,不过就是米红吸毒身亡。这是一件命案,也是毒品案……”
可周珩的话还没说完,这次姚总反过来将她打断,还伴随着一声冷笑:“说的倒是轻巧,外面那些人会这么想吗,警方会这么想吗?米红是许景枫的情人,整个集团都知道,而且米红吸毒,这样调查下去,就会查到许景枫身上!还有,我听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周珩扫了一眼许长寻,见他眉头皱的更深,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于是周珩转向姚总,开始反击:“姚总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前一天把毒品塞给她的吗,还是说你要暗示那些东西和景枫有关。为什么你要冲着我们来,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栽赃!”
姚总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言。
他原本就有点着急,加上出事以后,周珩又和姚心语说了那样一番话,他是又着急又心虚。
方才在周珩来之前,姚总也是一边叫屈的吐苦水,一边试探了许长寻的意思,知道许长寻对许景枫“跑路”的行为十分愤怒。再加上许景枫这一年屡战屡败,许长寻早就对他失望透了,所以姚总便火上浇油,趁机再踩他一脚。
谁知周珩话锋一转,就把他的心思点了出来。
姚总立刻转向许长寻,说:“董事长,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林明娇这时站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好,自己人可别先打起来。阿珩说得对,现在要想解决问题。”
说到这,林明娇看向周珩,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周珩轻点了下头,说:“米红出事之前,景枫已经有好几天没去过宛新苑了。他一直在慈心养病,跟这件事半点不沾边。他现在出去躲避风头也好,警方很快就会知道与他无关,也不会追着不放。若是警方需要配合调查,我会出面,至于媒体那边,还得林总您来周旋。”
林明娇倒是十分认同周珩的建议,她很快对许长寻说:“阿珩说的有道理,我这里会继续跟进,做两手准备,一边去压消息,一边准备爆料,只要更有劲爆的新闻出现,再给点好处,那些媒体也不会死咬着咱们不放。”
“可是……”这时,姚总又忽然说:“景枫过去经常出入那里,肯定留下不少自己的私人物品,万一那里面还有公司的材料和机密……”
周珩微微笑了,眼睛里带着刀:“姚总倒不必杞人忧天,米红屋里最危险的‘定时|炸弹’已经被我拆除了,不然你以为我前一天是去做什么的?”
“定时|炸弹?”别说是姚总了,连许长寻都是一顿。
周珩转向许长寻,说:“是录音。”
这下,屋里几人全是一愣。
林明娇问:“你是说,米红和景枫在一起的时候录了音?”
周珩应了:“我检查过,没有备份,她已经把所有录音都交给我了,我也给了她报酬。如果她还有比录音更有价值的东西,当场就会一并拿出来。她既然没拿,就是没有,咱们也不需要自己吓自己,脑补什么机密出来。”
这话落地,屋里一阵沉默。
姚总和林明娇正忙着消化信息,姚总更是心里犯嘀咕,生怕米红在录音里说了不该说的话。
直到许长寻将沉默打破:“那录音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销毁了。”周珩说。
“销毁了?”姚总明显不信。
周珩却笑道:“录音我已经检查过了,大部分内容都不值得一听,我怕会污了董事长的耳朵。还有少部分么,的确涉及到某些人的要害,不希望它公之于众或是落在警方手上。不过我这么做不是帮这些小人掩饰,主要还是为了集团的利益。毕竟,任何与集团有关的高层,一旦和这种事牵扯上,损失最大的都不是个人。”
听到这,姚总脸色一变,明知道周珩是意有所指,指桑骂槐,却不能当场发作,就只能在这里装傻。
随即姚总又小心翼翼的瞄向许长寻,见他眉宇终于在此时舒展开,还多了一丝笑,姚总心里更不踏实了。
就听许长寻说:“你办事一向干净利落,人也机敏,知道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三步。这一点,非常好。”
周珩垂下眼,十分谦虚的接道:“董事长谬赞了,我能有机会为集团效力,是我的荣幸。”
没有因小失大,也没有损人利己。
就是在这一刻,许长寻对周珩的看法有了微妙的转变。
过去,周珩只是一颗用来安抚周楠申的棋子,只能做点缀。
如今,她已经逐渐发挥出自己的价值,不是作为周楠申的女儿,而是她这个人,更有大局观,能力和眼界也足够高。
相比起来,姚总是个很勤奋的小人,他身边也需要这样的小人,可就是因为小人太清楚利益计算,往往只会注意眼皮子底下那点事,会因小失大。
而且小人多得是,提拔几个上来都不是问题,有大局观的人却不常有,何况她还是他们许家的儿媳妇。
这是继袁生事件之后,许长寻第二次看到许、周结亲的额外好处。
🔒27
Chapter27
就在周珩上周会的这天中午,她的手机上意外的跳出一封邮件。
发件人单刀直入的表明了身份,还跟她约了午餐后在公司附近的茶室会面。
周珩只扫了一眼,就只身赴约,之后便在茶室包间里,和长丰集团庞副董的秘书单独聊了十分钟。
庞副董的职位仅次于许长寻,平日为人比较低调、内敛,并不是外放的性格,更少有拉帮结派的事,且办事能力强,稳重,反倒令人信服。
而今天在周会上,庞总坐在仅次于许长寻的位子上,也就是许景烨的对面,他全程都很冷静,既没有掺和孙总、方总之流,也没有在其他老总和股东认同她的话时,而做出任何表现。
他安静得就像是来旁听的。
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在周会之后让自己的秘书和她联系?
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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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珩着实没有料到。
哪怕是前一天晚上,周楠申也没有在电话里预估到此事,更别说提起庞总了。
庞总的秘书也没多言,只是将一张名片放在周珩面前,说:“这是庞总的私人电话,等有需要时,他会跟您联系。如果您这里有事情需要庞总帮忙,也可以打给他,不需要经过任何人。”
周珩将名片拿起来,对庞总的这个人都生出一丝复杂的感觉。
当然,他这样做事不仅讲究,也很难让人不重视他。
周珩将名片捏在手里,问:“任何事都可以?”
“任何事。”秘书说。
周珩笑了,也听到了秘书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不同的事,代价自然也不同。
在这个圈子里,不仅要听别人说出来的话,更要听别人没有说出来的话。
越是复杂的人,用嘴说出来的话就越少。
至于庞总这个人,周珩只见过他几次,知道许长寻器重他,却也防着他,毕竟在任何一个公司,二把手都是最难的。
一把手下命令,二把手去执行,无论难度有多大,下面的人多反对,都是被夹在中间的二把手来承担。
二把手最忙碌,做成了有功,做不成,所有锅都是他来背。
当然,对一把手威胁最大的也是老二,“不进则退”这四个字更适用于这里,要么再上一阶,要么就走。
至于庞总,他稳坐这个位子这么多年,既没有“篡位”,也没有滚蛋,足可见他的城府有多深,手段有多隐晦。
果然,存在即合理,长丰集团没有一个人是摆设。
周珩不动声色的将名片收下,又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
随即再看向庞总秘书,说:“我一定会好好利用。”
这话落地,周珩拿出自己的手机,又道:“咱们也加个微信吧,如果将来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需要传达给庞总,我还是要麻烦你的。当然,若是你这里有消息需要和我互通,也可以随时联系。”
男秘书仿佛有点惊讶,只停顿了一秒,就拿出自己的手机。
……
离开茶室之后,周珩没有立刻回公司,而是在附近闲逛了一圈。
说是闲逛,却也没有真的走心在看,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庞总的意图,和他们之间能互相利用什么。
首先是庞总接触她的目的。
是投递橄榄枝,还是达成同盟?
或许这两者都不是,而是一种介乎于两者之间的用意。
说是招纳、笼络,目前还谈不上。
庞总必然知道,就算真的笼络了,她也不会随意站队。
至于同盟么,那也是在双方筹码相当的前提下才会出现的关系,而她手里的底牌并不多。
那么,就是庞总看到了她身上一些额外的价值,不只是程崎这条业务线?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消息置换,或是有些事需要她做传达,利用她的嘴说出去。
除此之外,周珩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只是她和庞总之间的默契,无论未来是否真的能达成交易,它都不宜告诉第四个人。
比如,周家、许家。
比如,程崎。
她手里的牌,有的程崎见过,有的周家见过,也是时候要培养一些只属于她自己的筹码,否则一旦将来发生变故和冲突,她在牌桌上就只有输的份。
而一张有用的牌,是需要和它保持距离的。
只要不来往,就不会被人发现,不会被人防范。
想清楚这些,周珩脚下一转,便往公司走。
在半路上,康雨馨发来消息,说了一段话,前面都是无意义的感谢,到后面才撂下重点,说是许景昕已经醒来,她将周珩当机立断,救他一命的事告诉了他,他很感谢,想见周珩一面。
周珩玩味着康雨馨的“夸大其词”,猜测这里面多半七成都是水分。
她回忆着许景昕第一次醒来时的那种眼神,可是一点都不认为这是他会办出来的事,再说他连许家都还不认,又怎么会对她这个许家准儿媳妇表示亲近和感谢呢?
恐怕就算她去了,见到的也是一个惜字如金的许老三,这表面上看似是康雨馨要拉拢她和许老三的关系,实际上却是替自己拉拢、卖好。
当然,看穿归看穿,周珩却不打算驳了康雨馨的面子,很快回道:“好,那明天我过来。”
康雨馨发了个开心的表情,说:“那太好了,我这就告诉他。”
……
周珩在外面消磨到下午才返回部门,本想着不如早点回去养精蓄锐,顺便再听一次米红的录音。
谁知刚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就见上面堆了十几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
周珩向四周看了圈,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过去几年,她桌上可从没出现过这些。
周珩随手拿起几个盒子,抽出卡片看了眼,这些礼物不仅有同事凑钱一起送的,还有其他部门的主管,自然也包括孙总和方总。
别看周会上他们处处刁难她,私下里该做的人情还是做足了的。
周珩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正准备去找一个纸箱子,将它们搬回去。
这时,姚心语拎着两个品牌购物袋走了过来,并在周珩略带疑问的眼神中,将那两个空纸袋勾在手里,直接递到她面前。
周珩挑了下眉,和姚心语对上一眼,就将袋子接过来,同时听她说:“袋子给你用,就省的扔掉了,太不环保。”
周珩险些笑出声,只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
然而当她展开袋子,却听到里面“哗啦”一声,再低头一看,袋子里竟然还有一个袖珍的小盒子。
而此时的姚心语,已经转身离开了。
周珩这回是真的笑了,好笑的笑,她将那个小盒子拿出来,打开盒盖,看到一条某品牌的锁骨链。
周珩拿出手机对着它拍了一张,就站在那里发了条和她往日风格极其不相符的朋友圈,写道:“一件意外的小礼物,比心。”
随即周珩就将桌上的礼盒逐一扔进袋子里,拿着它们直奔地库。
来到车边,周珩又一次翻开朋友圈,瞬间看到几十个点赞,和十几条恭喜她“生日快乐”的,还真是门庭若市。
而其中一个点赞,就是姚心语的。
周珩将东西扔进后备箱,看着手机笑出声,随即就听袁洋问:“姐,笑什么?”
周珩比了下自己的脖颈,问:“链子好看么?”
袁洋抓了抓头发,说:“还可以吧,我也不懂这些。”
周珩笑道:“姚心语送的。”
袁洋:“啊,她?”
隔了两秒,袁洋醒悟过来:“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现在是红人了,姚家都来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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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不是姚家来示好,是姚心语自己。”周珩边说边坐进车里,“今天上午我才跟姚总互怼了一场,他才不会花这个冤枉钱。”
“呃,那姚心语图什么啊?”袁洋问。
周珩说:“她世故,有社会气,却又心思简单,想用这个小礼物跟我修复一下关系,顺便堵住我的嘴,不要将她的小秘密说出去。”
袁洋跟着问:“什么小秘密?”
周珩笑了:“我也不知道。行了,开车吧。”
袁洋一时不解,却没追问。
等车子刚开上大路,周珩的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还是座机电话。
周珩将电话接起来,就听对面说道:“你好,请问是周珩吗?”
周珩应了:“我是。”
对方说:“我这里是北区分局刑警队,工号是……,给你打这个电话,是关于你之前的报警记录进行一个回访。另外,我们的同事待会儿会去你的公司,跟你当面了解一些情况,再做一份笔录。”
要来公司?
那一定会造成震动。
周珩说:“我已经离开了。这样吧警察同志,我现在就来北区分局,你的回访和详细笔录,都可以当面再做。我作为报案人,非常愿意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也会尽可能提供资料,如何?”
回访民警没有异议,很快做了安排。
等电话挂断,周珩对袁洋说:“你也听到了,去北区分局吧。”
袁洋问:“要不要找韩律师?”
周珩笑道:“这点小事哪需要麻烦到他?而且警察和律师在很多情况里都是对立的,我只是去提供资料,若是带着律师去,就等于暗示给警方,我有秘密怕说漏嘴,需要一个律师随时提醒我,替我挡开麻烦。”
正说到这,程崎的微信对话框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周珩随手点开一看,是一张几乎能闪瞎人双眼的电子贺卡,十分土味,很适合配上一句“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
周珩觉得辣眼,将窗口关掉,眼睛又扫到许景烨的对话框,不由得想起他上午提过的“老地方”。
老地方、老地方,到底是哪里?
周珩努着嘴,手指在手机上来回划拉着,实在没有头绪,就只好问蒋从芸:“周珩和许景烨有一个‘老地方’,你知道是哪里么?”
不会儿,蒋从芸回了:“我怎么会知道?日记本都给你了,这是你该做的功课。”
周珩说:“日记本里写的也是‘老地方’。难道你就没听她提起过?”
“她主意大,这种事怎么会跟我说。”
蒋从芸语气很差,显然还没有从被“毒打”的事情中走出来。
周珩笑了下,幸灾乐祸的问:“那么以你的经验,如果你要瞒着其他人去会情人,会选什么地方呢?既要隐秘,又要有情调。”
蒋从芸没好气道:“你少拿我寻开心,有本事你就去问许景烨。”
“我是可以问他啊,但这样一来,你就不怕他怀疑我的身份么?”周珩发了个十分欠招儿的表情。
这次,蒋从芸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周珩就耐心的等。
直到蒋从芸终于回了:“许景烨的第一栋私人别墅,是他成年礼物,他们去过几次,可能是那里。”
私人别墅?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他们那时候又都处于冲动的年龄……
“周珩”该不会已经和许景烨睡过了吧?
不,应该还没有。
若是有,她应该会写在日记里。
周珩思忖片刻,点开许景烨的对话框,刚打了几个字,却又觉得不妥,又删掉。
她本想试探,看别墅是不是老地方,但以许景烨的聪明,肯定会觉出不对。
哎,真是闹心。
正想到这,袁洋开口了:“姐,快到了,再过一个灯。”
周珩醒过神,抬眼一看,才发现前方不远就是北区分局。
周珩叹了口气,将许景烨请出脑子,同时将难题推给袁洋,说:“你不用来接我了,帮我办件事,找人跟着许景烨,看他今晚离开公司后去哪里。这件事很重要。”
……
十分钟后,周珩已经坐在北区分局的问询室。
她面前放着一杯热水,而她面前还坐着一位女警。
开始问询的前几分钟,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身份介绍,事发经过的描述。
直到后来从外面进来一个身着便服的男人,看模样像是不怎么爱笑的人,生着浓眉大眼,长相周正,却抿着嘴唇,皱着眉,却不像是针对谁,而是一种习惯动作,令这张年轻的脸看上去成熟了好几岁。
周珩不动声色的扫过男人,男人也居高临下的将她打量了一圈,还是以一种刑警的目光,在瞬间进行了审视、判断、分析。
这种感觉周珩很不喜欢,却没有表露,只波澜不惊的挪开眼。
这时,女警起身,叫了声:“fu队。”
男人只摆了下手,让女警坐下,随即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落座,翘着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说:“你们继续。”
女警介绍道:“对了,这是我们fu队。”
周珩对男人点了下头,率先问道:“你好,请问贵姓?”
男人一顿,却并不惊讶:“傅明裕。”
“哦。”
不是副队,是傅队。
周珩又将目光转向女警,问:“刚才说到哪儿了?”
女警说:“说到前一天晚上你去别墅见了米红,还将一套碎钻首饰和一块R牌手表送给她。”
“哦,对。”周珩很是平静,“我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十点来钟,因为我不到十一点就回家了,之后再没有和米红联系过。”
“你们是朋友?”没等女警发问,旁边的傅明裕忽然开口。
“不是。”周珩答。
“来往多么?”
“很少,一个月都联系不到一次。”
“既然不是朋友,联系又少,怎么会送这么昂贵的礼物?”
“因为以后不会联系了,那些是送别礼物。”
“送别礼物。”傅明裕重复这四个字,随即眉头舒展,竟然笑了下,“有点意思。”
🔒28
Chapter28
——有点意思。
傅明裕这话落地,就又一次审视起周珩。
周珩不躲不闪,更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平和的出奇,这在刑警队是极其少见的。
来这里的人,要么就是玩花样,要么就是慌张错乱,要么是真的理直气壮,或是愤愤不平,很少有人如此的“置身事外”。
女警又问了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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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珩逐一答了。
傅明裕这时从裤兜里摸出半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动作娴熟,都快送到嘴边了,这才抬了下眼,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问:“介意吗?”
周珩看着他,非常轻的点了下头:“介意。”
傅明裕动作一顿,又将烟收起来,随即接过女警做好的笔录,一边看一边又提起刚才那茬儿:“你们不是朋友,也没有利益往来,为什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周珩安静了两秒,在心里瞬间做了权衡,决定实话实说:“碎钻首饰是我主动要送的,就当是感谢她这段时间以来对许先生的照顾。至于手表么,原本是我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没想到米红看见了,说她想要,我就给她了。”
在做笔录之前,周珩已经登记过身份证,傅明裕也会看到她的生日就是今天。
碎钻首饰购买日期是米红身亡前数个小时,显然是为了送给米红而临时购入。
至于那块手表的订购日期,是在一个多月以前,登记身份是“周珩”,若是她告诉警方那时候就有请米红离开的意思,手表的登记身份写米红即可,而且手表和碎钻首饰的时间相差太久,无论如何都解释不过去。
听到这里,傅明裕抬起头:“周珩女士,你是否被米红敲诈勒索?”
周珩明白傅明裕的意思,这样的事换做谁都会觉得不对劲儿。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那既然没有,为什么她说喜欢你新买的手表,你随手就送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礼物,它的价值是人民币一百五十万。”
这话落地,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周珩没有眼神闪烁,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傅明裕,随即说:“傅警官,也许你对我们的圈子不太了解,但有个道理,我想大家都能明白,那就是谁也不希望自己的隐私被外人兜售出去。”
傅明裕“哦”了声,接道:“你的意思是,米红有可能将你的隐私兜售出去。”
“不是我的隐私,是我未婚夫许景枫的。或许这里面还会包括一些长丰集团的商业机密。”周珩说。
傅明裕跟着说:“所以你送给她一块表,就相当于一次性买断的封口费。”
周珩笑道:“‘封口费’我认为并不贴切,这是对米小姐过去的努力工作表示感谢,应该叫辛苦费。”
傅明裕也跟着笑了:“可你刚才说,米红会兜售许景枫先生和长峰集团的商业机密,于是你就给了她一块价值一百五十万的手表。周珩女士,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被死者米红敲诈勒索。”
周珩非常认真:“没有。”
一阵沉默。
傅明裕的眼睛眯了起来,周珩始终保持着微笑。
片刻后,周珩选择将沉默打破,她前倾身体,将自然交握的双手搭在桌面上,问:“傅警官,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傅明裕说:“只是例行询问。周女士,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我们也希望能多跟你了解情况。只要你所言属实,就会对我们的案件调查有帮助。”
周珩话锋一转:“那天在案发现场,我听到你的同事说,初步判定死者是死于毒品吸食过量。那些毒品与我无关,我既没有毒品来源,更不可能给米红提供。我和米红之间的确发生过交易,但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只是恰好在她死亡前几个小时去了别墅,留下一盒首饰和一块表。若是真有敲诈勒索的事情发生,这区区不到两百万,也犯不着我杀人灭口。反过来,若她的死和我有关,我也会在报警之前将我的东西拿走。”
这些说辞原本就是周珩想好的,再加上她思路清晰,口条顺畅,在这样一番慢条斯理的坦白和分析之后,听上去非常有说服力。
说到这,周珩渐渐收起笑,又道:“人民警察是非常伟大的职业,关于你们的影视和书籍我也有看过一些,知道‘凡经过必留痕’的道理。若是我心虚,意图掩饰什么,我一定会在现场做点小动作,同时也会留下新的证据。可我相信,你们验出来的所有与案件有关的痕迹,一定与我无关。”
……
十几分钟后,周珩离开了北区分局。
傅明裕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里夹着一支烟,脑海中却依然盘旋着她最后那些话。
这个女人不仅出奇的冷静,而且反应很快,是见过大场面的,或许还有和警方打交道的经验。
当然,以她的身份,八成在来之前也请教过律师的意见,既然敢这么直接的挑破所有窗户纸,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绝对无辜,另一种就是演技一流。
事实上在这个案子里,无论是现场的证据还是傅明裕的直觉都告诉他,米红的死大概率与周珩无关。
可是要调查这个案子,又非常需要周珩的配合。
而周珩,显然隐瞒了一些事。
傅明裕正想到这,办公室的门敲响了,进来的正是刚才负责笔录的女警,名叫郑欣。
郑欣将门关上,来到桌前就开始汇报工作。
首先就是毒品这块,已经交给缉毒大队来跟进,但听那边的口风,似乎要问禁毒支队的意思。
至于命案这部分,经过刑技检验,已经证实米红确实是死于吸毒过量,而且现场没有找到其他人的痕迹,说明她那时候只有一个人在屋里。
另外,别墅大门口和别墅前后的监控,也都拍到了周珩出入的画面,与她在笔录中提到的时间完全吻合。
听到这,傅明裕立刻发现问题:“询问支队的意思?那些毒品来源有可疑?”
郑欣说:“我问过毒检那边,他们说验出来浓度非常高,比在米红卧室里找到的其它毒品的浓度都要高出几倍。以她当时的吸食量,是一定会致命的。”
浓度已经到了致命的地步,米红却还要按照往常的量来吸食?
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则就只有一种解释——米红根本不知道浓度有变。
那么,那些高浓度的毒品是被人调换了,还是米红补货的时候买错了?
高浓度的毒品在黑市是极其稀缺的,价格也十分昂贵。不少毒贩为了获得更大的利润,还会将一些粉状的东西掺入毒品混着卖。
按照目前初步尸检结果,再看米红卧室里找到的毒品样数和毒品数量,这些都说明她是一个老手。
那么在进货的时候,米红大概率是不会买错毒品的,就算买了高浓度也知道要先稀释。
这么说,毒品被人调换过?
这边,傅明裕梳理着逻辑关系,那边,郑欣将痕检那边的初步验证结果逐一告知,说是在米红的卧室里只找到两个人的指纹,除了米红本人的,就是许景枫的。
郑欣说:“许景枫的行踪我们也调查了,就在案发当日,他就离开江城了,至今未归。傅队,要不要联系……”
“不。”傅明裕抬了下手,打断郑欣,“不要打草惊蛇,他早晚得回来。等到时候将人带过来,做个毒检。”
只要抽取头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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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一验,就知道许景枫有没有吸毒。
“是。”郑欣应了,随即又问:“傅队,你是不是怀疑周珩?”
傅明裕说:“从证据上看,事实似乎就像是她说的那样,她只是恰好在米红死亡前几个小时见过她。但凡事都有万一,只要她有机会将高浓度毒品送进米红的家,咱们就不能将她排除嫌疑。所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调查毒品来源,从源头上追溯都有谁接触过。”
郑欣跟着点了下头,说:“对了,傅队,刚才技术打电话过来,说是在米红卧室里找到的录音笔,里面的东西都被清空了,只有一小部分可以恢复,他们还在整理。”
傅明裕问:“那其他的电子设备检查过么?”
“都查了,删的干干净净,技术正在想办法。而且有意思的是,米红在格式化的时候,周珩应该正在她家里。”
傅明裕先是挑眉,略感惊讶,随即笑了:“看来价值一百五十万的交易,找到了。”
郑欣问:“那我们下一步要不要追这条线?”
傅明裕想了下,说:“暂时还不能动,经侦那边昨天跟我打过招呼,说许家这条线他们一直在接触。这部分线索,我们还得碰个意见。将来就算要动,也是禁毒、经侦和咱们一起三方协作。”
郑欣问:“这么说,米红案的背后还牵扯了很多东西?”
傅明裕吸了口气,将烟屁股按进烟灰缸,说:“表面上看,是命案,事实上却有可能挖出萝卜带出泥。”
……
另一边,周珩离开警局,没有走远,就站在路边等车。
正值下班晚高峰,车子来的有些慢。
周珩无聊的站了会儿,就见到许景烨的微信发了过来,问:“听说你早就离开公司了,是不是已经到了?”
周珩一顿,回道:“还没有,我刚才去警局做了一份笔录,可能要晚点。”
“笔录?还是那个案子?”许景烨问。
周珩一边虚应着,一边给袁洋发了信息:“许景烨那里调查的如何?”
袁洋很快回了:“姐,刚要联系你。手下人一直跟着他,发现他先去买了蛋糕和红酒,然后又开车去了圣光高中。这会儿人已经进去了。”
圣光高中,那不就是他们上过的私立学校么?
可是许景烨比“周珩”大了几岁,他们不是同级生,最多也就是个校友,难道那时候许景烨就经常去学校找“周珩”?
哦,也不无可能。
“周珩”大概就是高中时期和许景烨好上的,她在家里也曾见到他们亲亲我我。而“周珩”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许景烨若是想见她,去学校接她也很顺理成章。
周珩正想到这,她叫的车就开到跟前。
周珩坐上车,将地址改为“圣光高中”,随即就给许景烨发了条微信说:“太久没回去了,都不知道那里变化大不大,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许景烨回道:“你只管来就是了,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学生们都回家了,后校区没人。我在后门给你留了门卡。”
周珩不再多言,只回复了一个表情。
直到七点多,车子来到圣光高中的后门。
周珩下了车,又看了眼许景烨发来的图片,按照图片很快在后门地上捡起一张卡。
她将门刷开,就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后校区走。
校区里很安静,路灯已经亮起,路的两旁树木郁郁葱葱。
周珩走得很慢,一踏进这里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宁静的世界,又好像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十几岁时。
其实那时候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在学校是被人指指点点的私生女,偶尔还会有霸凌事件,可是相比之下,她却觉得在这里并不算坏,起码不必像在家里一样精神紧绷,处处提防。毕竟学校那些针对她的人都是头脑简单之辈,真正复杂的人,是不会当面的流露出恶意的。
周珩边想边走,不知不觉的就来到多功能教学楼附近。
这是圣光高中投资最多的一栋建筑,也是学生们最常活动的地方,前门有十几节台阶,白日采光很好,有不少同学会坐在台阶上嘻嘻哈哈。
周珩踩上台阶,绕到前门,刚走了半圈,就见到台阶上最高一层坐了一个人。
灯光将那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也见到了周珩,起身时,似乎笑了下,遂拾级而下,缓步朝她的方向过来。
周珩一顿,眯着眼睛望着越来越近的许景烨,脚下也没有停,以同样的速度靠近他。
而就在这一刻,她还生出某种错觉,以为自己就是“周珩”,以为他们都只有十几岁,一切都没有变过。
她甚至有些感动,想不到“周珩”那样娇纵的性格,竟然还有许景烨惦记着她,记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片刻间,许景烨来到她跟前,踩下最后一个台阶,与她对视。
他说:“我开始还以为你忘了老地方是哪里,还担心来着。”
路灯下,许景烨笑容温和,平日看上去有些阴郁的五官线条也因这个笑而舒展开。
周珩忽然有些恍惚,直到他走近了,张开双臂,将她圈进怀里。
她又瞬间醒了过来。
周珩只轻声说:“我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还玩小时候的浪漫。”
说到这,她轻轻将他推开,笑问:“你是空手来的么?”
许景烨一顿,这才后知后觉的说:“哦,我买了蛋糕,来。”
说话间,他从善如流的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台阶上走。
等来到最高一节,许景烨将蛋糕盖子掀开,露出里面迷你尺寸的生日蛋糕。
周珩坐下来,等他插上蜡烛,便假模假式的双手合掌,闭着眼,开始对着蜡烛许愿。
——希望我能早日找到害死母亲的幕后指使者和凶手。
——希望我早日上位,找出长丰集团的阴谋。
——希望恶人们一起毁灭!
周珩默念之后,再睁开眼,将蜡烛吹灭。
再一抬眼,就听许景烨问:“许了什么愿?”
周珩睁着眼睛说瞎话:“世界和平,国泰民安,家族兴旺。”
“撒谎。”许景烨笑了。
周珩十分坦白的点头:“是啊。我真正的愿望是,要成为周家的掌门人。”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叹,许景烨垂着眼睛,一边切开蛋糕,一边说:“果然,你的愿望里没有我。”
有你才可怕。
周珩跟他玩起文字游戏:“不敢有,也不能有。”
许景烨没应,只安静的抬眼,将分出来的蛋糕递给她。
周珩接过,就听他说:“早晚会有的。”
“那就早晚再说。”周珩应了,将蛋糕送进嘴里。
“这么无情。”许景烨的语气并不落寞,也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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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周珩便开始与他“交心”了:“景烨,你是知道的,我如今处境艰难,这才稍有点起色,令公司开始重用我,就有好几个跳梁小丑争抢果实。现在的我,没精力也没时间去思考风花雪月。”
“我知道。”许景烨说:“你说的是方总和孙总他们。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出面摆平。”
周珩摇了下头:“我自己的战场,我自己可以搞定。不过有一件事,我还真需要你帮我个忙,跟我说一次实话,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许景烨似乎有些惊讶,也隐约意识到周珩要问的事不简单。
“什么事,你尽管说。”
周珩盯着他的眼睛,借着昏黄的路灯,她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和一点类似期待的东西。
“米红吸毒的事,是不是和姚家有关?”
许景烨问:“你怎么会这么问?”
“米红是姚总派到许景枫身边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周珩却不答反问。
许景烨吸了口气,倒也没打算否认:“我一早就知道,而且每隔一段时间,米红就会将消息报告给姚家。”
周珩笑了:“那就是了。姚总用人不可能不调查背景,米红有毒瘾,姚总一定知情。更有甚者,米红的毒品来源是姚总提供的,他是在利用毒品控制米红。”
听到这里,许景烨拧起眉头,垂下眼似乎在思忖什么。
然后他看向周珩,说:“我倒不这么认为。”
周珩问:“怎么讲?”
许景烨说:“姚总办事是不太规矩,但他胆子也没这么大。你应该知道,我大哥一直有嗑药的习惯,我想姚总之所以选中米红,也是因为她是同道中人。至于你说利用毒品控制米红,我觉得他没这么深的城府。”
这倒是。
其实周珩也只是瞎猜,将所有可能性都假设一遍。
这一项的可能的确微乎其微。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些,是不是那些警察刁难你了?”许景烨忽然问。
周珩垂下眼,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米红的死是因为毒品,我又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换作我是警方,我也会怀疑。”
许景烨安静的看着周珩片刻,随即说:“你突然说起这个,倒让我想起一点。”
周珩问:“是什么?”
许景烨说:“米红每次透露消息,其实都不是经过姚总。”
不是经过姚总?
那就是……
周珩恍然道:“是姚心语。”
这是她完全始料未及的。
许景烨点头:“她们很熟,而且这个人还是姚心语安排的。”
姚心语安排……
电光火石间,此前的一些片段,很快在周珩脑海中闪现。
“要不然那些你不希望被人知道的事,也会传遍整个集团。”
“我说,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总要有个底线吧?”
那天在姚家,她就是这样试探了姚心语,而姚心语当时极度的不自然,极力在遮掩,好像真的以为米红告诉她什么事了。
于是到了第二天,姚总就跑到许长寻面前告黑状。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想不到姚总会这么沉不住气,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上蹿下跳。
若说姚总是想利用米红的死,来恶心她,以及趁机扳倒许景枫,这是异想天开。
案件是要讲证据的,不是靠嘴上的栽赃。
许景枫再不济,也是许长寻的儿子。
再说,这次的事可能会牵连甚广,小就是一个人的事,大就是整个集团的事,就连林明娇平日和许景枫那样不对盘,都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姚总急个什么劲儿,竟然连大局都不顾了?
如今想来,似乎姚心语和毒品,才是姚总最心虚的点。
……
这一晚,周珩睡得并不踏实,脑子里闹哄哄的消化着白天的讯息,好似梳理了一些,可是一觉醒来,却又陷入混沌。
趁着洗澡的功夫,周珩还在想,以姚心语的城府和性格,她会和毒品沾边吗?
姚心语利用毒品控制米红,这可能吗?
真是有点扯淡了。
周珩走出淋浴间,将头发吹干,又换了身便服,随便在厨房里找了点东西塞进肚子,就捧着热茶看了会儿早间新闻。
她给林明娇发了微信请假,等新闻结束,就叫车去慈心医院。
之后的一路上,周珩仍在想这件事,却迟迟没有透露给袁洋。
她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微信上戳了程崎一下,问:“你觉得姚心语这个人怎么样,实话实说。”
果然,程崎一贯的不正经,一贯的喜欢绕圈子,上来就反问:“你这话,是要给我拉媒保线?”
周珩没心情开玩笑,飞快的说:“如果我告诉你,米红的毒品来源,很有可能与姚心语有关,你怎么想?”
“不可能。”程崎就三个字。
和她想的一样。
不会儿,程崎又问:“哪儿来的消息?”
周珩说:“许景烨。”
程崎发来一个哈哈笑的表情:“你信他?”
周珩说:“不信。但这的确是一条新思路,我想你帮我调查一下。”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省略号。
程崎说:“吃饱了撑的。”
然而隔了几秒,他又来了句:“行了,记在本上了,这都是欠我的。”
周珩这才笑了,同时回了一个小表情。
说话间,慈心医院到了。
周珩下车,直奔五楼。
刚来到重症监护室外面的走廊,康雨馨便迎了上来。
周珩笑了下,正要开口,目光就扫到另一边长椅上坐了几个人,一个个西装笔挺,神色凝重。
周珩挑了下眉,就听康雨馨说道:“你听说了么,霍家老大出事了。”
哦,不是和你有关么?
周珩心里略过这句话,面上却装着洋蒜,小声道:“听说是车祸,也不知道人现在怎么样了。”
康雨馨说:“还在观察,说这几天很关键。”
周珩扫过康雨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还真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随即话锋一转,问:“对了,老三怎么样了?”
康雨馨露出笑容:“大有起色,他早上精神也不错,医生还没有给他用药,他这几个小时都是清醒的。医生说,咱们可以进去十五分钟,但是只能一个人,至于他愿不愿意开口说话,这我也说不好,你也知道,他的伤势很严重。”
周珩应了:“嗯,我明白。”
其实哪需要十五分钟呢?
周珩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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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打算打搅许景昕,最多就是进去看一眼,走个过场,算是回应康雨馨的安排。
她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在医生的安排下换上防护服,随即就走进上次的病房。
……
病房里很安静,床前还有一张圆凳。
周珩将自己的动作尽量放到最轻,上前几步,遂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落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这张脸大部分都是包着的,他看上去和上次没什么差别,那双眼睛依然闭着,呼吸平缓,安静的仿佛已经睡过去了。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周珩没有像上次那样无措,也没有急着离开,在某个瞬间,她还忽然升起某种感应。
而与此同时,那双眼睛也睁开了。
他的眼睛里一片清明,瞳仁深处是一贯的冷漠。
周珩吸了口气,没有躲闪,正想着第一句该说点什么,这时就见许景昕的嘴唇似乎张开了。
周珩一顿,这才注意到他嘴唇上的干裂,再一转头,看到旁边的棉签和水,便将棉签沾湿了,轻轻涂到他的嘴唇上。
等这个动作进行到一半,周珩又是一顿,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周珩轻咳一声,将棉签放下。
许景昕却在此时开口了。
周珩开始没听清,犹豫了一瞬,将耳朵靠过去,就听到他说:“为什么要救我。”
周珩坐下来,以最轻的声音回答:“从关系来说,你是许景昕,你大哥叫许景枫,我是他的未婚妻,算起来也算是你的大嫂。我知道你不认许家,但就算你不认,就算你是陌生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许景昕没有回答,却从鼻子里发出一道气音,仿佛冷哼,透着不屑。
周珩却没有丝毫介意,反而因为他这点情绪,而意识到他并非表面上的那样冷冰冰。
周珩笑了下,说:“我以后有时间,会经常来看你。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碍于你的身份,而是你这条命是因为我才救回来的,这算你欠我的,我也得时刻记着,盼你早日康复。”
说这话时,许景昕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
半晌,他又一次动了动嘴唇,说了两个字:“名字。”
“周珩,珩是王字边加一个行人的行。”
🔒29
Chapter29
之后的几天,生活似乎又一下子回归平静。
只是这样的日子,周珩心里一点都不踏实,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北区分局那边没有再请她配合调查,倒是派了警员到长丰集团,向米红离职前所在市场部的同事了解情况。
不过市场部主管早就交代过了,不要对外说许景枫和米红的半个字。
至于人还在外地的许景枫,也接到过两次北区分局的电话,说是请他回来提供一些资料,许景枫只说暂时回不去,而且已经好久没见过米红了,让他们先联系周珩。
周珩对许景枫的推脱毫不意外,也懒得跟他计较。事到如今,她反而有些想知道米红的死,到底和姚家,和姚心语有什么牵扯,而她又该如何利用这件事。
就这样,等到警局在集团了解完情况,周珩就联系市场部,直接找到部门里曾经和米红关系最近的女同事王瑄。
王瑄见到周珩以后,一直都缩着肩膀,战战兢兢的好像很害怕。
周珩知道,那是因为她的身份,也没急着追问,只将事先准备好的热茶放在她面前,随即在旁边的位子落座,第一句就摆出前提:“不用怕,我和你的对话就只限在这间屋子里,你不用担心外传。”
接着周珩又安抚了几句,见王瑄喝了几口热茶,情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她这才引入正题:“先告诉我,你和警察都说了什么?”
王瑄放下杯子立刻解释起来,说她根本没有提米红和许景枫的事,她也根本不清楚这些,最多也就是说米红还在职时一些琐碎的小事。
至于那些琐碎的小事,无非就是米红做助理时业务能力非常一般,还经常犯错,整个部门就只有同期的王瑄搭理她。
大约是两人都处于食物链最底层吧,彼此聊的最多,还经常一起去吃午饭,下班还会一起坐地铁。
据王瑄说,米红那时候经济状况十分不好,好像还欠了不少债,还跟她借过钱。但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也没有能力填米红这个大坑。
后来也不知道米红撞了什么大运,竟然被许景枫看上,一下子还清了所有债务,连工作都不用做了,直接搬进宛新苑。
而就在米红离职前那几天,她的整个精神状态都像是换了个人,不仅自信,而且也不再压抑自己的脾气,甚至还直接顶撞曾经打压过她的前辈。
最后,米红还劝王瑄说,苦哈哈的打着这份工,一身的丧气,这辈子就算完蛋了,到老,到死都是这样的,她再也受不了一身恶臭的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过去。
听到这里,周珩问:“什么恶臭?”
王瑄解释道:“米红说,那是穷的味道。她穷怕了,不想再低着头做人。”
周珩又问:“那么,在她离职以前,有没有和你提过许先生的事?”
像是米红这样的性格,一直在底层备受打压,一旦有机会让她出头,尝到金钱的味道,心里难免会发飘,嘴上或许就会透露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王瑄安静了几秒,眼睛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珩见状,安抚道:“你只管说,我保证这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王瑄抿了下嘴唇,这才小声说:“她离职那天,请我去……去了一趟香奈儿。还说,说我喜欢哪个包随便挑,她来买单,说是为了感谢我们相识一场……”
周珩一顿,眉梢挑起,不由得笑了。
“那你挑了哪个包?”
王瑄说了一个型号,又道:“但她有个条件就是,让我一定要发朋友圈,点出她的名字。”
说话间,王瑄也拿出手机,将那条朋友圈翻出来给周珩看。
周珩没有多言,随即就听王瑄继续道:“我们部门的人都看到了,后来那段时间,大家都对我很好,还有人请我带个话给米红,让她不要计较过去的事……”
其实米红这样的心态也不难理解,
无论是炫耀也好,显摆也罢,这些外在的动作都是为了补足她内心的空虚,是一种扭曲的自我证明。
而过去打压过她的同事,心里大概也会不踏实,毕竟米红是去跟了许景枫,万一她要是吹个枕头风,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那后来,米红还跟你联系过么?”周珩问。
王瑄说:“只联系过一次,但也过了好久了,她突然在微信上找我,说她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在天堂一样,还问我有没有时间,要请我去三亚玩一圈,费用她全包。”
周珩又问:“哦,那你去了么?”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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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瑄老实的摇头,快速看了周珩一眼,说:“这件事我和家里人商量过,他们听我说了以后,都说米红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劝我和她保持距离,不要占这种便宜。我自己也考虑过,上次那个包我就已经拿的很不踏实了,要是三亚我去了,等到假期结束回来上班,就要心里不平衡了。我是没本事,可我有自知之明,不该我惦记的,我也不想了……”
从这件小事上来看,王瑄后来还是拎得清的,而且也有自己的小骄傲。
在米红离职前,王瑄和她还处在食物链的同一层,彼此之间互相照顾,同病相怜,也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那毕竟是过去的事。
若是后来王瑄答应了米红一同去三亚,又吃又拿,恐怕那一路上都得像是奴才一样伺候着米红,替她拎包,一路上说着违心的好话,甚至还要巴结奉承。
那么这几天的旅程对于王瑄来说,必然不是滋味儿。
周珩问:“那你后来拒绝了她,她就没再找过你?”
王瑄摇头,随即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不过米红还是去了三亚,和她一起去的还有好几个朋友,她在那边还发了一张照片给我,说我没去太可惜了。”
说话间,王瑄将米红的聊天窗口点开。
周珩接过来一看,果然,王瑄和米红的最后聊天记录就停在那个时期。
而米红发的照片里只有几只左手,围成一圈,且每只手上都戴着名牌首饰,从骨骼和皮肤来看,应该是有男有女。
周珩注意到,这照片虽然是滤镜过的,但这里面的手都不够细腻,有的粗糙些,有的还带着疤,还有一个人的无名指上,有一块黑色图腾的纹身。
而在这张照片下面,米红还说了这样一句:“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你看我的其他朋友都来了,我们还去挑了好看的戒指,都是我买单哦!”
周珩将照片拍下来,又问王瑄:“这几个朋友都是什么人,你听米红提起过么?”
王瑄想了想,说:“她很少提她的朋友,但有一次我们一起参加部门聚会之后,她喝多了,好像说过那么两句。说是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牛逼,都是十几岁就出来混的,什么都干过,要是部门里的人逼急了她,她就叫朋友们来教训他们。”
十几岁混社会,纹身,在底层备受打压,缺钱……
看来米红的朋友还真是三教九流都有,而且应该不是她在长丰集团期间认识的,更大的可能是她少女时期。
……
周珩问清楚自己要知道的,就让王瑄回了部门。
她一个人留在会议室里片刻,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回忆着和米红的接触,看是否有什么重要信息遗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珩被新邮件的提示音唤醒。
周珩抬手揉了揉眉心,打开收件箱一看标题,竟然写着这样一句——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周珩挑了下眉,本以为是广告邮件的宣传语,正要随手删除,却在这时瞄到了发件人的名字:周琅。
周珩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久久没有动。
等醒过神,她飞快的点开邮件,看到这样一句话:“下午见个面,你一个人来,否则我就将你干的事宣扬出去。”
而在这句话下面,还有一个地址。
附件中还有一张图片。
“你干的事”指的是什么,她顶替周珩这件事么?
知道她是周琅的人,也就是周家人、许长寻、袁洋和程崎,还有当初在国外为她所微调手术的医生。
或许这个人是无意间发现了什么,前来勒索的?
想到这,周珩定下心神,将图片点开,同时想着,就算宣扬出去她也不怕,如今周家就一个女儿了,无论是“周珩”还是“周琅”,对外人来说都没有差别。
唯一不能接受的,恐怕就只有许景烨。
这一点的确比较麻烦。
只是这样的想法刚落地,周珩就被照片里的内容惊到了。
那是在一个旧厂房里,远处的背景都模糊了,镜头对着近处的地面。
就在那充满污渍的地上,躺着一个身着连衣裙的少女,衣裙已经被扯成破布,露出身体多处皮肤,甚至还包括重点部位。
少女的身体扭曲着,头歪向一边,头发蒙在脸上,却露出一双睁大的眼睛,眼睛里还有着恐惧和痛苦,嘴巴也是张开的。
周珩的瞳仁倏地紧缩,她紧紧盯着照片中那张和自己高度相似的脸,盯着少女死后的模样,脑子里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觉得身体里是冰冷的,手脚几乎麻的没有知觉。
直到她的手机倏地响起。
刺耳的铃声结结实实的吓了她一跳。
周珩几乎从位子上跳起来,遂一手捂着胸口,从包里拿出程崎给她的手机。
“喂。”
周珩的声音有些虚弱。
程崎一顿,跟着问:“你怎么了,大姨妈?”
周珩喘了口气,眼睛仍然盯着照片,说:“我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你找我什么事?”
“哦,我问过曾青了,她说她也很想认识你。找个时间见个面吧。”程崎说。
周珩应了:“好啊,你来安排,好了通知我。”
而就在说话间,她也不禁在想,这件事会不会是程崎透露出去的?还有,照片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谁拍的?
当时的情形实在太过混乱,她只记得程崎将她拉出了厂房,一路跑。
后面还有人在追他们。
至于那个“周珩”,临死前睁着双眼,瞪向她的模样,她在事发后那一年里有几次做梦梦到,还因此惊醒。
可是再往后,她就不怕了。
最初的恐惧是因为她那几天发生的事,令她的精神受到刺激。
可她是见过人死的,也见过母亲遭受折磨,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正可怕的不是鬼魂,而是人心。
想到这里,周珩醒过神,嘴里忽然问:“程崎,你还记不记得,她临死前的模样……”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程崎却一下子听懂了。
他安静了几秒,说:“忘得差不多了。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周珩勉强笑了下,转念想着,当时程崎一直都和她在一起,是断不可能还跑回去拍照的。
程崎又问:“你到底怎么了?”
周珩却不愿多说,或者说是她还没想清楚,只道:“真没事。这样,我还有约,晚点再找你。”
这话落地,周珩就将电话挂断,随即双手撑着头,闭上眼,开始努力回想。
绑架案那几天发生的事,大部分她已经忘记了,按照医生的说法是因为受了巨大刺激。
而后来根据警方的调查,加上她也问过程崎,这才得知绑匪一共有五个人,其中有两人在发生内讧之后,就被同伙干掉了。
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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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三个有一个当时负责出去采买,另外两个就留在旧厂房里看着她们。
再往后,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周珩”被凌|辱,心脏病突发,当场死亡。
负责采买的那个回来看见了,一怒之下,将其中一个打死。
结果就在和另外一个纠缠扭打的同时,程崎冲进来将她带走。
他们拼命地跑,只想着离开那里,根本不可能再跑回去。
……
等回到周家,她就开始发烧,大病了一场。
再醒来时,有些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前后衔接不上了。
周家请来了医生,给她做了身体检查和测试,诊断结果是,她这是身体自我的应激反应,是对外界刺激的一种抵抗和防御,还会将一些记忆清理掉。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无法完整的拼凑出事情的全部过程。
后来,周家终于报了警。
她那时候还在病中,意识不清,脸色憔悴,周家人就对警方说她是“周珩”,下落不明的是“周琅”。
那时候她们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警方也没有怀疑。
结果,警察按照她提到的大方向去寻找,终于找到那间厂房,却没有在里面找到“周珩”的尸体,还说那个那里有明显清理过的痕迹,连血迹都用化学物冲洗过,破坏了DNA。
至于在她跑出来以后还活着的两个绑匪,也在两周以后被人发现。
那时候他们的尸体已经腐烂,丢在山间,被山里的野兽啃咬的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知道这件事的绑匪都已经死光了。
就算绑匪在临死前将事情透露给家人或是朋友,这个人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周琅,又需要钱花,怎么时隔这么多年才出现?
还有,这个人有“周珩”的尸体照片,他将这个发给她做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证明他不是信口开河?
思及此,周珩又一次点开邮件,盯着那个标题以及那句话看了许久。
——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否则我就将你干的事宣扬出去。
再结合“周珩”的尸体照片,这整体的逻辑……
不,这个人指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在告诉她,“周珩”的死与她有关,甚至于就是她干的?!
🔒30
Chapter30
周珩经过一番沉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赴约。
且不管这个人身份如何,单就他提到的事,就足以令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她不怕身份被戳穿,可“周珩”的死决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的背在身上。
再说,就算她这次躲过去了,这个人恐怕还会有后手,到时候“周珩”的尸体照片还不知道会送到谁的手上。
周楠申和蒋从芸这几年对她是不错,可那是建立在她是周家唯一血脉的份上,而且在名义上她就是周珩,他们没有其他子女可以指望。
一旦让他们误以为“周珩”的死与她有关,背后那人再拿出一些证据,添油加醋的误导一番,到时候死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就像她母亲梁琦和袁生一样……
一想到这些,周珩反而渐渐定下神来,既然决定赴约,就没必要再纠结那些她无法确定的事。
去见这个发件人也好,起码能当面问清楚,还能亲眼看到对方是何方神圣,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瞎猜来的靠谱。
只是这件事周珩没有告诉任何人,更不可能坐袁洋开的车。
她提前下了班,叫车去了目的地。
临下车前,她还将录音笔打开,准备留一份证据。
……
约定的地点从外表来看普普通通,就是一家颇具艺术气息的酒吧,后工业时代风格的装修,大片的水泥墙壁搭配实木家具,四周的柜子上还摆着许多造型独特的摆件,地上放置着一些绿色植物。
周珩站在一楼,环顾了一圈,视线略过一个充作隔断的书架,看到后面的沙发上躺了一个人,看身形像是个女人。
女人脸上盖了本书,身上穿着卫衣和牛仔裤,还有一条围裙。
她似乎睡得很香,连周珩进门了都不知道。
周珩轻咳两声,将声音扬高:“你好,请问……”
女人一下子醒过来,书掉在地上,她一脸迷迷瞪瞪的看向周珩,说:“我们白天不营业。”
直到周珩说:“有人约我来这里谈事情,请问,是你么?”
女人愣了愣,从沙发上起身,又打量了周珩一眼,应了:“哦,约你的人在楼上,你直接去吧。”
周珩没有多言,转身踩上楼梯。
二楼的摆设更加复杂多变,每一桌都被装饰物巧妙地隔开,形成独立空间。
周珩的视线受到阻挡,也没有出声,就那样绕了半圈,边走边找。
等走到尽头,才在角落里看到一张小桌,桌前坐了一个人,穿着很年轻,身上戴了一些金属首饰,头上还压了一顶棒球帽。
周珩脚下一顿,便直接走了过去。
她在桌前站定,却见坐着的人依然低着头,身体还在摇摆,原来是正带着耳机听音乐。
周珩便用手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那人抬起头,正面对上周珩,也将一张年轻的男性面孔露出来,目测来看,绝对不到二十五岁。
周珩眯了下眼睛,就这样近距离的扫过他身上装束的品牌和品质,心里已经有了预判。
一身的假货,连高仿都不能算,而且这身衣服不常洗,上面还挂着污渍,尤其是那双鞋,蹭的很脏,都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再加上这一身滴里嘟噜的金属首饰,这绝不是一个心思缜密,工于心计的人,和她幻想中的发件人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或者,他只是个跑腿的?
思及此,周珩在对面坐下来,面无表情的抬起眼。
对面的男人也摘掉耳机,盯着她说:“你还挺准时的。”
周珩问:“怎么称呼?”
男人说:“我姓丁,丁莫非,你叫我小非就行。”
周珩勾了下唇,又问:“邮件是你发的?”
丁莫非靠向椅背,双手就搭在桌面,一脚翘起来,非常社会的坐姿:“是啊,吓一跳吧?”
周珩没动声色,只扫过他的姿势,视线顺着往下,扫过右手上的金属戒指,随即又看向左手,目光就在这时定住。
他的左手手指上,有一块黑色图腾的纹身,巧的是,那几个和米红一起去三亚的朋友里,也有一个人纹着同样的图案,好像两人的骨骼形态也差不多。
周珩盯着纹身看了会儿,丁莫非不疑有他,见她不说话,便说:“把你叫过来,是想和你谈个交易。你放心,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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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能力,绝对办得到。”
周珩将视线收回来,看向丁莫非的脸,随即又听他说:“我知道米红住的别墅是你未婚夫的,你能自由出入,你去找个东西,找到了拿给我,怎么样?”
哦,果然,这个丁莫非是米红的朋友之一。
周珩微微笑了,说:“现在那栋别墅还被封锁着,警察可能还要多次取证,我进不去。”
听到这话,丁莫非快速眨了几下眼,然后说:“那你偷偷去。”
“那附近都是监控,我怎么偷偷去?”周珩反问。
丁莫非说:“这我不管,你得自己想办法。”
“那不如这样。”周珩仍是笑,“我想办法让人关掉附近的监控,我带你进去,你自己来找,如何?”
“不行!”丁莫非很快拒绝,机灵得很,“我要是去了,你报了警把我抓起来怎么办,你当我傻啊?”
周珩慢条斯理的分析道:“把你抓起来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我就不怕你把我的秘密宣扬出去么。”
丁莫非没有立刻反驳,似乎觉得周珩的话很有道理,遂一脸狐疑的看着她,琢磨着这样做的可行性。
周珩继续说服道:“而且我和米红不熟,她摆放东西的习惯我怎么会知道,可能我花上一整天的时间,都未必能把你要的东西找出来。要是耽误了时间,反被警方先找到,那你怎么办呢?”
这个丁莫非,敢在警察调查的风口浪尖,让她去取的东西,一定很紧要,很关键,而且极有可能和米红的案子以及她的背景有关,否则丁莫非也没必要这么着急。
在来这里之前,周珩还不知道发件人和米红有关,满脑子想的都是当年那起绑架案。如今再一见丁莫非,和他聊上几句,就知道此人虽然机警,却没什么谈判技巧,城府也不够深,这还没几个回合,就将短处暴露给她。
而且,他竟然这么在意米红的遗物,又没有利用“周珩”的尸体照片来威胁她,这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丁莫非根本不是发件人。
周珩不知道,那躲在幕后的真正发件人是何目的,和丁莫非、米红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
她只知道,米红的死和当年的绑架案,这看似没有关联的两件事,已经被无形中的某种力量,牵扯到一起。
而这个丁莫非比较简单、稚嫩,所以发件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是怕他知道的太多稳不住,反而坏事。
就在周珩思考的同时,丁莫非似乎也在认真地考虑她的建议,仿佛还有点被说动了。
可就在这时,他放在桌面的手机却进来一条信息。
丁莫非将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扣在桌上,突然说:“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你不去,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珩安静的抬眼,又若无其事的朝四周看去,慢悠悠的扫过安装在悬梁上的摄像头,只盯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没再给丁莫非下套,只问:“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丁莫非说:“一个记事本,外皮是棕色的,里面记了很多特殊符号,而且本子很旧,你看到就会知道是它。”
周珩“哦”了一声,笑问:“我知道现在很流行一种玩法,就是利用符号来做暗语。每个符号都会代表一个意思,用符号把事情写下来,将消息传递给对方,就不用担心消息被第三人看到会泄露出去。”
丁莫非大约没想到周珩竟然知道此事,还毫不遮掩的说出来,当下又快速的眨着眼,嘴里却有点横:“那又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多话!”
周珩说:“你让我帮你找东西,总得把那东西的用途说清楚吧。万一我一个不小心,被警察抓到了,他们看出记事本的门道,问我里面的内容和谁有关,记录的是不是犯罪活动,我该怎么解释?”
听到这话,丁莫非又一下子不紧张了,反而还笑了起来:“解释什么,哪有什么犯罪活动。你放心,那些警察根本看不出来!”
哦,这么自信警察看不出来,那为什么又急于找到?
难道是在怕其他什么人?
只是这层意思周珩并没有直接问,就算问了丁莫非也不会说。
眼下反倒是那个记事本,更能引起她的兴趣。
周珩思考了几秒,又一次看向高处的摄像头,随即说道:“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个条件。”
丁莫非接道:“你说。”
周珩说:“我要见到发件人,后面的谈判,由我和他来进行。”
丁莫非动了下嘴唇,仿佛在犹豫,又好像是准备反驳。
周珩又一次开口:“你不用急着回答,不如先问问他的意思。”
这话刚落地,丁莫非的手机里就又进来一条信息。
他拿起来看了眼,随即轻咳一声,说:“他说可以。”
周珩却没有回答,径自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来路走。
丁莫非有些猝不及防,还站起来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你只有三天时间!”
周珩理都没理,直接下楼。
来到一楼,周珩又一次见到先前睡觉的女店员,她这会儿正在吧台里忙碌。
周珩来到跟前,隔着吧台看着她,忽然问:“你也认识米红?”
女店员诧异的抬起头,没有说“米红是谁”,眼睛里还流露出一些复杂的东西,显然她也是认识的。
周珩有了结论,很快离开酒吧。
……
之后那一路上,周珩都在猜测发件人的身份和这两个案子的关联性。
米红的死和毒品有关,而她和“周珩”经历的绑架案,那些绑匪则是为了钱财,二者前后相差了十年,按理说怎么都不该有关系。
可冥冥之中,它们之间却出现了一道钩子。
会是谁?
目的是什么?
两个案子对幕后主使有什么好处?
是准备利用她,还是要摧毁她?
想到这,周珩很快将后者推翻,如果要摧毁她,以这个人的能力简直易如反掌。
他竟然能拿到当年的照片,必然也能拿出更骇人听闻的东西,只要他将它们送到周家,她就完蛋了。
所以他是要利用她。
当然,为的绝对不只是一个记事本那么简单,必然还有后手。
想到这,周珩脑海中跟着闪现出一连串知情者。
周楠申、蒋从芸和许长寻可以直接排除,他们绝对不知道当初的真相,就算知道也不会这么做,动机根本不成立。
而袁生,他是前不久才知道她的身份。
那么就只剩下程崎一人了。
会是他么?
如果是,动机是什么?
周珩闭上眼,想了片刻,就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如果是他,那就太荒谬了。
米红的死显然与他无关,他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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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反应也非常真实,他根本不认识米红,就只是站在帮助她的角度上,观察了一会儿现场。
当然,程崎也不可能和丁莫非扯上关系,更不会因为毫不相干的米红吸毒身亡,就浪费自己的资源去调查米红的背景。
程崎没这么闲,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而他此时最关心的,是和许家的交易,以及茅子苓的下落。将精力和心思放在米红案上,这对他根本毫无益处,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的。
就这样,周珩胡思乱想了一路,将她已知的知情者逐一排除。
直到下车回家,进了门,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口气喝了半杯,这才拿起手机,将电话打给程崎。
就在手机里发出一声声“嘟”音时,她还在心里默默地问:“你会帮我么,我可以信任你么……”
也就是在这一刻,周珩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她是多么的势单力孤,虽然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
平日里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的时候,她尚且还能自保,一旦有事发生,她是谁都不敢信,谁都不能信,就只能单打独斗。
再说,她此前还有周家做保护壳,就算周家式微,但余威犹在,就算外人要针对她,也只是小打小闹。
可如今,那个发件人怕是要来真的,他也没有绕圈子,而是一上来就拿出最有针对性,且最致命的东西,大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
在酒吧里,她面对的是稚嫩的丁莫非,自然游刃有余,可是对于藏在摄像头后面的人却是一无所知。
那个人很聪明,算的也很准,令丁莫非不至于被她拿捏。
而这个人在暗,她在明,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谁,又何谈反击?
想到这里,周珩闭上眼,安静听着那电话里的声音。
在她心里也有一道声音在说:“接电话,接电话,快接电话……”
直到半分钟过去了,那声音倏地断了。
周珩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沉了下去,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并对自己说,没关系,这件事她一个人也可以办。
首先,她要先找到别墅的物业,让他们将监控关掉。
然后……
谁知刚想到这,放在手边的手机又倏地响起。
周珩心里跟着一紧,遂不假思索的接了起来,就听程崎问:“找我什么事?”
周珩抿了抿嘴唇,另一只手下意识攥紧了,轻声说:“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忙,这对我很重要,请你……不要拒绝我。”
程崎开口时也没了平日的戏谑和讽刺,只问:“你中午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儿,到底什么事?”
周珩没有直接言明:“你能不能来我这里一趟,现在。”
两秒的沉默,随即是一声轻叹,他说:“给我半小时。”
这话落地,电话就切断了。
……
程崎说到做到,半个小时以后,他果然出现在周珩的公寓门口。
等他进来,周珩就将泡好的热茶端上桌。
程崎扫过热茶,又看向身着居家服的周珩,却见她脸色略微发白,唇色也比平日偏淡,眼睛夹杂着多种情绪,显然是正被什么事困扰着。
程崎坐下来,没有喝茶,上来便说:“说吧。”
周珩也没铺垫废话,直接将邮件点开给他看,同时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结果,就和她的预期一样,程崎当场愣住,随即就紧皱眉头,面色凝重,好一会儿没有言语。
看到如此真实的表情,周珩心里渐渐放松了,面上却没有露出来。
她这多疑的性格,是在经年累月的防备中养成的,她改不掉,也不能改。哪怕此前她已经想得很清楚,程崎不是那个发件人,可到了这一刻仍是不免将本能竖在面前。因为这是她的盾牌,她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敞开。
程崎放手机,盯住周珩的眼睛,问:“你已经赴约了?”
周珩点头,就在他的目光下,将下午发生的事和盘托出,同时也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色在逐渐变化。
在室内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在光影交错中,他的五官越发衬的深刻挺拔,沉着脸色,看上去陌生极了,唯有眉宇间那一丝桀骜和她记忆里的一样。
程崎听完全过程,垂下眉眼,半晌没有言语。
周珩就耐心的等待着,直到他端起茶杯,将温热的茶水送入口中,这才说:“下午的时候,你应该叫我一起去。”
周珩解释道:“对方说只能我一个人去。我不敢赌,我怕要是你去也去了,他会变卦,会直接将照片散出去。”
程崎似是笑了下,却是冷笑,看向她的目光也是冷冰冰的:“散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毁了你一个,他能得到什么?他就是利用你现在的心态,才吃定你了。”
“这点我知道。”周珩说:“可知道又怎么样?我的命就一条,我还不能死,我也不想死!”
安静了几秒,程崎收了笑,毫不留情的指出她的心思:“其实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所以下午那通电话,你一个字都没提。你现在找我,也是因为你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是你唯一的出路。”
这话落地,程崎便站起身,双手插在裤袋中,又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遂迈出一脚,仿佛就要走。
情急之下,周珩迅速起身,一把将他拉住:“你不能走!”
程崎脚下一顿,先是转头,将目光放在她的双手上,随即又顺着往上看,略过她起伏不定的前胸,因情绪紧张而吞咽的脖颈,最后才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和十年前一样,对生命有着强烈的渴望,带着野性,仿佛随时能扑向任何试图伤害她的敌人。
她的攻击性一向很强,只不过这些年被小心隐藏起来了。
程崎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很淡:“我会帮你,但你也要付出代价。你不是一贯都这样么。”
周珩手上却没有松劲儿,点头说:“好,你要什么?”
程崎却笑了,反问:“你有什么值得给我的?”
这下,周珩似乎发了愁,她皱着眉想了几秒,随即抬眼,松了手,毫不迟疑的开始解居家服领口。
随着扣子的一颗颗打开,里面的皮肤也跟着露出来。
程崎一把将她的手抓住:“你干什么?”
周珩目光坚定道:“我什么都没有,给你钱你也不缺,我只有这个。”
几秒的沉默,程崎瞪着她,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
可周珩却没有叫疼,更没有抽手。
直到程崎松了手,发出一声冷哼,说:“我已经得到过了,这对我没有吸引力。”
周珩没有接话,只是抿紧嘴唇,又将扣子扣了回去,片刻后问:“那你要什么,你说。”
程崎别开脸,只道:“你又欠我一个人情,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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