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慌慌张张地跑去开门,在这短短几秒里,他把最近接触的人盘点了一遍,也没觉得有谁会专门来找他。
他的关系网本就简单,朋友不多,亲密的朋友更少。
侦探社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派对,注视着中岛敦的动作。
一方面是好奇、八卦,一方面也是警惕。
“来了,请稍等!”中岛敦一边应道,一边匆匆拧开门把,大脑正在头脑风暴。
总不可能是芥川吧?前两天在街上碰到,硬是要跟他打一架。还好太宰先生中途调停,才没打成。
但是太宰先生用的方式不知为何反而让芥川更生气了,该不会他越想越气,忍不住打上门了!
中岛敦惊恐。
好在,在门后的两人都不是芥川龙之介,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深肤男人,和一个矮了一截、瘦瘦弱弱的黑发少年。
“你好,这里是武装侦……噫?!”中岛敦话没说完,就被面前的少年扑个正着。
鹤见述笑容灿烂地迎面抱了上去。像一只热情黏人的猫,甜兮兮地笑道:“[路标]君,我终于找到你啦。”
“谁、谁是路标啊?”中岛敦慌张地拼命后仰,试图躲开,又不敢用力挣脱,“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就是我的路标啊。”鹤见述不解地说,“为什么不认我?“
众人齐齐惊叹地哇哦一声,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不是危险,是八卦!
安室透一下没注意,就被猫从手底下溜走了,此时心情非常复杂。
看着阿鹤和别人贴贴抱抱,他的心里有一点不舒服。
安室透蹙了蹙眉,主动上前揪住鹤见述的后衣领,分开两人,成功解救了中岛敦。
“阿鹤,你吓到他了。”安室透低声道。
鹤见述沮丧地哦了一声,总算从过度兴奋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安室透熟练地打着圆场,笑容亲和:“抱歉,打扰诸位了。阿鹤太激动了,没把话说清楚,我们是来找人的。”
“是委托人吗?”
国木田独步站了出来:“我们正在聚餐,办公室凌乱不洁,让您见笑了。请到会客区稍坐片刻……敦,既然是与你有关的委托,你也一起跟着。”
国木田凌厉的眼神扫射向地上瘫着的人体:“太宰,你给我过来工作!”
与谢野晶子抱臂,用鞋尖戳了戳装死的太宰治:“叫你呢,太宰。”
太宰治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是是……工作什么的,真讨厌呀。”
“两位,请。”国木田独步对着会客区的沙发比了个手势。
安室透笑了笑,客气回应:“好的。”
这就是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吗?
不动声色间将夺回主导权,牢牢把控节奏。为了保护社员,抢先一步将私人事务定义为公事,光明正大地带人旁听,避免不明人物和明显还青涩未成熟的社员独处。
很有气势啊。
*
五人在武装侦探社的会客区入座,谷崎直美端着托盘,给几人上完茶水后,就退回了谷崎润一郎身边。
国木田独步率先开口;“两位有什么委托?”
安室透自我介绍完,笑道:“正如刚刚所说,我们是来找人……不,准确来说,是这孩子来寻找一位旧友,我是陪他前来的。”
鹤见述目光灼灼,盯着中岛敦连连点头。
指向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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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木田皱了皱眉,视线移向中岛敦:“你认识这位……”
鹤见述:“我是鹤见述。”
国木田颔首:“敦,你认识这位鹤见君吗?”
中岛敦把头甩成拨浪鼓,鹤见述点头速度有多快,他摇头速度就有多快。
鹤见述见状,不服输地加快了点头速度,中岛敦也跟着加速——
没多久,两人就晕头转向。
“我申请休战。”鹤见述恹恹地说。
“我同意……”中岛敦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座的其他人:“……”
不忍直视。
因为乱步先生的一句“准备迎接你的客人”,国木田对于中岛敦就是鹤见述要找的人已有九分相信。在两人莫名其妙的对决后,这种相信的念头果断飙升至十分满分。
傻得太一致了,说没关系都是在骗人。
中岛敦忍不住说:“鹤见君,我真的不认识你,我连你的名字都没听过。”
鹤见述很执着:“你看着我,再仔细想想。你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我只要一见面,就能把你认出来。反过来,你也可以的。”
中岛敦茫然无措,下意识扭头去征求太宰治的意见。
太宰治坐没坐相,懒洋洋地靠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默不作声地旁听着。
接收到中岛敦的眼神,他笑眯眯地:“不行哦,敦。人家是来找你的,你得靠自己把他想起来。”
“说起来,你们该不会以前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兄弟什么的,后来敦君意外失忆,于是你不辞艰辛含泪辗转寻找他……”太宰治故意瞎说一通。
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在瞎说,只有两个人当真了。
其一是国木田:“什么,敦,这是真的吗?”
其二是鹤见述:“才不是呢,我连父母都没有,怎么会有兄弟。”
鹤见述话音落下,席间又是一静。
安室透早就知晓这段过往,倒是脸色平静。
国木田独步的眼神复杂一瞬。
中岛敦没能克制住,吃惊和愧疚之情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下一秒,他像是记起什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鹤见述。
——他该不会也是孤儿院的人吧。
鹤见述倒是很坦然,他又没说错,他以前本来就是一个人。
唯有太宰治的鸢瞳中藏着一抹暗色,唇边笑意越发明朗。
作者有话说:
鹤鹤:(飞扑拥抱)
透子:(不爽)(一把拽回)
——
啾啾大家!
谢谢大家投喂的营养液和雷,么么哒!
第27章27第27章
求你,抱抱我。
无父无母的人,找上门来说自己与他相识……
中岛敦再也想不到比孤儿院更贴合这条讯息的人了,而对方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对方这一条,也不是找不到理由解释。
幼时,他常被院长以各种理由关在地下室,一道铁门,便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经常受罚的他作为典型“范例”早就其他孩童熟知。如果鹤见述是孤儿院的人,他会认识自己也不奇怪。
可……路标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中岛敦长久的静默和欲言又止的神色被众人看在眼里,国木田问:“敦,你记起什么了?”
中岛敦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大家的面问出那个冒犯的问题,因此犹豫着不敢开口:“是有一个猜想,但是……”
国木田独步:“是有哪里不方便吗?”
中岛敦顿了顿,点点头。
“那我们暂时离开,让你们单独聊聊,如何?”安室透提议,又专门征询了鹤见述的意思:“阿鹤,需要我陪你么。”
鹤见述拍着胸脯表示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安室透没有强求,大家也没有意见,纷纷离座。太宰治走在最后,临走前,拍了拍中岛敦的肩膀,笑眯眯地叮嘱道:“要好好招待小鹤见哦,敦。”
中岛敦郑重点头:“好的,太宰先生。”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太宰安了一枚窃听器。
在自己人身上安装窃听器,太宰治下手那叫一个快狠准。窃听之所以安在中岛敦身上,也是为了防止对面那个一看就很难缠的家伙杀个回马枪。
果不其然,太宰治才刚离席,安室透便自然而然地转身,目光一扫会客区剩余的沙发,迅速选定其中一个。他走过去,把沙发简单地看了几眼,便透朝鹤见述招了招手。
“阿鹤,来一下。”
“好哦。”黑发少年一秒也没犹豫,抛下正准备开口的中岛敦,哒哒哒地跑到安室透面前。
他就仰着小脸,脸上带着点困惑,但什么也没问,静静等待安室透的下一句。
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清晰可辨的“最优先级”。
……明明就在五分钟前,阿鹤才对名为中岛敦的少年表露出了强烈的依恋、喜爱之情。但是,当自己呼唤他的时候,阿鹤还是会第一时间奔向他。
——多炽热的情感。
安室透的内心复杂万千,但面上没有表露任何不该在此时暴露的情绪。
“阿鹤之前不是想要晒晒太阳吗?中午的阳光太烈,现在刚刚好。”安室透指了指身旁的沙发,说:“这里能晒到太阳,不如在这里聊吧。”
晒太阳……?
他的确有跟透哥提起过这个话题,不过那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呀。
如此想着,鹤见述却没有反驳安室透,而是一口应下:“嗯!透哥跟我想的一样呢。”
“路标……中岛先生,我想坐这个沙发,可以吗?”
黑发少年双手合十,用星星眼期待地看着中岛敦,小脸上写满了三个字“拜托了”。
换个位置而已,不是大事,中岛敦自然不会不答应。
中岛敦一边应着鹤见述,一边体贴地把他的茶杯也挪到了这张桌子上。
太宰治挑了挑眉,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别人挑选的位置,哪有自己选择的放心呢?
国木田独步和安室透默契地站在主厅和会客厅的入口,将空间留给两个少年,自己也能在门口看护一二。
比起国木田单纯为了快点接委托而随手挑选的座位,安室透的选择里内含的小心思多了不少。
至少这个角度看过去,既能看见鹤见述的背影,又能看见中岛敦的脸,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能立刻冲过去帮助鹤见述。
可惜,安室透提防了武装侦探社,却碍于武侦一贯以来良好的名声,没有像对待里世界的杀手一样提防武侦,最终还是被前港口Mafia干部太宰治得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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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中岛敦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鹤见君,你也是孤儿院的人吗?”为了让话语中的孤儿院指向更明确,中岛敦一并点出了孤儿院的名字和地址。
“……啊?”鹤见述否认道:“不是哦,我才没有在孤儿院待过呢。”
中岛敦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会认识我,还说我是你的路、路标?”
[路标]这个词用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形容上,很容易让人想到精神向导、人生导师之类的定位。
中岛敦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资格成为某个人的人生导师和向导,他甚至在心里想道,难道是他在横滨街头碰见过鹤见述,给鹤见述指过路,所以少年才称呼他为[路标]。
但鹤见述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午后阳光透过明净透亮的窗户投射到鹤见述身上,暖呼呼的。他趴在桌上,舒服得眯起眼,看上去像一只懒洋洋的猫。
“因为你是白虎。”鹤见述理所当然地说,“每一任的‘白虎’异能力者,都会自动成为我的路标。”
中岛敦沉浸在惊讶中:“你竟然知道我的异能力!”
光是说,要解释到猴年马月。
鹤见述决定换个方式。
“中岛先生,看着我。”鹤见述从桌上支棱起来,双手撑着下颌,语气非常郑重。
又在说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不要叫我中岛先生啦,听起来好奇怪。”中岛敦苦恼地抓抓头发:“还有,我一直都有在看你,你到底……”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鹤见述打断他:“不要看我的外表。用你的异能力看看吧,白虎,调动你的感官,凝聚异能力,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
嬉闹和随性从黑发少年的面上褪去,少年依旧是一副扮可爱的姿势,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气氛似乎在瞬间凝重起来了,有什么在悄悄发生着改变。
中岛敦一怔,前后反差太大,他没能反应过来。
鹤见述问:“准备好了吗?”
这才过了一秒钟啊!
中岛敦慌慌张张道:“没、没有,您再等等——”
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他竟是选择了以敬称对待鹤见述。
这时的鹤见述再不是乖巧猫猫,而是一只蓄意恶作剧的坏猫猫。
“不等。”鹤见述狡黠一笑,“我相信你不会疯的。”
“你要做什么!”中岛敦倏地起身,紧张喊道。
骤然提高的嗓音瞬间吸引了侦探社所有人的注意力,安室透和国木田独步同时迈步。
“阿鹤?”
“敦,发生什么……”
下一秒,众人便看见面对着他们的白发少年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瞳孔扩大,呼吸急促。
中岛敦的双手撑着桌面,汗珠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往下砸落到桌面上,形成一个个水痕。
“你……”中岛敦连话都说不完全了,“你竟然是……”
“敦!”
“敦君!!”
众人惊怒交加,谁能想到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就在侦探社内,还有人胆大包天到刺杀中岛敦。
乱步睁开了碧绿的眼眸,神情凝重:“不对啊,他们怎么可能打起来?你们别……”
或许别人会听乱步的话而迟疑,泉镜花不会。
少女咬牙拔刀出鞘,凛冽的刀光带着彻骨寒意。
泉镜花的决心很坚定。
敦君是重要的人,她要保护敦君,就算要她杀人,她也在所不惜!
——尽管,泉镜花是讨厌杀人的。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愿再掠夺任何一条人命。
安室透的脑海中时时刻刻都绷着一根弦,而此刻,在看到中岛敦的异常脸色时,这根弦断了。
要出事!
耳朵敏锐地在各种慌乱的人声中捕捉到“噌”的拔刀声时。
他大跨一步,挡在正厅通往会客室的唯一通道上,死死地把守着这道关卡。
无论如何,保护市民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保住命,剩下的交给法律审判。
安室透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但他要保护鹤见述。
是他点头带阿鹤上来的,无论阿鹤做了什么,责任都可以在事后追究,至少要先确保安全!
再说了,他根本不信阿鹤会出手伤人。
天天只会黏人要贴贴的小奶猫,他哪懂什么是利爪?!
泉镜花的速度实在太快,安室透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及时拦下她,更别提他身旁还有两名侦探社的成员在虎视眈眈!
“别乱来——”
“快停下!”
“究竟怎么了?”
劝阻声、呵止声、搞不清楚状况的问询声。
泉镜花和安室透同时抬手,一人持刀,一人握拳,眨眼间就要碰上。
国木田准备出手拦下镜花,同时制住安室透。
一片混乱中,有着海藻般黑发卷发的男人发出“哇哦”的感叹声,不进反退,余光却瞥向了被阳光笼罩的那张会客桌。
严格说起来,太宰治看的不是中岛敦,而是中岛敦对面一动不动的鹤见述。
中岛敦已然从脑子一片空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抬眼一瞧,吓得破音:“镜花,不要——”
“停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很轻、很细微的命令在会客室中响起。这声音太轻,混在杂乱的声音里,除了时刻专注着他的太宰治和离他最近的中岛敦,无人能够听清。
这命令仿佛自灵魂深处而起,所有人止住了动作,身体一僵。
鹤见述无需回头,也知道身后正在发生什么事。他有一瞬的茫然,透哥……他会受伤吗?他会死吗?
不行,不可以……
他绝不允许!!
“透哥……透哥……”
黑发少年金眸涣散,暗色慢慢覆盖清明的眼底,他咬着手指想要止住发抖,却无济于事。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的脸色倏地变了,几乎同时箭步冲上前。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
鹤见述惶恐到极点,他又记起这混乱局面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若不是他故意捉弄中岛敦,想着报“没能及时认出他的仇”,怎么会真的吓到中岛敦?
他算过时间了,考虑到中岛敦的精神抗性,一秒钟,足够中岛敦看清“鹤见述是书,中岛敦是路标”,能小小地吓他一跳又不至于陷入精神混乱。
但鹤见述没想到,中岛敦的精神力如此优秀,他的天赋绝世罕见,竟然能与他建立起短暂的精神链接。
尽管只有一秒,鹤见述就及时停止和中断了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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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敦还是受到了冲击。并且,大概也看到了一些鹤见述本不想让他看见的画面。
黑历史被看光,回过神来,在意的人也被刀锋指着。
精神链接是双向的,中岛敦受到的压力来自于外力,他抗住了。鹤见述被影响,受到了压力来自于内在,他没能抗住。
一直压抑着阴暗面的侵扰,总会有爆发的那一刻。鹤见述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在失控边缘徘徊,却仍残存理智。
“不可以,我不能……”
鹤见述喘息着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金眸顿时冒出泪花。
必须要这样,他才能压下心中那些阴暗的想法。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可抑制地设想到——
想要阻止不愿回忆的过往曝光,让中岛敦变成傻子,永远无法开口不就好了吗?想要阻止大家争执和打架,抢先一步把所有人都杀了,就不存在争端了。
想要永远保护透哥,把他锁起来,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不就好了吗?
[门]就是现成的好地方。
“不……呜。”
但是不可以,不可以伤害大家,不可以伤害透哥,不能做违背透哥意愿的事。
鹤见述蜷缩在沙发上,哭得抖抖索索缩成一团,嘴巴里还在用力发狠地咬着自己的手指。
现在的他,看上去比之前被吓到精神失常的中岛敦还惨无数倍。
似乎有很多人在他耳边说话,有人用力掐开他的下颚,拽出他已经痛到麻木的手。
“透哥!你在哪里?!”鹤见述迷迷糊糊地,只知道哭着喊这个名字。
他感觉到有人把他抱进怀里,捧着他的脸,不断着急地说着什么。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怀抱。
是安室透。
“阿鹤……阿鹤!你睁开眼看看我!”
“不要紧张,放松,你要过呼吸了!”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我抱着你,你很安全,不要害怕……”
是安室透的声音。
都是他。
鹤见述勉力睁开金眸,率先看见的便是金发男人的俊朗面容。
他被安室透抱在怀里,距离近到足以呼吸交缠,鹤见述甚至能看见安室透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存在,只有安室透是真实的。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鹤见述的视线中只有安室透,也只能看见安室透。
安室透担忧地问:“阿鹤,你好点了吗?你吓坏我了。”
只一句,鹤见述好不容易压下的绮念再度凶猛反扑。
大脑一片混乱,千万思绪一晃而过,停留在脑海中的还是最初那个念头。
只不过有了些许变动。
鹤见述嘴唇微动,安室透没听见,不得不再贴近少年。
男人侧着脸,耳朵凑近鹤见述形状饱满的猫猫唇。
鹤见述想说的有很多。
比如“我可以把你锁起来吗?”
可话到唇边,又觉得不尊重安室透。
于是便想改成“可以请你把我锁起来吗?”
又觉得荒谬,透哥一向遵纪守法、绅士风范进退有度,这种无理的要求,有违他的原则,实在冒犯。
安室透久听不到回答,抬头去看这里唯一的医生:“与谢野医生,阿鹤他……”
金发男人视线挪开的一瞬间,鹤见述脑子一片空白,本已无力的手臂瞬间爆发,环抱着安室透的脖颈,把自己更深地送进安室透的怀里。
鹤见述突然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了。
“抱抱我,zero……”
“求你,抱抱我,好不好?”
鹤见述哭着在安室透的耳畔恳求道。
归根究底,他想要的,不过是安室透的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
鹤鹤:我要抱抱qaq(忍住)(不忍了)呜哇啊啊啊啊啊啊QAQ
透子:(手忙脚乱)在抱了在抱了(哄猫)
其他人:……?哈喽?那我们呢?嘿?还听得见吗??
——
PS:是怎么写成这样的,感觉一个爆发就不受我控制了(摸下巴)
初衷只是想写敦君看见了鹤鹤被关小黑屋的过往而已…!
算辽,总之,这是鹤鹤第一次失控,现在还在失控边缘。他其实还不懂自己想要什么(大笑)
PPS:现在的镜花是组合战之前的镜花,组合马上就要来了!
暴打菲总指日可待(不是)
——
感谢等待!最近人在老家事情好多,更新都是晚上才有时间开始码,所以会晚一点,大家可以第二天早上来看。
等我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六月会争取加更的~
谢谢给我投喂营养液和雷,我们也来抱一个!(づ030)づ
第28章28第28章
那分明就是一个笼牢。
“抱抱我,zero,求求你。”
耳畔拂过少年的鼻息,带着哭腔的请求声微弱到近乎于无,落在安室透的耳里,却是那么响。
无论是“zero”的称呼,还是暧.昧色彩极其浓厚的“抱抱我”,都太过了。
远超安室透的意料之外。
鹤见述就像一张白纸,但凡身上出现一丁点色彩,都会比寻常颜色更加鲜艳,如同这份炽热的情感。
安室透敏锐地察觉到了藏在这句话下浓浓的依恋……乃至恋慕之情。它距离临界线或许不过半步之遥,只是因为情绪的主人未曾发觉,而始终不曾更进一步。
也正是鹤见述的懵懂,才让这句话的杀伤力格外强大。
安室透僵硬着顿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他能感受到其他人渐渐安静下来后,落在他和鹤见述身上意味深长的目光。
安室透知道最佳的做法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出来,像普通朋友那样给鹤见述一个拥抱,点到为止。
然后松开他,将他稳妥地安置在沙发上,打电话叫救护车或者将其交给与谢野医生诊治。
他不该给鹤见述任何有可能更进一步的希望。
即便这是他养了半个多月的少年,是沉闷无趣的时光中闪现而出的一抹亮色,他也不该感情用事。
[降谷零]的肩上有着太多重任,他不能赌这份情感会对未来造成什么影响。
安室透最终还是退缩了,他甚至连点到为止的拥抱都不敢给鹤见述。因为他怕自己抱下去,便再也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
“……阿鹤,你还在难受吗?”安室透轻声安慰,“跟着我的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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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节奏,不要紧张。”
谷崎直美体贴地递上一条手帕,安室透道了声谢,接过后,用手帕擦了擦少年汗津津的脸。
“透哥……”鹤见述等待许久,也没有等到属于自己的拥抱。
安室透牢牢地托着他的腰身和脖颈,手掌停留的位置绅士至极,绝不越雷池半步。
他依旧体贴、亲切、温柔,但鹤见述总觉得在那句请求后,他们之间有什么开始变了。
安室透望着他的眸里,多了几分鹤见述无法读懂的复杂思绪。
鹤见述不懂,他只知道自己不甘心。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鹤见述心想;那就用这双眼睛让他给自己一个拥抱。
他逐渐放松对能力的克制。
黑发少年仰着脸专注地看着安室透,金眸水光潋滟,可怜又可爱的模样,令人不禁升起怜惜之情。
安室透注视着那双金眸,不由得心神恍惚,大脑一阵眩晕,被压在心底的隐秘渴望逐渐向上,一点、一点露出它的峥嵘尖角。
——为什么要拒绝呢?这么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少年,少年的金眸璀璨明亮,如此美丽,若那双眼从此以后都只能看见自己……
“不可以哦,还不是时候。”仿佛永远带着轻佻笑意的嗓音,笃定且不容置疑地说道。
一只手伸了出来,手掌轻柔地盖在鹤见述的眼睛上,鹤见述只来得及瞥见衣袖下缠着绷带的手腕,视线便归于黑暗中。
视线被剥夺的不适让鹤见述下意识挣扎起来:“放开我——”
他听见周围人争执的声音。
“太宰先生,不要刺激到阿鹤!”是安室透的声音,他似乎还想扯开太宰治的手。
“我是在救他。要是想他恢复的速度快一点,你最好一个字都别再说了。”
太宰治的手纹丝不动地压在鹤见述的眼睛上,他快速道:“敦,过来,喊他的名字。”
大家一头雾水,根本不懂太宰治到底在说什么。
但中岛敦很明显知道太宰治的意思,他甚至没有细想太宰治为什么知道他和鹤见述之间的特殊关系,毕竟就连当事虎本人都是刚刚才得知的。
中岛敦蹲在鹤见述面前——挡路的桌子已经被大家挪开了,他握住鹤见述的手腕,紧张地喊道:“鹤、鹤见君……鹤见述,你快点醒醒……”
白发少年抬眼望了望太宰治,男人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中岛敦就从这点头的动作中汲取到了勇气,他更加大声地呼唤着鹤见述的名字:“鹤见君!”
无视鹤见述的挣扎,一次又一次,呼喊他的姓名。
直到黑发少年的本心被他从深渊中重新唤醒,动了动手指,疲惫地低声道:“……我没事了。”
太宰治收回手,俯身去看鹤见述,鸢瞳含笑:“哟,你醒啦,述酱。”
众人又是一抖,纷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述酱又是什么JK少女的昵称啊,太宰先生对扮演JK究竟有什么执念。
鹤见述平躺着,枕在安室透的膝上,半眯的金眸看见了太宰治的脸——与他所在方位一百八十度倒过来的脸。
“……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鹤见述慢吞吞地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一想到刚刚那些糟糕的想法和主意来自自己的大脑,还差一点就付诸实际,鹤见述就羞愧得要命。
他怎么能有伤害甚至杀死别人的想法?
他怎么能差一点就对透哥实施精神操控?
这样的鹤见述,实在太陌生了,陌生得连他自己都为之惊恐。
少年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打湿了衣衫,衬衫紧紧地贴在肌肤上。他的疲惫几乎肉眼可见,倦怠得睁不开眼,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速度很慢。
他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去看安室透的表情,生怕从其中看出一点失望和厌弃。
鹤见述被送到医务室里,交给与谢野晶子做身体检查——正常的身体检查。
医务室的门刚合上,外面就瞬间炸开了锅。
“喂,太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国木田独步严肃地问道。
太宰治耸耸肩,一副不打算多说的样子。
国木田皱了皱眉,迅速调转目标:“乱步先生?”
乱步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办公椅,手放在扶手上,脚蹬着地板,左左右右地转着椅子。
“我本来是不打算管这件事的,麻烦,太麻烦了!”乱步从抽屉里抽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袋塞进嘴里,含糊道:“不过既然他对社长有恩,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一下好了。”
对社长有恩?!
侦探社的众人大惊。
安室透也蹙起眉,武侦的社长似乎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银狼”阁下。
没想到阿鹤的背景并不简单。
谷崎润一郎苦恼道:“乱步先生,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说明呢?”
乱步无辜:“你们又没问。”
众人:“……”
“说是恩情,其实也不算啦。”乱步咬着棒棒糖,思索道:“其实是一场于侦探社更有利的‘交易’,比如……”
乱步指了指桌上剩余的日料:“那些东西就是用他给的钱买的。”
国木田疑惑:“乱步先生,这不是太宰请客付账么。我和敦亲眼看着太宰掏的卡。”
中岛敦连连点头。
乱步很直接:“卡是太宰从社长那里要来的。”
什么!
大家齐刷刷扭头去看太宰治。
“是哦。”太宰治无辜摊手:“我可是经过了社长的允许,才拿的卡。”
乱步:“社长可没让你乱用!”
太宰治笑眯眯地:“乱步先生,你不能因为社长不给你用卡去买粗点心,就迁怒于我呀。”
乱步:“哼!!”
太宰治:“这家日料店的蛋糕也很不错啊,乱步先生,我可是有替你考虑过的。”
乱步反驳:“你只是想把我拖下水当同伙。”
太宰治笑而不语。看破没说破,还积极主动地分了第一块蛋糕的乱步,早就是默认的同伙了。
安室透沉声打断他们的对话。
“抱歉,我有个疑惑。”安室透问,“阿鹤是个孤儿,身上没有多少钱,哪里来的钱给诸位买高级料理?”
太宰治似笑非笑:“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孤儿’。”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太重。
安室透听懂了,他冷静地说:“太宰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太宰治:“你不如去问敦,他‘看见’了什么。”
安室透的目光转向中岛敦。
中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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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迟疑:“这是鹤见君的隐私……”
“我是他的临时监护人,我有权知道。”安室透面不改色地搬出了监护人的身份,太宰治闻言,低低笑了几声,似在嘲笑安室透的自欺欺人。
安室透把太宰治当耳旁风,权当没听见。
中岛敦在安室透的坚持下,总算被说服了。
“他……他是很特殊的存在。”中岛敦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汇,“我只看到了他从幼年期有意识起,就住在一间全黑的……房间里?”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一间房,因为太黑了,一点光都没有。”
“鹤见君就睡在房间中央地板上,周围什么也没有。”
安室透觉得中岛敦的说辞还是太委婉了。
[房间]?
那分明就是一个笼牢。
安室透以为鹤见述是在一家孤儿院长大,那里或许并不富裕,但对孩子们都很好。
否则不会养出像鹤见述这种天真活泼、不含阴霾的性子。
流浪儿早早就学会自己讨生活,知道世间的恶劣,基本的警惕心一定有,不会像鹤见述一样陌生人——例如安室透——给块糖都敢跟着走。
安室透设想过很多,唯独没想到阿鹤竟然是在小黑屋里长大的孩子。
鹤见述被无声拒绝后失落的表情,又一次在安室透的脑海里浮现。安室透闭了闭眼,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他才刚下定决心要离开鹤见述,转眼又知道这条消息,这让他怎么放心离开?
可是,他真的不能留鹤见述在身边。
“阿鹤口中的‘路标’……?”安室透的嗓子干哑无比。
中岛敦痛快承认:“是我,我能在他失控的时候唤醒他的意识——啊,这一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吱呀。”
医务室的大门打开了。
安室透快步上前,问:“与谢野医生,阿鹤他的身体还好吗?”
与谢野晶子反手轻轻合上房门:“他睡着了,除了体力消耗过大外,没什么事。他自己咬伤的手指,我也一并包扎好了。”
安室透松了口气:“多谢,辛苦您了,我来付医药费。”
与谢野耸耸肩:“反正我们也有责任,医药费就不用给了。”
泉镜花突然从中岛敦的身后踏出来,她的刀已经入鞘,低垂着头:“……等鹤见君醒后,我会去向他道歉的,十分抱歉……是我冲动了。”
安室透:“歉意我会替你转达的。与谢野医生,我能带阿鹤走了吗?”
“可以,但他还在睡。”
“没关系,我可以抱着他,会小心不惊醒他的。”安室透说,“麻烦你们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就好。”
与谢野正准备让开医务室的门,便听见乱步懒洋洋地制止道:“你可以走,他不行。”
安室透拧眉:“为什么?”
“他身上的伪装在睡着后就失效了,外面应该有很多人在找他吧。”乱步说,“你们在来的路上就遇到过啊。”
安室透倏地想起那位找人且没找到的西装男人,对方当时还盯着阿鹤看了好了一会儿,被他用眼神喝退了。
现在想想,阿鹤当时的表现就很奇怪。
原来如此。
安室透心想,原来一直以来是他错了。
阿鹤绝不是毫无攻击力的小奶猫,而是拥有利爪、有勇有谋的猫崽子。
作者有话说:
1.
透子:虽然但是,他还是需要人呵护的小猫崽子。
鹤鹤:(小鸡啄米式点头)
2.
关于鹤鹤的有勇有谋:
勇——(鹤鹤拉着透子站在鬼屋门前)这个鬼屋我非去不可(刚进去)透哥救命啊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啊!我一点不害怕所以你们离我远点呜呜!!(出去后)透哥,鬼屋也不过如此,我下次一定能睁眼走完全程(猫猫自信.jpg)
谋——(鹤鹤在跟哈罗商量)今天你装病帮我翘掉晨跑,下次我帮你骗走透哥给你机会偷吃零食,你觉得如何?
——
谢谢大家投喂营养液和雷,么么哒么么哒!(づ ̄3 ̄)づ
第29章29第29章(二合一)
情难自禁的拥抱
“把他留在社里,在他醒来前,武侦能保证他的安全。”
江户川乱步说完后,伸着懒腰点了国木田独步的名:“国木田,剩下的事交给你啦,乱步大人累了,不想管了!”
国木田独步神情一肃:“好的,乱步先生。”
乱步:“哦对了,记得给新人准备宿舍。”
“是。可是宿舍不够了,要再想办法……嗯?新人?!”国木田独步应道一半,才猛地反应过来,疑惑道:“乱步先生,社里要来新人了么。”
谷崎直美猜测道:“乱步先生说的人,该不会就是鹤见君吧。”
乱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么明显的事,还用多说吗。”
中岛敦的眼中满是敬佩,结结巴巴地说:“不愧是乱步先生!我是想让鹤见君加入侦探社,可还没来得及说出邀请呢……”
安室透还想再问,名侦探却拿后脑勺对着他,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国木田去了另一边处理后续细节。
关于鹤见述是否加入武侦一事,也因当事人昏睡不醒而暂且搁置不提。
国木田独步抽空给恰好今日出差的社长打了个电话,告知了社里发生的事。
社长听完,淡淡道:“是乱步说的吗……我知道了,安顿好他,我会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务。”
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一个藏着掖着喜欢话说一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安室透跟他们聊了半天,基本上没套出多少有用的情报。
他只好放弃,决定等鹤见述醒来后亲自问他。
*
鹤见述很少做梦,现在却又梦见了他刚诞生的事。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书」从世界核心中一点点显露形状,变成一张空白的纸张。
随着时间推移,纸张上隐约出现一些特殊的字符,这些符号并非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是只有世界意识才能够看懂的字符。
这些字符代表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变化,它们逐字逐句地出现,而后又变得透明,沉入纸张里。每当凑够一页,才会出现下一页。
如此循环往复,才形成一本厚厚的书。
「书」承载着世界,还孕育出了自我意识。
鹤见述是在黑暗中诞生的,他睁开眼,视线茫茫然地扫过四周,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连一块指甲大小的光束都没有。
鹤见述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知道自己的诞生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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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什么。
他知道自己要承担什么——他要背负着这个世界的善与恶,他要永远忍受世界上所有生灵产生的恶念,维持理智不被冲垮。
鹤见述伸出手探入面前的黑暗之中,黏稠的黑泥瞬间攀附在他的手指上。
少年甩了甩手,嫌弃地把黑泥甩掉。可他的皮肤没有一寸不在黑暗里,黑影不断蚕食着他的理智。
鹤见述没办法,蜷缩着躺下,用沉睡来抵挡世界之恶,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结界内是一片瘆人的死寂。
鹤见述梦到自己仿佛回到还不懂得制造光源来驱散黑暗的时候,他傻傻的呆愣了一会儿,以熟悉的姿势木然地蜷缩着。
好黑。
鹤见述不可避免地想,为什么是他来承担这一切?他是世界意识没错,可这个身份带给他的似乎只有无尽的痛苦。
鹤见述感觉自己的耳边有两个小人在不停地叭叭。
头顶圆环的小天使说这是他的使命,他诞生出来就是要吸收这些无法消解的恶念,还世界万物一个美好和清净。万物欢欣喜悦,就算只有一个人,他也很高兴,不是吗。
手持三叉戟的小恶魔怒骂说什么狗屁使命,凭什么要他当废品回收站和垃圾桶,就该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他一个人活得不痛快,那就全世界一起爆炸一起死。
两边小人“打”过一架后,鹤见述的本体却从双方证词中察觉出了漏洞。
什么一个人。
他明明就不是一个人了啊。
鹤见述的金眸中空洞无物,思绪混乱,大脑运转速度缓慢得如同乌龟爬行。
他心想:他是记得的,有个人会温柔地照顾他,关心他,教他人类世界的常识,告诉他好与坏、是与非。
这个人应当有一头金色的短发,紫灰色的眼睛,如同混血儿般深色的肤色,立体的五官,轮廓分明。
他笑起来很好看,沉稳可靠,有时却也会带着几分孩子气。
他的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和虎口有一层茧子,但他从不告诉自己茧子形成的原因,而是想尽办法岔开话题。
这个人是谁呢?
鹤见述躺在黏稠的黑泥里,艰难地回想着。
“……阿鹤?做噩梦了吗?”
似有轻柔的嗓音响起,近得仿佛就在耳畔,又遥远得如同从云端传下的声音。
有什么轻轻擦过他的面颊、脖颈、手臂和脊背,阴冷的黑泥倏地退散了。
鹤见述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他又沉沉睡去。
在意识再一次沉入黑暗之前,他总算想起来了。
那个人叫[安室透],是他的透哥,他的zero。
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最亲近的家人,他的兄长。
毕竟,除了兄长之外,鹤见述想不出第二个能承载这股深沉的依恋和喜爱之情的关系了。
*
鹤见述睡醒时,感觉四肢和大脑都无比沉重,手脚发软、酸涩。
比被港口Mafia的芥川先生用罗生门追了整整一夜,还要累!
少年鸦羽般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金眸还带着未清醒的迷茫。
“……这是哪儿?”
入目所见的是白白的天花板,和四周垂着的帘子。自己正躺在一个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
枕头倒是很软。
鹤见述忍不住翻身侧躺着,用侧脸蹭了蹭软绵绵的枕头。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接近,右侧的帘子被唰地拉开了,金发男人出现在帘子后,惊喜道:“阿鹤,你醒……”
鹤见述维持着蹭枕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呆住了。
——呜,犯傻不帅气的模样,被透哥看见了该怎么办?!
男人暗藏担忧的脸色也随着脚步一同顿住,神情微妙起来,像是在强压笑意。
“不许笑。”鹤见述底气不足地嘟囔道,“枕头那么软,我蹭蹭怎么啦?”
“咳……没事,阿鹤,这是你的自由。”安室透嘴角依旧忍不住上扬,努力不笑出声。
“快把刚刚那一幕忘掉!”鹤见述严肃道:“透哥,你出去把帘子拉上,重新来过。”
——精神不错嘛。
见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安室透就放心了。他配合着重新演了一遍,连着急的表情都做到了完美还原。
他再次唰地掀帘而入:“阿鹤,你醒啦?”
黑发少年乖巧地平躺在病床上,被子直直拉到下巴出处,表情迷茫且无辜:“透哥,我醒了,这里是哪里啊?”
——演技也不错。
安室透在心里发笑,暗道不愧是连他都被骗了的演技,阿鹤一旦认真起来,就真的不得了了。
安室透把人扶起,又拿了个枕头垫在少年的背上,让他靠坐得舒服一点。
鹤见述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端着安室透递给他的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金发男人搬了个凳子,在鹤见述的床边坐下。他耐心地等鹤见述喝完水,又仔细地问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还有没有别的需求后,才正式进入正题。
“……阿鹤,”安室透平静地注视地鹤见述,轻声问:“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话脱口而出时,安室透才察觉这个问句有点不合时宜。
万一阿鹤突然想通了,借机告白怎么办?
安室透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没有告诉我?”
安室透不愿意他们之间的关系往另一个方向变化,他也自认自己给不了鹤见述未来,索性让一切断在还没开始的时候。
长痛不如短痛,阿鹤尚未开窍,不懂情爱之事,就不要让他在自己身上栽个跟头了。
鹤见述听见一个问句时,便想摇头,猝不及防听见下一句,联想到一些死死隐瞒的秘密,顿时僵住了。
“嗯?还不说么。”安室透的语气很温和,压迫感也十足。
如果现在面前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鹤见述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反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偷吃小蛋糕的事吧?我真的只吃了一个,剩下的都留给你了呀。”
可如今,面前的人是安室透。
若要说世间有谁能让鹤见述缴械投降,那个人只能是安室透。
黑发少年肉眼可见地心虚起来,低着头,目光就差把被子烧出一个洞。所有的伶牙俐齿对上安室透,都被自动削弱。
鹤见述紧张地连呼吸都乱了,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看安室透。
他故作轻松地说:“……透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话音刚落,鹤见述的心里又懊恼起来。
——这样也太可疑了啊!
果然,安室透根本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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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声道:“阿鹤,这里是武装侦探社。你隐瞒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想听你说实话。”
鹤见述的心一下子凉了。
怎么想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是被武侦背刺了!
鹤见述唯唯诺诺:“我是瞒了你一些事啦……”
随口一诈就诈出来了,阿鹤也太好骗了。
安室透暗自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追问:“例如呢?”
“例如……”鹤见述想举个没那么重磅的栗子,但翻遍记忆库,瞒着安室透的都是些劲爆玩意!
比如他曾在同一段时间内,被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追捕;独自一个人硬刚森首领和中原干部,还坑到了一比不多不少的医疗费。
又比如他能看见幽灵,还有那些不科学的异能力。
最重要的秘密是……他不是人啊!!
想想这些,哪一件是能对透哥说出口的?
例如不出来啊!
鹤见述欲哭无泪。
他绞尽脑汁地编着话时,突然看见安室透的表情——轻轻挑着眉,目光深沉,叫人看不出深浅。
如往常“审问”他时一样,别无二致的表情。
鹤见述却眉心一跳,猛地掀开被子跳起来,叉着腰怒气冲冲地喝道:“透哥,你骗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安室透:“……”
啧,这只猫怎么在不该敏锐的时候格外敏锐。
鹤见述光着脚站在床上,比安室透高处一大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安室透头疼:“你下来,别站那么高。下午才刚晕倒,你就不怕摔倒?”
鹤见述被安室透拽下来时还在生气:“摔倒算什么,我觉得透哥你诈我这件事比较严重。”
安室透:“哦,所以你还是承认有事瞒着我对吧?还不止一件。”
鹤见述哼哼唧唧地不出声,往安室透的手臂上靠,黏黏糊糊地像一只正在撒娇的幼猫。
安室透反应极大,倏地把手抽了出来。
鹤见述一愣,茫然地看着他:“……透哥??”
安室透:“……”
安室透冷静地扯回正题:“我问,你答。”
鹤见述不情不愿,被男人威胁地捏了捏脸,才总算老实下来。
安室透问:“红绿灯路口,那个西装男人找的人,其实就是你,对不对?”
鹤见述大惊,没想到透哥真的知道点实情!
他沉痛点头:“对,他叫坂口安吾,有好几次都差点追到我,不过还是被我甩开了。”
安室透:“他是什么组织的人,为什么要抓你。”
鹤见述:“安吾先生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啦。他们抓我,是因为我身份特殊。”
“什么身份?”
“……不能说。”
“你跟特务科之间有仇吗?”
“有!”
“什么仇?”
“……不能说。”
“……是因为他们一直把你关在漆黑的房间里吗。”
鹤见述瞳孔地震,转瞬就猜出来了罪魁祸首,气冲冲地说:“我就知道敦君看到了我的记忆,但他怎么能把这种事告诉你!可恶!”
安室透垂眸望着鹤见述的目光中有一丝愠怒,以及藏得极深的疼惜。
“就是中岛敦不告诉我,我早晚也会知道的。”安室透沉声道,“阿鹤,你别忘记了,我可是一名侦探。”
鹤见述嘟囔:“一些黑历史,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安室透想要抬起手把这只令人心疼的猫崽子揽着抱进怀里,垂在身侧的手指刚动了动,又立刻惊醒了。
他既不该,也不能。
最终只是很轻地摸了摸鹤见述的头。
安室透问:“身份的事,是连我都不能说的机密吗?”
鹤见述不安地:“对不起,透哥,我……”
“不用道歉。”安室透打断少年的话,“不想说,就不说。”
面对至亲和好友也必须守口如瓶的感觉,他可太懂了。
安室透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要么是他自己查出来,要么是事情告一段落或阿鹤看开了决定坦白,总之,他想要知道的事早晚会知道的,永远如此。
“武侦向你发出了邀请。”安室透说,“询问你是否要加入他们,成为侦探社的社员。”
“诶?”鹤见述惊讶一瞬,毫不犹豫地去问安室透的意见,“透哥,你觉得呢?”
安室透却不再打算替鹤见述做下任何决定。
幼猫总有一天要学会独自狩猎,幼弟总有一天要学会离开兄长独自生活,鹤见述需要摆脱名为安室透的影子,学着长大。
“我不会帮你做决定,你需要自己想。想加入,就自己鼓起勇气去侦探社面试。不想加入,就找到国木田先生诚恳地道歉,并委婉拒绝。”
安室透说:“我能为你提供部分支持,比如和你一起分析加入与否的利与弊,但绝不会替你做出决定。”
“阿鹤,我不能时时刻刻都留在你的身侧,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该自由地选择你想走的道路。”
安室透把道理掰碎了跟鹤见述讲,声音放得尽可能轻柔温和,生怕鹤见述接受不了,更怕他会难过到哭。
但鹤见述没有哭,也没有当场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缠着安室透不放。
鹤见述只是静静地品味了一下安室透的话,末了,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透哥,你说得对。我的事情,我应该自己拿主意,不该事事依赖你。”
“我从小黑屋跑出来就是为了体验一把自由精彩的人生,不能把自己限制住。”
“我要学会长大和独立。”
安室透大受震撼。
他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叛逆的代名词,见到的接触到的也都是一群问题少年。
在警校时,有什么事是他们五个人不敢做的?天不怕地不怕,松田还认真地考虑过该如何揍警视总监一拳。
安室透哪里见过这么乖的猫崽子?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软化了。
“Goodboy.”
安室透轻声呢喃着,终究还是情难自禁地把人揽进怀里,手掌心贴着少年轻薄的脊背,非常克制地抱了一下。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只是亦兄亦友的挚友间的拥抱。
兄长给乖巧的弟弟一个鼓励的拥抱,这再正常不过了,没什么不妥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鹤见述习惯了贴贴和抱来抱去以及被抱来抱去的日子,现在却有些脸红心跳。
他自己也觉得疑惑,他有心脏这一器官,却从未像正常人类一样跳动过。
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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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透的手掌抵着少年的后心,微微用力将他压向自己的胸膛,金发男人低头垂眸时望过来的那一霎,鹤见述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了一下。
非常细微,转瞬即逝。
当鹤见述想要细细去感受胸膛中的心跳时,又已经熟练地贴在安室透的怀里了。
耳朵里只能听见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也许是错觉吧。
鹤见述不再去想这件事,他仰着脸问道:“……透哥要走了吗?”
安室透没问他是怎么猜到的,也没隐瞒,干脆利落地点头道:“对,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刚刚还在催我,让我尽早回去上班。”
鹤见述试探:“如果我想跟你一起……”
安室透保持了沉默。
沉默有时候就是也是一种回答,这种不成文的规则,鹤见述早就被安室透教过了。
但被教官本人反用回学徒身上,心情总是很微妙的。
鹤见述有些委屈,他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那我要留在武装侦探社!”
安室透松开这个持续时间过长的拥抱,问道:“决定好了吗?”
“嗯!”
“我能知道你做下这个决定的原因吗?”安室透想了想,说,“不愿意说也是可以的,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你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轨迹。”
“不过要注意安全,这里毕竟……不太平。”安室透委婉道。
要不要说呢?
鹤见述犹豫片刻:“我想在侦探社学习,增长自己的见识。”
这么官方正经?安室透不由讶异。
“这个初衷很好哦。”安室透笑着鼓励完,还不忘细心叮嘱道,“面试时,要是有人问你这类问题,你就把这句话再说一遍给他听。记住,态度要像现在一样真挚、诚恳。”
“哦,好。”鹤见述茫然一瞬,“我只是想着要尽快长大而已……”
黑发少年的神情专注认真,口吻郑重至极。
“我想着,要是长大了,我就有能力地毫无顾忌地留在透哥身边了。”
鹤见述小脸严肃:“我以后是要养透哥的。”
安室透差点被自己呛到。
万万没想到,阿鹤还对养他的事念念不忘。
他哑然失笑:“好好好……我等着你养我。”
“要抓紧哦,我赚钱可是很厉害的。”安室透调侃道。
鹤见述眉头一皱,严肃地点点头:“好,我会加油的!”
“嗡……嗡……”
安室透口袋中的手机微微震动。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迅速摁息屏,对着鹤见述抱歉笑笑:“我临时有点事,阿鹤先在这里睡一晚,明天再来接你,好吗?”
鹤见述乖巧道:“我可以自己回酒店的。”
安室透略一迟疑,答应了。
临出门前,鹤见述突然喊住安室透。
金发男人回头,问:“怎么了?”
鹤见述:“透哥,昨天下午的时候,我让你抱抱我……”
安室透:!!!
安室透:“这件事……”
鹤见述可爱一笑:“透哥刚刚把抱抱补给我啦,我很开心哦。”
安室透欲言又止:“……”
“透哥的怀抱就像兄长一样温暖呢!”鹤见述开心地说,“每次和透哥贴贴,我都特别激动,心脏还会砰砰砰地跳!我以前都不会的!”
安室透艰难地:“……嗯。”
鹤见述满脸写满乖巧:“有哪里不对吗?”
安室透:“…………”
安室透抹了把脸,坚定地把这件事锤死在兄弟的定义上。
“没有不对,阿鹤。我们本来就是好兄弟。”
“嗯!”鹤见述灵机一动,大声道:“不仅是兄弟,更是挚友!”
此时,安室透的心情非常复杂。
作者有话说:
鹤鹤:我们是好兄弟!!
透子:……嗯。
——
今天肥一点啦!诶嘿嘿嘿;D(叉腰)
谢谢大家投喂的营养液和雷,么么哒!大家晚安~
第30章30第30章
织田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半夜三更,一道身形瘦小的黑影鬼鬼祟祟地从武侦的大门溜了出去,他小跑到电梯前摁下行键,焦急等待着。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从门缝内透出的白光照亮了那道黑影的脸。
偷溜离开武侦的人,正是鹤见述。
他留了一张纸条压在床头柜上,以免明天一早侦探社的社员来上班没见到他,会打电话去给安室透。
鹤见述急着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做好了不能及时回到武侦的准备,为此还特意装乖说服了安室透不要来接他。
月明星稀,深夜的横滨街头少有闲人游荡,唯有几名穿着黑西装的壮汉腰间别着手.枪,步履匆匆地赶路。
鹤见述小心翼翼地避开沿路的Mafia,赶到了目的地——住着七个幽灵的破旧房屋。
“……听着好像透哥给我买的童话故事里面的七个小矮人哦。”鹤见述嘟囔着,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他们是七个小矮人,那他是谁?深夜拜访的白雪公主吗。
少年在心里傻乐一会儿,鼓起勇气越过作为分割线的花坛,大步跑到店门前。
鹤见述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推开一条门缝,对着里面压着声音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无人应答,屋内静悄悄的。
鹤见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他咽了咽口水,不得不提高音量,扬声喊道:“织田先生!织田先生,你在吗?我找你有点事!”
这次总算有了回应。
从不远处飘过来一个鬼影,身影高大,红发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真的是飘!
红发男人离地面有大约半厘米的距离,光靠肉眼看很难分辨出来,但鹤见述眼力过人,迅速察觉到了。
鹤见述定了定神,暗骂自己不要大惊小怪。
——走路都用飘什么的,很正常。织田先生毕竟是个鬼不是人,鬼哪里会正儿八经地走路呢。
织田作之助走到门前,诧异到:“小述,是你啊。”
“是我。”鹤见述连连点头,仰着头目光诚恳:“织田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进来再说吧。”
织田作之助抬手想提鹤见述推开大门,鹤见述忙不迭自己推开:“我自己来就好!”
免得织田先生一把推开只存在幻想中虚假的门框,还问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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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进,那问题就大了。
鹤见述进了店里,巧妙地避开直接踩到满地的玻璃渣上,越过翻倒的桌椅板凳,在织田作之助的指引下坐到吧台椅上。
谢天谢地,吧台椅完好无损,能给他这个大活人提供座位,还很合情合理,不会引起警惕。
织田作之助在少年的身旁“落座”,温和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鹤见述忐忑:“我想请你告诉我怎么把那一百万取出来。”又补充道:“用不那么常规的手段……嗯,我无所谓,反正森首领都知道我是谁了。主要是转出后,我想把这一百万给另一个人用,我不想他暴露在森首领的眼里。”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显然对鹤见述的来意早有猜想。
“安吾没答应你么?“织田作之助带着歉意道,“我本来要帮你问问他们的,一不小心耽搁到现在……其实我有给他们打过电话,但是无论是太宰还是安吾都没有接,可能是最近太忙了,任务太过繁重。”
电话不接是因为你根本没用人间的电话拨号,幽灵拨出的电话,要是真的能被他们接收到,那才是真的鬼故事。
鹤见述心里门清,明面上却只点点头说没事,绝口不提背后的真相。
“我其实是想知道具体的流程和大致方向,免得我朋友失误。”
鹤见述小小地撒了个谎,熟练地无中生友。
织田作之助:“你要自己去黑市?”
鹤见述强调:“不是我,是我朋友。”
红发男人沉默半响,说:“是名为‘鹤见述’的朋友么?”
鹤见述:“……”
看破不说破,为什么要戳穿他,呜呜!
织田作之助甚至不必再问“你兄长知道这件事么”,鹤见述半夜跑上门,神神秘秘又一脸着急的样子,一看就是偷跑出来的。
其实鹤见述苦恼的事并不困难,对里世界的人来说,人人都有那么一点门路。对常混迹于黑市拿黑钱的杀手而言,更是无比熟练。
只需要往地下钱庄的匿名账户转一百万,再把钱打到自己通用的卡上。
问题在于,鹤见述一看就是活在阳光下的小崽子,根本不可能有地下钱庄的账号。而横滨的地下钱庄正巧开在擂钵街,那儿是横滨的贫民区,也是全横滨最混乱的地方。
让他找安吾,只是想让安吾通过关系帮他在地下钱庄直接开一个账户。安吾有能力也有门路,可以轻松做到。
织田作之助犹豫片刻,怕鹤见述在他这里找不到答案,会往更危险的地方跑,还是把流程跟鹤见述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擂钵街的危险性。
“你身上的气质与擂钵街格格不入,去那里会很危险,我不建议你单人前往。”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说:“除非你有武力高强的人陪同……”
他说完,又自己否了最后补充的那句话:“不,你还是别亲自去。擂钵街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鹤见述说:“要是我有实力去擂钵街呢?”
闻言,织田作之助侧过脸望着他,眉宇微微蹙起。
“实力?”
恕他眼拙,实在没能看出鹤见述的小胳膊小腿有什么武力值。
鹤见述鼓了鼓脸颊,不服气地说:“真是的,织田先生竟然不相信我。”
“抱歉。”
“不用道歉啦,我也知道我的外表看起来很弱。”鹤见述狡黠一笑,“不如我跟织田先生比划一下,我发誓,我会收着力,不会伤到你的。”
织田作之助有些惊奇。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在切磋中说出“让你一手”的话。
“可以,但要小声一点,孩子们和老板已经睡了。”织田作之助利落答应切磋的邀请,问:“需要出去换一个空阔的场地吗?”
“不用!你坐在那儿,看我一眼就行。”鹤见述说。
说是切磋,又不动手,甚至不挪动脚步。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被提出来,织田作之助却没有提出质疑,而是一口应下。
他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正经点的姿势,眸光平静地注视着鹤见述。
少年在他的面前阖上眼,又再次睁开。
鹤见述的金眸在昏暗的环境里熠熠生辉,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叫人难以移开目光,见之难忘。
在此之前,鹤见述并没有在幽灵面前隐藏自己的眼睛,在他没有刻意使用能力的情况下,幽灵不会看了金眸就发疯——因为幽灵的精神状态本就不正常。
唯一的后遗症大概是会对他更亲近一点。
但现在不一样。
鹤见述要让织田先生看看自己的实力。
鹤见述兴致勃勃又小心谨慎地克制着力量的放出,月光落在金色眼眸中,光华流动间,压迫感油然而生。
织田作之助被动地感受到了某种直击灵魂的压迫力,异能力「天衣无缝」迅速自启,他于0.001秒都不到的时间内看完了几秒后的未来。
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织田先生,请你现在转三圈吧。”
而他会被少年的异能力击中,大脑恍惚,原地起立转圈圈,顺利地转完三圈后才停下。
织田作之助倏地回神,他迅速转头移开目光。他垂着眼帘,看不清男人面上的表情。
鹤见述一愣,蓄的力顿时消散,他茫然道:“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应他,而是静默了片刻,才淡淡道:“那是你的异能力吗?”
“什么?”
“你想让我原地转三圈。”
鹤见述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织田作之助说:“因为我也有异能力。我的异能力是能够看见六秒后的真实未来。”
鹤见述惊叹:“哇!y(幽灵)……织田先生竟然有异能力吗,好厉害。”
织田作之助迅速瞥了少年一眼,少年的金眸已经不再流转着奇异光华,但依旧澄澈明亮,十分漂亮。
“你的异能力是什么?”织田问道。
鹤见述很坦诚:“我的眼睛和话语都有魔力,可以控制万物哦。”
“精神系异能力啊……很少见。”
鹤见述得意道:“所以织田先生承认我有能力进出擂钵街了么。”
织田作之助倒也爽快:“嗯。抱歉,之前是我小看你了。”说完,又说道:“不过,即便是精神系异能力者,在擂钵街也不是没有翻车的经历,你要小心。”
“或许,你愿意让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保护你。”织田作之助提议道。
鹤见述再度拒绝:“不用啦,我自己去就好。”
织田作之助:“你是第一次去地下钱庄,他们会警惕生面孔,你需要一个推荐人才能成功开户。”
好麻烦!
区区一个地下钱庄,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定作甚!
鹤见述在心里疯狂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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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恹恹道:“那怎么办呢?”
——要不然,直接暴力控制……
“我没办法陪你去,但你可以用我的账户。”
织田作之助淡声道:“我在地下钱庄有两个账户,有一个是已经不常用了,我可以借给你暂用。”
鹤见述既惊又喜,激动地跳下椅子:“真的吗,织田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织田作之助念了一串数字,以及一长串字母数字混合的复杂密码。
“前一个是账户,后一个是密码。”
“我记住啦!”
鹤见述跟上次一样,没用纸笔,只听一遍就记住了这些堪称乱码的字符。
“地下钱庄晚上开不开业?”鹤见述问。
织田点头:“全天都开。”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到了夜晚,才更要开门做生意。晚上的客户远比白天多得多。
织田作之助又念了一段地名,告知鹤见述钱庄的地址,怕他迷路,又说了附近的标志性建筑以及钱庄的隐晦印记。
鹤见述一一记下。
事不宜迟,他决定趁天还没亮,走一趟擂钵街的地下钱庄。
毕竟,透哥很可能明天就要离开了。
“我走啦,谢谢织田先生的帮助,等我忙完了,我会再来找你聊天的!”鹤见述飞快提出道别,抬眸却是一愣。
红发男人看向他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愧疚,神情很是复杂。
鹤见述迟疑半响,试探问道:“织田先生,你给我的账户……它没问题吧?”
织田作之助说:“我保证它是能用的账号,能让你顺利完成转账。就是……”
“昂。”鹤见述越加小心:“然后呢?”
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能越过心里那一关。
“这个账户,是我加入港口Mafia前用的。加入Mafia后,倒是用过几次,只不过都与港口Mafia无关。”
“这不是很好么,我要的就是与港口Mafia撇清关系呀。”鹤见述眨眨眼睛。
织田:“但还是有人知道这个账户的主人是我。用了那个账户,你可能会被人找上门,也可能不会。”
鹤见述:“找上门的人是谁?”
红发男人没有说是谁,只说:“如果你被他找到了,就说出我的名字吧,告诉他是我让你用的,能保你平安无事。”
“‘他’很危险吗?”
红发男人先是摇摇头,而后停顿片刻,又点点头。
“算是吧,对其他人而言。”
鹤见述:“织田先生的另一个账户呢?”
“它有时候会接收港口Mafia的转账,是被记录在册的,你不能用。”织田作之助说。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啦。”鹤见述笑容灿烂不含阴霾:“而且我能感觉到,织田先生是希望我使用这个账户的,你也有事情需要我帮你,只是不好说出口,对不对?”
织田作之助惊讶于少年的敏锐,颔首道:“的确。先前隐瞒你,是我不对。”
“没关系啦,织田先生一直帮我,我能帮你一回,我也很开心啊。”
鹤见述边往外跑,边回头挥挥手:“我要赶在天亮前转完钱,我先走啦!”
鹤见述心急,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因此没有看见,在他走后,红发男人也跟随着走出屋子。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院子的出口处,再抬脚,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了回来。
他伸出手,缓慢试探地往前贴,触感就像贴在无形的玻璃上一样。
织田作之助眼中闪过迷茫之色。
……他这是被困住了么?
作者有话说:
鹤鹤:临别前要给透哥一笔生活费才行,不然饲养员饿死怎么办(猫猫担忧)
透子:今天又是充实的一天(前半夜给酒厂远程搬砖)(后半夜给公安现场搬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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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最近好热好热,狂炫西瓜,冰镇西瓜拯救了我呜呜呜呜
谢谢大家给我投喂营养液和雷,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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