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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落嘉一直低着头,听到了也当作没听到,心里暗暗后悔没带律师过来。

跟利益至上的傅司年谈合同,他心里感觉到有些害怕,毕竟自己手无寸铁,没有律师,也听不懂弯弯绕绕的法律条文。

他还记得,傅司年骗过他,还不止一次,这次不知道又在算计他什么。

傅司年的父母停留十五分钟以后,也起身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律师走了。

剩下两个律师,以及傅司年和许落嘉。

许落嘉的眼神冷冷地,有些警惕:“你又想干什么。”

傅司年看着许落嘉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心里刺刺地痛,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许落嘉能对他露出的眼神,带着全然的防备和警告,仿佛他是一个穷凶恶极的敌人。

曾经那个会对着他笑弯了眼睛,双眼亮晶晶的许落嘉呢,满心爱意和依恋许落嘉呢。

傅司年忍不住伸手盖住落嘉的眼睛,说:“别这样看着我。”

落嘉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皱起眉说:“别碰我!”

那一巴掌正好拍在今天被香烫到的地方,很痛,但是不够心底的苦楚和疼痛。

然而傅司年什么也没说,把一份文件递到许落嘉的眼前:“签了他。”

“这是什么,看不懂,我要跟律师商量。”

傅司年的手一挥,便有一个律师从后面站出来,躬身弯腰:“夫人,您好。”

许落嘉:“……”

傅司年:“耶鲁大学法学博士,海洋法系与大陆法系双修,从今天起为你服务,薪酬由傅家出。”

许落嘉:“……”

许落嘉笑笑,说:“谢谢。”

然后拿起电话,联系他一向熟悉的律师,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声音:

“夫人您好,傅总给您的文件,您可以放心地签了。”

“这个文件简单地说,就是一次性给你大约六十亿美金,按照今天的汇率折算应该是四百亿人民币,要求一年之内不离婚。当然这个条件听起来很简单,但是对傅家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比如说他们在……”

许落嘉:“……”

傅司年说:“你签了,一年之后就离婚,不签,我永远都不会签协议离婚。”

他翘起修长的双腿,双手合十,立在桌子上,彬彬有礼地说:“当然,如果你愿意诉讼离婚也可以,只是我们两个当初结婚的时候签了一份合同,如果走到诉讼离婚的地步,我不能保证不会伤害到岳父岳母的公司。”

许落嘉的眼睛闪烁着愤怒,他向来脾气很好,从来不会有想要动手的念头,可是他现在很想将那份文件撕碎,扔回给傅司年。

“傅司年,你就不怕报应。”许落嘉咬牙切齿。

傅司年笑笑:“我的报应已经在应验了。”

你恨我,就是我此生最大的诅咒。

离婚不是要挟的条件,不想离婚才是。

傅司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绑住许落嘉,不让他走。

所以他只能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许落嘉。

就像一条盘旋在山洞里的巨龙,他恶名远扬,高傲冷漠,守着成堆金银财宝和珍珠翡翠,谁也不能觊觎这些金币一眼,否则他就要他觊觎者的眼睛挖掉,手指踩碎。

有一个善良又可爱的人类来到山洞门口,敲敲门。

他很喜欢那个人类,却知道自己很丑陋,很凶恶,什么也拿不出手,做什么也留不住他。

小人类就要离他而去,再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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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巨龙只好小心翼翼,处心积虑,颤颤巍巍地拉住那个人类的衣角,小声又委屈地说:

“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全部给你,你不要走。”

第39章第39章

落嘉接过笔,说:“殡仪馆的门都没出,你就开始谈生意了。傅家交给你,爷爷大可以放心了。”

被喜欢的人出口讽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冷心冷情如傅司年,此刻也忍不住心里一闷痛。

从前他讽刺过无数次许落嘉,那时他不懂,等到这种痛落到自己身上了,才觉得又气又悔。

可是他要强,嘴硬,痛到极致了也不肯低头,面上作一片冷硬,把文件递到许落嘉的面前,声音低沉冷淡:“签了。嘴硬不会让你得到什么好处。”

许落嘉气得眼睛都变圆了,墨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傅司年高傲冷硬的脸庞,深呼吸一口气,接过文件,说:“好,我再忍一年,就一年而已。”

曾经恨不得天天都见面的人,因为一纸姻缘绑在一起的关系对他来说竟然成了酷刑。

这个认知让傅司年两手攥紧。然而面上依旧俊美无波澜,只是后槽牙渐渐地咬紧,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问:

“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落嘉签完字以后,把文件合上,还给律师,抬起眼:“我们的婚姻有名无实的,也不用做得像真夫妻那样,我还是自己住。”

傅司年微微颔首,竟然没有异议。事实上,只要不离婚,许落嘉做什么,想要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

就算许落嘉想要住B市最中心那个地标,傅司年也会想办法把那个地标弄到手,要是实在弄不到,他也会花钱复制一个一比一的,为了让许落嘉称心如意。

“我走了。”落嘉说。

“我跟你一起。”

“不用。”

“外面全部都是记者,你怎么走得出去。”

“下雨了。”落嘉说,“应该会走的吧。”

傅司年跟在落嘉的身后,走到殡仪馆的门口,发现真的下雨了。

门口也空无一人,毕竟大家都带了设备,都禁不起雨淋,小道八卦的记者方才已经拿到了照片,正经的记者等着发布会,现在雨越下越大,人都散了。

落嘉站在殡仪馆大门口,整片天空都是黑色的,乌黑的云压得很低,像一团团发霉的棉絮,雨下得还挺大,风夹着雨吹进来,扑在衣服上。

“伞。”傅司年用伞柄戳戳落嘉的手臂。

“谢谢,再见。”

落嘉打开伞,向着雨幕里走去。这把伞挺沉,风又大,落嘉要双手撑伞才能稳定。

傅司年也打了一把伞,跟落嘉是同款,默默地跟在落嘉身后,目光深邃沉寂,仿佛凝成实体,贴上了落嘉的肩膀,与他并肩而行。

在旁边其实还有一个摄像师没走,他刚好在发动车前接了个电话,便一边抽烟一边跟领导讲电话,忽然眼睛一闪,看到从殡仪馆门口走出两个人,他迅速挂了电话,倒也没有上去打扰他们。

只是悄悄地拿起了摄像机,对着两个人拍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其实很有意境,在漫天黑幕笼罩的雨夜里,世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前一后,都穿着正装,都撑着一把低调奢华的雨伞,只是前面那个人的脸被雨伞的檐挡住了,后面那个人的脸完整地露出来,英俊而带着一点冷淡,眼神却带着温柔和悲伤。

这张照片后来在国际上拿了奖项。

在国际展览的时候,有人说,盯着这张照片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冰凉的,寂静的雨滴落到皮肤上,整张照片都是安静的,静态的。

唯独只有后面那个高个子的男人,目光温柔如水,在前面那个人的背影处不断流连,腕上的手表闪着冷光,熠熠生辉,构成了这幅画的动态。

让人忍不住遐想,前面那个被雨伞挡住的人是什么样的脸庞和神态。是如出一辙的温柔?还是一脸不屑?还是郁闷?抑或是无知无觉的冷淡和平静?没有人知道。

落嘉默默地撑着伞往前走,他的车停在深蓝色的路牌旁边,他径直朝前走过去。

忽然,耳朵里听到微弱的声响,他对声音十分敏感,扭头去看。

就看见在一个垃圾桶,也许是风真的太大了,把垃圾桶完全吹倒了,里面的各种酸臭污脏全部倒出来,散落在地上。

在那些垃圾的旁边,有一团灰色的东西,身上的毛全部被淋湿了,应该是小狗,看起来还很小,正耸动着鼻子,在垃圾桶旁边翻翻嗅嗅,应该是找东西吃。

落嘉撑着伞走过去,蹲下,手掌拍拍,轻声呼唤道:“狗狗。”

小狗抬头看他,尾巴摇摇,脸上笑开,吐着舌头,摇摇尾巴想过来跟落嘉贴贴,看起来粘人又友善。

“谁的狗?”傅司年站在落嘉的身边,盯着小狗拼命摇晃的尾巴,默默撑着伞问。

落嘉没有理他,一只手撑住伞,另一只手摊开,想接住蹭上来的小狗。

傅司年挡在落嘉的前面,伸手拉住小狗的脖子,脸上带着一点嫌弃,回头对落嘉说:“脏。”

小狗似乎很不满,哼哼唧唧地摇头,想摆脱脖子上的束缚,四个爪子不断地刨地,两个眼睛如黑豆,看起来傻乎乎的,又想跟落嘉玩。

落嘉看看周围,殡仪馆荒无人烟的,现在又下着雨,这么小的狗,脏兮兮的,他要是走了,也许小狗没人管了。

傅司年眯起眼睛,看到小狗脖子上有个小小的牌子,直接把他拎起来,拿起牌子一看,说:

“收容所的狗,不知道怎么被跑出来了。”说着又拎着左右轻轻晃晃,“应该被欺负得很惨,不知道还嘴的,耳朵被咬掉了一块,鼻子也是。”

“给我。”落嘉伸手。

“脏。”傅司年拍了一下落嘉空空的手掌。

“你嫌脏就给我,我带它走。”

小狗好像听懂了,快乐地朝着落嘉旺旺几声,尾巴摇摇,打在傅司年的手腕上。

傅司年拎着狗不撒手,说:“你单手撑伞都撑不稳,给你?两个一起被雨淋吗?而且,你有时间养?”

许落嘉被他一哽,想,确实没有时间。

小狗需要充沛的爱,细心的照顾,以及稳定的陪伴。落嘉始终是艺人,忙起来十天半个月不在家,小狗长时间见不到主人,是会抑郁的。

落嘉一脸麻木:“你也没有时间,把它给我,我了解过很多关于养小狗的知识,会先带它去医院,再给它找家人。”

傅司年已经把狗抱在怀里,身上的西装被沾了一点菜叶子的碎屑,却依然淡定高冷,仿佛那个不是菜叶而是钻石。

“抱歉,我有。葬礼办完以后,我会退圈,回公司上班,时间比你稳定很多。”

落嘉心里其实是很吃惊的,傅司年的演艺成就是多少圈里人梦寐以求的目标,甚至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

同为艺人,把他当作一个陌生同行,落嘉有时候暗暗地想,如果能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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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傅司年百分之一的成就,他的一生也算有意义,也算青史留名。

现在,傅司年竟然说放下就放下。

不过落嘉很快就先想通了。

艺人始终是圈里的食物链低端,就算做得再好,也不过是资本手上的一枚棋子。

傅司年重利益,怎么可能甘心被他人所控制,他当然要争取做操控棋局的人。

不对,他姓傅。他不是棋手,他生下来就已经坐在了裁判席,宣布规则,检控棋局,审判结局,他是从来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傅司年。

落嘉看着傅司年怀里的小狗,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好好地养它吧,新鲜感过了不要把它扔掉,告诉我,我会管它的。”

说完,落嘉就站起来,打伞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傅司年在身后,怀里抱着小狗,一直看着落嘉离开。

落嘉走着走着,忽然回头。

傅司年的手紧了一瞬间,眼神盯着回头的落嘉,眼里竟然带上一点期待的色彩。

怀里的小狗被抓痛了,郁闷地嗷了两句。

傅司年稍微松了一些力气,面上一片平淡:“怎么?”

“伞,我会寄回公司给你的。”

“不用了。”傅司年浑身的气场低落下去。

落嘉转身欲走,拿出电话,正在嗡嗡震动着,落嘉看了一眼手机,回头对傅司年说:“再见。”

“你非要跟我算那么清楚吗?”傅司年对着落嘉的背影,低声说。

“是的,毕竟你是傅司年。而且我们之间,只剩合同了,还是算清楚点好。”

落嘉回头,微笑着说,“免得我又被按着脖子签合同。人生苦短,一年也很珍贵,浪费的话很可惜。”

傅司年眼睛一眯,看到落嘉手里的来电显示,那两个字犹如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落嘉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他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撞得他的心脏又酸又涩地,疼痛难忍。

在雨幕中,傅司年撑着伞的手指指骨骤然凸起,眸色骤然变深,他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轻声道:“是么,跟我在一起是浪费时间。”

小狗在傅司年的怀里伸长了脖子,又嗷嗷地叫唤。

傅司年拍拍小狗,仿若漫不经心地说:“那跟谁才不算浪费时间,闻一凡?嗯?”

作者有话要说:

一段zz的t|x聊天

我:外面全部都是记者,我也不懂怎么让他们出去了,直升飞机?现场挖地道?派人撒钱?

基友:找个明星朋友来声东击西

我:这是殡仪馆,不太好吧

基友:装作尸体吗?

我:啊?

基友:配角说,攻哥,你要装尸体

基友:攻说,你他吗的傻子吗

第40章第40章

“跟他有什么关系。”落嘉皱着眉头说,“不过,我们从前说好的,分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你也是,不要再跟我联系了。好啦,再见。”

落嘉微笑着朝他招招手,转身便走了,边走边接通电话,“喂…对,结束了……好……”

随着开门,上车,发动汽车,讲电话的声音渐渐地淡去,那辆铁灰色的雷克萨斯也开走了。

傅司年单手撑着黑色的伞,另一只手抱着那个小狗,忽然觉得周围很安静很安静,只有雨的声音,滴滴答答的。

他在雨里站了一会,表情很安静,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目光一直追着那辆雷克萨斯的车尾灯,直到车尾灯的光芒彻底消失在树林里,再也看不见。

傅司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回到殡仪馆的地下停车场,收起伞,解锁上车,将小狗放在副驾驶上。

傅司年看了一会小狗,小狗似乎认清了现实,面前这个男人才是他的主人。

小狗谄媚地嗷了一声,将脑袋凑到傅司年的手掌心里。

傅司年摸了摸它的脑袋,“忘记骗许落嘉给你取个名字了,你叫什么好呢?”

“嗷!”

“你在殡仪馆捡到的,叫殡仪馆?不行,会吓到他,叫垃圾桶?”

“嗷!”

“你听懂了么你就嗷,说什么都嗷嗷嗷,叫你生煎好不,跟许落嘉的名字刚好相反,但是你不能逆着他,他是你妈,知道吗?”

“嗷嗷!”

“好,生煎包。”

*

许落嘉把车开回酒店,撑着伞下车,闻一凡在酒店大堂等他。

看到许落嘉的时候,闻一凡收起杂志,从沙发上站起身,对落嘉说:“回来了?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再去吃饭。”

落嘉想到自己刚从殡仪馆回来,还是点点头,说:“那也行,你稍微等一下我,我很快的。抱歉啊。”

“没事。”闻一凡说,“下雨天出去也麻烦,要不我们不出去吃了,订餐回房间吃,你定的是套房吧?”

落嘉没什么意见,说:“是套房。”

然后两个人去坐电梯,边走边说,商量晚上吃什么,偶尔提几句落嘉工作资源的事情。

自从做了手术以后,落嘉休息了一段时间,娱乐圈总是更新迭代的很快,消失了一段时间,观众就会忘记你,资本也是。

落嘉的资源有点危险,正是因为这个,两个人才专门约了这一顿饭,悦姐待会就到。

闻一凡是个温文尔雅而略带冷幽默的人,讲话带着一点温柔的机锋。

落嘉听他讲话,忍不住总是笑,嘴角边露出一个纤巧的梨涡。

两个人沉迷在聊天当中,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的眼睛一直瞟到他们身上,密切地关注着他们。

那个人正是傅司年的发小,从许落嘉走进酒店大堂开始,再到两个人见面,聊天,他都全程盯着。

离得有点远,听不太清,好像听到什么套洗澡,套,资源。

*

傅司年上车,调整了一下座位,把生煎包放好,生煎包很听话,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眼睛看着窗外。

傅司年心想,要是它妈也这么听话就好了,不,不用这么安静和乖巧,打他骂他都好,只要最后肯乖乖跟他回家就可以了。

回到市中心,傅司年带生煎包去医院检查情况,发现它是个萨摩耶,身上的伤口基本都结痂了,缺了一块的耳朵也救不回来了。

除此之外身体还算健康,再带它去洗澡,洗干净了像个白白的小熊,耳朵那里粉扑扑地,又软和,傅司年也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

傅司年对着洗干净的小熊拍张照片,“来,生煎,我们向领导汇报情况。”

按下发送,发给许落嘉。

然后又去宠物店给生煎买东西。

傅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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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东西向来不会手软,只要生煎路过,多看两眼,嗷嗷叫两声,傅司年就会顺手扫下购物车里,最后买了几乎三大购物袋,把生煎兴奋得在原地蹦圈,不断地扒拉着傅司年的西装裤。

傅司年蹲下,摸摸生煎的狗头,说:“高兴了?回家吧。我买得好像有点多了,下次要你妈在旁边看着才行。”

生煎吐着舌头朝他傻笑,尾巴摇得像个螺旋桨,好像还不想回家。

“对我没用,你得把这功夫留在许落嘉身上,好了,回家吧。”

把宠物用品全部搬上车的时候,傅司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眉头一皱,有点不悦。

发了好多信息给许落嘉,都没回一个。

有视频有照片还有文字。

期间包括决定给小狗取名字叫生煎包,生煎包去看医生,宠物医院好多人他有点不喜欢,生煎包身体健康,给生煎包买礼物,导购总是盯着他应该是认出他了,不过导购没打扰他,生煎包很高兴,一个鲨鱼狗窝一个树洞狗窝你猜生煎包喜欢哪个,生煎包扒拉他等等。

一个都没回。

是在忙,还是已读不回啊。

微信迟早应该出个已读功能,傅司年锁屏,把手机放到副驾驶上,生煎包好奇地看着手机,嗅嗅,依旧是一动不动的,四个爪子立起来,坐在副驾驶上,露出他毛绒绒的肚皮和胸膛。

“别吃手机啊。”

傅司年转头叮嘱一句,开车回家。

回到宸泰以后,傅司年单手抱着狗准备下车,顺便拿手机,一摸,手机屏幕湿漉漉的,有一股尿味。

“……”

傅司年低头看着生煎。

生煎也看着他,无辜地睁大他的豆豆眼,笑眯眯地,汪了一句。

“……”

傅司年的气一松,也懒地跟个小狗计较了。

算了。

手机也不能直接扔掉,许落嘉如果发信息给他,新手机的通话记录是会被屏蔽掉一些的。

傅司年拿纸巾包着手机,抱着狗回家,把宠物用品全部堆在玄关,然后低头给许落嘉发信息告状:

【生煎包尿在我手机上了。我不会怎么教小狗。你还在B市吧,明天能不能来一趟宸泰,管管它。】

发完信息,傅司年摸摸生煎包的狗头,笑着说:“你等明天领导来管你。”

说着,转头看手机,就看到对话页面那里显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对不起,您还不是对方好友,请通过好友验证后再开启聊天。

傅司年的笑容僵在嘴角。

许落嘉把他微信直接删了?

正气得不打一出来,想打电话过去给许落嘉,就有人打电话给他了。

傅司年烦躁地接起来,语气冰冷:“说。”

“哥不得了了!有人要欺负许落嘉!!”

傅司年的眼神一冷,沉声道:“怎么回事?”

“也不能说欺负吧…司年我说了你别生气,也不能让你当冤大头啊!我…我在酒店看到了许落嘉,的确是许落嘉!!”

“他手里边拎着一把雨伞,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傅家的伞,许落嘉跟一个男的在一起,眉来眼去,郎情妾意的!那姘头的长得是人模人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做出这种下流事情,世风日下…!”

“说重点。”傅司年的指骨狠狠地凸起,额头上冒出两条青筋,眼神闪烁着冰冷的火。

“我没敢太靠近,反正那两人有说有笑的……我还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洗澡…,资源…套……”

傅司年一股邪火就窜上来了,重重地闭起双眼,两个字吐出来:“地址。”

“海丰酒店26楼!”

我说呢,没时间回他消息,原来是在忙啊,许落嘉。

傅司年瞬间挂了电话,他摸摸生煎包的狗头,眼神十分阴恻,然而语气依旧温柔,含着一点冷淡的微笑:

“宝宝你乖乖在家。”傅司年说着,抬起冰凉又深沉的眼眸,“可以探险,不要拆家,我去把你妈抓回来。”

那眼神和气场使得生煎包不敢动弹了,趴在地上,呜呜两句。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二和周四都好多事情,晚了一点,抱歉!!

第41章第41章

整座城市被阴雨笼罩着,灰蒙蒙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模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傅司年拿起车钥匙和手机就匆匆出门了,一路上,仿佛某种可能性已经变成了一只猛虎,在后面追着傅司年的车。

傅司年把车开得飞快,雨落在沥青路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傅司年的车飙过,水洼被撞碎,溅起来,又猛地被泼到地上,“噗啦”一声,伴随着路人的咒骂,在这个雨天里此起彼伏。

一路就这样撞碎了无数个水洼,车最后一个漂移,停在了海丰酒店的门口。

傅司年打开车门,打算下车的时候才发现没带伞。他冷着脸,熄掉车,拔钥匙,直接下车,关车门的时候力气很大,把门童都吓了一跳。

他身上还是穿着去殡仪馆的那套西装,沾了雨倒也没有很大关系,只是头发被淋湿了一些,自然卷就冒出来了。

傅司年顶着那头圈圈的头发,下车的时候,站在海丰酒店的门口,驻足了两秒钟,抬头往上看。

他的个子十分高大,穿着名贵的西装,站在微雨里也不觉得落魄,只是眉宇间耷拉着悲伤,阴沉,愤怒……以及某种温顺。

门童壮着胆子,打起伞走过去,问:“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傅司年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他低头,礼貌地说:“不用,谢谢。”

又从西装内衬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卡,说:“去26楼。”

门童一看那卡,表情便更加恭谨拘谨了一些,在前面带着傅司年,掏出电梯卡,滴了一下26楼的楼层。

傅司年独自走进电梯,将手机和钱包放好,冷淡而礼貌地说:“谢谢,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门童点头,鞠躬,退出电梯。

电梯门缓缓地关上,上行。

只是,门童在电梯只剩最后一点缝隙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电梯里的贵客换了一个表情,眼神低沉阴骘,目露冷光,像一头嗜血的恶狼。

门童被吓得后退两步,心有余悸,想了一会,赶紧去告诉前台,虽然有卡,但是那副表情,看起来要出事,要杀人似的。

到了26楼,电梯门打开。

傅司年缓缓地从电梯里走出来,皮鞋踩在酒店走廊柔软的地毯上,静悄无声。

头顶暗沉暖黄的灯光打在傅司年的脸上,头发因为湿了,全部往后拢,衬得他的五官更加英俊冷淡,只是也更加恐怖,犹如地狱的阿修罗。

他一边走一边松掉脖子上的领带,缠绕两圈,塞进西装的口袋里,再解掉钻石腕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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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放在走廊的花盆里。

到了B706朱红色的门口,傅司年站好,抬手,“咚,咚”敲门。他的声音低沉阴冷,说:“您好,客房服务。”

门很快被打开,闻一凡的脸展露在眼前,看到来人,带着一点吃惊和疑惑。

傅司年感觉到自己的心是有那么一秒钟在停止跳动了,那一秒钟,很多事情都像一根用力过度绷紧的弦,“啪”的一声,全部都崩塌了。

傅司年竟然笑了一下。

他很少笑,有的也只是冷笑,嘲笑,皮笑肉不笑,还有伪装出来的温柔的笑。

可是在那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那个时候,他是随心所欲地,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撒娇就撒娇,同时地……想发疯就发疯。

傅司年推开闻一凡的手,走进B706的门,环顾一番,空气里弥漫着酒店淡淡的花熏香,还有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我来迟了?你们做过了?”傅司年回头看着闻一凡,讥笑道,“这么快?许落嘉那个biao子能满意吗?”

“你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闻一凡有点生气。

傅司年走到浴室,里面的落嘉可能正好听见了动静,大声说,“外卖到了?我快洗好了。”

是他的声音。真的是他,无可辩驳了。

傅司年的拳头紧紧地攥紧。

许落嘉的声音,傅司年已经听过无数无数无数次。

他的采访,他的纪录片,他唱歌的时候,他的广告物料,他的录音棚vlog……所有人都说许落嘉的声音很好听,很特别,温和平静,像蜻蜓点水,而后在心房留下无数涟漪。

傅司年美滋滋地,骄傲又得瑟,也觉得他们说得对,许落嘉的嗓子真的太特别,太美好了,犹如上帝的馈赠。

可是现在,上帝的馈赠变成了杀死他的一枚毒药。

傅司年又笑了一下,三两步退出卧室,从二楼直接跃下一楼,一只手揪住闻一凡的衣领。

“你干什……”

傅司年的拳头落到了闻一凡的脸上。

闻一凡也不是吃素的,他也练过拳击,三两下地扭动挣开,举起拳头朝着傅司年的肋骨锤去,他心里也并非不是有气。

两个人闷头就在客厅里打起来,茶几上的杂志全部被扫到地上,沙发被踹出好远,花瓶也被打碎了,“嘭”的一声。

傅司年看到了碎掉了的花瓶,便将闻一凡拽过去,眼睛也不眨,下了死力气把闻一凡的头往满地的玻璃渣里按,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一般人都是面部狰狞的。

傅司年不,他一直冷着脸,五官英俊,平静得像在一个美好的早晨煎着吐司。

闻一凡瞪大了双眼,仿佛看到傅司年的背后有一个要杀人的恶鬼,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恣睢暴动,那个才是真正的傅司年。

那个满脸冷淡,高傲冷漠的只是皮囊。

其实闻一凡一点都没看错,内里的傅司年,是彻底的疯戾和偏激,也许是遗传于他暴戾的母亲,也许是天生的扭曲,让他的灵魂都是黑色的。

只是傅司年理智凌驾于一切,平时隐藏得很好,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有波澜。

只是今天,傅司年的灵魂仿佛被生生地撕扯开两半,一半是理智与冷漠,告诉他,没有必要,没有必要,这是徒劳的。

而另一半,就是彻底的绝望和疯狂,看到闻一凡那张狗脸,听到落嘉亲昵的话语,仿佛就有什么生生地从他身边撕扯开一样,让他痛不欲生,眼底一圈发红,许落嘉要从他身边远去的认知便让他想要毁灭一切,同归于尽。

闻一凡咬牙推开:“疯子!住手!”

傅司年看着挣脱扭动的闻一凡,波澜不惊,长腿跨过沙发,血滴得到处都是,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也被玻璃渣割伤了。

啊,流血了。

闻一凡捂住受伤的脖子,幸好没割到动脉,他愤恨地盯着傅司年,骂:“疯子!你是要杀人吗?来啊!流血了就会死,你来!”

傅司年把血抹在西装上,喘着气,点头,表情依旧冷淡平静,说:“好。”

然后长手一伸,拧着闻一凡的脖子。

闻一凡的力气其实已经差不多了,不知道傅司年这个疯子哪里来的蛮力,脖子被一双铁手抓着怎么也挣脱不开,挥拳头朝着傅司年的脸,他也不躲开,像是一点都不会痛。

他不知道傅司年在发什么疯,闹到什么时候,喘着气,说:“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随即,他很快就闭嘴了。

傅司年正他把的身体按在落地窗旁边,他听到了自己的骨头和钢铁摩擦的声音。

头和上半身已经出去了,闻一凡尝到了雨滴的凉意,26楼的风也很冷,往下看,下面一片空茫,什么也看不清。

“你干什么!真的疯了吗!”

闻一凡不敢再说什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的话,他现在知道了,疯子是不能激的,越激越疯。

他看着傅司年毫无波澜的神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可是脖子上被拧着的手却明白地告诉他,只要这个人再用力一点,或者往外用力,自己就会瞬间掉下26楼。

闻一凡不说话了。

26楼高空的风和雨,失控感,悬空感,还有血腥味折磨着他。

闻一凡看到傅司年的眼睛落寞地眨了一下,听见他的喃喃:“再见。”

随之而起的,还有许落嘉的尖叫:“傅司年!!!”

闻一凡看到,傅司年的冷淡与平静瞬间崩裂,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悲伤和恐惧。

许落嘉冲过来,拉着闻一凡,对傅司年吼:“滚开!!!”

傅司年愣愣地放了手,退开,一片失神。

闻一凡捂着脖子拼命咳嗽,悬空感和雨滴都全然散去,他抬眼看傅司年,便看到他背后的那个暴动狰狞,恣睢疯狂的恶鬼阴影全然散去,仿佛安静下来,又躲回皮囊之下。

“你是疯子……”闻一凡说。

许落嘉跪在闻一凡的身边,拍着他的背,说:“没事吧,没事吧……全部是血,差点掉下去了…!”

随即抬起眼,瞪着傅司年,咬牙切齿地说:“滚,不然我要报警抓你,精神病!杀人犯!”

“我不走……”傅司年低声地喃喃,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都说了不想再看见你!听不懂人话是么!!”许落嘉心有余悸,他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很强的人,看到闻一凡被按在窗边摇摇欲坠,他的魂都要被吓掉了!!这可是二十六楼!

许落嘉继续瞪着他,说:“也是,你是精神病,听不懂人话!精神病犯了就去治病!我不想哪天你杀了人我还要被你连累被警察叫去问话!你赶紧走!”

“我说了不走。”傅司年说,“倒是你,我来这里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敢找人了啊许落嘉,我们俩没离婚的你知道吗。”

落嘉一听就气得气血上涌,“找什么找!我们俩正经关系,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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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我经纪人也要来!少拿你那肮脏下流的东西污蔑我们。”

傅司年的眼睛亮了一些,仿佛回魂了,带着一点惊喜和天真,说:“真的吗……”

温顺得像个教养良好的家犬,喉咙里只会发出哼哼的撒娇声,满嘴尖牙也只是用来啃毛绒玩具小鳄鱼,一点…都看不出刚刚满身戾气的模样。

“真的假的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傅司年,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当初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有没有问过你一句?你今天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还来这里发疯,我最后说一次,滚,滚出去,疯子,杀人犯。”

第42章第42章

傅司年低着脑袋,走近了一步,抬手仿佛想说什么。

落嘉不自觉地瑟缩一下,往后退了一步,脸扭到一边去,身体在说明着畏惧和厌恶。

“你怕我……”傅司年被落嘉的颤栗和厌恶刺伤了,低声说,“…你怕我干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傅司年说,“我不是疯子,我不是那样的人,刚刚只是,只是……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也不会那样对你,你别怕我…你别怕我……”尾音带了一点哭腔。

傅司年的西装上和手上都是血,眼神失焦,眼尾处也溅到了血迹,像一团待放的曼珠沙华。

他在不断地喃喃自语,执拗地绞着手,像个害怕被丢下的小孩。

说自己很正常,这种话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闻一凡从地上站起来,勉强喘过了气,扶着许落嘉的肩膀说:“这个房间不能住人了,我们走吧。”

“你别跟他走。”傅司年垂着头,用那只沾了血的手拉住落嘉,可是也把血印子留在落嘉的手臂上了,他有些慌张地松开手,低声说,“对不起……不要跟他走,好吗?”

傅司年低着头,把脑袋凑到落嘉的前面,一脸哀求地说:“看看我,我也受伤了啊,他打我打得好痛,打我脸。”

许落嘉毫不留情地指责他:“傅司年,你要点脸吧,把这里弄得一团糟的是谁?把一个成年人按死在窗边的是谁?滚开,疯子。”

“你别这么说我,你别这么说我。”傅司年的眼睛都红了,“我很痛,身体在痛,心也在痛,快要痛死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他道歉行吗?许落嘉你看看我呀……”

“不需要您的道歉,傅总。”闻一凡说,捂着脖子,那里的血已经凝固了,可是肋骨,手肘,胃部,都在发痛发麻,忍不住咬牙,傅司年这个疯子……

闻一凡说:“你应该向许落嘉道歉,为你曾经做过的事情,许久以前,下着一场大雪,我在路边看到了许落嘉,那时候他很惨,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外面的军大衣全部都是湿的,冻的嘴唇发白,整个人都懵了,我差点以为他是智力不正常的小孩。”

“那时候他跟我借了电话打,打了两次,没有打通,表情是彻底的绝望。”

“他跟我说,是打给家人的。”

傅司年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垂着头,一片惨淡,“家人”这两个字让他几乎溃不成军。

闻一凡深呼吸一口气,说:“到底是哪个家人,许总和许夫人么?我猜不是,能让许落嘉这么崩溃的,只有你了吧,傅司年。”

落嘉的眼圈发红,一语不发。

“那时候,我把许落嘉捡了,送了他一程,你呢?”闻一凡微微地笑着,有些残忍,“你在哪里?你又做了什么?”

“我也知道,你现在后悔了,傅总。你偷偷塞的资源确实很顶级,很让人眼红,也正好是落嘉需要的,但是,我想告诉你,往事不可追,伤害已经造成了,无论你做什么都挽回不了。”

傅司年:“我知道人是会往前走的…但是我只想,只想陪着他啊!前半世的罪孽已经没办法挽回,那后半生就让许落嘉恨我啊,报复我啊!”

“恨我……也好,我只要守着他就行了。”傅司年抬起眼,有些神经质。

额角边的那一团血印已经渐渐干涸,像是恶鬼的印记,那个恣睢残暴,疯戾阴骘的模样渐渐显现出来,让他的五官更加英俊锋利。

傅司年冷冷地说:“恨我也好,只要守着他,没有别人,就只有我们两个。你们为什么总是要妨碍我。”

第43章第43章

房间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三个人回头看,正是悦姐,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看到房间离一片狼藉,再看到两个人身上红红紫紫的,都是血印。

悦姐吓得大惊失色,三两步走到闻总前面,小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动手了?”

闻一凡摇摇头,咬牙说:“没事。”

“哪里能没事啊?走走,我们去医院,门外围了好多人,都没敢进来,但是不用怕,这里的人口风算严的。”

许落嘉也说:“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吧。”

闻一凡点点头,躬身想要捡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落嘉在一旁帮他收拾手机车钥匙之类的,收好之后,扶着闻一凡走出房间了。

至始至终,落嘉再也没回头看傅司年一眼,把他当空气一样。

傅司年低着脑袋,咬牙切齿地,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落嘉的背影,目光仿佛化作了一股粘稠滚烫的岩浆,要把人灼伤,刮下一片生肉。

许落嘉,我也受伤了啊,你看不到吗?我就在这里,就在你后面,只要你一回头就能看到我的。

可是为什么……你从来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就这么拉着别的男人走了。

傅司年的手紧紧地纂起来,指甲肉刺进皮肤里面,那种痛让他既清醒又痛苦,也令他克制着自己,不要伸手。

绝对不要试图伸手。

他已经可以想象,一旦伸手拉住许落嘉,许落嘉会回头,然后给他一个冷漠或者愤恨的眼神,然后会说一些令他很难受的话。

也有可能是一句话也不说,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毕竟他那么讨厌自己,沉默是最高程度的蔑视。

他就只能这样,看着许落嘉扶着别的人,头也不回地,从他面前慢慢地走远。

房间里彻底地寂静了,入目的只有歪斜的沙发,以及从中间撕成两半的杂志,以及满地的玻璃渣。

傅司年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也在这个空间里被扭曲,被撕破,被打碎了。

“哥!怎么回事啊!”他发小的咋咋呼呼地闯进来。

傅司年垂下双手,深呼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气不过,抬脚踹了一下发小:“你耳聋就去治病!”

发小挠挠脑袋:“啊……我误会了吗?”

“废话。”

“那许落嘉呢……”

“走了,跟别人。”

“啊?”发小打量了一下傅司年的脸,不可置信道,“走了?你伤成这样,走了?”

傅司年疲惫地揉揉额角,认输一般说:“就算我死了,他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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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看一眼的。”

发小有点稀奇,凑近傅司年,小声说:“哥,真伤心了啊?看你半死不活的。”

“对。”傅司年抬起眼,冷淡道,“现在要找个人撒气。”

发小捂着脑袋,说:“不关我事!谁都会误会的!哥,你现在追出去不迟啊!没走多久吧。”

*

发小总算做了一件人事,傅司年又恢复了理智的脑袋,当机立断拿起车钥匙就追出去,在酒店拐角的那个红绿灯看到了闻一凡的车。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只要是跟许落嘉相关的他都要知道,闻一凡这么显眼,他早十八年就查了个底朝天,闻一凡名下所有的车型号和车牌号,他甚至都能背。

跟着闻一凡的车绕进地下停车场,再跟着他们去挂号,成功知道闻一凡那个鳖孙要住院了。

发小吐槽说:“太掉价了,我干什么呀。”

傅司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发小立刻滑跪,舔着脸说:“那当然是监视嫂子,看嫂子有没有对不起你。”

傅司年:“……”

“不要说话了。”傅司年说。

“看我乱说什么呢!什么监视!”发小纠正道,“是关心。”

傅司年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边去。”

“喳。”

闻一凡住院了,傅司年也给自己办了一个住院,尽管医生说他只是轻微软组织擦伤,拿点药回家涂涂行了,没有必要住院。

傅司年说:“我不舒服。”

医生:“…不舒服?可是刚刚照了光,您没有问题的。”

傅司年便不说话了,指骨轻轻敲着桌面,掏出一张卡。

医生盯着那张卡,发冷汗,心里淡淡叹了一口气,算了,有钱人的爱好他也管不着,就当他图医院环境好吧,反正私立医院的床位很空,这个冤大头。

医生便给他开了住院单子,傅司年还特地叮嘱安排在了闻一凡隔壁病房。

发小陪着他,把手续办妥以后,看到这位大爷躺在沙发上,一语不发的,不知道想什么。

发小过去推推他,说:“怎么的,嫂子就在隔壁,不过去看看?”

“不想过去。”傅司年瓮声瓮气的。

发小哟了一声,看好戏的表情:“是不想,还是不敢啊?害怕看到郎情妾意的,你自卑啊?你也有今天啊?”

傅司年半躺在沙发上,头微微地转动了一下,用眼尾扫了一个站在沙发边的人。

发小立刻收起开玩笑的表情,立正,一会以后,又放松下来,说:“我说哥,这真的不像你。”

傅司年半天没说话,唔了一声,问:“你要不打我两拳,出血的那种,最好血流一地,流到隔壁房间去,让许落嘉看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发小“啧”一声,说:“别疯了,哥。”

一会之后,他看着傅司年的眼睛,警觉道:“哥,你不会是来真的吧?!别这么糟践自己啊!”

发小跟傅司年一块长大,早就知道傅司年看着整天一副死人脸,其实内里隐约是有点疯魔的,想起那些手段,发小就胆寒。

只是他只见过傅司年把那些疯劲撒在别人身上,糟|蹋别人,可从来没见过他糟|践自己。他哥是真要栽进去了。

傅司年有些伤心地说:“不然能怎么办呢,他都不管我死活了。”

“你问我怎么追人?哥?你这就像贝多芬问小学生怎么作曲一样不敢置信。”

傅司年没说话,双手合十,昂起脑袋,凝视着天花板。

傅司年的脑袋一团糟,追人的手段他确实大把,但是那是不一样的…说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总是觉得,应该把最好的给许落嘉。

他思来想去,想了很多东西,刨除了很多东西,挑来挑去,最后勉强算得上珍贵的东西,应该就只有真心了。

他巴巴地捧着真心凑到许落嘉跟前,却不曾想,对方不屑一顾,摔在地上,还要踩几脚。

他呢,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看着那点被糟蹋,被忽视,被侮辱的心肝,还要拍手叫好。

好,踩得好!

只要你许落嘉高兴,做什么都没关系。

等到许落嘉踩完了,出完气了,转身走了,他又蹲下,把那点可怜的,丑陋的感情捡起了,拍拍干净,又追着许落嘉,对着他的背影喊:“你还要踩嘛,回头理理我嘛,看,他很贱的,不值钱的,你踩多几下也不会吃亏。”

可是许落嘉好像厌烦了这种游戏,他的眼里有了别人。

傅司年笑笑,“真是报应。”

发小推推他,说:“别神神叨叨的了哥,嫂子生气也很正常……毕竟……你表现得好一点,从陌生人,到朋友,到好朋友,指不定什么时候,嫂子就能回心转意呢。”

“会吗?”傅司年喃喃。

“会!哥,坚强点,大不了你就守着他一辈子过去,反正黄泉路上一起走就行了,这辈子不行还有下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

发小收拾东西,说:“我走了啊,哥,外面还在下雨,烦死了,好好休息,我看这医院跟宾馆似的,也挺好,你有事打电话给我。”

傅司年点点头,没有什么精神,忧郁得像一株看不到太阳的绿植。

*

终于扛到了晚上,傅司年再也忍不住,对着青青紫紫的伤口,发了照片给落嘉,说:【我住院了,伤口很痛,你可以来看我一眼吗?我就在闻一凡隔壁房间。要是不方便,打个电话也行,发个短信也好,一个句号也行。】

发完信息以后,傅司年捧着手机躺下了,忐忑不安地等着手机,鼻尖是医院特有的味道。

他其实很讨厌医院。

嫌弃这种公共的医院始终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总是能让他想起爷爷病重的样子,躺在病床上,连挣扎都不行,也想起了在爷爷的病床前,傅家的人是怎么纠缠不休,斗个你死我活。

但是为了能离落嘉更近一点,做什么都可以。

傅司年一边等着电话,眼睛偶尔望向病房门口的玻璃窗,其实他知道,希望并不大。

许落嘉能给他半个逗号就是莫大的胜利。

但是万一呢。

许落嘉做手术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死样子,可是还是会偷偷在半夜去看许落嘉,做手术途中也陪着他,直到手术结束。

那么许落嘉会来看看他吗,即使刚刚骂过他疯子和杀人犯,把他当作空气一样地无视……

会来吗。

就算是怜悯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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