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世外桃源》2.0
接到普通任务出现意外变成一级咒灵的消息,夏油杰匆匆赶到医务室。
不幸中的万幸，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死里逃生，由家入硝子将他们医治痊愈。
目前他俩生龙活虎，一拳打死十个咒灵也不在话下。
当事人灰原雄绘声绘色地场景重现：“当时情况非常凶险,我差点以为自己不能活着走出去了！情急之下,我想到五条学长说过……”
明朗的声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夏油杰大脑放空地盯着天花板,顶光如漩涡般向外扩散光晕,仿佛要把他的灵魂吸进去搅碎。
这次运气好得救了,那下次呢？
咒术师为了非术师做到这种程度,值得吗？这次的产土神信仰不也是拜愚昧的非术师所赐？
信念在无声中崩塌。
“——我觉得他没有骗人，他真的是神明！临走前，他还送了我俩礼物呢！”
夏油杰缓缓回过神：“礼物？”
“嗯嗯，是一本手写小说！”灰原雄迫不及待地展示神明的馈赠，“我打算找一个空闲的日子，静下心来慢慢阅读。”
手稿竖着举起,夏油杰定睛一看，原本他只是随便聊聊奇妙见闻,结果封面上的文名令他的表情浮现出诡异的裂缝。
——《绒毛》
“……”
等下。
发霉的骨灰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眼看不可名状的恐怖要有复活的征兆,夏油杰故作坚强地用巧合作为解释，强行压下去。
善良的神明怎么可能写出报复社会的小说？一定是撞名了。
视线缓缓下移，停在作者的名字。
——大文豪/著
“……”
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自诩大文豪的自恋作者吗？
夏油杰不信邪，礼貌地问灰原雄借来了疑似媲美特级咒灵的小说,选择性失聪地无视学弟兴奋的问话：“夏油学长,你也喜欢看小说吗？”
翻了几页，他的心彻底死了。
没错,就是那本看完后彻夜失眠害他黑眼圈比眼睛还大的烂文。
夏油杰死死地盯着结尾处的长毛骨灰，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和上次的感受不一样，这次他的疑惑没有一个关于小说内容本身。
是网上写烂文的大文豪救了他的学弟们吗？
特地留下《绒毛》的目的是什么？
写烂文的目的是什么？
……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劝告：“最好别看，伤身。”
说罢，夏油杰把烫手山芋还给灰原雄，转身离开医务室。
既然告知他们的是五条悟，那他一定知道真相。
“——嗯？小千夜救了七海和灰原吗？”
五条悟叼着棒棒糖，脸上挂着凡事尽在掌控之中的清爽笑容：“我就猜到他一定不会对信徒的呼唤置之不理，尤其是性命攸关的求救声。”
他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娴熟的语气听起来对神宫寺千夜非常了解。
“别看他写的小说有一股不顾读者死活的癫，但他是一位好神明哦。”
见同期生爽快地承认了，夏油杰对自己被蒙在鼓里略有不爽：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大文豪的真实身份，那么热情地评论是因为你认识他？”
“你不认识吗？他是那天我们去机场遇到的白色小豆丁啊。”五条悟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转为看奇葩的眼神，“我看你每天追更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不然哪个正常人会平白无故地一边嫌弃一边追到最新章？”
他诡异地上下打量挚友：“杰，你不会是抖M吧？”
“……”
夏油杰差点维持不住笑容，立刻为自己的清白辩护：“我只是好奇心太旺盛，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写下去，而且追更一年习惯每天蹲更新了。”
五条悟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大文豪一定很欣慰有你这么一位忠实读者。”
显然，他没有相信这番说辞。
夏油杰深呼吸了一下：“他写烂文的目的是什么？”
“爱好，但他似乎不觉得自己写得烂。”五条悟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充分展现出最强咒术师与凡人之间的差距，“我倒觉得他写得蛮有意思的，评论不光是因为我认识他。”
“那给灰原他们送《绒毛》？”
“可能是为了推广作品？收获信徒？”五条悟耸肩，“我也不太清楚，你有什么问题不妨直接喊他的真名，他大概率会出现的。”
他笑嘻嘻地传授经验：“不出现你就喊到他出现为止，和呼叫人工客服一样，最重要的是毅力。”
“……这是骚扰吧。”
“这叫诚心～”
夏油杰思索再三，最终没有选择骚扰。
回到寝室，他的第一件事是把《绒毛》重新看了一遍，这次他看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凭借坚韧的意志力克服对剧情的不适，完全是以欣赏与解析的角度阅读这篇小说。
这次他竟然有了全新的感受。
《绒毛》没有印象中的那么不堪，甚至很有深度。
围绕着三代人展开的伦理道德故事充分展现了人性的丑恶，无论是美好纯真的爱情，还是相濡以沫的陪伴，还是血溶于水的亲情，终不敌一己私欲。
正是因为可笑的贪念，才会上演令人作呕的闹剧。
反倒是细心保存骨灰的幻想生物，在人性的衬托下，显得比人类更像人类。
他不禁心想，非人生物隐喻了什么？
咒灵？
不，肯定不是。
非人类为了保护逝去的人类，不惜与恶心的人类结婚，答案呼之欲出。
咒术师，亦或者是神灵。
总之，是肩负保护「弱小」的那一方。
夏油杰深刻地意识到过去的自己太浅薄傲慢了，想当然地用顺风顺水的人生去理解被猴子占领的动物园，所以他才对非术师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盘星教发生的一切，不就恰恰证明了现实比小说更恶心吗？
或许，神明笔下的世界才是他从未窥见到的真面目。
复杂的感触让夏油杰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他点开《绒毛》的评论区，去年留下的两个问号触目惊心，如今看来无比嘲讽。
可惜理解之时已沦为戏中人。
难怪别人说不同时期看同一本书会有全新的感受。
指尖落在键盘上，打下大段文字，一篇与作者灵魂共鸣的读后感诞生。
良久，他按下了发送键。
……
与此同时。
横滨。
眼看无法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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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逃避《世外桃源》最终章，里苑潸然泪下地接过手稿，几张薄薄的文稿纸竟让她觉得沉甸甸的，足以压垮她脆弱的灵魂。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当她准备翻开第一页，后台亮起了新评论通知。
她立刻合上掀起一个角的手稿，啪地一下点了进去。
——晚死一秒是一秒！
结果新评论把她看得差点眼珠子瞪出来，她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是不是精神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
很好，不是幻觉。
几秒后，里苑见了鬼似的声音响彻云霄。
“大文豪先生！出事了！那位荞麦辱追哥给你留了一条比老首领的命还长的长评！没有一句骂你的话！全是高级彩虹屁！他是不是被盗号了啊！？”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神宫寺千夜见怪不怪地走了过来，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说明长期浸泡在文学的海洋中，他已经被我的作品深深地打动了。很不错，孺子可教也。”
“是、是吗？”
里苑不敢说，她怀疑荞麦辱追哥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
她默默把电脑屏幕转向白发少年。
看完密密麻麻的长评，神明那双堇紫色的眼眸出现了冰雪消融的迹象，温煦的笑意犹如万里晴空之下照耀在冰层的午后暖阳，明媚得令人目不转睛，而点缀在唇角的一抹浅笑，更是如诗如画般美不胜收。
他发自内心地赞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和太宰君的文学才华旗鼓相当的读者。”
里苑：“……”
她不知该佩服太宰治，还是该佩服荞麦面。
“等等，他是不是认识你？”
里苑留意到长评末尾，不再是对小说的夸赞或解读，而是脱离内容本身的诚挚感谢，以及对过往出言不逊的深刻反思。
她努力辨认中心主旨：“好像是在谢谢你救了他的朋友……？”
“我不记得我认识爱吃荞麦面的信徒。”神宫寺千夜淡淡地否认，“文学拯救苍生并不代表必须认识苍生，有时候只是一句普通的话，就能给人的一生带来至关重要的影响，甚至是黑暗中的救命稻草。”
“难道不是压垮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吗？”里苑吐槽道。
神宫寺千夜文不对题地回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毕竟小说不可能永远是幸福美好的大团圆结局。”
里苑愁容满面：“我没有在和你探讨这点。”
“？”
长评小插曲暂时告一段落，再也没有逃避现实的理由，里苑咬紧牙关，心中反复默念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最后坚强地捏着书角翻开了。
最终章的篇幅和以往一样长，几分钟就看完了。
但这几分钟造成的精神伤害恐怕需要穷极一生去治愈。
和自己的猜测一模一样，结局炸裂到她差点一口血吐在键盘上，从此与世长辞。
“大文豪先生……”里苑颤颤巍巍地举起拿着稿件的手，“你确定这是结局……？”
得到的回答铿锵有力：“确定。”
神器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为什么结局是突然窜出一堆外人把世外桃源的原住民全部屠杀了啊！！？这玩意儿发出去读者会冲到港书总部把我们全都屠杀了吧！！！”
第037章《世外桃源》2.0
超前点播的绝望无人知晓。
里苑崩溃地吼完一通,脑子都快缺氧了，前任神器们纷纷辞职的心情她狠狠共情了。
“没猜到结局我能理解，但不接受结局是为何？”神宫寺千夜冷静地直面助手的过激反应，“这不是合乎情理的展开吗？”
“你写了三百多章的环境描写和科普读物,最后一章毫无预兆地团灭了！合理在哪儿！？”
“世外桃源的每一处都介绍过了,人们的生活也都介绍过了,那就要引进新冲突来推动剧情了。”神宫寺千夜耐心地解释自己的巧妙构思,“难道你真心认为世外桃源会永远延续下去吗？”
里苑木然道：“好词好句合集需要探讨那么深刻的问题吗？”
这和《小猪佩奇》的结局是送入屠宰场有什么区别？
神宫寺千夜自顾自地说下去：“世外桃源是美好的乌托邦,是人们的精神寄托,但人性存在的地方就注定欲望横流,丰厚的资源会引来入侵者的觊觎，共享则意味着自己的那一份要分不出，结局注定是迎来毁灭，故世外桃源终究是一场无法存在的幻梦。”
“……”
“此外，文名是《世外桃源》，但结局却是世外桃源不复存在,你不认为这种创作手法达成了非常高级的讽刺效果吗？举个例子，文名是《正义》,结局却是警察被贿赂，坏人逍遥法外。”
“……“
要不是看过原文,里苑差点被升华的主旨糊弄过去。
某种意义上，她认为神宫寺千夜很有做艺术家的天赋，适合往艺术展览放一个坐便器，剩下的全靠无中生有的胡编乱造。
重要的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怎么吹的。
看了一眼逐渐陷入自我陶醉的白发神明,脸颊都因激动而微微泛红，里苑惆怅地长叹一声。
她在心中权衡利弊。
这篇文的收藏数只有三个,评论人数只有两个，一个疑似烂文爱好者，一个疑似精神失常，所以被结局伤害到的读者是有限的，更不用担心读者揭竿而起，原封不动地发出去没问题。
至于以后会不会录入港书图书角，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文学杯的本质是利益互换，神宫寺千夜从未强迫港书成员必须阅读，考零分也不会被辞退，被创到只能说明权力的诱惑强于对烂文的恐惧。
这么一想，岂不是只有她最倒霉！？
里苑愈发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凉，斟酌之下，一个歹毒的念头油然而生。
她顶着自家神明疑惑的视线，放下罪恶的手稿，冷静地拨通电话：
“夜斗，你最喜欢的《世外桃源》完结了，速来。”
夜斗：“……”
夜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害我！”
“大文豪先生！”里苑转头向神宫寺千夜告状，“不愿意看你的作品的保安还是辞退了吧！既没有文学涵养，又不愿意自我提升，怎么守护我们这座文学之楼？”
“喂！臭小鬼你那么狠！？”
事情的结局以夜斗不情愿地从《世外桃源》的第一章开始补起，因为里苑开出了五日元的高价。
他含泪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当晚，里苑练就出断了七情六欲的绝技，以平静的心情将最终章转为电子版发到网上，全程眼皮都没跳一下，仿佛任何烂文都无法穿过意志力构建的屏障。
刚打算把文章状态改成「已完结」，神宫寺千夜及时制止了她。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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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是正文完结，后面还有番外。”
“……？”
里苑吓得差点把鼠标丢出去。
她以为大文豪拉了一坨大的就该结束了，结果居然没拉完！？
说话不要大喘气，写烂文更不要大喘气！
“你、你番外要写什么？”里苑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是已经团灭了吗？难道你要写入侵者的故事？”
“不，太套路了。”神宫寺千夜否认道，“但我不能剧透，你可以期待一下。”
里苑：“……”
她不敢期待啊！
度过了惊险刺激的一天，正文结局发表的次日，里苑顶着乌青的黑眼圈醒来。
可能七情六欲断得不是很彻底，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先是自己看的小说无一例外全都烂尾报社，又是自己绑架被强迫看完了数百本烂文，睁眼时被子和枕头都被冷汗浸湿了。
想到今天神宫寺千夜会把番外写出来，她不禁忧愁地长叹一声。
当初劝他尝试长篇小说果然是一个错误的选择，酝酿整整一年的大杀器后劲太强了。
对了，新章。
里苑惴惴不安地掏出手机，文下多了好几条评论。
【金盆洗手：恭喜完结。】
【大福真好吃：完结撒花！好有新意的结局，完全没有猜到，一直没发癫我还以为换风格了呢www】
【大福真好吃：但屠杀确实……唔，可行性很高的方法？我也考虑过玩一把水果忍者，把老橘子们全都捏爆，但不像世外桃源全都集中在一个岛上，无穷无尽的真讨厌呢！＼(`Δ’)／】
【大福真好吃：下本写什么？长篇还是短篇？完结后没更新可以追了，稍微有点寂寞呀——】
【荞麦面第二份半价：很震撼的结局，大文豪老师对人性的把控非常厉害。】
里苑：“……”
恕她的大脑无法一下子接受那么多信息。
新面孔应该是迟迟没有出现的另一位读者，意义不明的ID让她下意识地以“貌”取人，但比起另外两位，这已经是相对正常的读者了。
首先，荞麦面没救了。
一改辱追态度变成忠实读者，连称呼都改为“大文豪老师”，精神状态令人担忧。
其次，大福真好吃的发言很不对劲吧！？
里苑惊恐地看完那几条危险发言，赶紧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大文豪先生！你的读者可能要犯法了！连环杀人犯预备役！反社会人格啊！！！”
结果她在别墅里跑上跑下地溜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神宫寺千夜的身影。
卧室不在，客厅不在，连固定刷新地点书房也没有。
打电话，没带手机，铃声回荡在别墅内。
他失踪了。
神宫寺千夜下落不明不是稀奇事，换作以前，里苑不会那么急，但看完新评论她忍不住浮想联翩，她担心大福真好吃一时脑热把人家绑架了。
不是没有可能，之前神宫寺千夜对大福哥的态度非常不友善，搞不好他俩私底下认识。
以防万一，里苑立刻打电话求助港书保安：“夜斗，快帮我找找大文豪先生！”
夜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意：“我还在看《世外桃源》……”
“别看了！他可能碰到极端书粉了！”
“……是我困到幻听了吗？”
……
让里苑担忧不已的当事神实际在港书总部。
不是他大清早工作欲爆发，而是他迷迷糊糊地刚到书房坐下，准备开启一天的创作之旅，耳边就有人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神宫寺千夜。BOSS，您起床了吗？我有事找您商量，希望得到您的批准。’
此人是港书之光，太宰治。
太宰治破天荒地主动联系自己，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神宫寺千夜被这种巨大的转变惊讶到了，差点以为是有人和他撞了声音，又或者失足少年一夜之间长大了。
“什么事？”
神宫寺千夜顺着声音闪现，地点是总部一楼大厅，现场除去太宰治，还有一位身型高大的赤铜发青年。
陌生青年愣了一下：“你是那天的……？”
“你们认识？”太宰治惊讶了一瞬，垂头嘟囔道，“哎呀，那岂不是……”
最后几个音极轻，像是在空中散开的柳絮，但神宫寺千夜强于普通人类的听力还是捕捉到了。
——“不太好骗？”
骗？
疑惑的视线定在赤铜发青年的脸上，神宫寺千夜端详了几秒，大脑依旧空空如也：“抱歉，我的记性比较差，请问我们见过吗？”
“见过一次。”对方挠了挠脸颊，表情和语气都看起来呆呆的，非常符合受骗者的刻板印象，“在咖啡店门口，我帮你和一个系着发带的小女孩打了出租车。”
神宫寺千夜恍然大悟：“是你啊。非常感谢你的出手相助。我叫大文豪，你的名字是什么？”
“小事而已。”赤铜发青年对奇怪的称呼接受度良好，平稳的语气没有一点吐槽的欲望，“你好，大文豪，我是织田作之助。”
“不愧是织田作。”太宰治感慨道。
神宫寺千夜将视线投向旁边的绷带少年：“带织田君来港书有什么事吗？”
太宰治露出微笑：“BOSS，我推荐织田作加入港口Bookshop。”
“我以为只有森副部长对注入新鲜血液念念不忘。”神宫寺千夜意外地眨了眨眼，“太宰君，可以听听你的推荐理由吗？”
早料到这点的太宰治娓娓道来：“织田作的爱好是写小说，为此金盆洗手不再杀人，我想，同样热爱文学且不推崇暴力的BOSS，您应该和他有很多共同话题。”
介绍简洁却又高效，每一句话都力求戳中关键点。
果不其然，神宫寺千夜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浅笑，他对这位年轻的编辑部部长的赞赏溢于言表：“没错，你很清楚港书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目光再次投向织田作之助，多了几分深意。
“我非常欢迎志同道合的伙伴加入港书，热爱写作的信徒是目前最稀缺的类型。”
他顿了顿，道出港书招新的规矩：“但你只能从底层成员开始做起，等到每年一次的文学杯才能根据成绩分配职务。好处是你有几个月的备考时间，坏处是底层工作与文学梦的差距很大。”
晨光透过窗户落在浅紫色的眼眸上，如水晶般一尘不染。
“织田君，你愿意接受吗？”
第038章《世外桃源》2.0
织田作之助爽快地答应加入港口Bookshop。
他对职务没有要求,只要允许他不杀人，底层成员也无所谓。
唯独太宰治对此不满：“为什么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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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矮子可以不从底部成员开始？”
他隔三差五看到那坨破坏好心情的橙色史莱姆，要么赴死的表情走向图书角，要么黑着脸看书却碍于种种原因没有爆发,遇到就被他嘲笑来总部蹭免费小说。
凭什么那个小矮子不用干底层的活！
“中原君吗？”神宫寺千夜又一次被身高攻击扫射到了,好在他对此不是很在意,“他暂时还是「羊」的首领,身兼多职太为难他了。”
“暂时？”太宰治挑了挑眉,玩味地重复其中的关键词。
神宫寺千夜茫然地反问：“难道不是暂时吗？”
加入港书后,他总不可能两头跑吧？
“嗯,BOSS说的对，是暂时。”太宰治扬起一个称得上清纯的笑容，弯弯的眉眼像是羽毛般轻盈，“哎呀，真希望中也能考一个不高不低的分数，来编辑部给我端茶倒水,做牛做马。”
言语背道而驰，盈满恶意。
神宫寺千夜淡淡地提醒：“太宰君,不可以浮躁。”
“是是。”太宰治敷衍道。
视线转向比自己的表情还呆的赤铜发青年，神宫寺千夜给出第二个方案：“织田君,图书角免费对外开放，你也可以像中原君一样，不用急着加入港书，几个月后再来参加文学杯也不迟。”
迟疑片刻,织田作之助略微窘迫地询问：“底层成员的工资照常发放吗？”
神宫寺千夜愣了一下。
如此现实的问题让他无比熟悉,直到去年为止，这是他长久以来的烦恼,能靠写作养活自己的作者凤毛麟角，即使如今他不再缺钱，归根结底靠的也不是作品。
一瞬间，作者之间的共鸣宛如波动的琴弦，他不禁露出赞爽的微笑：“当然。”
不愧是太宰君，眼光很毒辣。
文坛最需要的就是织田作之助这种人才！
太宰治：“……”
怎么感觉BOSS突然热血起来了？
……
夜斗找到神宫寺千夜时，对重振文学界怀有莫大信心的半吊子文学神端坐在办公桌前，全神贯注地投入创作中。
他在心里嘀咕，这对主从没一个省心的。
“千夜！”夜斗开口打断奋笔疾书的白发少年，“你家神器说你遇到狂热书粉了，有人似乎在你的评论区扬言要模仿犯罪。”
神宫寺千夜头也不抬地问：“谁？”
“网名是大福真好吃，里苑说你俩可能认识。”
“不用管。”
神宫寺千夜大致能想象到。
因为五条悟的暴言不计其数，无非就是怎么讨厌咒术界烂到骨子里的高层，但全都停留在口嗨阶段，采取的主要方法是把他们当空气。
以他纵观人类封建统治的经验，他认为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不彻底清扫他们早晚会添堵，而那些恶心的小手段不是自身实力强就能完美应对的。
但咒术界的发展与他无关，顶多看在里苑的面子上提醒一句，况且他不擅长政变。
夜斗将神宫寺千夜平安无事的消息带给里苑，从睁眼就紧张到现在的神器少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钻回被窝安心地睡起了回笼觉。
等里苑睡醒来港书报道已经是下午了。
“助手，你来得正好。”神宫寺千夜放下羽毛笔，他从早上爆肝写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番外全部写完了，这次可以标注全文完结了。”
里苑：“……”
她继续回去睡回笼觉还来得及吗？
转念一想，结尾都团灭了，番外再烂能烂成什么样？
自我安慰了一通，里苑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惨白的脸色出卖了她的强撑：“好，我看看。”
几分钟后。
最后一页阅读完毕，里苑缓缓合上手稿，心情有些复杂。
可能是被荼毒得太深了，她居然觉得番外还好，甚至故事性比正文精彩。
但也只是“还好”的程度。
番外讲述的是被屠杀的原住民死了但没完全死，身为淳朴善良的人类，全员有资格上天堂。凄惨的经历得到天堂工作人员的同情，发放了一块天堂土地，让他们重新建设世外桃源。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的特殊待遇遭受其他人的嫉妒。
大家都是凭本事上的天堂，凭什么他们能得到工作人员的偏爱？
就因为他们惨吗？
诚然，他们被杀害很惨，但入侵者来之前的生活惬意得像是人间天堂，幸福程度打败天堂99%的住民，就连死后也能靠同情博得更好的生活。
嫉妒在心底发酵，看不惯世外桃源大家族的住民自发结成反世外桃源联盟，决定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
意外就此发生。
世外桃源大家族因生前被屠杀的遭遇产生了严重的应激反应，他们把反世外桃源联盟的人全部反杀了，但这些人原本的计划只是把他们的方便面捏碎，没有伤害他们的打算。
酿成大错的世外桃源大家族全员堕入地狱，在那儿遇到了自己生前的仇人——入侵者。
恰逢地狱正在举行小恶魔锦标赛，世外桃源大家族和入侵者打算在比赛中一较高下，可供召唤的小恶魔卡池正是反世外桃源联盟。
结局是反世外桃源联盟摆脱小恶魔卡池的控制，成为了地狱真正的霸主，而世外桃源大家族和入侵者两大势力成为他们的左膀右臂，也就是人类熟知的黑白无常。
全文完。
里苑：“……”
平心而论，还是挺有趣的。
……个鬼啊！！！
如果番外停在反杀部分，故事竟有几分讽刺意味，明明世外桃源始终是处于被动地位的受害者，却无法逃出命运的捉弄，屠龙者终成恶龙。
但下地狱后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里苑听到太阳穴疯狂跳动的声音：“小恶魔锦标赛是什么？”
“你没看过召唤题材的作品吗？”神宫寺千夜耐心地解释道，“最典型的是召唤历史上的英灵参加圣杯战争。”
“……我知道，但为什么地狱会有小恶魔锦标赛？”
“团建活动。”
“……”
里苑发觉比烂文更气人的永远是烂文作者的解读，那些没看出来的荒诞点全被挖了出来。
但她的好奇心该死的旺盛：“反世外桃源联盟怎么就成地狱霸主了？”
“觉醒了。”
“啊？”
“NPC觉醒，这类题材你也没看过吗？”神宫寺千夜更诧异了，“助手，你的阅读面有些狭隘，这样下去不行的，你是道标。”
里苑：“……”
看是看过，但没看过这种啊！
为了身心健康考虑，里苑没敢继续问下去，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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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地捧着手稿去打字了。
将作品状态改成「已完结」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没有逃离地狱的轻松与释然，而是即将迈入下一个全新地狱的悲痛。
她黔驴技穷了，实在想不出该怎么阻止自家神明创造电子垃圾。
番外上传不满一个小时，评论区熟悉的ID接踵而至。
【大福真好吃：好惊喜！居然有番外！还是大肥章！o(*≧▽≦)ツ】
【大福真好吃：没有详细写小恶魔锦标赛太可惜了，但番外篇幅有限可以理解(╥_╥)】
【大福真好吃：已推荐给同学和老师，好文共享！】
【金盆洗手：感谢陪伴。虽然内容和剧情有些奇怪，很多地方的处理我不太理解，但给了我全新的体验，原来小说还可以这样写。】
【荞麦面第二份半价：没想到番外居然能在正文结局的高度上继续升华。我把番外反复看了五遍，每一处的转变都意外却不失合理，对人性的把控和讽刺出神入化，不愧是大文豪老师。《世外桃源》给我带来了很多思考，可能还有我没看透之处，之后有空会二刷的。】
里苑：“……”
三个疯子。
评论区的沦陷让里苑对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读者认真的态度堪比亲眼目睹大猩猩跳芭蕾。
莫非她才是不正常的少数派？
她不知道该为大文豪蒸蒸日上的创作生涯高兴，还是该为三位不挑食的读者悲伤。
“——里苑，这一年辛苦你了。”
清冷的童音打断思绪，白发少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后方，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里苑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束洁白如雪的百合花，她呆滞地盯着花瓣上的露珠，大脑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
“人类剧组杀青会有庆功宴，我认为，我俩合作完成《世外桃源》的纸质版和电子版也值得庆祝。”
神宫寺千夜捧着几乎把他的脸埋住的百合花，漂亮的眼眸成为白色花海中最明显的点缀，似是混迹于百合花的紫色花蕊。
他眨了眨眼，如有花瓣抖动：“人类应该会喜欢花吧？”
“我……”
理智上明白这只是一束普通的花，对方只是出于庆祝才准备的礼物，但里苑忍不住鼻子泛起了酸意，递到面前的百合花像是加了催泪剂。
神明将一片赤诚的心递给了同伴。
“助手，你不喜欢吗？”
见发带少女愣着不动，神宫寺千夜把递出的花束往自己的方向收回，平静的紫眸没有一点被打击到的失落：“对不起，我没问过你想要什么，就擅自准备了以为你会喜欢的东西。”
他略有些疑惑。
明明他是根据里苑的记忆猜测的，怎么会不喜欢呢？
难道记忆会改变一个人的喜好吗？
正当神宫寺千夜决定把这个小小的发现收入写作素材库，呜咽的少女音微弱地响起。
“大文豪先生……”
“？”
“千夜——！”里苑哇哇大哭地扑了上去，把矮自己一头的神明连带着花束抱入怀内，“呜呜呜，哪怕你写一辈子的烂文，我也会永远追随你！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神明！”
神宫寺千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谢谢，但我不会写烂文……？”
第039章《世外桃源》2.0
夏油杰的世界观彻底被《绒毛》和《世外桃源》颠覆了。
不,与其说是小说造成的，更贴切的是现实打碎了他的认知，小说在关键时刻为他指点迷津，让他进一步认清了这个丑恶且荒谬的世界。
仅因与生具来的资源（天赋）,世外桃源大家族（咒术师）就要被入侵者（咒灵）赶尽杀绝,还要被眼红的反世外桃源联盟（非术师）抱团霸凌。
真正的罪魁祸首没有被惩罚,受害者却因防卫过当就沦落到堕入地狱的结局。
更可笑的是,即便堕入地狱,也无法摆脱和入侵者（咒灵）殊死搏斗的命运,反倒让反世外桃源联盟（非术师）坐收渔翁之利,将他们视为随意差遣的棋子。
这就是天赋者的下场。
所谓的扶弱抑强，只是弱者为了将强者剥削得一滴血都不剩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属于咒术师的世外桃源，书中不存在，天堂不存在，现实更不会存在。
因为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猴子马戏团。
观点在任务中再次得到验证。
“两个怪物！！”
“她俩经常袭击村里的人！”
“小时候就该杀了她们！”
……
年幼的双胞胎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如家畜般被关在木质笼牢中,她们只是拥有咒术师天赋就要遭受如此对待。
村民夹着恐惧的咒骂声此起彼伏，反倒更像是需要被关起来的愚昧猴子。
夏油杰沉默不语。
《世外桃源》的剧情在脑海中浮现,如同写满预言的命运之书，逐条在现实重现,眼前的一切在提醒他，再这样下去就会落入相同的结局。
是以，他挂上假惺惺的微笑，将村民们带离房间。
如果原作中是入侵者屠杀世外桃源,那现实中他反过来呢？
既然终点注定在地狱,不如一开始就堕入地狱。
他要杀光这些「入侵者」。
然而，就在夏油杰实施屠杀村子计划的前一秒,他突然冒出前所未有的新奇想法。
——大文豪老师怎么看待这件事？
——若是把村民都杀了，他也能预测到结局吗？
想法不断滋生，夏油杰鬼使神差地开口呼唤：“「神宫寺千夜」，你在吗？”
无人应答。
离得近的村民猛地转过身子，他看着和空气说话的黑发咒术师，惊恐的眼神像是想把对方也一起关到笼子里，却碍于急于除掉双胞胎硬是憋住了。
夏油杰忽视村民不加掩饰的眼神，继续呼唤：“「神宫寺千夜」，你是《世外桃源》的作者吧，请问能否和我一起探讨呢？”
他记得五条悟的教诲，喊到对方出现为止。
正当夏油杰准备念第三遍，空气中出现常人无法捕捉的异动。
一道白色的身影闪现于正前方，漂浮在离地半米高的位置，手中握着的雕刻刀反射出冷冽的寒光。
他轻盈地落于地面，发丝随着抬头的动作下滑，露出一对非人的尖耳朵，紫眸静静地凝视着呼唤名讳的信徒，像是蒙上一层捉摸不透的薄雾。
“呼唤我的人，是你吗？”
姗姗来迟是因为神宫寺千夜在睡午觉。
他原本在筹备文学杯的考题，筹备到哈欠连天，最终实在困得不行，倒在沙发上盖着空调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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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过去。
结果没睡多久，耳边萦绕着呼唤他的声音，偏偏是那种私聊别人只发一句“在吗”却不说事的类型，在困意的驱使下，他困倦地在沙发上翻了一个身，打出已读不回的效果。
没想到此人不依不饶，还打出了终极必杀技。
信徒想与他探讨他的作品。
触发唤醒关键词，神宫寺千夜咻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目清明，困意消散，只有鸟窝般乱糟糟的头发证实他刚起床。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
出于负责的态度，以及在岛国走两步就碰到熟人的遭遇，神宫寺千夜特意通过里苑的记忆，把与她生前相识的面孔和声音全都记了下来，花费了他不少功夫。
而这个声音恰恰是亲眼目睹天内理子被枪杀的夏油杰。
最麻烦的是，尽管夏油杰的声音如死水般平静，但对愿力与咒力较为敏感的神明捕捉到了声音中蕴藏强烈的负面情绪，像是被冰封千年的海底火山，即将冲破岌岌可危的冰层，喷射出滚烫的岩浆。
神宫寺千夜的表情不由得严肃起来，连探讨作品的大事都被他抛之脑后。
不带神器，他不敢独自面对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特级咒术师。
带上神器，他又怕人家脱口而出一句“理子”把他俩团灭。
最终他谨慎地带上器物形态的里苑赴约。
‘咦？好像没发生什么？难道被这位刘海很奇怪的咒术师解决了吗？’
不明状况的里苑疑惑地环顾四周，自家神明提前呼唤她的赐名，搞得她也精神紧绷，以为一过去就要激烈地战斗，但抵达的村落却宁静得没有一丝异常。
神宫寺千夜不禁感慨果然是同一人的灵魂，见到夏油杰的第一反应和生前一模一样。
“是。”夏油杰平静地回答，深到发黑的紫瞳看不出他的情绪。
“你想和我讨论什么？”
神宫寺千夜稍稍一顿，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面露惊恐的村民，因为他没有主动建立联系，在他们的眼中，夏油杰无异于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他在和鬼怪对话！他在召唤恶魔！”
“你、你果然也是怪物！”
“可恶！他和那对怪物双胞胎是一伙的！”
“山神大人！救救我们！把这些怪物全都杀掉！”
……
更有甚者，在极度恐惧的趋势下，有人从地上捡起石块扔向夏油杰和那团“空气”，大喊着去死。
神宫寺千夜正准备闪躲，咒力将石块击碎成粉末。
挡下攻击的是夏油杰收服的咒灵，但村民们看不到，未知的力量让他们愈加惶恐，尖叫声源源不断。
夏油杰低声笑道：“神明也在劫难逃吗？”
‘他们在干什么啊！？’里苑被这些人的疯癫样吓了一跳，‘我们什么事都没干啊！’
用不着过多的解释，上千年的寿命足以让神宫寺千夜明白发生了什么，将妖怪捧为神明举行活祭，亦或者是将神明或咒术师贬为害人的鬼怪，此类闹剧在古代屡见不鲜。
但他没想到现代还会发生这种事。
恐怕是环境封闭和文化匮乏造成的无知，很可悲，却又很可恨，因为他们极有可能做出最为纯正的「恶」。
“你打算做什么？”
神宫寺千夜换了一个问法，饶是他也看出对方的真实目的不是和他探讨作品。
“大文豪老师。”
夏油杰死死地盯着村民们，没受到伤害导致他们的言行愈发肆无忌惮，而他阴郁的眼神像是审视将死之人：
“如果抢在被入侵者屠杀之前，世外桃源的原住民先把他们全都杀了，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他不会打算把村民们全都杀了吧！？’里苑听出了夏油杰的弦外之音，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虽然他们很奇怪也很蛮横，但、但这也太疯狂了……‘
神宫寺千夜淡漠地回答：“那么，原住民就变成了入侵者。”
夏油杰嗤笑一声：“哪怕是为了保命？”
“倘若不站在上帝视角，原住民如何猜到外来者是入侵者，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神宫寺千夜了伶牙俐齿地反问，“如果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那也要杀掉吗？”
平静的语气仿佛他们讨论的内容仅限于小说，而非将性命置于天平上审判，可他不容置疑的口吻却像是站在至高无上的审判者地位，掌控着天平两端的砝码。
夏油杰蹙眉：“把性命赌在人性上？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这无疑是愚蠢的行为，更何况这个村落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善茬。”
“你要杀光他们？”
“难道有更好的选择吗？”
“那我的书你白看了。”
“……”
“十几岁的人类，看小说居然会代入现实，你就是家长口中那类看动画片模仿犯罪还要把错归咎于动画片的小孩子吧。”
神宫寺千夜的语气逐渐染上冷意，反对野蛮行为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的作品竟然会沦为野蛮行为诞生的催化剂，对方甚至要学习书中的行为完成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他冷冷地瞥向村民，神明的威压像是从天际坠落的巨石，压在人类脆弱的身体上。
一瞬间，他们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似的，哪怕没有目睹神明的真荣，各个都本能地止住了声音，四肢僵硬，不敢说话。
世界暂时安静了。
象征着神秘与权威的紫眸收回，他抬眼看向沉吟不语的黑发咒术师，稚嫩的童音是与之相反的成熟稳重。
“缺乏文明，教化即可。心存恶念，斩断便是。”
“但是……”
夏油杰想要反驳，却被神宫寺千夜一反常态的语气打断了。
“——即便要杀，也轮不到你动手，你又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仅因为你是特级咒术师吗？”
“……”
一人一神僵持不下，意识深处的神器干着急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漫长如几个世纪的沉默过去，夏油杰单手捂住脸，五指向掌心收束的力量恨不得在脸上留下红色的抓痕，悲怆到低沉的声音从缝隙中挤了出来，犹如这一年间始终没有落下的无形之泪。
“我……我只是想要保护同伴……”
“比起那些不懂感激还摆出恶心嘴脸的猴子，我选择咒术师，我想创造属于咒术师的乐园。”
神宫寺千夜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此刻的他仅是聆听信徒烦恼的神明。
“我思考了很久，也痛苦了很久，究竟哪一个是我的真心……？”
黑发咒术师的眼底浮现出对未来的无尽迷茫，这是他从未在同伴面前展示的另一面，但面对大文豪本尊，他似乎天生有一种放心对其诉说的欲望。
像是在读者来信的栏目尽情写下烦恼，等待被自己认同的作者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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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被当怪物虐待的双胞胎，上次没有你出手相助就生死难料的学弟，还有……”
他细数这一年的遭遇，直到——
“被盘星教教徒围着尸体鼓掌的……”
“——等一下！！！”
神宫寺千夜猛地抬高音量，将某个绝对禁忌强行打断。
顶着对方疑惑的眼神，他心虚地眼神飘忽，开启拙劣的表演：“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夏油杰。”
“哦！对了，你刚才说是我的读者吧？你最喜欢我的哪本书？理由是什么？想要我的签名吗？to签怎么样？最近好像很流行这个！需要和我合照吗？放心，神明和咒灵不一样，能被摄像机拍到！合照需要签名吗？要不我们去咒术高专门口拍，怎么样？”
夏油杰：“……”
酝酿的情绪全被打断了。
第040章《世外桃源》2.0
神宫寺千夜的心情很忧愁。
简单概括就是,他午睡醒来出门遛弯儿，捡到一只大型人类幼崽，疑似遭受刺激说了一堆胡话，目前无处安放。
他提议去咒术高专拍合照,对方死也不肯去,他以为问题出在拍照,于是大手一挥,改成去高专开签售会,但对方依旧誓死不从。
通过不严谨的控制变量法,他确认了一件事——
“你不想回咒术高专？”
“……”
夏油杰用沉默来表达肯定。
他最初的计划是把愚昧的村民全都杀了,然后带着那对双胞胎叛逃咒术界，今后将「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奉为终身奋斗的目标。
但神宫寺千夜显然不会放任他胡作非为，这让他不由得懊恼，或许呼唤神明不是正确的选择。
神明不理解人类，人类也不理解神明。
他不明白，为什么能写出那种作品的神明不赞同他的做法？
难道不想改变连神明都被非术师欺压的现状吗？
对此,神宫寺千夜是这样回答的：“神明是从人类的愿望中诞生的，其中大部分都是非术师,为何我要对非术师怀有敌意？更何况，咒术师和非术师都是人类,本质上存在差别吗？”
“怎么可能一样？”
夏油杰再次焦躁起来，他急切地给了一堆理由，从能力到进化，再从从观念到善恶,一股脑儿地抛出逻辑牵强的证据,只为了说明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全程，那双紫眸只是安静又包容地注视着他。
近乎宣泄的论证结束,神宫寺千夜轻叹一声：“真拿你没办法。”
对于想法偏激且情绪上头的人而言，再有力量的文字都无法将其从牛角尖拉出来，因为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也听不进去。
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夏油杰冷静下来，免得他做出无法挽回的傻事。
神宫寺千夜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如果你暂时不想回咒术高专，那你要先和我走吗？”
夏油杰愣了一下：“去哪儿？”
至始至终，他只有逃离咒术界的选项，但逃到哪里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咒术界和世外桃源不一样，不存在将咒术师和非术师的生活彻底隔开的边界，逃离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非要说的话，只能算他辍学。
他认为自己没有归处。
而现在，神宫寺千夜将归处摆在他的面前：“横滨，港口Bookshop的大本营。”
夏油杰尝试理解：“书店……？”
神宫寺千夜不情愿地说：“前身是港口Mafia。”
“原来如此。”
看着夏油杰瞬间了然的表情，这位港书现任首领更不乐意了，不服气地嘀咕道：“港书哪里不如那个野蛮的前身了，现在发展得不是很好嘛……”
‘就是因为我们文明才低调！’里苑熟练地安慰消沉的神明，‘那老登成天杀人放火牵连普通市民，那么招摇不知道才奇怪，这就是犯罪组合和公益组织的区别。’
虽然不知道港书何时变成公益组织了，但神宫寺千夜瞬间被说服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正常。
辍学去港书深造的建议得到了夏油杰的同意，神宫寺千夜松了一口气，当被询问村民该如何处理，他自信地让对方放心，早就想好对策了。
他先用里器斩断村民的恶念，即尚未强烈到足以形成咒灵的负面情绪。
这是极其精细的操作，一不小心就会把人也斩了，达成夏油杰喜闻乐见的场面，但里苑处理得很完美，小巧的雕刻刀处理细致活得心应手。
“比菜市场刮鱼鳞还干净。”神宫寺千夜夸赞道。
里苑气呼呼地抗议：‘完全开心不起来！‘
但斩断恶念不代表一劳永逸，非术师活着就必定会滋生负面情绪，若是下次出现类似那对双胞胎的情况，村民必定会爆发出相同的矛盾。
必须从源头处理。
于是，神宫寺千夜拨通了属下的电话。
“森副部长，我是大文豪，交给你一项非常重要且只有你能胜任的任务。”
森鸥外压下不详的预感，礼貌地回话：“感谢BOSS的信任，请问具体是什么任务？”
“下乡教书。”
“……”
“我认为，能说出‘钻石需要钻石来打磨’的你，无疑是帮助闭塞村落摆脱愚昧的最佳选择。”
“……”
“森副部长，你怎么不说话？”神宫寺千夜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听不见吗？是乡下信号不好吗？”
“不，我只是惊叹于港书的业务范围之广。”森鸥外勉强地挤出一句略带阴阳怪气的话。
不是嫌乡村教师不好，乡村教师很伟大。
但这不符合他的职业发展啊！
而且从横滨发配到乡下像是被贬职了，他应该没得罪过首领吧！？
森鸥外试图垂死挣扎：“但我不认为自己是最佳选择，让我这把老骨头下乡，难免会有磕磕绊绊，而且我的笔试排名不是最高的。”
他顺便推出一位人选：“不如让太宰部长去吧，他年轻，腿脚利索，还是笔试第一。”
对不起了，太宰君。
身为部长总该为编辑部肩负一点责任。
然而，首领一声令下，将小心思无情地扼死在摇篮中：“我不是没考虑过，但太宰君不是最合适的选择。”
太宰治自己都是一个失足少年，就算拉回正轨（神宫寺千夜语），把未成年人送去乡下教书不太合适，他的异能力也无法自保。
万一寡不敌众被村民们关笼子里虐待怎么办？岂不是又要失足了？
好吧，不是不可以配置武装小队保护他，但他才走上正轨没多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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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想法转变得不够透彻，要是像夏油杰一样被刺激到了，给村民灌输黑泥，出现集体自杀案件怎么办？
综上所述，心智成熟、三观固定的森鸥外才是最佳人选。
“就这么决定了。”神宫寺千夜不给森鸥外拒绝的余地，“森副部长，你可以去整理行李了，明早出发。”
森鸥外生无可恋地放弃抵抗：“我知道了，需要教导哪些科目？”
神宫寺千夜淡淡道：“去图书角取一套我的书即可。”
森鸥外：“……”
他更不想活了。
挂断电话后，神宫寺千夜看向呆楞的夏油杰，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浅笑：“怎么样？这个解决方案能让你满意吗？”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充满了坚信自己无法被否决的自信。
“能行吗？”夏油杰面露迟疑，“那些愚昧的猴子能看懂你的作品吗？”
‘重点是这个吗！？’里苑濒临崩溃的边缘。
看得懂才可怕吧！
她无法想象把这位能和大文豪先生高度共鸣的奇人带回港书，会出现什么惊人的化学反应——等等，怪刘海不会是评论区的荞麦面第二份半价吧？
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精神状态，又或者是对神宫寺千夜的称呼，两人的相似度高到不可思议，连双胞胎都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主要是她不愿接受那么癫的人世上还有第二个。
“相信我的属下，他很优秀。”
神宫寺千夜对森鸥外的厚望仅次于太宰治，不对，现在还多了一个织田作之助。
他不紧不慢地补充：“如果不是小小的意外，他应该是接管港口Mafia的新首领，既然有自信不用武力镇压就能统领暴力组织，那区区一个村落更不是难事。”
不了解港口Mafia的夏油杰听得一知半解，但里苑却听得脑袋发懵：‘森先生以前不是私人医生吗？怎么会接管港口Mafia？’
“他应该想手刃老首领上任吧，我猜的。”神宫寺千夜淡淡道，“没有证据，也没有推论，只是经验之谈。”
夏油杰狐疑地看着自言自语的白发少年，有生以来第一次和非术师产生同款疑惑：“大文豪老师，你是在和其他人说话吗？”
‘现在解除器物形态也没问题吧。’不知道前方是地狱的里苑天真无邪地说道。
“……”
神宫寺千夜被问得汗流浃背，语焉不详地一笔带过：“回去再说。”
回去的方法自然是老规矩，为了不打扰收拾行李准备下乡的森鸥外，这次摇的传送门是广津柳浪，地点是总部的休息室。
离开村落前，他们捎上了被村民虐待的双胞胎。
双胞胎的身体上都是伤痕和污秽，破破烂烂的衣服很不合身，神宫寺千夜叫来了尾崎红叶，将她俩托付给她照料。
起初，场景突变造成的震惊将她们的安全感消磨得所剩无几，陌生的环境更是让她们充满警惕，她们死死抓着救命恩人夏油杰的衣角不肯放手。
好在她们比较听夏油杰的话，在他温柔的叮嘱下，她们才勉强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尾崎红叶离开了。
借着有事向属下交代的名义，神宫寺千夜也跟了上去，他在距离夏油杰足够远的地方解除器物形态。
雕刻刀重新变回人类少女的模样。
“助手，你和她们一起。”神宫寺千夜找借口支开里苑，“尾崎小姐一个人照顾两个小孩子，你帮忙搭把手。”
里苑不是傻子，看出来自家神明有事瞒着自己，但她没有多问，笑嘻嘻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交给我和尾崎小姐！保证把她俩打扮得干干净净的！”
说罢，她冲过去揽住小心谨慎的双胞胎，靠着亲和力满满的性格，自来熟地融入其中。
“走啦走啦，我叫里苑，你们叫什么名字？”
浅发小女孩抬起头，眨巴了几下眼睛：“我是菜菜子，是姐姐，她是美美子。”
“真是可爱的名字。”尾崎红叶笑着抚摸双胞胎的脑袋，“碰到神宫寺大人很幸运哦，你们和那位少年可以放心地待在这里，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你们。”
里苑附和道：“没错没错，我们港书要什么有什么，比那个破村子好多啦！”
望着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神宫寺千夜眼眉舒展。
但安心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他收回笑意，转身向休息室走去。
那里有一个大麻烦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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