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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公道自在人心》
森鸥外在挖坟,太宰治在调查「荒霸吐」，广津柳浪在总部为图书角残骸善后。
偌大的港口Bookshop，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打车去镭钵街大喊一声“神宫寺千夜”的闲人。
“——大文豪先生，你存的电话也太少了吧？”
里苑凑近瞅着自家神明打开通讯录,一溜烟儿看完,估摸没有十个联系人。
哪怕数量如此稀少,也无法拯救重度老年痴呆患者,备注的姓名后面跟了一个便于记忆的绰号,比如助手、五元神、下岗司机、失足少年、单片眼镜、骚扰电话等等。
“平常直接打到首领办公室,没必要交换我的私人联系方式。”神宫寺千夜解释道。
“我觉得你最好多存几个‘传送点’。”
正当里苑打算再一次豁出去,以社死的方式拉一个人类替他们打车，一个迟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小朋友，你们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神宫寺千夜回头看向来人，一位赤铜发男人站定在他的身后，从身体面朝的方向，推测是从旁边的咖啡店走出来的。
难怪他刚才留意到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只有两眼就没当回事。
他抬眼观察对方，眼神和气场都没恶意,但散发着一股萦绕着灵魂的血腥味，走路和站立的姿态也不像普通人。
里世界的人吗？
“我看你们在这里站了好久,是想打车吗？”赤铜发男人抓了抓脑袋，模样有几分木讷，“可能是司机看你俩年龄太小了，所以才没有停下来。”
“居然是这样！好过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里苑有模有样地演了起来,气鼓鼓的表情仿佛真相正如对方所言,“大哥哥，你可以帮我们拦一辆出租车吗？”
她特意掏出钱包来证明不是白嫖。
在好心路人的帮助下,终于顺利打到了车，走前里苑还活泼地挥手道别。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坐在后排的里苑不禁感慨道。
“可能是在日行一善。”神宫寺千夜托脸看向车窗外，赤铜发男人重返咖啡厅，拿起摊在桌上看到一半的书，“也有可能是爱看书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太宰君爱看《完全自杀手册》，算吗？”里苑开玩笑地问。
紫眸偏转，神宫寺千夜收回视线。
“虽然我对那本书持极强的厌恶态度，教唆他人放弃生命的文字称呼为书失之偏颇，但他确实是一个舍己为人、勤勉上进、不辞劳苦的好孩子。”
里苑：“这谁？”
……
由于镭钵街的地形和性质特殊，出租车无法送至目的地，只能停靠在附近再步行前往。
走在深入镭钵街的下坡路，一想到如此夸张的塌陷是由爆炸形成的，里苑就觉得有些骇人，若是本体不明的「荒霸吐」借由老首领再还原八年前的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有真正的神明坐镇，也很难抵挡无差别吞噬一切的爆炸吧？
“大文豪先生，你觉得老首领会来钵镭街吗？”
里苑紧跟着白发少年，不远处是动静难以忽略的火拼声，枪击和爆破此起彼伏，她时刻做好进入战斗状态的准备。
“不知道。”神宫寺千夜跳下一节台阶，高度差对他的腿长不太友好，“目前老首领只现身了一次，如果目标是我，那他应该只会在港书和我们家里闹鬼。”
他侧过脑袋，眼底一片平静：“但如果在其他地方现身呢？”
“说明……”里苑绞尽脑汁，“复仇只是一个幌子？”
“也许吧。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认为这件事很蹊跷，来镭钵街只是想验证一下传闻中的「荒霸吐」有没有现身的迹象。”神宫寺千夜叹息一声，“智斗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但愿揭秘后能给以后的推理小说带来一点灵感。”
里苑心想，怕不是没人愿意揭秘了。
抓着镭钵街原住民询问了一圈，没有人目击过自称被召唤而来的老首领，更没有人目击过疑似「荒霸吐」的存在。
“「荒霸吐」不会只是老首领编出来的？”里苑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没准儿和八年前的爆炸不是一回事？”
“如果是这样，偏偏选中「荒霸吐」更奇怪了，为什么不选一个人类更熟悉的神明？”神宫寺千夜提出疑问。
里苑胡编乱造：“可能是因为小众听起来很厉害，就像社交平台的居住地选择冰岛。”
正当神宫寺千夜想询问其中的逻辑，不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轰鸣声。
“嘭——！”
黑色的热浪从几十米开外的位置呼啸而来，房屋与电线杆都被卷入空中，顺应着猛烈的能量砸向四周。
突如其来的爆炸犹如神明砸向地面的怒火。
强劲的风浪差点把身形单薄的神器少女吹走，多亏了神宫寺千夜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她才勉强保持站立。
伫立在黑焰中央的是一道枯瘦的人影，双目闪着火焰般的血光，如地狱归来的修罗将死亡之息撒向大地。
“老首领！？”
里苑用手挡住乱飞的刘海，诧异地大声喊道：“他居然在这里现身了！”
“嗯，眼见为实，猜测全是对的。”神宫寺千夜如城墙般牢牢地钉在地上，瘦弱的身体仿佛有着千斤的重量。
他甚至能分心掏出手机，自带稳定器似的按下拍摄键：“镜头能拍到老首领，但画面过曝了。”
“你也太冷静了吧！？”里苑死死地扒拉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怎么办？我感觉又要炸了！”
神宫寺千夜平静地收起手机：“只能使用野蛮的方式了。”
本职工作是斩妖的里苑不免有些担忧：“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斩得掉吗？”
“近似尸体的存在。”神宫寺千夜伸出右手，发丝在风中摇曳，成为这场黑色爆炸中唯一的浅色。
“「里器」。”
精致的雕刻刀出现在他的手中，在巨浪前如此微小。
‘等等，尸体要怎么斩？这不是怎么样都死不掉吗！’意识深处的里苑慌张地喊道。
“既然他已经死了，那我们的目标就不是让他去死。”
紫水晶般的眸子冷淡地盯着被黑焰簇拥的人影，冰冷得犹如误入了冰雪世界，再炽热的火球也能在此瞬间熄灭，化作一吹即散的蒸汽。
神宫寺千夜举起手中的神器，泛着寒光的刀尖笔直地瞄准上空的亡者，向胆敢挑衅神灵的人类发出警告：“里苑，你只要相信自己能斩断违逆文学者，剩余的交给我。”
里苑想说，对方不是违逆文学者吧！
但事态紧急，她只能相信自己，以及相信并肩作战的神明：‘我知道了！’
神宫寺千夜握紧刀柄，用力一蹬，如炮弹般一往无前地冲向天际。
白光划破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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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漆黑的尘烟一分为二。
酝酿许久的第二波爆炸随之而来，从正中间的势头来看，威力远超前一次。
面对惊涛骇浪，他毫无退缩的打算，脚尖轻盈地落在高处的建筑物，以此为借力点再次蹬脚，向着更高的目标义无反顾地飞跃。
黑焰倒映在紫眸中，红光将其衬得如死神般冷酷。
就像幻影注定无法烧却明亮剔透的堇青石，亡者也注定无法伤及从生者的愿望中诞生的神明。
“里器。”
‘明白！’
无需用多余的言语配合，神器心领神会，小巧的雕刻刀瞄准无法看见的「线」，捕捉、紧握、斩断，一系列高难度的精湛操作，在神明挥舞的那一刻，行云流水地完成了。
没有流淌一滴血，却破坏了至关重要的联系。
自诩于业火中复活的先代首领从空中坠落，“嘭”的一声砸向镭钵街，本就塌陷的地面雪上加霜，再度砸出了一个巨坑。
滚滚浓雾在空中弥漫，始终没有其余动静。
下一秒，神宫寺千夜如羽毛般轻巧地落在了附近，他挥手甩开呛人的灰尘，握着里器向跌落的方向走去。
烟雾散开，老首领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和一具普通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结束了？’里苑不确定地问。
神宫寺千夜瞥了一眼便确认了答案：“结束了。”
雕刻刀消失，恢复人类形态，里苑警惕地绕着老首领的尸体走了一圈，确定他不再动弹，才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刚才我差点以为自己会错意了。”
神宫寺千夜惊异道：“怎么会呢？刚才我都说得那么清楚了。”
“你那完全是谜语人！！”
每个神器都拥有自己的特性。
比如夜斗的雪器可以斩断万物，毘杀门的兆器可以提升性能和预兆危险。
而里器可以斩断契约，现阶段的她基本可以斩断大部分契约，神明与神器之间的契约除外，因为赐名的「咒」太牢固了。
方才被她锁定的「线」，正是操控者与被操控者之间的契约。
“既然能被我斩断，那就说明是有人在操控老首领的尸体？”
里苑往后退了几步，即便是一具死透的干瘪尸体，凹陷的眼窝和浑浊的眼珠也难掩生前的戾气与残暴，她怕看多了晚上做噩梦。
“是。”神宫寺千夜扫视四周，“人已经跑掉了吧。”
话音刚落，兜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动，铃声缓解了紧绷的气氛，他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森鸥外（下岗司机）」。
“我是大文豪，请讲。”
“BOSS。”森鸥外的声音格外严肃，少了几分往日和人形异能体玩幼女游戏的轻佻，“坟墓是空的，老首领的尸体不见了。”
神宫寺千夜淡淡地“啊”了一声：“我知道，在我旁边。”
“什么……？”
“老首领的尸体呀。”
“……”
森鸥外正在费劲地思考，自己究竟是被自导自演的戏码给耍了，还是一切都巧合得像是上天在捉弄他。
“你挖得正是时候，现在来镭钵街，把尸体搬回去埋了。”神宫寺千夜开口有一种不顾属下精神状态的洒脱。
森鸥外：“……是。”
诈尸的老首领被打回地府，丢失的遗体重回棺材，乍一看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幕后真凶没有揪出来。
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画上句号。
在森鸥外辛辛苦苦地把尸体搬上镭钵街附近的车，亲眼见证属下一铲子一铲子地将其埋葬的第二天下午，镭钵街再次传来爆炸后见到老首领的消息。
“——综上所述，老首领似乎又复活了。”
负责汇报情况的是兰堂，裹得严严实实的他说完抖了好几下，嘴里不停嘟囔着好冷。
“又来？”神宫寺千夜放下羽毛笔，看向送来新书评的属下，“森副部长，你去开棺看看他的尸体还在吗。”
森鸥外：“……”
又来？
第032章《公道自在人心》
由于炸了图书角的罪魁祸首不是老首领,神宫寺千夜深谙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故没有残暴地把尸体挂在路灯下。
事后，他还反思了一下，冒出如此野蛮的想法是不是最近创作懈怠了？
结果他正提笔打算洋洋洒洒地写一篇大作,老首领的坟墓又被挖了,尸体又消失了。
事态发展成这样,饶是神宫寺千夜都觉得匪夷所思,他分不清幕后黑手究竟是在针对他,还是在针对老首领,还是平等地针对首领这个位置？
“助手,你说图书角建好不会又被炸了吧？”神宫寺千夜对此深感担忧。
“我认为老首领的坟墓更危险一点，就算炸图书角也要先把他的尸体刨出来。”里苑如实道。
神宫寺千夜双手托着脸颊，良久，他想出对策：“我以五日元的日薪委托夜斗守墓，如何？”
里苑嘴角抽搐：“你干脆在坟边给他建个神社得了。”
“不太吉利吧。”
“你别那么认真地考虑可行性，我害怕。”
“但除了守株待兔没有更好的办法。”神宫寺千夜觉得这比写推理小说难多了,“如果尸体为远程控制，那就更难追踪到幕后黑手了。”
“先让太宰君去查嘛,他连文学杯都能拿满分，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而且昨天你都让广津先生去协助他了,有文有武的，说不定很快就会出结果……”
“——来了。”
神宫寺千夜冷不丁地站了起来，他一把撑住办公桌，干脆利落地翻了过去,抓住里苑的手腕：“走,老首领现身了。”
“欸？”
——等等！？
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眨眼睛的功夫,场景由室内变换成了室外。
风沙呼啸着席卷而来，树木被连根拔起，像轻薄的纸片般随意宰割，里苑手忙脚乱地躲开冲着面门来的断枝，扭头向引起骚动的中心地带望去。
黑色火球不留余力地吞噬世间，消失的尸体又一次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出勤率也太高了吧！刚挖出来就立刻投入使用！有没有人性啊！？“
神器在吐槽，神明则在日行一善。
呼唤首领之名的是广津柳浪，作为常用“传送点”，他对突然出现的神宫寺千夜见怪不怪，顶多心中惊叹一句，原来遇到危险主动呼唤真名，首领真的会出现。
但太宰治却第一次见到闪现的神宫寺千夜，他颇为诧异地盯着那道白色的人影，对方偏过头，视线相交，紫眸在火光中燃烧。
在即将如枯叶般被吹走的那一刻，他的手腕被冰凉的掌心紧紧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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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宫寺千夜向前伸出手，一把捞住飞出去的绷带少年，迎面而来的木板和石块来不及斩断，他只好单手护住人类脆弱的后脑勺，按住对方在地上滚了一圈。
没有多给一个眼神，也没有多说一句，就像干了一件平平无奇的事，他放开愣住的太宰治，向着爆炸的中心飞奔而去。
几秒后，再度复活的老首领被击落。
哪怕他掏出镰刀为武器试图垂死挣扎，但他依旧不敌一把小小的雕刻刀，全过程和上一次没有任何区别。
“真是漂亮的斩击。”广津柳浪不禁赞叹道。
太宰治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用衣袖擦了擦方才被不速之客揍到流血的嘴角，鸢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向他们走来的白影，面无表情的脸蛋猜不出他的情绪。
“解决了，及时呼唤我的真名是明智的做法。”
神宫寺千夜停下脚步，手中的雕刻刀却没有解除武器形态，他淡淡地瞥向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兰堂，对方的双手出现无数红色立方体，禁锢住一个拼命挣扎的橙发少年。
他疑惑地问：“兰堂，你怎么会在这里？”
“BOSS。”被点到名字的长发男人恭敬地点了点头。
他全神贯注地控制着手下的危险分子，冬装把他裹得像一只密不透风的北极熊：“森副部长见我在总部无所事事地游荡，提议我来镭钵街助太宰部长，没想到一来就撞上了老首领现身。”
神宫寺千夜的视线移到满脸不悦的橙发少年的脸上：“这位是？”
“他是「羊」。”太宰治懒洋洋地介绍道，“名为中原中也，能够操纵重力，兰堂先生的异能力恰好能控制住他，森副部长也算派上用场了。”
神宫寺千夜呆愣地说：“他是人啊。”
“……”
太宰治罕见地被噎了一下。
有这么一位脑回路清奇的首领，竟有几分说不上来的丢人。
广津柳浪俯身附在神宫寺千夜的耳边，小声解释：“BOSS，您忘了吗？「羊」是由未成年人为了抵抗掠夺组成的自卫组织，这位少年就是「羊」的老大兼最强战力，我给你的文件上面详细地介绍过。”
神宫寺千夜恍然大悟：“哦，有点印象。”
用动物来取名，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也不怪他，谁知道那些猪啊牛啊羊啊是什么东西。
“这个搞不清情况的小鬼就是新任首领？”中原中也咧嘴一笑，游刃有余的模样毫无沦为阶下囚的自觉，“港口Mafia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缺人，是打算发展成第二个「羊」？”
神宫寺千夜歪了歪头，普通的言语攻击无法影响他的情绪：“身为组织老大兼最强战力的你被我们抓了，说明「羊」已经走上末路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们会效仿你的组织？以及，港口Mafia已经改名了，「羊」的情报能力需要加强。”
一本正经的提问远比挑衅更有攻击性。
他继续纠正道：“去掉单位，只取数字，我的年龄比你的身高还要大，称呼我为小鬼并不合适。”
“我还在长身体！”中原中也瞬间炸毛，“而且比身高大不是正常的吗！？你怎么看也超过一岁了吧！”
“我指的是厘米。”
“谁信啊！？”
神宫寺千夜无奈摇头：“小孩子果然麻烦。”
他不再理会耳边愤怒地咆哮，转而给森鸥外打了一个电话，命令对方赶紧把在逃尸体搬回棺材里。
“还要埋？”电话另一头的森鸥外头都大了。
神宫寺千夜斩钉截铁：“埋。”
“不火化吗？”
“我自有打算，埋。”
“……我明白了。”
首领下令，只好照做，森鸥外挂断电话便安排人手，再度前往镭钵街搬运尸体，他都怀疑这是自己曾计划用手术刀划破老首领喉咙的报应。
出发运尸前，他一嗓门把远在镭钵街的首领喊回了办公室。
“——「神宫寺千夜」。”
话音刚落，一裤衩人从天而降。
六个人影齐刷刷地落在了森鸥外的面前，像超载的印度公交车似的。
中原中也：“谁在踩我的脸啊！？”
太宰治：“啊，我以为踩到口香糖了。”
兰堂：“好冷……咳咳……冷得我浑身发抖……”
里苑：“明明是因为被压在最下面才痛得发抖吧！”
神宫寺千夜：“松手，我快被五马分尸了。”
广津柳浪：“BOSS！您坚持住！”
森鸥外：“……”
这是马戏团巡演吗？
森鸥外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场面太壮观，柔弱的医生爱莫能助，他牵着爱丽丝的手，无情地转身向外离开。
费了好大的功夫，形似八爪鱼的六人终于分开了。
神宫寺千夜艰难地坐回办公椅，他的脸颊和手腕都被抓红了，精灵耳因充血也尖尖泛红：“说回正事，中原君和里苑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等等，太宰君也留下吧。”
兰堂与广津柳浪深知自家首领的战斗力之强大，哪怕和中原中也共处一室，他们也放心地离开了。
徒留太宰治不满地嘟囔道：“我不想和小矮子呼吸同一片空气。”
里苑立刻开启护崽模式：“你对大文豪先生有什么意见吗？”
太宰治耸肩：“BOSS的外表才十岁，个子矮正常，但那边的小矮子怎么看都没救了吧，居然和BOSS的身高差不多。”
中原中也怒气冲冲：“都说了我会长高的！”
“看你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我都不忍心打破你的幻想了。”
“我看你是活腻了！”
“——安静。”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升级为暴力冲突的争吵，外表年龄最小的白发孩童坐在身份象征最高的位置上，浅紫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中原中也：
“你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在调查关于「荒霸吐」的事吗？”
中原中也双手插着机车夹克的口袋：“是又怎么样？”
神宫寺千夜点了点头：“幕后黑手想引出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关我什么事？”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大费周章地搞这么一出复活闹剧，怎么想都是针对你吧，小首领？”
“连续两次出现在镭钵街，再加上尸体被人刻意操控，我想，我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神宫寺千夜端详着眼前的橙发少年，对方看似和普通人类无异，但他从第一眼就察觉到了内部蕴藏着一股庞大的能量，像是借由人类的身体将其封印。
他心想，如果五条悟在就好了，六眼能看得更细致。
中原中也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难道不是向更多的人宣告你的所作所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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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清过数次的事实，相信与否无法撼动我的地位。”
神宫寺千夜对自己在港书的权力拥有绝对自信，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再揪着这件事不放，那必然在乎的并不是老首领死亡的真相本身。
比起不值一提的老首领派，他更在意的是准信徒们的安危：“尽管目前没有人员伤亡，但每次现身释放的能量太庞大了，我不敢保证接下来仍旧能够平安无事。”
声音一顿，再次开口时，语气多了几分肃穆：“我不希望在神灵庇佑的地盘出现恶性事件。”
中原中也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神灵……？”
“BOSS是这么自称的哦。”太宰治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
“中原君，既然你也在调查「荒霸吐」，不如我们合作吧。”神宫寺千夜如此提议道，“倘若这件事圆满解决，你也能平安无事地回到「羊」。”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中原中也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我是不会和对这座城市施以暴行的港口Mafia合作的。”
神宫寺千夜冷静地纠正：“都说了，是港口Bookshop。”
中原中也被气笑了：“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我不认为。”神宫寺千夜的表情真挚得不含一丝虚假，“但如果你这么认为，建议加入港书多读几本书，读书可以提高智商。”
“……哈？”
“还有你的组织，全是未成年人，我认为他们需要大规模地实施去文盲化。等你回到「羊」，多带一些书籍回去。”
“……”
接下来的时间，神宫寺千夜搬出里苑早已听习惯的文学讲座，时不时就往深奥的文学话题拐一下，旨在劝学。
经历了一系列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中原中也逐渐放弃挣扎，选择乖乖就范：“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阅读我的作品。”神宫寺千夜不假思索道。
“……”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暴起，他深呼吸了一下，在心中反复劝阻自己不要和这个智商时高时低的奇怪小鬼一般见识：“我的意思是，关于「荒霸吐」你想让我怎么配合？”
“这个简单，我早就想好对策了。”神宫寺千夜轻快地晃了晃腾空的小腿，“等森副部长把老首领安葬好，大概率又会被挖出来，所以我们几个去守墓吧。”
中原中也：“……”
太宰治：“……”
听困了的里苑猛地一个激灵：“真守墓啊！？”
第033章《公道自在人心》
世界终究癫成了意想不到的模样。
中原中也认为自己一定是被忽悠瘸了,不然怎么会大半夜不睡觉，和一帮港口Mafia的神经病蹲在老首领坟头旁的草墩里喂蚊子。
他是不是被耍了？
难道他们策划了一件大事，其中一环是把他支开？但方式是不是太离谱了？
“不是。”寒风吹过，中原中也忍不住开口,“你们真的觉得……”
“——嘘。”
神宫寺千夜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音量微弱到只有蹲在草墩里才听得见：“安静,当心被盗墓贼发现。”
按下把对方丢出去的冲动,中原中也不情愿地压低声音问：“你们真的觉得那人还会来偷尸体？没记错的话,他已经连续偷了两次了。”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坚持不懈地刨人家坟啊？
但以前任首领生前滥杀无辜的残忍事迹,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他都能前脚埋后脚挖了,来第三次很正常。”太宰治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他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看起来随时就会入眠，“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想必对偷尸体手到擒来了，没必要再换一家。”
中原中也匪夷所思地垂下视线：“你哪来的枕头？”
“我也觉得,那人刨老首领的墓地就和回家一样自然。”里苑双手抱膝，在她看来,守株待兔的计划离谱但不无道理。
中原中也侧头看向诡异的蓝光：“你哪来的灭蚊灯？”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把老首领的尸体搬出来，换一个人躺进棺材里,这样就是身处第一案发现场了。”神宫寺千夜的馊主意层出不穷，“但想到的时候已经封棺了，再麻烦森副部长开棺不太好。”
中原中也的头顶挂了一排问号：“你哪来的折叠椅？”
啥情况？？？
这三人怎么准备得一个比一个充分，只有他傻傻地空着手？来野营不提前通知他吗？
他对更名为港口Bookshop的组织油然而生一股复杂的心情。
感觉只有不正常人才有资格加入。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后半夜,空旷的墓园回荡着恼人的虫鸣,除了阳气最重的草墩，始终没有别人光顾的迹象,显得他们四个更神经了。
“明晚我绝对不来了。”撑着困得睁不开的眼皮，中原中也确信这是此生最愚蠢的决定。
“年轻人太浮躁了。”神宫寺千夜无奈地感慨，“难怪越来越多的人看不进文字了。”
“你先从折叠椅上下来。”
“不要。”
正当所有人以为今夜无望的时候，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闯进视线范围之内，他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没人，然后从异次元空间掏出一把铲子。
显然，他在挖坟。
——来真的！？
“别睡了！”中原中也一脚踹醒抱着枕头的太宰治，惹来一阵夹杂着身高攻击的惨叫。
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里器」”，半梦半醒的发带少女打着哈欠变成一把雕刻刀。
神宫寺千夜顶着一头绿草弹射而出：“放下老登！”
‘好眼熟？’里苑揉了揉眼睛。
借助朦胧的月光，入目是一头黑色的波浪长发，厚实的衣服把他裹得非常符合当下的场景，像是去抢银行的劫匪。
还没看清正脸，鲜明的特征就足以让他的名字就呼之欲出。
但声音卡在里苑的喉咙口没喊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名字。
‘太宰君！？’
只见一团人形生物如流星般笔直地飞向盗墓贼，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作案工具铁铲飞向高空，随后插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中原中也把太宰治当足球踢了出去，试图阻止刨坟的行为，但还是晚了一步，盗墓贼太熟练了，三下两下就挖出了棺材，老首领的尸体再次重见天日。
“喂！不是吧？”中原中也瞪大眼睛，扭头看向从草墩里蹦出来就没有下一步行动的白发神明，“他不是……？”
“兰堂。”
一声清澈的童音道出盗墓贼的身份，神宫寺千夜眺望着远处熟练地将尸体吸收进亚空间变成异能力的下属，紫眸如冰冻的湖面般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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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没有猜到，只是表情显得一切尽在掌握中。
但兰堂确实在怀疑清单中，无论是汇报老首领现身的情报，还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爆炸现场，他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违和感。
“为什么？”神宫寺千夜歪了歪头，难以理解兰堂三顾老首领之墓的用意，“想调查「荒霸吐」向我许愿就好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这种问题等结束后再问也不迟！”
说罢，中原中也用力一蹬，在重力的加持下冲向兰堂。
身为缔结契约的神器，里苑敏锐地注意到神明略微沉寂的情绪，担忧的情绪不禁涌向心头：‘大文豪先生……’
“人类总爱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神宫寺千夜迈开脚步，三人的交谈声清晰地传到他的耳中，真相逐渐抽丝剥茧，“难怪中原君的能量反应和其他人不一样。”
简单来说，兰堂在八年前的爆炸中失去记忆，真实身份是欧洲的异能谍报员，而「荒霸吐」并非神明，是高能量生命体。他的目标是从中诞生的人格——中原中也，将其杀死并吸收异能力，故引发一系列与「荒霸吐」扯上关系的事件。
至于神宫寺千夜为何如此悠闲，是因为兰堂已经释放异能构成的亚空间，将他和里苑隔绝在外面。
理论来说，除非兰堂主动邀请，没人能进入亚空间。
“没想到他藏了这一手。”神宫寺千夜用雕刻刀戳了戳呈深红色的亚空间墙，放弃无谓的挣扎，“斩不断，你是功能型神器，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
里苑的语气多了几分慌张：‘那怎么办？让夜斗来可以吗？雪器不是可以斩断一切吗？’
“大半夜喊人家加班不太好。”
‘……不要在这种时候突然资本家良心发现啊！太宰君快被老首领的镰刀从绷带削成创口贴了！’
亚空间内部，激烈的坟头斗殴。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被压制得很惨，前者对上无法操控重力的空间波，后者对上实物形态的镰刀，没几句话的功夫就伤痕累累了，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和老首领一起埋了。
神宫寺千夜冷不丁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里苑快被说话大喘气整出心脏病了。
如羽毛般轻飘飘的目光落在橙发少年的身上，小小的身躯迸发出惊人的生命力，显然，无论实力多么悬殊，对方都打算战斗到最后一刻。
与之不同的是总把自杀挂在嘴边的创口贴预备役。
神宫寺千夜将视线投向按着伤口的黑发少年：“太宰君，你想活下去吗？”
他的语调平稳，毫无危险近在咫尺的迫切感，仿佛只是抛出一道平平无奇的选择题，选择其中一项就能得偿所愿。
“哈。”太宰治扯开一个惨淡的笑，疼痛使得他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BOSS，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拯救者姿态，倒让我突然有了你是神明的实感。”
冷然的紫眸没有被冒犯的恼意：“现在意识到不算太晚。”
太宰治皱眉：“你……”
“所以，你想活下去吗？”
“……！”
顷刻之间，每天都能看见却鲜少被当回事的情报在脑海内快速闪过，太宰治骤然睁大双眸，他顾不得疼得几乎将他撕裂的伤口，猛地扭头看向被隔绝在亚空间外的白发少年。
“——太宰！背后！”
眼看老首领的镰刀即将斩下那颗缠着绷带的脑袋，被牵制住的中原中也腾不出手去救人，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大声提醒。
太宰治低头轻笑，背后传来的凉意无法撼动他分毫，比起冒牌死神，有更难以捉摸的存在等待着与他建立联系。
他坦然地说：“「神宫寺千夜」，救我。”
“嘭——！”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顺应信徒的呼唤，白发神明执刀出现在太宰治的后方，寒光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普通武器难以招架神器之威，如同削纸片般将镰刀斩断。
他甩了一个漂亮的笔花：“汝的愿望，吾听到了。”
“怎么会……？”兰堂退后一步，满脸不可思议。
“兰堂先生，看来你每天上班打卡，都没认真看过机器上的文字介绍啊。”太宰治慢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港书守则，如遇危险，请喊出首领的名字。”
他露出神秘的笑容：“神明会庇佑你的。”
“不……不可能……”兰堂死死地盯着不速之客，“没得到我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进入我的亚空间……”
“对，但只能限制人类。”神宫寺千夜淡淡地补充。
下一秒，联接兰堂与老首领的「线」被里器斩断，尸体再次砸向地面。
幸亏每次都被兰堂的异能力修复好了，否则被这么惨无人道地折腾三次，尸体连一块完好的骨头都不复存在。
解决掉目标之一，神宫寺千夜平静地注视着昔日的属下，以全场最矮的身高说出气场最强的发言：
“神明的优先权在人类的法则之上，只要信徒呼唤我的名讳，黄泉之国我也会抵达，更别提区区亚空间了。”
他偏头看向被自己护在后方的太宰治。
曾被他视为失足少年的信徒在那一刻爆发的求生意志，令他不禁欣慰地弯起唇角。
“太宰君，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今后你也会健康幸福地继续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早知道你会说那么恶心的诅咒，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034章《公道自在人心》
这场老首领仰卧起坐的闹剧,以中原中也刺穿兰堂的胸膛为结局。
里苑原以为神宫寺千夜会出手阻拦，毕竟为了拯救准信徒们，他甘愿收拾港口Mafia留下来的烂摊子，更别提兰堂这种明显对烂文产生怨念的真信徒。
但他没有。
漠不关心的神明冷眼旁观,仿佛一切都与坐在观众席上的他无关。
“BOSS,你不管吗？”太宰治好整以暇,脸上的血污在夜色的衬托下更加渗人,声音带着似有似无的嘲讽,“不走过去问——‘兰堂,你想活下去吗？’”
神宫寺千夜望着生命走向尽头的兰堂,对方正在和中原中也进行最后的交谈：“背叛就不是信徒了。”
“欸——”太宰治拖长音，“我以为神明大人不在意人类的小打小闹。”
神宫寺千夜摇头：“背叛是相当严重的行为。”
若是神器做了伤害神明之事，轻则刺伤神明，重则形成「恙」甚至拖着神明一起堕落为妖。至于信徒，尽管不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但作为亲近程度仅次于神器的人类,罪行不可忽视。
哪怕是港书的规矩，叛徒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倘若兰堂有未完成的心愿,徘徊在人世，收为神器也不是不可,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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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助手有一位就足够了。
次日。
神宫寺千夜破格下令为背叛者兰堂收尸，免遭曝尸荒野的结局，由于没有亲近之人，整理完毕的遗物统统交付到他的手中,包括生前调查的「荒霸吐」相关资料。
大致扫了一眼,兴趣不大，人造异能已经过时了,早在《绒毛》就写过相似设定。
待兰堂的后事安排妥当，神宫寺千夜的金鱼脑猛地想起来，还有一具尸体被他遗忘了，在坟头旁躺了几天无人问津。
他赶紧给尸体负责人打电话：“森副部长，麻烦你去墓地给老首领收尸，再不去可能要腐烂了。对了，这次记得火化。”
森鸥外：“……”
又他？
不是，他的工作注定和老首领的尸体绑定了吗？
他所属部门是编辑部，不是殡仪馆！
就当神宫寺千夜以为这事安排妥当，焚烧垃圾般的直接抛之脑后，森鸥外突然打来电话。
他正准备夸赞对方效率之高——
“BOSS，老首领的尸体不见了。”
“……”
死一样的沉默。
半响，神宫寺千夜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棺材里有吗？”
“没有，周围都找过了。”森鸥外的心情也很微妙，次数多到不是能用巧合来形容的了，“是不是有人处理过但忘记上报了？”
“除了去过现场的，再加上一个你，没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神宫寺千夜揉了揉太阳穴，那句话果然说的没错，现实往往比小说还离谱。
他努力推断这一切背后的原因：“难道老首领的身体纹了onepiece的线索？还是说，他是修罗场万人迷omega体质？”
一堆陌生的专用术语涉及到了森鸥外的知识盲区，他有先见之明地选择了无视：“有一点比较奇怪，现场没有留下其他痕迹，不像是有人特意去把尸体搬走了。”
他顿了顿，说出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结论——
“更像是尸体自己离开了。”
“不要一本正经地说那么恐怖的话。”神宫寺千夜惆怅地合上未完成的手稿，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迫打断创作了，“再这样下去，可以改名叫港口Ghost了。”
为了一探究竟，他亲自去现场考察情况，仅仅瞅了一眼，他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尽管能看出幕后黑手2.0极力隐藏痕迹，清除得非常彻底，但妄想骗过对咒力敏感的神明无非是痴人做梦，咒力残秽就像擦拭干净的血痕碰上鲁米诺试剂一样，罪行暴露无疑。
是咒术师干的。
但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对一个老头子的尸体有那么强的占有欲。
“接下来该怎么办？”森鸥外主动请示。
“虽然我能看出残秽，但太微弱了，追踪不到。”神宫寺千夜低头给五条悟发短信，拜托对方帮他留意一下，“不管了，我们又不是刑侦大队，以后露面再说。”
解决问题最大的方式是及时放弃。
老首领尸体的出现频率已经高到他怀疑有人买了推广，短期内他再也不想听到这几个字了。
简直是妨碍创作的毒瘤。
就这样，兰堂事件告一段落，老首领的尸体成为了心照不宣的禁词。
但另一个名字却不断地萦绕在神宫寺千夜的耳边。
——中原中也。
因为森鸥外时不时苦口婆心地提议把此人收入港书麾下，还一口一个“钻石要用钻石打磨”，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想把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凑到一起。
“那是早期技术。”神宫寺千夜一副看老古董的表情，“钻石不是用钻石砂轮和钻石粉打磨的吗？”
“……只是一个比喻。”
“森副部长，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挖墙脚没那么简单。”神宫寺千夜的耳朵都快起茧了，一心为组织着想的工作狂，森鸥外敢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中原君是「羊」的领袖，想吸纳他意味着我们要吞并「羊」，动用暴力是下下策。”
此话一出，森鸥外就来劲了，提了一堆符合文明标准的方法，可简单概括为《捕捉中原中也的101种方法》。
可惜，凝结了中年男人智慧结晶的提案没有得到神宫寺千夜的赏识，反倒被他评价为心太黑，伤害未成年人脆弱的心灵当心遭报应。
他单手握拳，顺势提出了第102种方式：“不如用文学来征服他，来一场灵魂共振的交流！”
森鸥外：“……”
他怕重力使的灵魂承受不住文字的重量。
……
某天下午。
神宫寺千夜尽首领的责任，前去墓园探望兰堂，顺便为今后给友人扫墓做一次演习。
虽然挖墙脚的欲望并不强烈，但缘分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他竟然遇到了森鸥外日思夜想的「羊」之领袖。
“是你？”中原中也坐在一座墓碑上，郁闷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Mafia首领居然会特地为背叛组织的属下扫墓吗？”
“兰堂在文学杯的笔试中考取优异成绩，升职为干部，是非常优秀的部下。”神宫寺千夜站定在墓碑前，拿出一条崭新的毛线围巾，歪歪扭扭地缠绕了几圈，“很遗憾他走上歪路，但他为港书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
停顿几秒，他喃喃自语：“等等，兰堂做过什么贡献？我怎么只记得他把图书角炸了？”
中原中也：“……”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尽管对过去肆虐横滨的港口Mafia怀着深深的厌恶，但意外的是，中原中也不反感眼前这位接触不多的新首领，顶多脑回路有点奇怪，达不到太宰治那种恨不得一脚踹在脸上的级别。
更重要的是，他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中原中也，作为介于人类与神明之间的特殊存在，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他自然不会被任何一方理解。
但神宫寺千夜呢？
假设对方所言为真，那混迹于人类中的神明是否与他的感受最为接近？
“神宫寺。”中原中也踌躇片刻，叫住给墓碑认真地佩戴围巾的白发少年，“你认为，我是什么？”
神宫寺千夜笨手笨脚地系上结，临时学习的围巾教程难住他了：“没听懂，麻烦问题具体一点。”
中原中也深呼吸了一下：“在你看来，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头顶的呆毛如接收信号的天线般晃了晃：“物种？”
“……可以这么说。”
“从肉身的角度出发，你无疑是人类，但我猜你纠结的点没有那么肤浅——啊，终于完成了。”
欣赏了一下形似咸菜的成果，神宫寺千夜转过身子，清澈的嗓音与海浪拍打石块的声音交融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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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人类、神明、人造人，无非就是这几个选项，哪边都沾一点，但哪边都不属于。”
想法被戳破，中原中也颓然地承认：“是。”
“真是符合年龄的烦恼啊。”神宫寺千夜不顾瞪向自己的眼神，以看破世间百态的语气感慨道，“这不是丢人的事，无需为对自我的迷茫与探索而感到羞恼。”
紧接着，纯稚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我曾经也有过相似的烦恼。”
“你不是神明吗？”中原中也疑惑地问。
“我也可以不是神明，但我主动选择了神明，所以我成为了真正的神明。”
一段拗口难懂的发言，乍一听像是唯心主义。
“这玩意儿还能自己选？”中原中也嘟囔道。
“当然。”神宫寺千夜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出他深以为然的正确观点，“你拥有人类的身体、人类的思维、人类的心灵，只要你主动选择了人类，那你便是真正的人类。”
中原中也怔怔地盯着自诩神明的少年，海风吹起珍珠般洁白的碎发，露出古怪的尖耳朵，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好似蕴含着定义生命的力量。
关键在于他的意愿，而不是旁人的想法吗？
对方话锋一转。
“但神明是不可能的了，劝你趁早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红苹果与青苹果都是苹果，红苹果和青提只能算得上都是水果。”
“……我知道！我又没想当神！”
尽管神宫寺千夜和中原中也默契地同时出现在墓地，但他俩和兰堂的关系都称不上熟悉，没待多久就准备离开了。
临近分别，神宫寺千夜冷不丁地开口道：“中原君。”
“干嘛？”
“其实，兰堂在生前收集了许多资料，目前作为干部的遗物保存在港书。我大致看了一遍，应该有很多你需要的情报。”
“我就知道。”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Mafia的黑心肠果然换汤不换药，“说吧，什么条件？”
白发少年轻笑一声，随之，海风吹拂，迎来一句平静却不失真挚的邀请。
“来参加几个月后的第二届文学杯吧。”
第035章《世外桃源》2.0
回到港书总部,神宫寺千夜高调地通知森鸥外，他心心念念的重力使同意加入港口Bookshop，并在几个月后参加第二届文学杯。
“早说了，你的方法固然有效,但不是最优解,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
语气颇有神明出手统统拿下的自信。
森鸥外：“……”
奉行最优解的他,人生第一次被直面指出他的方法居然不是最优解。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猜测现实与首领的描述存在很大的偏差。
首先,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人类都不会自愿参加文学杯,像太宰治这种神不知鬼不觉地报考的满分考生就不属于正常人范畴。
其次,对方知道参加文学杯等于加入港书吗？
最后……
这破玩意儿的第二届来得那么快！？
“快吗？也就一年一次。”神宫寺千夜是时刻为部下着想的优秀首领，“给每一位员工公平竞争的机会，人类开的公司不都会升职加薪吗？刚好验收一下你们的学习成果，以免居高位就懈怠了。”
他的眼神坚定如刚正不阿的法官：“笔试面前人人平等，分数是唯一的标准。”
“……”
森鸥外嘴角抽搐。
正常公司的年度考核只有升职，但文学杯笔试还会有降职吧？
打个比方,如果编辑部部长考试失利，那被发配为保洁员扫一年的厕所也是有可能的,翻身的机会只有等到来年的文学杯。
但不知道是神宫寺千夜想得周到，还是歪打正着,抛开考试内容不谈，职位流动性很强，人人皆有机会就会减少依附权势的概率。
望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紫眸，森鸥外愈发不确定这位首领是真癫还是假癫。
恰好几天后,在新建的图书角plus,森鸥外见到那抹熟悉的橙色身影，比电影还丰富的内心戏按下了暂停键。
——中原中也居然真的来了。
眺望着对前方地狱一无所知的重力使,他叹息着摇了摇头，然后铁石心肠地离开了。
阅读大文豪的作品，怎么不算打磨钻石呢？
……
一位有主见的读者，哪怕想法与作者背道而驰，也是极其珍贵的人才。
这就是神宫寺千夜对中原中也的看法。
未来的港书成员似乎对集文笔与深度于一身的作品大有不满，而他表达不满的方式和其他读者区别很大，火爆的脾气是他丝毫没有尊老爱幼（？）的意识，见面就铺天盖地地怼了一通。
“那个破图书角有一本能看的吗？”
“大文豪是谁？你从哪儿找来的奇葩？——哈？是你写的！？”
“要不是刚被兰堂炸过，我也想把这个地方炸了！”
“你不想给我资料可以直说，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你们Mafia的心果然是黑的。”
“太宰考满分？你以为用那个混蛋来激我有用？只能说明你俩蛇鼠一窝！”
……
神宫寺千夜慈爱地看着幽怨的橙发少年，丝毫没有被线下anti的不悦，反倒把对方盯得起了一身恶寒的鸡皮疙瘩。
没关系，他能理解。
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文盲大脑很难接受新鲜事物，就像古代人见到汽车、普通人见到咒灵，过程是痛苦的，但又值得的，从未见过的大千世界跃然纸上。
这便是文学的魅力。
面对读者的过激反应，神宫寺千夜怀以包容的心情，他拍了拍身高相差无几的中原中也的肩膀：“既然想要资料，就让我见证一下你的觉悟。”
中原中也：“……”
被挑衅了？
《绒毛》、《罪戾》、《蜗牛》等诸多作品从脑海里快速闪过，中原中也的脸像是直面文学界豌豆射手的轰炸，被一个又一个字拍僵了，他第一次烦躁自己的记性那么好，但想到区区笔试连太宰治都能做到，不服输的劲又涌上了心头。
压下严重的厌学情绪，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下战书：“你给我等着。”
撂下狠话，他视死如归地再次杀到图书角plus。
神宫寺千夜更欣慰了：“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我很看好你。”
走远的中原中也忍下了大骂一句“滚”的冲动。
将一位迷途少年指引到正轨的小插曲，使得神宫寺千夜心情大好，日行一善说明他是天生福神圣体，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拿着入驻高天原的许可证在夜斗面前尽情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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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夜斗拿出足够的诚意，还可以让这位港书保安（临时工）转正，给他一个港书编制。
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激起了神宫寺千夜的创作欲，他怀揣着满腔热爱与激情在办公桌前坐下，回过神时，他居然把《世外桃源》最终章写完了。
——写作生涯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完结了！
成就感如海浪般袭来，捧着手稿的神宫寺千夜几欲落泪。
将近一年的连载期，哪怕面临被赶出出租屋的危机，哪怕老首领反复死去活来，哪怕网上反响平平，他风雨无阻地保持更新，并且字数多得连负责打字的里苑都嚷嚷着要得腱鞘炎了。
“里苑！”
神宫寺千夜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则好消息分享给荣辱与共的助手小姐：“《世外桃源》完结了！世界上最伟大的长篇小说终于画上句号了！”
“这就完结了？”
窝在沙发上吃薯片的里苑惊呆了，她回忆昨天的进度，没有察觉到一丝下章完结的气息。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从惊讶转而惊悚：“你写了什么东西？”
“你看了就知道了。”神宫寺千夜露出神秘的微笑，“一个升华主题、引发深思的精彩落幕，能猜到结局的读者远不足千分之一。我敢保证，《世外桃源》绝对是引发文学界轰动的匠心巨作，列入世界第八大奇迹，当之无愧的全人类瑰宝。”
里苑：“……”
首先，读者有一千个吗？
大文豪越是倾情描述，里苑就越觉得毛骨悚然，她颤颤巍巍地瑟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仿佛有邪神在召唤自己献祭生命。
“我……”
正当她燃起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歹毒念头，神宫寺千夜突然眼神一凛，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
“「里器」，走。有信徒遇到危险了。”
——恩人啊！
变成雕刻刀的里苑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早死晚死都得死，但晚死一秒是一秒。
她一定会献上最高诚意拯救信徒！
场景变换，从首领办公室来到乡下小村落。
神宫寺千夜还没来得及找出向自己呼救的信徒，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伴随着阴影从正上方将他全部覆盖。
“——小心！！！”
一个虚弱的声音拼尽全力地喊道。
神宫寺千夜侧过身子，不符合生物外形的庞然大物倒映在冷淡的紫眸中，即将展开的攻击因他的出现停顿下来，支离破碎的语言断断续续地响起。
“好香……味道……香……”
“一级咒灵？”神宫寺千夜扬起下巴，总算到了他擅长的领域，“能感受到微弱的信仰之力，还有村落的环境——原来如此，是产土神信仰。”
‘诶？是神明吗？’里苑一阵恶寒，‘它的口水快流下来了！’
“不是。”神宫寺千夜漫不经心地解释，“主动选择了咒灵，或者说没有选择就被迫成为咒灵，和我根源相似但结局大相径庭的存在吧。”
“香……好香的味道……”
无法沟通的咒灵像个饿死鬼似的不停地念叨。
起初，它碍于强大的神明威压犹豫着不敢靠前，但最终难以抵挡食物的诱惑，丧失理智地朝他张开血盆大口。
“要把你……吃掉——！”
腐肉与血液交织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神宫寺千夜面无表情地屏住呼吸，蹬腿向上跃起，落在了几米高的咒灵头顶上。
借助高空的优势，他看清了原本与咒灵战斗的人类。
两位男性咒术师。
一个金发，一个黑发，看起来年龄都不大，伤痕累累的模样甚是凄惨。
如果他没有及时出现，恐怕至少要死一个，运气不好就团灭。
但这俩信徒是哪儿来的？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谁给他做了自来水推广？
神宫寺千夜对他的金鱼脑很有自知之明，他想当然地认为是记性太差把人忘记了，然后就把注意力摆在脚下扭动得如案板上的鱼的咒灵。
换作以前的他，一级咒灵处理起来有点吃力，但如今信徒数量突飞猛进的他祓除一级咒灵和杀鱼一样轻松。
“丰苇原中国，在此引起骚乱之者，吾千夜神降临于此，臣服于里器之威，祓除种种污秽障壁——斩！*”
仅此一击，咒灵被附着强大神力的刀刃一切为二，血液向四周迸发，最后与破裂的身体一同化作星星点点消散。
结束，收工。
‘这是我第一次斩妖！’里苑的语气是战意还没散去的兴奋。
“毕竟平常有夜斗保安负责斩除横滨的妖怪，用不着我们出手。”神宫寺千夜甩了甩雕刻刀，较强的警惕心让他没有第一时间解除器物状态，转而向两位咒术师走去。
他辨认片刻，将目光移到黑发的那一位：“呼唤我的是你吗？”
“是、是的！”黑发咒术师震惊地瞪大眼睛，身上的伤痕不停地向外流淌鲜血，但疼痛与虚弱止不住他说话的冲动，“五条学长没有骗人！遇到危险喊「神宫寺千夜」就会有神明来救我们！”
神宫寺千夜：“……”
难怪。
他就知道五条悟会合理运用一切资源，连神明都要被抓去当严重缺人手的咒术师的苦力。
下次他有必要提一嘴夜斗的存在。
“你是神明吗？”黑发咒术师眨巴着大眼睛，不料被伤口扯得倒吸一口冷气，“嘶……我是灰原雄，他是七海建人。不管你是不是神明，谢谢你救了我们！”
“是。”神宫寺千夜淡淡地承认，“你们还能活多久？”
灰原雄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哪有这么提问的！’里苑吐槽道。
“需要我把你们送到咒术高专吗？但不知道能不能打通五条君的电话，我不认识去咒术高专的路，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个偏远小山村，导航信号估计也不好，死在路上的可能性很大。”
‘更晦气了！’
七海建人快速地总结现状：“辅助监督应该收到已经收到了咒灵情报有误的消息，很快就会赶过来，会给我们进行简单的处理，撑到咒术高专没问题，特意把我们送回高专太麻烦你了。”
尽管很感激对方从天而降救了他们，但他不敢擅自把实力和底细都是未知的奇怪少年带回咒术高专。
殊不知，人家早就在五条悟的协助下去过好几次了。
“我明白了。”神宫寺千夜伸出空闲的左手，大片清雅的梅花聚集到掌心，化作两册薄薄的手稿，“作为救了你们的报酬，送你们年轻人爱看的小说，希望你们有时间可以阅读。”
灰原雄听迷糊了：“报酬不应该是我们给你吗？”
意识深处的里苑于心不忍地捂住脸，太可怜了，刚从死神的镰刀下活过来，又要被推上断头台。
她只想说，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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