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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濯雪 今稚 33273 字 2024-03-17

至于衍生公?司合不合伙,她俩心照不宣,只谈艺术,不提其他。

吃完饭,开车去798看厂房。

60万平50年代苏联援建、东德设计施工的砖红色的建筑,曾是718联合厂(华北无线电零部件厂)的一部分,几?经沧桑,既见证苏维埃解体,东西德和?平统一,北方工业体系的繁荣和?蜕变,同时又正?在见证中国?气?势磅礴地和?平崛起。

伴随着这种和?平崛起的,是艺术群落在衰败的厂区悄然生长,焕发新机。

她俩拿着红色宝丽来720摄录一体机走走停停,路上还买了个冰淇淋,杯托是质感?厚重的绿色菱纹玻璃做的。

冰淇淋不太?好吃,但杯托好看。傅真吃完后找了个水龙头?冲喜干净,预备拿回家做香水小样托。钟之夏的冰淇淋是装在蓝色菱纹玻璃碗里,也被她拿走凑双层。

逛了不少?地方,拍了不少?资料图片后,准备打道回府,改天慢慢商议租赁哪座厂房。看看天色还早,傅真邀请钟之夏家里坐坐。

但钟之夏笑着摇摇头?婉拒,“我?还得去酒店跟勖嘉礼汇合。”

傅真一愣,促狭地笑着祝他俩今晚愉快。

钟之夏也笑着同她低声耳语:“你俩也一样。”

迎着五月裹挟着花香的熏风,傅真耳朵一红。她脸上淡淡地笑着,但心却沉了下去。

她俩可不一样。

三哥他忙得脚不沾地,昨天没回家,今天也早早的汇报了加班。五一黄金周她大?概率要一个人过。

在地铁站和?钟之夏分别后,傅真回到三里屯,找了家有乐队驻场的清吧。

“小姐您好,请问?喝点什么?”为了卖酒,侍应生热情?地为她引路。

她在霓虹闪烁处落座,“随便帮我?开瓶冰镇甜型雷司令,再来一大?杯冰块。”

侍应生也是姑娘,有些担忧问?:“空腹喝酒容易醉,要不要来点下酒菜?”

傅真在酒水单上随手?一指:“生醉蟹钳,糟卤花螺。”

酒食上的很快。清吧里个个成双成对,只有她形单影只、自斟自饮。

冰酒加冰当啷响,冰镇生醉蟹钳、糟卤花螺咸鲜微辣。一口酒,一口下酒菜,冰上加冰。

驻场乐队演绎着夜风般忧伤清凉的民谣,她此刻的心情?,也跟冰镇过是的,冰冰的,透心凉。

喝到微醺时,她迷迷瞪瞪的没忍住,给晏启山打了个电话,却什么都没说。

晏启山语气?淡淡的,“真真,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

傅真气?得将手?机“啪”地扣在玻璃茶几?上,晏启山温柔低醇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小嫂子,落单啦?”耳畔忽然传来充满少?年气?的问?候。傅真抬头?一看,居然是慕伯循,旁边还跟着慕浅浅和?晏启玉。

傅真一愣,冲他们一笑:“你们回国?啦?三哥知?道吗?”

“我?哥当然知?道,昨天还和?我?们一起吃饭呢。”晏启玉语气?依然很傲娇。和?初见时把MiuMiu穿成Y2K风。

慕浅浅倒是低调了许多,语气?也柔和?:“对啊。昨天怎么没见到你?”

傅真笑容一僵,晏启山昨天说加班来着。

慕伯循见状边描补,边给慕浅浅使眼色,“昨天我?们是偶遇三哥,小嫂子不在很正?常。”

“对,我?们在酒店偶遇三哥,”慕浅浅点点头?,笑说,“还把他身边跟着的人认成了你。”

慕伯循吓了一跳,连忙说:“你别误会啊,他们只是在那里谈合作。”

晏启玉皱眉认真回忆到:“可今天早上起来时,我?哥和?那个女的是在同一个房间里出?来的。”

“……”傅真手?不可察觉地抖了抖,脸上笑容却很明媚:“呵呵,是吗?无所谓。”

说完,她端起酒杯,仰脖子缓缓饮尽,优雅姿态宛若一只引颈高歌的天鹅。

台上乐队演出?结束了,酒保打开投影仪,在一堆DVD影碟中,找出?《重庆森林》。理由是,王家卫昏黄惨绿的荧光色抽帧镜头?晃来晃去很有醉酒感?觉。

“不是,”慕伯循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连声辩解,“三哥不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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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人,她俩纯属恶作剧惯了爱拆塔,你千万别当真!”

傅真被吵得头?晕,皱眉挥手?赶人:“哎呀,走开,别耽误我?吃晚饭。”

慕伯循看了看那两盘小海鲜,下意识说:“就吃这个吃不饱,要不我?给你点点别的?”

“不用。”傅真一不小心,被辣卤呛得咳出?一包眼泪,“你们玩去吧,不用管我?。”

褪色的老式霓虹下,晏启玉踟蹰良久,憋出?一句:“那你自己当心。”

目送他们离开后,傅真身心俱疲地趴在桌子上,心情?也如这霓虹灯,因气?不足而变质、发旧。

片刻后,她被侍应生叫醒:“小姐您好,我?们酒吧送您的芥末凉面。”

傅真毫无防备地抬头?,瞬间被直冲鼻腔的韩式腌生洋葱辣得涕泪交加。原来这是一份适合想哭又不好意思哭时吃的暖心神?仙美食。

反正?今天又不接吻,她索性又要了一份。

颐和?公?馆就在附近,傅真也不怕吃醉,干完两瓶雷司令,四盘下酒菜,东倒西歪摸索着结账回家。

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她压根没看到门口站着个风衣猎猎、神?色冷凝的男人,一头?撞了上去。

傅真挥舞坤包一通拳打脚踢,“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门口?走开,走开……”

晏启山起初以为她是生气?,任由她打。发现她是喝醉了后,顿时也气?上头?,皱眉抱住她肩膀,语气?焦急而愠怒:“真真,你去哪里了?万一遇到的不是我?你怎么办?”

傅真努力睁大?朦胧醉眼,好半晌才认出?来,扁扁嘴呜地哭出?来:“你怎么回来了?他们不是说你找野女人开房去了吗?”

哭着哭着又踹他,“你太?过分了!”

晏启山沉了脸色,眉头?皱成川字型,“谁说的?”

傅真喝醉了是不讲道理的,拿高跟鞋用力一脚踩在他脚趾头?上,“谁说的不重要,你就说是不是,有没有。”

她仰头?失焦地看着他,从脸颊到眼尾一片绯红潮湿,楚楚可怜,神?似《功夫》里的哑女。

晏启山心里钝痛,把人揽入怀中解释到:“医药公?司正?式挂牌,这几?天我?们忙着招兵买马确实会有女同志一起行动,但她们都只是伙伴或下属。”

“启玉都看见了,你还骗我?……”

傅真淡淡地苦笑了下,轻声说,“你下次找别人能不能瞒好点,别让我?下不来台……”

第37章

清风呼啸,路边行道树葱茏的枝叶簌簌作响,天阶夜色凉如水。

傅真?雪月般柔亮靡丽的丝绸吊带长裙被吹得?波光粼粼的,把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不少行色匆匆的过路人惊鸿一瞥,频频回头。

晏启山怕她站不稳,扶着她后腰,将她半裹在风衣里?。

傅真?瞪着惺忪醉眼,仰起粉扑扑、皱巴巴的小脸催他:“你说话。”

晏启山摸摸她裸露的脊背,“穿得?这么薄容易感冒,先?回家?好不好?”

傅真?摇头,“不,我不是想听这个。”有些话挑明就没有意?思了?。但她还是想任性一回。

晏启山沉默良久,垂眸抱住她,愧疚似的叹息:“好。我答应你?。”

原来他真?的找过别的女人么……仔细想想,相处以来,其实他从未刻意?隐瞒过本性,只是惯会哄着她沉沦情&#039;&#039;欲,忘乎所以而已。

傅真?看了?眼深蓝色的天幕,只觉得?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

虽然谚语都讲“清白人会算糊涂帐”,但傅真?舍不得?他。

她永远记得?,那个走?投无路的雪夜,晏启山没有揭穿她拙劣的接近和试探,亲手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门。

三里?屯的霓虹宛若无数条发光的彩鲤,涌向这方半明半昧、金粉扑鼻的的角落。

以她自己的家?世、能力和实力,下辈子也住不了?这北京市中心的三进四合院。

更何况,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错过便是一生追悔。

他要找别人她也认了?,别让她亲眼看见就好。

“三哥,你?能不能只喜欢我?”

傅真?湿了?眼角,冷静地看着他。她知道这是个很天真?的问题,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不甘心罢了?。

“这么不自信?”

晏启山低笑了?声,按着她的腰窝,暗示性极强地往家?里?走?,“待会儿自己好好体会。”

那晚,他们在黑暗里?一遍遍互相索取,汹涌又热烈,近乎粗暴,但不发出声音。

忽生忽死之际,晏启山低喘着抱紧她,“我爱你?,死了?也愿意?。”

傅真?怅然若失,抓着他脊背哭着缠着不让起身。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是真?实存在着的。

之后,傅真?再也没有看到、或过听到晏启山单独和其他女人有点什?么。

但那个妖娆恣意?、长得?很像金敏喜的女秘书“林林”最终也没有离职,无名指上还多了?枚硕大的水滴形钻戒。

不过,她很快就跟了?晏启山房地产上的合作伙伴,年纪挺大的那种。

耀莱地产随即顺利拿下上海西郊那块地皮。

在他们那个利锁名缰、钱权通神的圈子里?,男女之间的情爱只是习以为常的交易和手段。

傅真?恍若大梦初醒。

但她已无可回头,只能选择继续走?下去?。正所谓,日子照旧,自斟自酌自消愁。

那阵子,宝珠觉察她心情阴郁,赶在黄金周的尾声约去?怀柔玩了?两?天。

在京郊绿意?盎然的小山村里?,她俩一起踩了?水,看了?猫和树,爬了?一小段长城,坐了?晏启山童年回忆中的露天缆车和滑道,还在深蓝色的星空下,放了?烟火,喝了?鲜啤,吃了?美味的烤虹鳟、烤羊眼睛、烤全羊和栗子蛋糕。

都是些很平常的快乐,但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回城的路上,宝珠问她,是不是和他吵架了??傅真?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怨他五一还加班。

不过她也不算说谎,晏启山确实很忙。

四月下旬起一直连轴转,计划五月十号直接从公司出发飞四川,然后在机场转道去?阿坝。

耀莱在阿坝有个PPP项目要签署,他大概要在那边停留一周。①

/

五月九号这天晚上,晏启山提前下班陪她过周五。

他到家?那会儿正值午后时分?。

因为难得?阳光温暖明媚又不太热,傅真?喷了?防晒,换上泳装,搬了?把沙滩椅躺在院子里?补钙。

晏启山定睛一看,嗯,身边还放着个圆不溜秋的移动餐车,吃的喝的满满当当。

听到他的的响动,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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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粉色心形墨镜仰面躺着,头也不抬,敷衍地招呼了?声:“回来啦?”

晏启山走?过去?俯身亲她一下,笑说:“你?在家?这么惬意?,搞得?我也不想上班了?。”

傅真?:“那就不上了?。坐吧,一起虚度人生,连空椅子都给你?留好了?。”

晏启山依言在对面坐下,侧身看着她笑咳了?起来,半真?半假地打趣道:“然后双双坐吃山空,最后因为养不起你?,被你?扫地出门。”

傅真?眨眨眼睛,“将来的事谁说的准?有空还不如帮我看看指甲油。”

她闲着无聊,给脚趾头涂了?dior100裸色指甲油,贴了?香奈儿会员山茶花美甲贴,满意?地伸到晏启山膝盖上,带着细闪的甲油刚好被阳光照的亮亮的。

“好看不?”日光倾城,傅真?宛若一颗圆润丰腴的、白里?透粉、熟透了?的水蜜桃。

晏启山看也不看,抓起扶手上搭配玛丽珍的透明珠光网纱堆堆袜给她套上。

傅真?笑着蹬腿批评他:“干嘛呀。不懂欣赏我的美。”

晏启山头枕椅背,闭眼晒着太阳,煞有介事地说:“这样更好看,像美少女战士。”

傅真?很是不满,伸出脚掌踩着他那里?,故意?揉来揉去?,“我有那么幼稚吗。做大人做得?久了?,我已经不稀罕做小女孩了?。”

晏启山也不阻止她,蹙眉低低地嗯了?声,“那你?稀罕什?么?”

傅真?于是恶作剧似的加大脚部按压揉搓力度,“我稀罕晏某人啊。”

他笑了?笑,明知故问逗弄她:“稀罕我什?么?”

傅真?:“稀罕你?帅啊。”

晏启山很不满:“我鞍前马后伺候你?和你?的金鱼,就只得?这么个肤浅的评价?”

傅真?被噎住了?。

三月开春后,她在家?里?养了?一缸五彩斑斓、鳞光闪闪半透明小热带鱼——

彩裙鱼、孔雀鱼、玻璃拉拉、金波子、蓝波子、熊猫鼠……美不胜收,简直一群仙女鱼。

但她只负责欣赏、拍照、晒图,照料(换鱼)重任全由?晏启山一力承担。

“好好好,我稀罕你?是个好男人。”她的脚心,理亏地进一步加重了?力度。

晏启山呼吸一滞,被她揉得?眸光一暗,嗓音一沉:“怎么个好法?好有资本?好英武勇猛?”

他灼热的温度,隔着西服布料沉甸甸地熨着她脚底板!

傅真?恼羞成怒:“你?……流氓!”

晏启山红着耳朵呵呵笑了?两?声,掐了?掐她温软香腻的肌肤:“看来你?对真?正的流氓一无所知!”

傅真?狐疑:“你?是不是笑我胖了??”

晏启山抱起她边往卧室走?,边脱她比基尼,边赞叹:“不胖,又瘦又肉,令人蚀骨销魂……”

“……”粉色心形墨镜掉应声在地上!傅真?红透脸!

这人是坏起来时,是真?的很坏。门都不关,就敢乱来。

可他沉着脸皱眉騎上来时,傅真?面红耳赤心跳飞快,根本无法拒绝,倒是哑着嗓子喊了?一下午哥哥——在情爱面前,世界是肥皂泡,是歌剧,是欢闹的荒唐。②

金色的黄昏里?,她和晏启山正如《情人》里?写的那样,我们是情人,我们不能停止不爱。③

不知过去?多久,当他们脑海中烟花燃放、大海涨潮时,晏启山汗涔涔地俯身抱住她,说了?和《情人》结局一模一样的话。

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将

爱她一直爱到他死。④

/

翌日,傅真?早起煮了?两?碗扎扎实实的温州瘦肉丸为晏启山践行。考虑到社交需要,还用芹菜代替了?葱花和香菜。

咖啡是最淳朴的冰美式,不加糖,不加奶,纯粹是为了?萃取咖&#039;&#039;啡&#039;&#039;因提神醒脑。

他要先?去?公司开个会再出发。行程压缩得?非常紧凑。

收拾停当临出门,先?舍不得?的是傅真?:“……三哥,你?早点回来……”

想到要分?开一周完全见不上面,她心里?万般忧虑。红着眼眶,在门口抱着晏启山不肯放。

晏启山安抚似的抚摸她的头发和脊背,低声说:“别难过,去?工作呢,很快就回来了?——我每天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傅真?突然莫名觉得?委屈,弱弱地说:“那你?这次和谁一起去?的。”

晏启山笑了?起来,揉揉她,“放心吧,全部是男的。”

末了?,又事无巨细给她汇报:“到了?阿坝后,除了?协商谈判,还要跟当地有关部门一起翻山越岭实地走?访、勘查,估计空余时间只够吃饭休息,听听你?的声音。”

傅真?吸了?吸鼻子,一点一点松开他,“那你?不能食言。”

晏启山扶着她肩膀,低头轻声细语,温柔沉稳地安慰到:“嗯。你?安心忙自己的学业事业,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我回来后第?一时间去?找你?。”

目送他离开后,傅真?还是哭了?。

没有他的颐和公馆空荡荡的,她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⑤

这一路走?来,她早就预见离散。但爱情依然如同一潭挣扎的蓝藻,一阵凄微的风,穿过她失血的静脉。⑥

她想,她是真?的卑微到了?尘埃里?,即便枯萎也无悔。

当天下午,傅真?突然无缘无故发烧病倒,大热天抱着晏启山那件孔雀蓝丝绒大衣哭鼻子。

林慧丽带着退凉药赶过来后,斟酌良久,终究没忍心再劝她“你?们不会有结果?你?要清醒点”——晏启山打来电话时,傅真?那软糯娇滴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鲜活。

但周末大部分?时候傅真?都恹恹不乐。

主?要烧退后,胸口依然闷得?像压着巨石,怎么着都提不起精神。可医生又说她早就好了?。

起初,林慧丽一直笑她得?了?相思病。

可晏启山明明每晚都打很久电话事无巨细地哄她……傅真?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512这天下午,电视台突然插播新闻:四川发生7.8级地震,震中位于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

第38章

5月12号是周一,但?傅真请病假没去艺院上课。

她早上四点半发过去信息晏启山至今没回,电话也没人接。

联系他留守公司的心腹特?助蒋捷,得到反馈说耀莱总裁办这边也联系不上他。

傅真心里惴惴然,话里话外疑神疑鬼。

对方安慰她?应该是山区信号不好,晏总看到未接来电肯定会第?一时间回拨。

阿姨端来砂锅煲的黄芪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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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山药鸽子?汤,劝她?养好身体?不要心急。

消炎药很犯困,她?确实没精力胡思?乱想。

强撑着喝过?汤后,傅真昏昏沉沉的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对着央八肥皂剧《冬日恋歌》发呆。

剧看不进去,满脑子?只想着,她?和晏启山也算是在冬天里成为恋人吧。

今年国庆节节和元旦,一定要拉他去南怡岛拍两组同款胶片。

将来要是在一起,就把照片挂在床头。

如果分?开了,就用来膈应他老婆,让他永世不得安生——谁让他失联的。

望着崔智友裴勇俊拥吻的画面,傅真恨恨地想,男人就是靠不住,等他回来了,可得好好拷问。

沮丧、委屈、生气间,电话突然响起。

但?不是她?期待的晏启山,而是林慧丽,“晏启山人还在四川吗?”

林慧丽语气非常急迫,傅真咯噔了一下,“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林慧丽顿了下,放缓语气,小心翼翼地说,“四川地震了……”

傅真心脏狠狠皱缩起来,“你?说什么?”

还没等林慧丽回答,电视机画面跳闸似的,直接从冬日恋歌变成了央1央13的并机直播。

“……今天下午14时28分?4秒,我国四川发生7.8级地震,震中位于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

阿坝?这不就是三哥去出差的地方吗?傅真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看了眼时间,15时20分?。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站不住。距离地震发生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她?竟然毫无?察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停地埋怨他、怀疑他。

傅真自责地想,她?太任性了,像那种凌霄花。看似披云捧日,其实只会攀援。趋炎附势借他的高枝,仗着他纵容,还要嫌他对自己不够好。

电视台滚动播报最新灾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裹着尘埃的遗体?,惊惶呼号的人们。

有个年轻的丈夫和父亲,背负着层层叠叠沉重的水泥楼板,清醒、顽强地求生,字字句句铿锵鲜活。

“我必须要坚强,为了每一个深爱我的人。”

“我的老婆叫……她?家在……”

“这一辈子?呢,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要我们两个和和睦睦地过?一辈子?就行了。”

可许多人千辛万苦接力救援成功后,他却在直播镜头前,在漆黑的夜里,慢慢的没有了生息,再也没有醒来。

在记者的梗咽中,镜头被切换到广元,长征出发的地方。

那里有个鸳鸯池,池边挖出来一对新人,洁白的礼服和婚纱血迹斑斑,在废墟里最后一次许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你?手?抓紧点……”

……

无?数的人们和他们一样,把生的希望留给陌生的老人和孩童。

无?数的人们也和他们一样,拼尽所有,还是没能敌得过?地动山摇、世界坍塌的劫难。

那她?的三哥呢?他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着,冻着?有没有怪她?总是不懂事?

傅真不敢细想,木然地坐在地板上,流着泪一遍遍拨打晏启山的电话。

但?每一遍都希望落空:“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颐和公馆万籁俱寂,原来没有他的世界,是这么的冰冷。

望着漆黑的夜色,她?终于嚎啕大哭。

/

翌日,傅真不吃不喝彻夜未眠,整个人几?乎虚脱,路都走不动。

但?她?还是起来认真地洗漱换衣,准备化妆照常开车去学校上课。

凌晨时,蒋特?助换号打来电话,请她?不要在人前流露情绪。

因为,“晏先生家庭情况复杂,若传出去他现在人在阿坝,不会有人希望他回来的。”

中国有句古话,富贵三代才懂吃穿,五代方知文?章精华。五代之后,才能教养出真正的贵族。

晏家家史源远流长,太久远的不论,往近处说,做过?晚清洋务大臣,隆裕下诏退位让贤后,应邀出任北洋教育部高官,同时经商、创办新式学堂,最后急流勇退,一面移居港岛,一面从国民政府弃暗投明……在那长达百年的动荡里,没有半步走错,可谓钟鸣鼎食,积代衣缨。

是以,人人都说像晏启山这样众星拱月的天之骄子?,身边最不缺人捧场。可实际上,那些?浮华喧闹只是孤岛上空一响而散的烟花。

谚语不都讲,一个人一生中的福份和苦难是有定数的。但?为什么,他的生命好像大火里的一块沉香?

傅真忍着悲伤,颤抖着往脸上滚了水煮蛋,敷了收敛的面膜,涂上平时不怎么用的遮瑕,化了个微醺的妆,简单盘起低发髻,穿一袭手?工刺绣棉麻裙,脚蹬月白牡丹绸鞋,特?意戴了他送的“大冰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祥和,得到满足。

临出门时,又把晏启山那件孔雀蓝丝绒大衣带出来摆副驾驶座上,假装他在旁边陪着她?。

到了学校,北大好几?处赈灾募捐箱。傅真随手?塞了点现金,没有留名就仓促逃离现场。学生会的人以为她?高风亮节,其实她?是怕自己忍不住要哭。

林慧丽在教室外叫住她?,邀她?同吃豆奶生煎包。和朋友呆着总比等会儿被其他男同学缠着要联系方式强。

她?们寻了个隐秘的角落。林慧丽悄悄问,“你?家那位是不是回来了?”

傅真一愣,缓缓点头。

林慧丽看她?几?眼,嘻嘻哈哈揶揄到:“我就知道,瞧你?这样,是不是昨晚战况激烈做了太多次?悠着点啊,别做虚脱了。”

傅真心里在滴血,在下大雨,但?脸上娇羞地笑着,仿佛昨晚他真的回来同她?小别胜新婚了似的。

周二课很满,傅真不敢当着林慧丽的面不停地打电话寻人,浑浑噩噩了一整天,全靠休息时盖着他的大衣装睡捱过?去。

林慧丽以为她?是被晏启山折腾得精神?不振,边替她?打掩护,边偷偷笑他俩色中恶鬼不知节制,迟早搞出人命。

听到人命,傅真吓了一大跳,觉得十?分?不吉利,坚持要林慧丽呸呸呸“打破”。

好不容易上完课后,导师又布置了小组作业“用一种电影叙事学理论分?析近几?年某种类型的电影”。

她?是组长,大概率这份“小组”作业只能她?一个人做。只能先开会。

“大家都是为了考试不挂科吧?有人想拿奖学金吗?如果没有,那么我们的作业目标就定了……”

“……分?工和上交期限就这样了。没有异议的话,从现在开始我们好好配合,高效完成作业,我也会尽量少占用大家时间。有困难有问题我们及时群里沟通解决,保障最后组在一起顺利拿到6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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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完小组作业,又激励了一番才结束。

一看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傅真背着LvNeverfull,抱着晏启山的大衣匆匆走出教学楼,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林慧丽追上来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傅真心急如焚,哪顾得上吃饭闲谈,直接摇头拒绝,绝尘而去。

然而……电话依旧始终打不通。蒋特?助那边也没联系到任何一个出差四川的同事。

她?和晏启山之间,如今真的是杳无?音信了。

北京灯火辉煌,可偌大颐和公馆却冷冷清清,暗无?天日。

傅真满心惶恐哀戚,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边哭边写作业:“三哥你?人在哪里,我真的很害怕……”

没有他的日子?度日如年。她?总安慰自己,再过?几?分?钟,就收到他的消息了。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直到五月十?四号下午四川大部分?地震灾区都恢复了通讯,可晏启山却依旧音讯全无?。

蒋特?助甚至动用关系联系了当地有关部门,但?还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傅真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希望落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就像一株柔弱无?依的凌霄花,陡然间失去赖以攀援的巨木。

起初,她?还能强撑着自嘲:你?只是张开腿给他睡了一些?时日换钱用罢了,金丝雀都算不上,能有多少感情?说出去不得被笑死。

可想起往日种种温存,想起那样孤标清贵的男人,温柔缠绵地搂紧她?,进入她?,取悦她?,亲吻她?,说爱她?……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哭得几?乎昏厥。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忽然白光大盛,反锁的门被砸的震天响。

外头尖酸刻薄的叫骂一声高过?一声:“你?这晦气的小婊&#039;&#039;子?!我儿子?把你?当心肝,你?却把他克死!你?赶紧从我家滚出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你?说什么?”傅真心脏狠狠地皱缩起来,光脚跑过?去,唰地一下拉开门,“你?说什么!”

周韵仪啪啪啪给了她?好几?巴掌,“晏启山他昨天就死了,你?甭想装傻隐瞒消息霸占这四合院!”

傅真被打得眼冒金星,摔在地上头疼欲裂:“我不信!”

周韵仪尖锐的高跟鞋踩在她?脊背上,“爱信不信,反正他被你?克死了,尸毫都挖出来了……”

第39章

夜风很冷,天黑得像地狱,往前一步是?阿鼻地狱,往后一步是?刀山火海,叫人找不到丝毫退路。

跟周韵仪是带着几个心腹亲友一起进来?的。傅真忍住眼泪,假装看不见?他们看大戏般兴奋的眼神,拼命挣扎着想站起来?。

“不说话?还挺倔的。可惜呀,我那好儿子现在什么也护不住了~”

周韵仪趾高气扬地睨视她,语气轻盈、嘲弄,甜腻温婉的腔调里暗藏淬骨恨意。

傅真神色幽幽地看着周韵仪,眼里寒气直往外溢出?,“三哥只是?一时半会不在家,你这么迫不及待也不嫌丢人。”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他是?我生的,我是?他妈,我想怎样?都天经地义!”

周韵仪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抬脚往下踩,那动作?,那神态,既市侩,又狠辣,比雪姨容嬷嬷加起来?还跋扈。

细细的金属鞋跟扎进骨肉里,疼得傅真满头冷汗,趴在地上浑身发抖,杏子红软绸袍子被大片血迹洇湿,鸦雏色长发海藻般凌乱地披着,宛若溺水的妖精。

她虚弱得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春雪。

但她表情十分平静,勾着嘴角轻轻嗤笑,声音如同清凌凌的流水,凉得透骨头:“周阿姨,你也不问问自己,你关心过他吗?你配做他母亲吗?他认吗?”

“一个个都向着那姓赵的是?吧?她有什么好的!”

周韵仪脸色大变,落下泪来?,大吵大叫着,对准傅真一通乱踩乱踹,癫狂的神情恍似《大宅门》里被所有人嫌弃的、歇斯底里的杨九红。

“他原来?还愿意敷衍一下我的。现在一次次公然和我对着干,我看就是?你这小婊\&#039;&#039;子吹枕边风教唆的!”

毕竟是?三哥生母,美确实是?很美的。就是?疯了。又疯又凶。

三哥安静中潜藏着野性?的优雅一定程度上也来?自于他生母,这他们之间无?法?割裂的渊源。

在昏过去前,傅真想,有这样?末路狂花般的生母,一定很痛很辛苦吧。

她现在就很痛。像利刃划过身体,像他蛰伏着破开她作?为少女的禁忌。

寂静的夜空里,无?数雪花在她眼前飞舞。

/

世界从头顶上开始坍塌,墙壁向下移动。

镜中的虚像和外面实物全部在晃动,好像电影里的叠影一样?。

惊惶的人们成了透明的幻象,转瞬被波浪状翻滚的大地吞噬。

他们的生命就像落在窗玻璃上的雪,干净,冰冷,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滴漫漫消融在夜色中。

“叔叔,我想睡觉。”

“现在还不能睡,睡着了老师找不到你。”

晏启山支撑着沉重?的石板,艰难地唤醒臂弯下意识濒临涣散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因为是?他的赞助对象,所以被选中到大会堂献花。

“那我们聊天?”

晏启山冷汗淋漓,脸上却还是?温和地笑着:“好。那说说你将来?有什么愿望?”

“我以后想去北京上大学。”

他其实已经开始出?现幻觉,脸上微笑着,声音越来?越轻:“好啊。好好念书一定能考上。叔叔欣慰自己赞助了一个好孩子。”

“那叔叔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他害怕吓着人家小孩子,咬着舌尖使?自己稍微清醒了些,一字一句艰难地说:“我想再听一遍《游园》。”

“我知道,老师教过的,是?汤显祖临川四?梦牡丹亭里的。唱出?来?是?不是?很好听?”

“嗯。”晏启山眼神涣散,笑容也散了,唯有嗓音依然低醇温柔,“在我心目中,如今那样?温柔哀愁、滴丽婉啭的美已经不可得了……”

晏启山第一次见?傅真,是?在恭王府。

那场曲高和寡门票的非遗演出?门票不对外,他被朋友请来?捧场,恰巧碰见?傅真。

典雅的粉扑子小脸梦境般妩媚艳丽。一开口,软糯莺歌燕语酥掉他半边魂儿。

几经周折,终于等到看着她满眼决然,稚拙、怯生生地扑过来?时,他心里海一样?潮湿澎湃……

“叔叔,你说的是?你女朋友吗?”

“嗯。等有信号了,你记得一定要帮我草稿箱里的短信全部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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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是?赠予遗嘱和委托书,分别发给傅真和律师。

“你不说一句你爱她吗?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晏启山摇摇头,慢慢闭上眼睛,滚下一行泪,“我只希望她过得富足安稳,开心自在。”

“叔叔,你流了好多血……”

“叔叔,你不是?说现在不能睡着吗……”

然而这个身穿黑色冲锋衣、从遥远的北京来?到这雪山小村的年轻男人失去了声息,再也无?法?回应了。

/

傅真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她穿过边界长长的隧道,站在雪国的边缘,却怎么也跨过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晏启山在漫天大雪里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簌簌落下的雪里,一切归寂于虚无?。

他们分隔两个不同的世界。她徒劳地伸手,发现雪是?虚无?的、一种?纯粹而永恒的幻象。

不论她怎么努力,怎么哭泣,晏启山始终没有回头。

绝望中,她在一阵焦急而柔和的交谈声中幽幽醒转。

忍着浑身的痛楚懵懵地聆听片刻后,她才辨认出?,原来?是?宝珠和阿丽的声音——

“怎么办?要不我们先瞒着我姐吧?她知道受不住的。”

“可是?这个短信必须真真本人才能处理,而且时间拖不得……”

傅真越听越不安,仿佛有预感似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挣扎着坐起来?,追问到:“是?不是?三哥有消息了?”

林慧丽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说:“他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了,律师马上就到——他说,他希望你富足安稳、开心自在地过完这一生……”

“他不要我了?”

傅真抓着胸前的衣襟,眼角滚下两行清泪,失声痛哭:“他要和我分手?我不同意。我要去找他。”

宝珠急到:“姐,他不在了,没有人能保护你了,你要是?出?去他们会欺负的。”

傅真满眼泪水,“我不信,我刚刚还梦到他了。”

林慧丽比宝珠成熟些,顺着傅真的意思,采取绥靖政策,语重?心长地劝到:“流产要坐小月子,你先把?身体养好,我陪你去好不好?”

“我和他有孩子?”傅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才呆呆地、小心翼翼地伸手摸摸小腹,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开始感觉到疼,眼泪大颗大颗地坠落,“那他必须给我道歉,都是?他的错。”

……

不管宝珠和阿丽如何哄劝,傅真始终不肯见?律师,口口声声要去找晏启山,她俩只好轮番请假在医院二十四?守着她。

但其实,她身体很虚弱,根本也动不了。

她只是?每天安静地看着窗外以泪洗面,就像一个近乎悲戚的优美的剪影。

人间聚散无?常,浮世事转头成昨。

林慧丽劝她向前看,她也顺从地喝着汤,没有反驳。她俩以为她接受了现实,不再时刻看着她。

然而……

几天后的某个清晨,她趁宝珠去买早餐时,带着几套换洗的衣服离开了医院。

电话打过去,她居然马上就要登机了。

因为昨天没选上北大汶川抗震救灾社工服务队,她决定自行前往灾区。

挂断电话前,林慧丽试图劝回她:“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你去了又怎样?呢?”

傅真笑着说:“他说他将爱我一直爱到他死。我要去问问他,这话还算不算数。”

第40章

到?了阿坝后,晏启山手机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蒋特助和周韵仪联手封锁了他失联的消息,通过?耀莱集团抗震救灾的名义?,委托专业救援公司私下搜救。

据他同?行下属的交代,晏启山在512那天独自去了名为“小庄”的雪山小村考察落地民宿全域旅游可行性。

那里风景优美,藏民生活困苦。他也是在藏区长大的,总想做点什么。

地震后,那座雪山滑坡严重,加上?又有余震侵袭,山路变得非常崎岖陡峭,进出相当困难。

考虑到?她身体虚弱,傅真被留在远离小庄的小旅馆里。

小旅馆地势平坦,位于地震中?为数不多几乎毫发无损的木质结构古村落,就算有余震也相对?安全。

蒋特助是三?哥心腹,安排得很?妥当,但傅真无心守株待兔。

她请老板娘帮忙,用A4纸打印了几张他的照片。没有塑封工具,就拿胶带代替。

老板娘怜惜她病恹恹的,还孤身来找男朋友,让她搭村民的拖拉机过?去。

她穿着孕妇纸尿裤坐在拖拉机露天车斗上?一路颠簸,小腹一路隐隐作痛,淅沥沥出血。

四川八千多万人口,山区也是密集聚居区。

到?了山脚小镇,给村民塞了些钱作为感谢后,傅真沿着医疗点,徒步去找晏启山。

“你好,请问这个人你有印象吗?他是我男朋友,从北京来这里出差的。”

这里是藏区,上?了年纪的藏民听不太懂普通话,年轻人又都在外谋生。傅真甚至无法?和他们顺畅地交流。

周韵仪女士登门闹事那会儿痛骂晏启山多管闲事,执意?跑藏区送死。活该死了。

但看着藏民淳朴的笑脸,傅真百感交集,非常能理解晏启山为什么坚持想落实雪山全域旅游项目。

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他心有炬火,永志不落俗。

望着远处茫茫雪山,傅真试图登山去小庄。

当地人见状吓得纷纷劝她,山脚下被泥石流冲刷过?,女孩子?独自上?去非常危险,极有可能卡在半路,上?不去下不来。而且山上?的人已经通过?另一条羊肠小道陆续撤离,预计今天下午就能全部撤完。

傅真打听了下,那条羊肠小道路口在山背的自然村里,过?去要三?个多小时。

那个自然村特别小,问了一圈,镇上?没有人要顺道过?去。在奶茶铺热心阿嫲的帮助下,出钱找到?牧民愿意?用三?轮摩托车送她一程。

颠簸好久以后,到?了个乡间柏油小路的路口。然后她被告知只能送到?这里,要不然油不够回去。

剩下的路大概还要走?一个小时左右,她小腹非常疼,其实已经走?不动了。

但她不愿意?走?回头?路。

而且那个村里有好几支救援队伍驻扎,过?去可以向他们打听、求助,要宿一夜应该也不成问题。

稍加犹豫后,傅真辞别牧民,把带来的常用药分了一点给他。

对?方看她孤身一人,从底下抽出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长木棍,嘱咐她遇到?草木茂盛,记得用力打几棍子?防蛇虫。

起初她还有些不明白?,沿着公路一直走?,应该用不上?这打蛇棍?

走?了二十分钟后,傅真发现自己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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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然了。

柏油公路原来只有一小段,很?快就到?了尽头?。接下来路是农用机耕路,黄泥地,杂草茂密得令人望而生畏,两?边流水潺潺又极容易踩空。

她小时候被水蛇咬过?,心里真的毛骨悚然。只能硬着头?皮打草惊蛇,尽量挑正中?间的空地走?。

越往山的深处的走?,越草木葱茏,绿水潺潺。

这段路比藏民描述的难走?。

灰色云层被最后一线太阳染成了暗紫色。抬头?看去,群鸟归巢,天色昏暗,四周万籁俱寂影影绰绰。

傅真心里想着晏启山,

又走?了不知多久,新的村庄始终出现,可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好不容易听到?鸣笛声,仔细留意?,发现是另一条路上?的,距离这边很?远很?远,灯光扫过?她眼前的路,一闪而逝。

然后她看到?前面草丛里,游过?一条小蛇。草叶子?上?还挂着毛辣子?。

“……”傅真实在没忍住,吓得尖叫一声,一通乱棍,一路狂奔。

可能是豁出去的效果,她竟一口气跑到?了横穿田野的正道大路上?,路边亮着昏黄的路灯。

橘色的暖光里,飞蛾拼命挥动翅膀。像极了此刻的她。

歇了片刻后,水埠头?下面出来个个大娘,挽着大半篮剔皮掰节洗净的南瓜叶尖往村里走?。她连忙追上?去询问大庄村雪山路口怎么走?,谁知对?方没听见似的,连叫好几声都不应。

傅真没多想,拿巧克力跟村头?戴红领巾的小孩问了路。

原来她错过?了近路,从村里过?去雪山路口,还要四十分钟左右路程。不过?全程走?柏油公路就行,路没怎么塌,也不长杂草。

问清情况,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天完全变黑。

莹白?的雪山在夜色中?散发幽冷暗蓝的光。

不远处一点橘灯鬼火似的飘忽移动,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聊斋志异那个“呜呜呜”令人毛骨悚然的片头?。

“……”傅真脊背发凉。惊恐地频频回头?。可她又不能侧着走?。

震后水电紧张,她没舍得打手电筒,眼睛犹如蒙了层厚厚的浓雾。

抹黑走?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影影憧憧数和山,吓得她草木皆兵,发疯般想起晏启山。

以往深夜在家洗澡,哪怕她说不用,晏启山都会在浴室门外陪着。

每次她打开门出来,总会落入他温热的怀抱——只要他在,她从来都安全感满级。

……

心里想着晏启山,暂时安抚好自己后,傅真趁勇气还在,加快了脚步……

大庄村的小孩子?果然诚实可爱,拐过?一个大转弯后,前方忽然柳暗花明,人声噪杂。

傅真松了口气,小跑过?去,预备和其他人打个招呼。

然而她定睛一看,那些不是“人”,而是一具具维持着生前极度惊恐、奋力求生的姿势的遗骸。

它们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因为深山老林条件简陋,脸都没被盖住。有的眼球突出,有的血盆大口吐长舌头?,有的血肉模糊腐烂明显,尸臭熏天。

傅真跑得又快,一个没刹住,差点撞到?一具既瞪眼又下巴脱臼吐长舌头?的遗骸。吓得她尖叫一声,掉头?狂奔。

然后,极度惊恐中?,她慌不择路,再次撞上?……

“啊——啊——啊——”极度惊恐中?,傅真闭着眼睛,一通连推带踹。

“真真,别怕,”看着形容憔悴、衣裳褴褛的爱人,晏启山心痛难忍,扔了拐杖,蹒跚着将她拥入怀中?抱紧,“是我。”

傅真愣住,小心翼翼地摸他头?发、脸颊,脖颈、肩背……连呼吸和心跳是那么的熟悉。

真的是他。只是瘦了很?多。

傅真泪扁扁嘴,满眼泪水地抬起头?,拖着哭腔质问他,“你为什么要发那种短信,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哪里舍得呢,我只是怕我照顾不了你……”晏启山不禁也红了眼眶,抱着她哽咽着说,“这一路上?你受苦了。”

被埋在废墟下时,他确实有后悔过?为什么明明能跑出去,却非得回去拉那个孩子?。

他这一生金枷玉锁,盛筵华席,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遗憾的。但真真要怎么办?他还没来得及给她她想要的那些。

在病床上?躺着的半个月里,他刻意?失联,想放她带上?那些钱财自由离开。

虽然整夜整夜失眠,想她想得心如刀割,但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么娇弱的小姑娘家,竟会千里迢迢,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地来到?他身边。

“那你以后不能这样?了,我真的很?害怕。”傅真大悲大喜,饱受惊吓,窝在他怀里结结实实地哭了一会儿。

晏启山温柔地拍拍脊背,低声说:“别哭了,哥哥带你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傅真正准备撒娇要他背自己去,结果瞥见他的腿,以及地上?的拐杖。

“你受伤了,”她慢慢地蹲下去,摸摸他的腿,又默默那根手杖,泪如雨下,“疼不疼?”

晏启山伸手拉她起来,“已经没事了,哥哥不疼。”

夜色深沉,此地不宜久留。

傅真把拐杖递到?他手里,依偎在着他,搀扶着他,“真的吗?你为什么不好好养伤,还呆在这深山老林耽误病情。”

“此前路不通,一直住在临时卫生院里,傍晚刚刚撤下来,”晏启山搂着她肩膀,边宽慰,边慢慢地往远处蓝色大卡车那里走?。

傅真嘟囔到?:“骗人,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

只要他想,耀莱和晏家都有能力直接把他接回北京,路不通纯属借口。

晏启山笑了声,然后温声岔开话题:“肚子?饿不饿?待会儿哥哥给你整一碗猪油拌粉,再煮点茴香汤。”

傅真小腹疼得很?,听他这么一说,便?有些心驰神?往,“好啊,我确实又饿又累,待会儿你帮我揉一揉。”

救援队已经搭了临时帐篷。今晚在这休整一夜,明天转移去成都。

和众人简单寒暄过?后,他们回到?卡车的病号房。

晏启山已已一瘸一拐地给她弄吃的。猪油拌粉是速食的,茴香汤就是茴香煮汤撒点盐,处理起来都很?快。

吃完饭后。傅真躺下来,催着晏启山给自己按摩。

晏启山以为她是来了大姨妈赶路过?劳,烘暖了手,按以前的手法?给她按了按。

谁知,她立刻皱眉喊疼,声音听起来非常痛苦。

晏启山吓了一跳,连忙伸进去想替她捂一捂小腹,然后他发觉那里凹了下去,能碰到?两?侧的骨头?。

他心沉了下去,“怎么瘦成这样?了?”

傅真这才想起来在北京发生的那些事,顿时悲从中?来,“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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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阿姨她打我,我不知道我怀孕了,我、我……”

晏启山如遭雷击,瞬间眼眶红透,颤抖着摩挲她小腹冰凉的肌肤,“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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