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还看见了了在咖啡机旁,一勺牛奶一勺糖的搁了好几勺,敢情全是给她自己搁的,一勺没往他这杯放。
了了故作疑惑:“你不是就爱喝苦的吗?”
裴河宴无声的用眼神询问:这话从何而来?
了了回答:“在王塔的最后一晚,你煮的那个茶可比咖啡苦多了。”
裴河宴无言以对,他握着杯柄,抬眼看了看她。虽然明知她是故意的,可看她装模作样的粉饰太平,又瞬间没了脾气。
这倒是让他想起来了,她一向是有些记仇的。
他面不改色地又喝了两口,这两年他喝茶的口味变重,茶味不浓难以提神。这种未经炼淬的咖啡豆虽然苦,但适应了苦香的口感后,对他而言也就还好。
了了见他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半杯见底,贴心地问了一句:“还需要吗?”
“不用了。”他放下咖啡杯,稍微停顿了一会,提醒道:“快七点了。”
了了立刻会意,这是催促了。
她用瓷勺搅了搅咖啡,将奶糖均匀,喝了一大口发觉有些烫,只能边和他说话边拖延时间:“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行,闭了一会眼睛。”
了了忍住想做表情的冲动,默默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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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都没躺过,还闭了一会眼睛。
但拆穿是不礼貌的,她只能附和着往下说:“酒店离机场太近,多少还是有些噪音。”
“噪音?”他忽然重复了一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嗯,房间隔音确实很一般。”
此时,了了还未曾察觉他这颇具深意的笑容与自己有关,好奇追问道:“怎么了,昨晚很吵吗?”
她的睡眠不算很好,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惊醒,醒来再想入睡就十分艰难了。可昨夜,不知道是飞行途中太累,还是因为有他在令了了觉得周围环境很安全,她沾枕就睡,一夜无……梦?
不对,她做梦了!
了了下意识看向裴河宴,他嘴边的笑意还未收起,正借着喝水的动作,用玻璃杯掩盖住唇角的弧度。
她双眼微微睁圆,仍是不敢信她昨晚居然说了梦话。
这得多大声,才能吵得他去阳台上闭目小憩啊?
就在了了不断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时,裴河宴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复述道:“明明都是新时代了,他却跟活在古代似的,估计跟我说了三句话还得回去跪着抄佛经。”
了了险些没拿稳瓷勺,她四处找缝,试图把自己塞进去……这和背后说人坏话有什么区别?
看出她的窘迫,裴河宴抬腕看了眼时间:“咖啡喝完,可以走了。”
了了这会一点都不想看见他,她捂住滚烫的半张脸,支吾道:“要不你先去吧,我等等再来。”
酒店的房间还没退,不知道现在的前台拥不拥挤。
不过左右是要给她找个台阶下的,裴河宴没故意为难,拿起餐桌上的房卡,准备去前台退房。
了了看着他起身离开,刚松了一口气,便见他掉头走了回来。
“嗯?”她立刻正襟危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裴河宴伸手,和她要手机:“给你存个手机号码,找不到人可以电话联系。”
理由正当,目的合理。
了了解锁屏幕,交出手机。
裴河宴存完了号码,把手机还给她,这回是真的走了,头也没回。
了了的头发丝都快烧着了,她捂住脸,闷闷地哀嚎了一声。
——
喝完咖啡,将近七点,用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了了磨磨蹭蹭的收拾了随身的小包,去酒店大堂和裴河宴汇合。
为避免见面尴尬,快走到大堂时,了了拿出手机,装作忙碌地回消息。
不料,一打开微信的消息列表,在置顶的了致生的聊天框下,是一条刚通过好友验证的消息提醒——你已添加了裴河宴,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了了沉默。
她很快退出微信,去通讯录里看了一眼。
姓名首字母的快捷键下,裴河宴的名字崭新得像是昨晚刚洗过的天空。
……
她这算不算是,被趁火打劫了?
——
七点,商务车准时出发。
从酒店到墓园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了了上了车就装睡。不过装了没半小时,就因为司机对道路不熟悉,不得不“清醒”过来。
“假期车流量大,现在每年为了防止山火,进山的车辆都要被严查,好多路都封了,不得不绕路啊。”司机深怕两名乘客认为自己不专业,解释得汗流浃背:“一下机场高速,无论是国道还是省道,这会哪哪都在堵车。导航又没这么智能,可以实时提醒司机提前规避一些刚封的路口。”
了了安抚他:“没事没事,这边的路我熟,我帮你看着。”
虽然有了了这个土著带路,但格外拥堵的国道仍是让进山的时间比往常慢了半个多小时。
临近墓园,两侧的山道上已停了不少来扫墓的私家车。商务车的体型稍大一些,通过最后一段山路时几乎寸步难行。
了了让司机在前方的空地上停了车,和裴河宴步行去墓园。
她提前从行李箱里拿出给了致生准备的奠仪,分了裴河宴一半:“我把你的那一份也准备了。”
裴河宴道了谢,接过来。
他全程没有一点意外,既不奇怪现在禁止焚烧香烛元宝,为什么她还带了这么多易燃的纸质物品,就连道谢也是出于表面上的客气,内心未起一点波澜。
了了纳闷归纳闷,但这种事不好直接好奇,否则就跟邀功讨赏似的,还有当着人面下脸子的嫌疑。
不过礼数这事,裴河宴不懂也不奇怪。他的生活里除了佛雕还是佛雕,身边有交集的人,不是都来巴结他的,就是他的师兄师侄,压根用不着他去钻营人情与交际。
做人做到这份上,相当成功了。
——
墓园门口,搭了一个临时的营帐。穿着工作服的护林员在门口围出了一条安检通道,凡入内都得检查一下有没有随身携带火种,并叮嘱不许焚烧明烛。
相比外围的临检,墓园里头要严谨得多,每级台阶上都站了一个看守的护林员,时刻盯梢。
这个公墓的风气,相比其他墓园要和谐不少。
香烛元宝都是可以带入园内,供在墓前的。今晚,守墓人会全部收起,放到后山的焚炉里一并烧给先人。所以,来扫墓的家属不会顶风作案,非要一表孝心。
刚踏入墓园,裴河宴便让了了稍等。
他走到岗亭,站了没片刻,守墓的老先生便拎着一瓶酒,和一捧鲜花走出来交给他。两人似乎还颇有交情,交谈了几句才离开。
守墓的老先生叫山神,墓园平日里的看护和清扫都是他的工作。
了了虽然认识他,但从未和他说过话。今天这么一瞧,裴河宴好像比她还要熟悉这里。
等他走回来,了了刚想问,他先用眼神制止了她:“有什么都等回去再说。”
——
两人拾阶而上,穿过一座座墓碑,走到了致生的墓前。
今天天气很好,昨夜被雨浇湿的地面只经过一个早上便被太阳晒干了。
了了蹲下身,清了清墓碑前的小草。
杂草并不多,守墓人时常会清扫,一年到头,也就清明前会故意留一茬让来扫墓的后人亲自扫碑。只不过春天万物复苏,不少野草有地就长,压根不看是在谁的坟头,所以才显得略为潦乱。
清完墓碑,了了把带来的奠仪压在墓前:“爸爸,你看谁来看你了。”
裴河宴凝视着墓碑上了致生的遗照良久,也不在乎地面是否干净,在墓前的空地上单膝跪下,把花轻轻的靠在了石碑上。
他开了酒瓶,在墓前洒了一半,随即将杯口倒斟,就着崎岖锋利的瓶口陪着把那一口酒抿尽。
了了刚想阻止,见他已经喝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裴河宴什么都没说,做完这些他往后退了退,给了了留出空间和了致生小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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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不让烧纸,你是知道的,你先过过眼瘾,晚上山神老先生就会把东西给你烧过去。”了了从包里拿出揣了一路的信封,把照片一张张放到墓前。
“前两个月刚来看过你,这两个月我都在普宁寺画壁画,就没拍很多可以跟你分享的照片。”没什么太大含义,或者她早忘了为什么要拍的照片她就草草放下,有些还记得当时情景的,她就会先解说一遍。
比如,普宁寺茶室的那一天日落。又比如,优昙法界开放当日的重回岛。
甚至,她还跟汇报工作似的,事无巨细地总结了壁画工期进度,还美美的表扬了一下自己:“我现在不仅勤勉还努力,晚上收了工还回去举哑铃。下次再来看你,我估计可以用一根手指把石板举起来了。”
裴河宴就站在几步外,不用凝神听也能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周围隐约有哭声传来,他找不到来处,却清晰的知道,站在他身旁的女孩不会再哭了。
第58章第五十七章
了了没在墓园停留太久,该说的话说完,她便转头看向了裴河宴。
两人甚至都没用语言交流,彼此一个眼神,立刻心领神会。
他走到墓前,鞠躬告别:“下回再来看您。”
死别和生离不同,你没法在告别时得到任何回应。死去多年的人,也许早就成了路边的花草,林中的鸟兽或是掠过你身边的风。
还活着的人,日复一日的思念,年复一年的惦记,有时候更像是在安抚自己孤执的灵魂。
起码,了了就是这样。
下山时,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闷声不吭的。
车快驶离墓园山脚时,她才出声让司机在路边等她一会。她下了车,去便利店买了三杯即溶的奶茶,让老板用热水冲泡后,帮忙送上车。
她的是香芋,司机的是巧克力,而裴河宴的是原味。
他刚想问,为什么只有他是原味时,了了拿出一颗用彩色糖衣包裹的水果糖递给他:“你的。”
裴河宴从她手心捡起那颗水果糖。
她小时候就很喜欢吃这种花里胡哨的糖果,没想到长大了依然喜欢。
了了被他用目光笼住,也跟着想起了在浮屠王塔第一次见面时,她曾掏了几颗化得黏糊糊的奶糖让他给自己卜卦……
小时候干的蠢事多了,长大后难免社死。
她轻咬住吸管,喝了口奶茶,最后看了眼山顶的墓园。
下山不过片刻,天色已经转暗。厚厚的云层互相牵扯,不过须臾,便将日头遮盖了大半。
“下午可能会有雨。”裴河宴收起那颗水果糖,握着奶茶喝了一口。早上的咖啡是苦的,而这杯奶茶又太甜了。
了了从车窗外收回视线时,刚好看见他蹙着眉,一副无法理解奶茶口味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我爸请你喝的。”
裴河宴险些呛到。
“真的啊。”了了极尽真诚地回视他:“他给我转了一笔钱,让我看完他回去的路上随便找家店买些吃的,反正不能空手回。”
他怕他不争气的女儿,孤零零的回家会哭鼻子。
不过了致生显然是低估了了了的能耐,除去第一年,她是回回哭着下山的,第二年她便能憋住眼泪了。
不用她说,裴河宴也能猜到了致生这么做的用意。
“他替你想了很多。”
“嗯。”了了点头,“要不是我年纪还小,他可能都要替我规划如何养老了。”
裴河宴看了眼她,附和道:“那确实早了一点。”
了了忽然想起什么,轻拍了拍扶手,引裴河宴看过来:“我有一个朋友,她有些特别,逢清明、中元和寒衣节,特容易招灵。去年祭祖,她没能回家,过了没几日就头疼低烧,身体不适。家中长辈一瞧,说是老先生想念孙女,眼巴巴地跨越了千里去看望她。后来放了河灯,把人送走,她就跟着好了。”
说着说着,她满眼向往:“要是我也有这样的特殊能力就好了,否则老了想我了我都不知道。”
“他无念无挂才是最好。”裴河宴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但也许,她需要的也不是宽慰,而是一个与她与了致生都有联系的人,可以同她聊聊了致生。
了了想了想,嘀咕道:“也是。”
万一老了哪天托梦给她,说家里发大水了,或哪里四面漏风,她还得找山神去瞧瞧墓地。麻烦还是其次,老了不安宁她才心疼。
想到山神……
了了狐疑地打量了裴河宴两眼:“山神老先生性格孤僻,不仅话少还古板。平时就算是主动找他搭话他都不一定搭理你,我算是往墓园跑得勤的,就这样也没和他说过话。你们认识吗?”
“认识。”瞒不住的事他向来承认得很干脆:“觉悟收的关门弟子叫了尽,山神老先生是了尽的父亲。”
原来如此。
可他对墓园的熟悉程度看着不像是只与了尽有交情的样子,难不成他们这些佛门弟子,闲着没事就坐一起闲聊家常?
这事虽然听着有些不合理,可要是小师父知道了致生就在这个墓园里,特意提前找了尽询问了一些事宜,好像也正常……
她疑惑重重,想追问,可又觉得这样很冒犯。更怕被他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以后不好再提。正纠结的眉心都快打结时,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裴河宴,轻哂了一声,说:“算了,你就问吧。”
这句“算了”,听上去更像是他的无奈妥协。
了了向来是得寸进尺的,他既然松了口,她就也没再客气,一股脑抛出了一堆问题。
裴河宴等她问完,才不疾不徐地从头说起:“了先生在这落葬又不是什么秘密,我那年来京栖参加丧礼时就知道了。公事紧张,我就没去送了先生出殡,问了墓园,后来亲自去了一趟送些奠仪,才知道守墓的人是山神老先生。”
“你去过?”这个回答显然不在了了的任何一种猜测里,她惊讶到只会愣愣的看着他,没法想象他是何时又是何种心情去看的这位老朋友。
“只去过那一次,这是第二次。”他坦荡告知。
他对了致生虽有相惜之情,但到底算不上有多深厚。说他凉薄也好,自我也罢,他敬佩了致生在学术钻研上的执着与热情,也尊敬他为人师表的赤诚与品行,而他对了了的无私与温情,更是令他感念颇深。
可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了了一个人的分量。
毕竟,裴河宴与了致生来往的因果和动机,全关于她。
裴河宴不藏着掖着,了了一时反而不知要说些什么。她嘴唇懦了懦:“那……奠仪会集中处理,你又怎么知道的?”
除了清明或者祭祖这类大型且人员集中的祭祀活动,平日里人少时,山神是允许进香点蜡烛的。就算要烧千岁或者纸钱元宝,他也会给一个小炉子和风罩,在不远处守着。
了了也是第二年清明时才知道后山有一片空地,特意浇筑了个焚烧炉消化奠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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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河宴只去过一次,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委托山神逢节祭祖时,都帮我捎一份心意给了先生。”他转了转手中的奶茶,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大事。
可仅作为朋友,他做的这些已经很多很多了。
了了忽然觉得自己当初对他的那些揣测简直有些该死,她哪来的立场去责问他,为什么避而不见,为什么不如从前?
他明明,一直都是那个小师父啊。
这一刻,她不知是替他觉得委屈,还是为自己的无知无觉感到不安和后悔,她心口有些酸,有一种类似难过可又比难过更复杂的情绪,堵在心口。
而他在眼前,她又不想将这份心绪外放得太明显,极力控制着让自己看上去很正常。
“我想……替爸爸谢谢你。”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想再接下去说时,他似乎刚回过神,接话道:“会有机会的。”
——
裴河宴是想起了第一年,山神给他打电话。他特意委托山神的这件事,被老先生看的很重。
了尽是觉悟在南烟江里救回来的,这孩子之前走错了路,也算是死过一回。山神老来得子,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几乎束手无策。
他不知道了尽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孩子被逼到绝路跳了江。
直到觉悟把孩子拉了回来,他才知道了尽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他感激觉悟给了尽再生的机缘,也感谢梵音寺愿意给了尽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所以难得遇到他有事相求,老先生尽心尽力,生怕做得不够。
他时常关照了致生的墓茔,自然对经常去墓园的了了也有印象。
知道她是他故人的女儿,所以格外看顾。只是这些,了了不知道而已。
有一次,她待得太晚,山中大雨,他忧心忡忡给裴河宴打了电话。彼时,他已经在优昙,这里的天空也在下雨。
钢筋龙骨的框架外,是暗沉到犹如黑夜的傍晚。
天际隐隐有雷声响动,原本细绸的雨势变大,真如一张细密的网,网罗住了此间的天地。
他既无能为力,也无法为她做些什么,只让山神给她拿了把伞,如果天色太晚,就麻烦老先生送她下山。
挂了电话的半小时后,山神特意给他报了个平安:“那姑娘被她的朋友接走了,我准备的伞啊雨衣啊都没用上。不过我瞧她淋了不少雨,不及时驱寒,估计要大病一场。”
裴河宴很久没见过了了,对她的近况也是一无所知。只是山神提到朋友,他就想起了楼峋。
这和他当初预想的一样。
她在绚烂多彩的世界里充满生机的生活着,身边会有二三好友,虽失去了至亲,可不受桎梏的日子,自由自在。
按正常轨迹,她会顺利的毕业,按部就班的工作。然后恋爱,结婚,生子,安安稳稳的品尝着这人生的喜乐百味。
而楼峋出现的时机,刚好在她预设的人生轨道之中。
裴河宴几乎,已经看见了她的未来。
他握着手机,看着法界外的雨,沉默着,不知该怎么结束这通电话。
从天际斩落的那道惊雷如坠入尘世的游龙,撕裂结界般,叱咤而下,将他倒映在落地窗上的面容照得格外清晰。
他惊惧于自己的脸上竟会出现类似于不舍和摧毁的欲念,指腹用力之下,他腕间紫檀念珠的线绳崩裂,念珠珠珠落地,砸落在地面上,似一场雨一般,纷乱溅出,散落各处。
山神还不知他那端发生了什么,仍絮絮说道:“……她每回来每回哭,一年多了。”
“她会不哭的。”总有一天。
挂断电话后,他蹲下身,将崩落的念珠,一颗颗捡回手心。
就如同在整理自己一般。
第59章第五十八章
车快下南烟江高速时,天空下起了雨。
车辆如同一头扎进了雨雾中,激得雨花四溅,噼啪作响。
车窗上布满了疾行的雨痕,整个世界像是一个潮湿的水晶球,到处弥漫着水汽。
前方的高速出口已经堵满了车,闸道内侧至三公里外,停着各色打着双闪排队出站的车辆。
缓慢通行的等待中,了无发来信息,询问了了到哪了。
了了打字回他:南烟江的高速收费站。
了无:那很快了!路上还顺利吗?
了了看了眼前方一片鲜红的刹车灯:有点堵车。
了无:正常,尤其今天还下雨了。
他打完这句话,还拍了一张寺庙里的实时客流图发给了了:现在香客很多,上山也堵,你和小师叔在山下素斋吃过饭再上来吧。食斋的炒菜师叔锅铲都抡冒烟了,外头还有一堆施主没吃上饭呢。
这么多人?
了了纳罕的点开图,仔细地看了一遍。
梵音寺能位列佛教著名道场,寺中香火自然鼎盛。
从入口的门神殿到后进的两阁偏殿,香客络绎不绝,不是在跪拜叩礼,就是在添烛点香。拥拥攘攘的,一眼看不到尽头。
可能是嫌打字沟通的效率太低,了无片刻没收到了了的消息,便直接打了电话:“小师兄,你和小师叔还在高速出口堵着吗?”
“嗯。”了了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裴河宴,接话道:“估计还要十来分钟才能下高速。”
“哦,那不急。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山门外也堵,你让小师叔带你们走后门,直接去客院吧。我今天特意在客院当值,你们到了我和了拙去接你。”他兴高采烈,跟朋友要来家中做客似的,无不体贴道:“你的房间我一早就跟了拙收拾好了,和小师叔一个院子,就隔一道篱笆墙。”
“这合适吗?”了了问。
“有什么不合适?”了无不解:“我们师兄弟就是和师父一起住同一个院子的。”
了了听到这,忽然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酒店那一晚,了无是不是没有订错房间?他一开始订的就是标间吧?
这个灵光一现的想法过于匪夷所思,了了打了个冷颤,赶紧将这个念头驱出脑海。
“是了无吗?”裴河宴问。
封闭的车厢太过安静,电话里的说话声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晰,但熟稔的声音和语气,仍是令他一下就猜出了是谁。
了了点了点头,十分干脆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裴河宴原本只是顺口一问,见她跟丢烫手山芋似的,这才接了过来。
了无并不知道电话已经易主,仍在那叽叽喳喳:“小师叔的院子风景可好了,推开窗就是云海……”
裴河宴打断他:“你刚才都和了了说了什么?再跟我交代一遍。”
了无:“……啊?”
和跟了了打电话时的长篇大论不同,了无言简意骇,事情一说完立刻就挂了电话。
裴河宴把手机递回去时,有些头疼地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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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捏眉心:“我不知道他们是把我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你当客房,不过也就两晚……”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你介意吗?”
没等了了回答,他又替了无解释了一番:“我住的那个院子离僧房和客院都有些距离,一般没人会来打扰,比较清静。这几日清明假期,客院挂单的僧众和香客比较多,你住那未必方便。了无应该是考虑到这些,才将你安排在我那。”
他分析过利弊,了了自然也听出了这样的安排最好,哪还会不识趣:“我平时睡得比较晚,这两天可能得打扰你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裴河宴微微颔首,低声回:“不打扰。”
车辆缓缓移动,顺利通过收费站,往梵音寺驶去。
——
正如了无所说,从清早开始,梵音寺山门外的停车场就已爆满。等待入场的车辆从出入口一路排至山脚,堵了近两公里远。
上面的车下不来,下面的车上不去。满山的车鸣和人声吵嚷,如闹市一般,将这佛门净地的清静毁得一干二净。
裴河宴带着了了和司机在山脚下的素斋吃过午饭,才继续上山。
下午的客流量稍微少了一些,到半山腰的分叉路口时,裴河宴给司机指了条近道,可以直通客院。
错开了车流拥挤的山道后,车速瞬间提升了不少。
没过多久,可同时交汇对向车辆的道路骤然变窄。车道两侧,竹林倾轧,将窄坡上的石板路遮得密密实实。
靠近崖石的那侧,塔碑一座接着一座,如同肃然沉默的士兵列队相迎,延绵了近数公里。
了了趴着车窗望去,塔碑的塔顶形似优昙,重檐斗拱,和浮屠王塔的塔尖如出一辙。
她转头,似求证一般望向裴河宴。虽什么都没说,他却知道她想问什么。
他点头,确认她心中所想:“梵音寺此前,就是大慈恩寺。”他看向了了那侧的窗外:“这条古道,才是最初的迎宾道。走过这条路,会有两条分支,一条通往梵音寺正门,一条通往客院。”
南烟江很早以前有个别名叫龙蟠,虎踞龙蟠的龙蟠。叫这名呢,是因为在古代,南烟江紧邻着皇朝古都,是王侯将相避暑玩乐的胜地。
大慈恩寺作为皇家寺院,接待的,来往的俱是皇亲国戚或朝中大臣,自然得有一条隐蔽又掩人耳目的出入口。后王权没落,社会动荡,大慈恩寺也得高僧法谕,更名为梵音寺,自此避世而居。
而有关两者的资料,即使在网上,也是寥寥无几。是以,了了从未将梵音寺和大慈恩寺对上号过。
直到今天,她看到塔碑,联想到拂宴法师曾在楼廊驻足听法,这才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年少有过波澜的心境在此刻又重新掀起了涟漪,了了远远看着山顶云层间若隐若现的宝塔塔尖,越发期待这次的梵音之行。
——
客院前,了无已经支着一张板凳,坐在门口,左右眺望。
车从绿荫后驶来,在桥头的空地上停下。
他站起身,踮起脚望。
刚瞥见了了的身影,他便回头冲着门后嚷了一声:“小师兄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院内一阵忙乱的脚步声骤起,一颗颗锃亮的卤蛋叠罗汉似的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了无撑着伞,小跑着去接了了。
还下着雨,雨势没了刚才那么滂沱,只细细地往下飘着雨丝。
客院门口因有连丛遮天的树木遮蔽,雨丝未来得及从树顶落下,便被牢牢阻隔在茂密的树冠之外。
了无将雨伞遮到了了头顶,并顺手接过了她的行李箱提在手中。他看见了了,就笑得很是开心,平日里熠熠生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小师兄,你可算来了。”
失去地位的裴河宴,站在两人身后,清了清嗓子:“只有一把伞,还是进去聊吧。”
了无像是刚看见他一样,往上抬了抬伞柄,从伞沿下瞄了他一眼:“小师叔。”
打完招呼,他又对了了嘘寒问暖:“坐了几小时的车,怪累的吧。今天天气又不好,不下雨的话还能提早个半小时……”他絮絮叨叨的,跟个老妈子似的。
这欢迎的待遇和以往真是天差地别。
裴河宴面无表情地等两人寒暄了片刻,听远处风声起,他抬眼看了看树冠,趁山风未到,他伸手接过伞柄握在掌心,拿着行李的另一只手顺势将包带挂在了了无的手上。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了无还未反应过来,不仅伞已经被裴河宴拿走,还双手拎满了行李。
“走吧。”裴河宴虚揽了一下了了的肩背,带着她往前走去。
了了被他挟着走了两步,仰头看他。
就在此时,簌簌风声起,满枝树叶被风拂动叶片,抖擞着将雨水全部往地面洒落。伞面上噼里啪啦的,跟有人从天上倒了一盆冷水下来似的。
裴河宴往下压了压伞面,将她从头顶到肩臂遮挡得严严实实。
忽然变暗的光线里,他似回头看了眼被冰凉的雨水淋得上蹿下跳的了无,勾了勾唇。夙红的伞柄,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映衬得清冷涅白。
这样有别于往日萧疏岑寂的生动,看得了了呼吸一窒,生怕吐纳重了会惊扰了眼前的这一幕。
她一直都知道小师父长得好看,那是一种骨相捏合到极致的清俊,每一处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可这般故意捉弄人时的顽劣,亦正亦邪,竟勾得她想再多看两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裴河宴低下头,看向她:“可有淋到?”说话间,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四下看了看。
“小师叔!”远处吱哇乱叫的了无惊醒了了了,她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淋到。”
裴河宴抬起伞,收回视线,瞥向躲在门缝里掩嘴偷笑的卤蛋们:“好像该正一正寺里的风气了。”
他声音压得太低,了了没听清,刚想问时,客院的大门打开,门后的小沙弥一哄而散,只留下了拙目含警告地看着他们轰跑离去。
他理了理僧袍,没打伞,就这么迎了出来。
了了与了拙不过几面之缘,不像和了无这般熟悉。他话少,人也总是崩着劲,一板一眼,恪守条规,看着不是很好打交道。
了了面对他,不由自主地就有些紧张。
了拙走到两人跟前,先称呼小师叔,随后才对了了笑了笑:“欢迎小师兄回来。”
这句话,了了压根接不来。她求助般,看向裴河宴。
后者不慌不忙,带着她在伞下往客院走去:“你既然跟我撇不清,那就受着吧。”
第五十九章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了无、了拙和了尽的法号全是觉悟按着她的名字取的,她现在就是有十张嘴,也撇不清自己的干系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对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关系户嘛,到哪都有人礼让三分,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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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撇清的?不就是被人叫小师兄么,她大大方方的答应了就好。
了无追上来时,已和落汤鸡没什么两样。
雨水顺着他光溜溜的脑袋滴落在僧袍上,灰色的素衣东一片西一块的,全是洇湿的水渍。
他敢怒不敢言,气鼓鼓地把行李往回廊下一放:“我回去换身衣服。”
裴河宴正收了伞,看也没看地上的行李一眼,对了了说:“我要先去趟方丈院,了拙会带你去客房安顿。下午就先休息一会吧,壁画等我明早再带你过去看。”
“好。”了了点点头,拎起自己的行李箱。
舟车劳顿了一天,她确实有些累,今日不宜勉强,还是好好休息为上。
裴河宴目送着了拙领她离开,这才转身,向角门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
裴河宴居住的院落距离客院有些距离,了了跟着了拙走过了两个回廊,又登了两趟山阶,眼看着离寺庙越来越远时,穿过一道爬满了蔷薇花藤的木门,终于看到了隔着一座石桥的院落。
院子错落在山间,被树林掩映,长长的白玉台阶像道登天梯一样,一路延伸至山顶。
了了看着林间那隐隐绰绰不知尽头的阶梯,眼都黑了:“这么远的吗?”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她宁愿住的不方便一些,总比这两天要来来回回的这么辛苦自己强啊。
她今天一天爬得楼梯已经比得上她一个月的运动量了。
“难怪你们梵音寺的和尚看着都身量轻轻的,敢情是每天的运动量都大得离谱啊。”
了拙见了了满脸崩溃,轻声安慰道:“也不远,咬咬牙就上去了。”
他给了了指了指台阶上的那道山门:“我们只需要走一半,从山门进去就是小师叔的院子了。”
为了给她指路,了拙停了下来。
了了趁机休息了一会,她眯着眼张望远处的山顶:“那上面是什么地方?”
“山顶是一浮阁的旧址,是昭和公主在寺中清修时留居的寝殿。”
了了小时,将拂宴法师和昭和公主的故事当作闲谈来听,并未入心。如今站在这里,仰望着深入云端的宫殿,却莫名有些愁惘。
铺在山阶上的白玉台阶,几经修缮仍是能看出破损残缺的痕迹。
岁月过去了这么久,曾经在这发生的故事也早已泛黄,沉入长河。
她仿佛能感知到一股极具拉扯的宿命感,正回荡在这山间。
了拙见她休息得差不多了,出声提醒道:“小师兄要不把行李箱给我,这样能轻松一些。”
了了回过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了拙这身板,瞧着还没她健壮。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看着还没我大,你几岁了?”
“刚过二十。”
了了倒吸了一口气:“毕业了吗?”
了拙提袍,放慢了脚步陪了了一同爬台阶:“去年就毕业了。”
“去年?”了了更意外了:“十九岁,毕业?”
了拙见她一副想问又怕刺伤他的纠结表情,笑了笑:“小师兄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不了解也很正常。我们师兄弟读的都是佛学院,不同的佛学院学制不同,不好统一而论。我不太聪明,所以读完两年就毕业了。”
“也有师兄弟还在读的,了尽师弟就是二十三岁时重新入学,到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刚好读了三年。他比较聪慧,打算读完本科再继续考研,可能还得念上个四五年吧。”
了了之前就听说过现在想当和尚还得本科毕业,佛学院更是年年爆满,在招生上抢手的完全不用愁。
“梵音寺的僧人是必须得去佛学院上学吗?有没有读到一半,发现自己不适合当和尚,半路还俗的?”
了拙认真地想了想:“倒不是必须去上学,像了无师兄,他明显不是个念书的料子。师父便经常让小师叔教导他,也没强求他一定要去佛学院。至于半路还俗的……”
他摇了摇头:“有是有的,但不是因为读到一半发现自己不合适。一般都是家中牵绊较深,不得不还。”
他甚至还用裴河宴举了个例子:“院里的方丈收弟子都很慎重,想留下来,甚至要几经考验,就连小师叔也不例外。小师叔的佛缘很深,过云方丈曾说像小师叔这样相貌庄严的,不止修了一世,而是修了多世。
根骨俱佳,才能法相庄严。但不知为什么,过云方丈始终没允许小师叔出家,只让他在寺内修行,当一个外门弟子。所以也不是人人都能当佛门弟子的,也得看合不合适,有没有缘分。”
这件事,了了倒是比了拙多知道那么一星半点。
裴河宴的师父说他业力未清,即便与佛门有缘,也不能坠入空门。她翻译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说——你还有债没还完,得先还债。
说得这么玄虚,不还是一句话的事吗?
两人说着话,注意力一分散,原本高不可攀的山门一下便爬到了。
了了放下行李箱,就开始大喘气。
了拙实在看不过眼,帮她拎起行李放到了房门外:“小师兄其实不必跟我客气的,师父为了磨练我的体格,经常让我去后山挑水。拎个行李对小僧来说,轻轻松松。”
他说完,用方才了了打量他时的眼神,也将了了打量了一遍:“小师兄平日里应该挺缺乏锻炼的,身体素质着实欠佳。”
了了忙着喘气,全身上下也就眼珠子还有余力翻个白眼。
不早说!亏她还想着体恤小孩呢,合着是自己把自己当猴耍了。
——
裴河宴刚从方丈院离开不久,就碰到了前来守株待兔的觉悟。
他背着手,站在石桥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回来了?”
打那晚裴河宴说要带了了回一趟梵音寺看看壁画真迹起,觉悟就一直保持着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颇让人无所适从。
“我听了无说,你们先去了一趟京栖啊?”觉悟笑眯眯的:“又去送奠仪啊?”
裴河宴懒得搭理他,越过他,上了石阶。
觉悟话还没说完,自然不会放他离开,转身跟了上去:“了无最近满院的打听是谁经手了先生的往生牌,这事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估计在机场,了无和了了嘀咕的就是这件事。
裴河宴皱了皱眉,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觉悟:“就为了跟我说这个事?”
“那倒不是。”觉悟理了理袖袍:“我是来提醒你,低调一些。了了是女弟子,虽然寺里接待女客,但你辈分在这,寺里的小和尚都以你马首是瞻,你可别带坏了我的徒子徒孙。”
这大义凛然的话从觉悟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违和:“是哪个方丈让你转达我的吧?”
觉悟笑了笑,没否认:“也怪了无,办事总是顾头不顾尾的,平白多事。”
裴河宴没往心里去:“跟了无没关系,应该是因为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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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所有的佛僧都无欲无求,看淡世事。人只要还在呼吸,便有自己的思考和立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觉悟也是想提醒他这点,才抽空来见他一面。
“也不是什么大事。”觉悟放慢了脚步,“这两日事多,我没空招待了了,你帮我给她带声好,下次重回岛再见。”
裴河宴答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叫住觉悟:“见面礼可以准备了,别想赖。”
觉悟:“……”
早知道就不走这一趟了。
——
雨天的天色暗得很早,山林啸啸有声,不过片刻,就沉入了黑夜。
了了跟了拙、了无在大斋堂吃过晚饭回来,经过裴河宴的廊下时,见他的房间已经亮起了灯。
她出门前,还去敲过房门,那会他还没有回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小师父吃饭了没有……下一秒,虚掩着的房门打开,裴河宴站在门口,猝不及防地和她打了个照面。
他换了身素色的裟衣,宽大的袖子被风一吹,露出了垂在手腕上凌乱堆叠的念珠。
看着,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突然的四目相对,令了了愣了一瞬,才找回声音:“你要出去吗?”
“现在不用了。”裴河宴松开门把,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自己回来的?”
了了回头看了眼山门,过去了这么一会,已经看不见了拙和了无的身影了:“他们把我送回来的。”
裴河宴微微颔首,低声道:“他们还算懂事。”
临崖处无遮无挡,山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贴着了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吹的她浑身寂冷。
她哆嗦了一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勾回耳后,刚准备回屋,用手机链挂在腕上的手机,屏幕骤亮,紧接着,铃声响起,一声催促着一声。
裴河宴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关门。可目光却在掠过她的手机屏幕时,忽然停住了。
了了一时不明所以……他刚才不是都要关门了吗,她还想回房间接电话。
难不成是还有事要交代?
她抬起眼,看着他,无声的询问。
手机已经被她从手腕上取了下来,握在掌心里。铃声响过一轮,十分顽固地开始循坏第二次。
裴河宴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接电话。
见状,了了默认他是还有事要说,只能先接起电话,按下接通键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她松了口气,下意识转过身,背对着裴河宴:“楼峋?”
作者有话说:
楼峋: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呗。
第六十章
墓园的山道上,已没几辆车了。
除楼峋以外,便只停了一辆售卖仿真花的面包车。热闹散尽,老板也收起摊子,打开后备厢清算盘点。
纸箱拆折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道上,尤为刺耳。
楼峋降下车窗,将指尖焚了半截的烟灰点落在窗外。
响了许久的电话终于被接通,了了的声音透过车载音响,在车厢内响起:“楼峋?”
他侧目,瞥了眼显示屏:“是我。”
“怎么了?”她问。
楼峋前不久刚给她打过电话,按理说,短期内他们不会再联系。
楼峋问:“你回京栖了?”
他这话听着像是询问,可那语气却莫名有种质问的味道。
了了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在南烟江。”
以前她从一座城市换到另一座城市,会主动汇报位置是出于自己孤身一人确实需要有人知晓行踪的考虑。
否则,她就是失踪个十天半个月也无人知晓。
若是情况再糟糕一些,她遇险了没人报案,被抛尸荒野无人殓尸,不出一周她就面目全非了。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她就浑身不自在。
她可以接受死亡,但万万接受不了自己死得这么难看。
这趟回京栖,本就是路过,行程都没超过半天。况且,来梵音寺是公事,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汇报的。
但在这种小事上,她不想表现的那么强势或计较。
她猜想,楼峋应该是去了墓园帮她看望了致生。
前不久他就问起过她清明是否回来,虽然没有约定好,不过依他面面俱到的性格,肯定是抽空替她走了一趟。
结果,到了墓园却发现了致生的墓碑前摆着她送来的奠仪,而他却一无所知。
想想好像……确实会有点脾气。
了了越想越心软,也不好意思倔着声了,言简意骇的把事简单的交代了一遍。
这一幕落在裴河宴眼里,便是楼峋说了些什么,她立刻软着声在哄,一字不漏,毫无隐瞒。
楼峋对了了而言是特殊的,这毋庸置疑。
几年前,他就看出来了。
他抱臂倚着门,像是丝毫不知什么叫避嫌,就这么敞亮地听她打电话。
了了余光瞥见,越发觉得尴尬。现在就特别像,单独会议时家属查岗,不依不饶,她又必须尽快安抚,平息对方的火气……于是只能在领导的死亡凝视下,低声下气。
被看穿家庭地位低这都不算事,主要是这种沟通姿态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进而产生误解,上升到人品问题。
除此之外,她莫名的还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明明是正经朋友,她虚什么虚啊!
好不容易说明白了,了了撂下一句「我这还有事,晚点再联系」后,这才顺利挂断了电话。
她长长吐了口气,刚才还觉得被风吹着冷,现在燥火烧得她耳根通红,只叹山风还不够凉爽,无法解热。
了了收起手机,转身看向裴河宴,尴尬地笑了笑:“朋友的电话。”
裴河宴却看着她,问:“什么朋友还要报备行程?”
他似乎没有玩笑的意思,那双眼笼在沉沉的夜色中,像是有光华流转,眼眸中的明亮如同锁住她咽喉的锁镣,逼得她不得不正视。
“我……我爸的学生。”了了磕绊了一声,抬眼看着他,轻声说:“老了弥留之际,他帮了我许多,包括后来筹备丧仪。我妈在国外待了很久,刚回来很多事情都不如他上手。可能是可怜我一个人吧,在这之后他也对我时常关照。”
裴河宴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听着确实很善良。”
他难得失了平和,不想再问。
正欲结束这个话题时,了了又回了一句:“他问我行程,和我隔三岔五的联络,是为了确认我还活着。”
了了很难和他解释,了致生去世后她是怎么在黑暗中走过一程又一程的。
她没了致生这么执着,有热爱的,有想追求的,还有要守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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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对她而言,就是睁眼又闭眼后重复的一天。
她每年的锚点,是把自己的亲眼所见也带给了致生看看。
这个过程中,她也许会有满足,会有感悟,可内心无边无际的寂寥就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大雨,被淋湿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还在笑,似乎对生命早没了敬畏。她不在乎是不是还活着,也不在乎什么时候死去。既没有很热爱这个世界,但也没有随意浪费生命。
只是就这么活着而已。
裴河宴久违的,再一次感到了心疼。
他知道,这不是她内心的选择,只是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太空旷了,而她太孤单。
壁画支撑着她往前走,可她早已千疮百孔,只等着力竭的那一天停下来,找一个对她而言相对安全的角落,蜗居残生。
难怪她那么想找到他……可他却一直都选错了。
“会好起来的。”裴河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会一直这样辛苦。
她的发丝仍旧和记忆中的一样柔软,他揉了揉,低眸看她:“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延生牌位。”
他垂眸时,目光柔软又慈悲,像极了了了临摹了千遍万遍的佛的凝视。
怎么办,她忽然心生妄念,想打碎他的宁和,将他从神坛拉下。
他不该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她渴望,把他留在身边。
哪怕什么都不会发生,她也想将他留在身边,就这么陪着她就好。
——
梵音寺下午五点闭寺,闭寺后,就没有香客再留在寺中。
尤其天黑后,僧人们都回了禅室做晚课,寺庙里除了巡逻打板的巡值僧人,便再也没有人员走动。
往生牌和延生牌都供在地藏殿,殿中又分出往生堂和延生堂,将二者做了区别。
夜深人静,地藏殿内燃了香烛,烛光将屋内照得一明二净。
裴河宴领着了了先进了往生堂,堂内密密麻麻供着的全是明黄色的往生莲位。
他给了了指了了致生的莲位位置后,又从一旁的箱柜中取出三支清香,借了烛火点燃,递给她。
了了供过香后,在莲位前站了片刻。
与面对着墓碑不同,往生莲位并不会让她觉得她面对的是了致生。
也许是殿内的烛光太过晃曳,她像是透过这个牌位看到了一张张往生的入场券。
老了这辈子兢兢业业,教书育人,没做过恶事,也不曾亏心。该弥补的,该轮偿的,他也都做得很好。
除了爱情没有圆满,他这一生已经比很多人都过得好了。但有了这尊往生莲位,佛事的功德场场回向,积少成多,待往世他应该能比这一生要更少些遗憾吧。
起码,别再生病了。健健康康的,活到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裴河宴像是猜到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低念了一句佛号,说:“往生一定无病无灾,寿福双全。”
是。了了心中跟着默念:往生一定无病无灾,寿福双全。
她在往生堂没待太久,便跟着裴河宴去了延生堂。她还没试过,人活着,却要亲眼看到自己的牌位是什么感觉。
延生堂在偏殿不远,和往生堂的布局类似,台面上全是正红色的延生牌位。
她的名字比较特别,即使是在如山如海的牌位中,也清晰可循。奇异的是,她看着自己并没有注视着了致生时,奠怀与想念的那种感觉。反而像是她借了个躯壳,留在人间,回望着自己一般,轻飘飘的。
了了凝视了许久,以往那些令她摸不着头脑的噩梦,像是忽然有了来处。
她皱了皱眉,压下心头这丝略带诡异的想法,转身看向裴河宴:“牌位的事,多谢你。”
裴河宴回望了她两眼,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活得热烈且有意义,有些人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活着的奥义,可即便日复一日,到终老时,总会看清自己这一生得到过什么,失去过什么,又最在乎什么。”
他收回视线,远远的看向了了了的延生牌:“延生牌位能替你多积攒一些福报功德,让你多结善缘,少些灾厄,所求所愿皆有所得。”
他顿了顿,看着了了说:“我也是一直这么期望你的。”
供往生莲位和延生牌位都是举手之劳的事……要不是她查问,裴河宴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他也不会因为她有过死志,就苦口婆心的劝说。
现在的年轻人,稍有不顺,就满脑子的一死百了。他不能评判什么,因为连他也是得过且过。
只是如今的社会戾气太重,又把生命看得太轻,真的面对鲜活的生命逝去,他空余惋惜却也无能为力。
但这样的事,他不希望发生在了了身上。即便她如今看上去一切如常,可她话语中对自己的漠视,仍是令他觉得无法忍耐。所以他才改了主意,亲自带着她来了延生堂。
远处钟楼,钟声响起。
僧人的晚课结束,整个空寂的世界,像是忽然涌入了许多声音,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果然,不论是六根清净的僧人还是困于红尘的普通人,大家对放学下班都有一样的欢喜与雀跃。
了了虽然不明白裴河宴为什么会这么郑重其事,但在这样的热闹与喧嚷之间,她突然觉得,前路似乎有不少悬停的莹光正等着朝她飞来,她迎着光走,总是能走出深渊的吧?
——
回去的路上,台阶太多,山路难行,了了爬一会坡就得停下来歇一会。
她站的高了能够将寺庙内的殿宇都尽收眼底,她特意找了找下午来时的客院,满脸费解地问道: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住在底下的院子里?每天这么爬山,你不累吗?”
这段路,裴河宴为了等她,停下来三五次。
闻言,他轻掸了掸袖口,将念珠拨得稀里哗啦响:“你要是想,我可以让了无连夜帮你搬下去。”
寺庙清晨三点打钟,巡逻的僧人会绕寺打上一周,确保全部吵醒后,钟楼的古钟敲响,一共三阵,阵阵惊野山林,那动静……
自然是住得越远越好。
“那倒不必这么麻烦,我明天少回两趟房间就好了。”了了望着还有一段距离的山门,长叹了口气。
见她似乎是完全不知道寺庙清晨三点就要打钟的事,裴河宴刚皱起眉……
一想起她在普宁寺住的也是离寺院有一段距离的民宿,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眼看着山门近在眼前,却始终到不了,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先生墓前,说你练哑铃有多努力,是在诓他吧?”
了了深喘了两口气,即使狼狈,也难掩她现在一脸得意:“这话老了才不信呢,也就能诓诓你。”
裴河宴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怔了两秒……
随即轻哂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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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你那房间太久没人住,今晚记得开窗通风。”
作者有话说:
来啊,互相伤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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