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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31章(加更)

小朋友们讲话是不依照大人规定的逻辑和惯例的,想到什么讲什么,天马行空,精灵古怪,总之是童言无忌。

岑寻枝在公司里被迫听了很多同事们讲自己孩子的日常,有录像有语音有转述,的确是东一句西一句,叫成年人完全追不上。

然而他家的小兔崽子不同。

小於刚到家时,几乎不敢开口,别说主动跟他讲什么了,就算是问话,回答也是小声又小声,字儿能省则省,生怕被嫌弃。

现在稍微熟悉了一点儿,也顶多就是偶尔开心地蹦出几句无意义的词,要么就是拉着他的衣角乐颠颠儿地叫“mama”。

这样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堪称惊悚的话,根本不是这孩子的风格。

——在联邦首都星的大街上随便指认垂耳兔,这跟大逃杀有什么差别。

KFC看出了主人的忧虑,机器大脑高速运转分析,慈眉善目问小於:“崽崽,你在说谁呀?”

小於的目光还有些迷茫,但讲出来语气坚定:“姐姐。”

他想了想又补充:“小七姐姐。”

加了个特定称呼,就和随机认亲的性质完全不同了。

岑寻枝观察着幼崽的神情,他知道这孩子不会无故说谎或者“栽赃”,保持自己的语调平稳:“你认识吗?”

小垂耳兔终于转过头,看着监护人问询的目光,点点头。

“绒绒球星。”他说,“是家里的姐姐。”

岑寻枝目光一凛。

他对垂耳兔稍微有些了解,每年可以生很多只。

结合刚才小於说的是“小七姐姐”,那么他看见的这只小兔子可能是在家里排行第七。

如果不是认错,那么按照小於的是说法,那孩子就是他的亲生姐姐。

换句话说,小於在大街上看见了自己的亲姐姐。

除了小於,联邦的中心,首都星上,竟然还有第二只被带入境的垂耳兔吗?

这件事非同小可。以稽查局局长的直觉和并不算多的责任心,岑寻枝决定顺着小孩儿继续问下去:“你的姐姐,是哪一个?”

幼崽坐在左侧,而他们现在看向的是右侧。

小於欠了欠身,可是还是离得太远。

岑寻枝俯身解开儿童座椅的安全带,把小兔子抱出来,在KFC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放在自己腿上。

幼崽顾不得又能被mama抱的快乐,小手朝窗外一指:“姐姐!”

努拉歌剧院有专门的儿童音乐厅,这时候广场上的孩子并不少。

光这么指,是认不出来的。

可是岑寻枝顺着孩子的目光看过去,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是他从军多年,对危险和威胁的、刻在骨子里的直觉。

看起来,小於指的方向,就是梁施和程所在的位置。

KFC问:“崽崽,你姐姐穿的什么衣服呀?”

“裙子。”小孩添加说明,“是……”他回忆了下颜色的名称,“红色!”

岑寻枝心里咯噔一下。

特征进一步细化,范围也进一步缩小。

放眼望去,从他们的角度能看见的,大约有三四个穿不同深浅红色裙子的小姑娘。

KFC也没忍住手抖了一下:“除了裙子呢?她有没有戴……”

机器人见主人瞥过来的眼神,咽下了后半句。

他的确想替岑寻枝直接确认,梁施和程带着的孩子是不是就是小於的姐姐。

但幼崽的思维很容易被牵着走,如果他现在就问有没有戴帽子,那么在小孩儿脑海中留下了戴帽子的概念,就算本来看到的那个没戴帽子,他也会顺势点头。

KFC庆幸于自己及时截住话头,欲盖弥彰清了清嗓子,重新问了一遍:“除了裙子呢,还有别的特征吗?”

岑寻枝盯着外面那几个“嫌疑人”。

和程副庭一块儿的女孩戴着太阳帽;

穿桃红色裙子的女孩背着双肩包;

酒红色裙子的女孩怀里抱着玩偶;

最后一个倒是也戴着帽子,但年龄太小,还在蹒跚学步,既然小於喊姐姐,那么可以判定女孩儿肯定是大于三岁的,婴儿可以直接排除。

是道三选一的问题。

小於“嗯……”了一会儿,伸手拽了拽自己的兜帽:“姐姐和小於一样。”

——答案昭然若揭。

岑寻枝因幼崽的话恍惚了下,才意识到,其实根本没什么可选的。

既然是小於的姐姐,那么也是垂耳兔,有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兔耳朵,肯定要用什么挡着。

只有那个女孩戴着帽子,只有她在隐藏什么。

稽查局这位雷厉风行的程副庭长,居然也养了一只垂耳兔幼崽?

她是主动饲养,还是跟自己一样被迫收留?

她也和他一样,在做知法犯法的事么?

梁施也知道么?

还有更重要的,那个老王八桑克斯也知道么?

岑寻枝忽然冒出点儿荒谬的好笑来:和平年代守卫赛瑟纳林安全的第一道防线,联邦边防局,本该对任何走私物品深恶痛绝。

结果呢?

稽查局的正局长,司法庭的副庭长,手里通通有一只不该出现在星域内任何角落的小兔子。

当然,岑寻枝并不会贸然生出和程副庭同仇敌忾的可笑念头,只是,他有些好奇梁施在其中的想法。

梁施是他最信任的副官,是他在战场上可以毫不犹豫性命相托的战友,他知道对方也是同样。

与程交好,是梁施的私事,没必要向岑寻枝报告。

然而如果他知晓程的孩子是垂耳兔,同时也见证了小於留下来的全过程,这般重要的情报,有没有必要跟自己通个气呢?

或者还有另一种解释:梁施并不知道那个小姑娘也是垂耳兔。

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於用严严实实的兜帽裹着,岑寻枝都不敢让他出现在公众场合。

那个小姑娘只戴了顶随时有可能被风掀落的太阳帽,程居然敢带她到剧院这种人流量极大的地方,怎么也说不通。

不过他们认定那个孩子是垂耳兔的唯一证据,也只是小於的一句呼唤而已。

作为一个被卖掉、离开家已久的小幼崽,他见到亲人也只是怔怔地喊一声,并没有迫切想要相见的意思;他平时那么依赖岑寻枝,怎么看也不是冷漠的孩子。

所谓的“小七”,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垂耳兔、真正的姐姐?

疑点太多,哪怕是每秒钟可以运算几万次的KFC也无法从迷雾中找出真相。

大雾的尽头,绿灯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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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小於弟弟回来了,弗拉夏比谁都积极,提着妈咪做的小点心就来拜访。

两个孩子差了好几岁,却并不影响他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说不完的话。

小於很想给弗拉夏展示一下新认识的绒绒草幼苗朋友们,可惜mama说,这个暂时还不能被别人看到,只得作罢。

他能让幼苗们恢复健康的能力,就像他本身的存在一样,都是个秘密。

岑寻枝本以为这会让小东西伤心或失落,没想到小家伙完全没受影响,还心情很好地拉着弗拉夏去看之前后者送给他的星萝的喜人长势。

他转动轮椅到门口,看见院子里抵在一块儿观察花花草草的两个小脑袋,莫名生出点儿惆怅来。

KFC也滑动到他身边,像是猜出了他的心思那般微笑:“小孩子,总是很快就长大了,有自己的朋友和世界。以后,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岑寻枝吸了口气:“说得好像你有孩子,或者你长大过似的。”

KFC很骄傲:“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嘛。”

机器人平时能见到的人基本只有自己,岑Sir觉得这句话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微妙。

他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低声道:“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刚刚还挺高兴的KFC也跟着沉默。

他们能收留小垂耳兔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

再往后呢?

就像KFC说的,孩子很快就要长大了,他不可能一辈子被关在小小的岑宅。

可是要踏出这里,面对真正的世界,一个不被允许生活在联邦的小兔子,要怎么办呢?

……要把小家伙送走吗?

这明明也是岑寻枝最初的打算。

可是为什么如今想一想——只是想一想以后再也看不见这个小身影,再也听不见那软糯的“mama”——心脏会传来闷闷的异样感,仿佛钝痛呢?

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吧。

还是得让小孩儿跟自己一块,这些年没见过比小於更有效的安眠药。

正在这时,他的小安眠药回来了,献宝似的拿出那朵之前送给他的重莲桔梗:“Mama!”

小於不在家的几天,花儿蔫哒哒。

幼崽一回来安抚,马上就灿烂了。

KFC声情并茂:“天哪!崽崽真是太厉害了!”

岑寻枝连夸奖都很矜持:“做得不错。”

幼崽得了监护人的表扬,高兴地转圈圈。

但他拿着花,重心不稳,差点儿栽倒。

岑寻枝下半身行动不便,不妨碍上半身眼疾手快。

弯腰抄起小於,小兔子轻飘飘一点重量,他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在这之后,他也并没有把幼崽放下来,而是伸直手臂,更高地撑起小家伙。

KFC适时从小於手里拿走桔梗,把时间留给父子俩。

在原生家庭不被宠爱的幼崽,以前从来没有机会玩举高高的游戏。

现在有了。

没有孩子会不喜欢这个。

岑长官的手臂还是很有力量的,再加上小兔子又轻,随意摇晃不成问题。

小於咯咯直笑,兔耳朵晃啊晃,快乐得好像随时要带他飞起来。

阳光自他们身周耀眼地闪烁。

“……你想去哪里呢。”岑寻枝迎着光线,竟然有些看不清孩子的面孔,自言自语,“你会去哪里呢。”

玩了一会儿,他放下小孩。

没想到的是,方才近乎无声地呢喃被听觉敏锐的小家伙听见了。

小垂耳兔抱住他的脖子,紫灵灵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大着胆子亲昵地蹭了蹭成年人的颈窝:“哪里都不去。”

他声音软软,但语气无比认真:“小於要一直、一直陪在mama身边。”

岑寻枝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小脸,心脏像是被捏了一下。

曾经也有个人,在仍然可以用孩子来定义的年纪里这么说过。

说会永远陪着他,永远不离开。

誓言在说出的瞬间,或许是真心的。

但后来还是离开了。

没有任何留恋,头也不回。

把他和他们的回忆远远抛在身后,垒成辉煌权势王座下最无关紧要的白骨。

岑寻枝抚摸着小兔子细软的头发,想着,有朝一日,你也会一样吗。

一样离开我。

第32章第32章

联邦议院,议长办公厅。

“庭长先生,您这样一直在这儿耗着我也没办法。我已经跟您说了,边议长今天行程不定,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秘书长为已经空了的杯子续上热茶,无奈极了。

“您与其在这儿枯等,不如在我这儿做个预约,下回再来?”

在别人的地盘,桑克斯自然还是有收敛的,没翘个二郎腿,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假笑道:“小伙子,你不必招待我,我只是等议长先生回来,说一句话,就一句。”

真见上了,肯定不是一句,甚至不是十句能结束的。

秘书长腹诽。

他也赔着笑脸:“要不您先跟我说说,您大概要说个什么事儿;很紧急的话,我帮您联系其他议员……”

“哎哎,不用麻烦。”

桑克斯嘴上说得客套,心里蔑视地想,你小子算哪根葱,也值得我来报告。

更何况,他找边临松的事儿,就只有边临松能解决,或者说只有边临松愿意插手。

没办法,桑克斯得意洋洋地想,自己知道得实在太多了。

秘书长拿他没办法,只好回去工作。

桑克斯也不着急,坐在那儿划拉PADD,熟门熟路点到某个微博浏览起来,看得津津有味,极有耐心。

不知是不是他的耐心感动了上天,一个标准时后,边临松还真回来了。

其实他原本的安排里根本不用回办公厅,是有份文件落在这儿了,才特意折回来。

秘书长像见了救星似的,赶紧迎上去:“抱歉,边先生,庭长他……”

边临松也看到在后面起身的桑克斯,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抬手止住秘书长的道歉:“我知道了,没事,你去忙吧。”

他在极端的时间里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微微笑着伸手:“桑克斯庭长。”

桑克斯腆着笑脸与他握手:“议长先生工作辛苦了,百忙之中……”

边临松笑容不变:“不必与我寒暄,庭长先生,你我都是时间宝贵做实事的人。按道理您该在秘书处预约,直接上门很有可能扑了个空。不过我想您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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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重大的事,所以,请说吧。”

桑克斯被噎了一下,这人搁这拐弯抹角讽刺自己呢。

他在司法庭这种最容易跟人扯皮的地方干了这么多年,道行也不浅,厚着脸皮:“其实还是上回那件事,合并联邦边防局的职能部门,提高办事效率和执法严格度,希望您能再考虑考虑。”

就知道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边临松叹了口气:“我理解您为边防局考虑的心意,但稽查局和您的司法庭从边防局成立之前就是两个独立部门,历史已久,各自分工运行也都有了完整体系,乍一下拆分,会带来很多不便。您的提议我已经递交议院了,还需从长计议。”

桑克斯听他熟练的打太极话术,眉毛很不高兴地立起。

片刻后,又弯成一个笑:“我当然知道程序。但是,议长先生,如果您愿意在例会上多提一提,我想其他议员先生也会更加重视。”

“‘愿意’。”边临松不轻不重地咬着这两个字,微笑着问,“那么,我有什么需要‘愿意’的理由呢?”

桑克斯没料到他竟会这般直白,倒吸了口气。

但他的脑子同样转得很快,不着痕迹接上前一句话:“您应当已经看过我提交的报告了吧?合并稽查局和司法庭,进行一体化管理,有助于互相查缺补漏,减少徇私舞弊的情况——这些,还不能成为您‘愿意’的理由吗?”

边临松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两个独立部门才能更公正公开地互相监管,不是吗?如果像您说的,让边防局进行一体化管理,也许会导致权力过于集中——就像‘那位’一样。”

他若有所示,向上指了指。

连那个联邦的罪人前总统都搬出来了,调子起得还真是够高的。

桑克斯的神情有几分阴郁:“那您是不同意这个方案?”

边临松摊摊手:“我并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应当在进行各部门走访调研之后,再由议会决定。这才是正常程序,不是吗?”

他讲话太过冠冕堂皇,堵得桑克斯哑口无言。

桑克斯知道很多事,比如那位高贵冷艳的岑局不屑地认为边议长相当“道貌岸然”。

此刻,他也终于体会了一把。

他不再装出笑脸,压低声音:“议长先生不同意这个提案,究竟是为边防局考虑,还是为边防局的某位领导考虑呢?”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边临松的笑意纹丝不动,“那么,我也想问,庭长先生这般积极提议,是为了单位的发展前景,还是为了私人的仕途呢?”

这人简直打太极成精了!

桑克斯心里直冒火,此刻只想把边临松那张温和而绅士的面具撕下来摔个稀巴烂。

他的胸膛忿忿地起伏了几下,以最快的速度平静下来,硬是让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是我考虑不周了。打扰您的时间,我先告辞。”

边临松仍是笑着的:“慢走。”

桑克斯与他擦肩而过,走到门口时,故作突然记起什么,笑着转身:“边议长。”

这一次的笑容绝对真心实意。

边临松好整以暇:“怎么?”

桑克斯抬抬下巴,换了称呼:“边先生,其实我一直觉得,咱俩是一类人。”

边临松对他的随意攀关系不为所动,等着他说出后半句。

桑克斯眯起小眼睛,一字一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牺牲,谁都可以牺牲——无论是至亲,还是挚爱。”

边临松的笑意终于敛于唇角。

但他并不气恼,神色淡淡:“谬赞了。”

桑克斯晓得自己总是能戳中他的心事的,心满意足,大笑着离去。

边临松站在窗边,目送着桑克斯的车消失在视野。

他又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提着公文包下楼。

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了,待他进车后问:“议长,回家吗?”

边临松捏了捏鼻梁,前所未有的倦怠漫上全身。

回家?

家有什么好?

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有最好的地段,最好的房型,最好的装饰,却也只是个空壳子而已。

根本不能叫做“家”。

和桑克斯的交锋叫人嫌恶,此刻他无比想见一见那个人。

哪怕只是站在小院外,瞧一瞧里面温暖的灯光,也足够慰藉每日勾心斗角的疲惫。

“不了。”他说,“去杏临江苑吧。”

*

杏临江苑,岑宅。

幼崽撅着小屁屁忙忙碌碌,雪白的毛绒球尾巴随着动作一抖一抖,叫人瞧着就想捏一捏,看看手感是不是真有那么好。

家里是绝对安全的,就算是垂耳兔崽崽也不需要戴兜帽来隐藏兔耳朵和尾巴,他可以肆意地以原本形态出现。

小於和KFC正在为秘密花园里的绒绒草翻土、施肥,还有除草修剪病枝什么的,这是最近mama交给他的新任务,幼崽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来完成。

半人高的绒绒草们一个个成精似的,上回见到这好玩儿的、能同它们交流的小东西,便一直念念不忘。

绒绒草们一会儿聚拢,一会儿低头碰碰小兔子的尾巴,把毫无防备的幼崽撞得一个趔趄,坏心眼地咯咯笑起来。

小垂耳兔脾气好,被捉弄了也不生气,拍拍衣服上的泥土爬起来,继续尽心尽力照顾绒绒草们。

“哎呀,你这样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啦。”

“真是个可爱的小兔子。”

“啊啊好萌,姨姨好想一口吃掉。”

吃掉?

什么吃掉?

小兔子支棱起耳朵,惶惶然左看看右看看。

他那副警惕又紧张的小模样把绒绒草们逗笑了。

“嘎嘎嘎,真好骗。”

“哎哟,小孩就是小孩。哪有反过来草吃兔子的?”

“你不吃我们就谢天谢地啦!”

小於被他们绕晕了,有些怯怯地回头看mama。

幼崽感觉不安全的时候,第一反应当然是要求助最信赖的大人。

岑寻枝坐在花园里的铁艺长椅而不是轮椅里,静静地看着他。

那张长椅还是当初KFC特意从古董店淘来的,很配这个碧绿璀璨的花园,可惜岑寻枝此前从来没有时间,更没有兴致来坐一坐,发发呆。

如今不同了。

每当小於来这里照料绒绒草,他都会跟来看看。

尽管面上并无明显的笑容,目光却是连自己都没能意识到的轻柔。

这是他最近最享受,也最放松的一段时光。

小於和绒绒草幼苗们朝夕共处了一周后,小苗儿们明显精神多了。

岑寻枝和休斯通话,医生得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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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好消息之后,决定让小兔子进一步尝试和成株接触,也就是岑寻枝家里花园的那些。

小於被它们吓过一次,起初不敢,但这回他不用一只兔面对,有mama拉着他的小手,陪他进去。

漫天碧色如同射下的箭矢,可是握着监护人的手,仿佛有了全世界最坚固的盾。

有mama在,小兔兔什么也不怕。

现在也是同样。

岑寻枝接住了幼崽不安的目光,回以疑问。

小孩子扔掉专门的儿童尺寸小铲铲跑过来,汗珠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小脸上沾着泥巴,反而衬得紫瞳更明亮了。

他想像往常那样趴上岑寻枝的膝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小手也脏兮兮,又不好意思地背到身后。

岑寻枝没在意,手掌帮他抹了抹颧骨上的脏:“累了?”

小於低头一看,mama白皙的手指都沾了尘土,弄得小兔子都不好意思啦。

他跑去KFC那里要来湿巾,再回到岑寻枝面前,主动帮mama擦。

小孩儿动作熟练,岑寻枝并没有推拒,看着他仔仔细细擦着自己的手指,有种奇怪的、家长和幼崽身份倒置的错觉。

幼崽抖抖湿巾,扬起一个大功告成的笑:“好啦!”

岑寻枝嘴角弯出微不可察的小小弧度,抽出另一张新的,也帮崽崽擦一擦。

他的手劲儿实在不算轻柔,手法甚至带着点粗鲁的潦草,然而幼崽闭上眼睛仰着脸,一动不动,乖得不得了。

KFC看着这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被和谐得简直要哭了。

在他的人工泪液落下来之前,内置的看家护院装置感应到了有飞行车接近院子。

而且,是被授权的那种。

这个家里,除了岑寻枝的飞行车,还能这么堂而皇之停在门口的,有且只有一种可能。

小兔子同样听见了陌生的脚步声。

他倚在监护人怀里转过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KFC最先反应过来,一个激灵:“小於,帽子!”

然而幼崽根本没能把这句叮嘱听到耳朵里,他已经从记忆中翻找出了来人,欣喜得小耳朵都翘起来了:“Papa!”

「小於」。

来人的瞳孔倏然放大了一瞬。

从读音上来说,这并不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任何一个姓于、姓余、姓虞的人都有可能这么被他人称呼;同样,任何一个和鱼有不解之缘的人也可能获得如此爱称。

曾经在徐总改造的商业街和花店里,和从天而降的幼崽的一面之缘他没有忘,但那孩子叫什么,早就没了印象。

然而上回到岑寻枝家,听见吉尼夫人所言的“小於”,这个能让岑寻枝记挂和上心的名字,倒是被牢牢记住。

最近他太忙,没时间去调查,没想到心心念念的信息突兀再临。

边临松吃惊地问KFC:“你刚才叫他什么?”

另一边,岑寻枝僵硬地低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小於:“……你叫他什么?”

第33章第33章(加更)

边临松受到的冲击太大,明晃晃的兔耳朵摆在那儿,居然都没能入他眼。

他现在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去分辨眼前的小东西是赛瑟纳林人幼崽还是人类幼崽还是别的什么种族。

这对他来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於是个小孩子,这件事本身。

岑寻枝有多讨厌小孩,边临松再清楚不过,毕竟前者对于幼崽的PTSD症结就是自己。

他当然歉疚,当然想过补偿,只不过岑寻枝看都不看一眼。

这没关系。他犯的错,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赎罪。

可是,居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时候,岑家又多了一个孩子?

而且看起来还不是无可奈何的临时收留。

无论是吉尼夫人当日焦灼的侧写,还是此刻目之所视小孩儿倚在岑寻枝怀里那乖巧亲昵的模样,都明明白白告诉着他不可否认的事实:这个孩子,对岑寻枝来说非常重要。

边临松的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无数个对真相的疑问,有混杂的怒火和妒火,还有更多的、雪花一样几乎将他淹没的自责。

岑寻枝本不该讨厌小孩子的,如果不是自己。

岑寻枝身边本不该出现第二个亲密的人,如果不是自己。

他怎么能……怎么能让别人趁虚而入?

哪怕是一个孩子。

然而从政这些年授予的最大教训,就是决不能被情绪牵着走。

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要镇定下来,否则不稳定的情绪将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边临松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仔细观察那个男孩。

在认出这张小脸有点儿眼熟之前,他终于发现了另一个显而易见的特征。

诶不对。

这孩子怎么有耳朵?

还是兔耳朵。

还是垂下来的。

……这是个垂耳兔幼崽?

KFC紧张得轮子都要打摆子了,他既想过去给崽崽盖上帽子,又心知肚明已经来不及了;既想护着小孩儿,可主人就在这里,怎么也轮不到他出手。

这下场面就很尴尬了。

小於,垂耳兔幼崽,联邦禁入名录之首;

岑寻枝,边防局局长,联邦走私品和违禁品的第一道防线负责人;

边临松,议长,联邦元首,也该是联邦法律法规的代表;

他们现在站在一块儿,面面相觑。

最应当拒绝违禁品的边防局局长,主动“扣留”了一只小违禁品,现在还堂而皇之地展示在议长面前。

这合理吗?

至于岑寻枝,仍在为小於看到边临松第一眼就欢快地喊爸爸而震惊。

他顾不得问询究竟怎么回事,在边临松变幻莫测的神色中,将孩子揽到身后,轮椅向前一步挡住,目光戒备,语气冰冷:“你看到了。”

边临松被他那近乎看向敌人般的神色刺痛了:“我……”

“说吧。”岑寻枝皱眉,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边临松愣了愣:“……什么?”

“这个秘密。”岑寻枝向后方偏了偏头,意有所指,“你要我用什么来交换?”

一向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边临松,在岑寻枝面前哑了火:“我……我没要交换。”

岑寻枝:“那你就是一定要带他走了?然后检举我?”

边临松因他的咄咄逼人下意识后退半步,胡乱摇摇头:“等一下……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别着急好吗?我们先谈谈,哥。”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最后一个称呼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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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已经明显弱下来,眼神闪烁。

赛瑟纳林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居然拘谨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还有,我不想再重复了。”岑寻枝漠然道,“不要这么叫我。”

后一句话比前一句还让边临松痛苦,他下意识动了动嘴唇,那个被拒绝的称呼终究还是卡在了喉咙里。

“我不会的。”他低着头,看见细小的杂草戳着自己的鞋尖,话像是讲给自己听,“你喜欢的,我都会为你留下。”

这样的话实在打动不了岑寻枝,他不再看那人,转动轮椅,问咬着手指好奇地瞧着大人之间争执的幼崽:“回屋歇会儿吧。想吃点儿麦片吗?”

小於瞄了眼边临松,有短暂的欲言又止的瞬间,然后欢喜地坚定立场:“想!”

“草莓还是青豆?”

“嗯……草莓!”

“好。走吧。”

幼崽个子太小,踮脚才能勉强够着轮椅扶手,却已经接替了KFC的工作,高高举着胳膊为监护人推轮椅了。

边临松就那样看着小兔子的耳朵一晃一晃,每一个欢快的摇摆都像是对自己的讥讽。

临进屋,幼崽又转身瞄他,悄悄做着“papa”的口型,试图唤回他的记忆似的。

议长大人贵人多忘事,还没想起来他是谁。

能注意到的,不过是岑寻枝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

*

边临松看着在自己面前紧闭的大门,长长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也不是头一回在这儿吃闭门羹了,他早就该习惯。

可是为什么今天却无比苦涩。

是因为岑寻枝孤苦了这么多年,身边终于又出现了另一个人吗?

正面冲突时机器人管家瑟瑟发抖不敢出现,此刻才姗姗来迟,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语调相当恭敬地下逐客令:“先生,没什么事儿的话要不您就先……”

这个家里,连机器人的地位都比他高。

边临松在心里叹息,也没必要把气撒在机器人身上,只怪今天自己来的时机不对。

话又说回来,好像也没哪次是对的。

他点点头,抬腿要离开。

刚走两步,脚步重新顿住。

栽种着绒绒草的秘密花园,原本是有光墙将它和普通的小院分隔开的。

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今天它消失了。

也就是说,他,他们,其实身处秘密花园中。

边临松打量着绒绒草,它们原本已经熟透到即将腐烂。

可是今日,似乎光亮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

尽管还有不少仍垂头丧气,总体情况看起来却是有改善的。

他蹙眉:“这是……”

异状太明显,瞒也瞒不过去,KFC一时拿不准注意,要不要把小垂耳兔能挽救绒绒草的事情告诉他。

但边临松自己猜出来了。

花店里眼见着幼崽与植物沟通的记忆回流,直到此刻边临松才记起那只小兔子是谁。

怪不得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见过。

……怪不得又有小孩突然认爹,原来是同一个。

结合幼崽的表现,和绒绒草的状态,再加上KFC止言又欲、欲言又止的踌躇,边临松很快梳理出一条猜想,盯着机器人:“是跟那孩子有关吗?”

机器人第一定律,不能对人类说谎。

KFC艰难地点点头:“抱歉,先生,更多的我不能再说了,也请您不要逼迫我。我是少爷的机器人,少爷不会喜欢我多嘴的。”

几句话,从属关系和家庭地位剖析得分明。

是种软性的、但不失效果的“威胁”。

KFC虽然有时候看起来神经大条,但对主人的忠诚度不容置疑,该保密的事儿绝对守口如瓶,这也是边临松为什么会放心让他留在岑寻枝身边。

机器人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边临松很清楚。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

KFC松了口气。

边临松这回没有再停留,大步流星走向门外的飞行车。

车窗闭合之前,他又瞥了眼岑宅。

窗帘边,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影。

有着毛茸茸的兔耳朵,会软绵绵地叫着爸爸妈妈。

边临松自嘲地想,仿佛他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他闭上眼,向后靠在椅背上。

一直想找的解药,居然在这里吗?

*

院子外陌生的飞行车开走了。兔耳朵听得到。

小朋友目睹全程,小脑瓜还没绕明白自己选定的mama和papa总算见面了,非但不是由自己介绍的,反而看起来以前就认识彼此。

一只小兔子的月老梦悄悄碎了。

细心的幼崽还发现了另一个古怪的地方。

他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跟mama一起睡之前,是因为mama陷入了噩梦。

那个噩梦,似乎是由他想出的新称呼,也就是“哥哥”,触发的。

从那以后,小於再也没有叫过岑寻枝“哥哥”,反倒是后者无奈地习惯了“mama”这个称呼。

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人,重启监护人的噩梦按钮呀?

然而最令小孩子在意的是,他很喜欢的papa,mama看起来非常不喜欢。

幼崽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情感分支,可小孩子有天生的敏锐,判断他人的喜恶根本不需要多加训练,便已经明白了阵营的划分。

他的确是很喜欢papa,因为papa又高又帅脾气又好,是理想中的papa。

但如果mama不喜欢的话……那他也不要喜欢了。

幼崽坐在新订购的儿童椅上,拿着小勺子乖巧吃麦片,尽管麦片碗都快比他的脸还大了。

他整个人埋进去香喷喷吃着,偶尔抬起头,从碗边沿偷偷看一眼mama。

Mama现在看起来已经不生气了,跟平时一样面无表情。

要是被发现了——啊哦,比如现在,mama放下PADD朝自己望过来——就赶紧再埋下头。

小孩喀嚓喀嚓咬掉最后一片草莓干,兔兔的牙可是很厉害的哦;总算从大碗中抬起头,并不知道自己脸颊上还沾了酸奶,从儿童座椅上跳下来,抱着碗和勺子去水池洗。

这些事情本来都是万能的KFC做的,虽然他要做的也就是放进洗碗机;但小於坚持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自己的碗也要自己洗。

男孩做这个已经很熟练了:

第一件事,端来小板凳;

第二件事,拿花朵形状的海绵;

第三件事,从泡泡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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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挖下一朵柠檬味的云。

接下来混合混合,沿着碗和勺子洗洗刷刷,再反复冲洗,直到摸起来不是滑溜溜的。

对大多数人来说,做家务都是枯燥且无趣的,所以才会研制出那么多专用的机器,以及家务机器人。

但在孩子眼里,这可是能正大光明玩水的游戏呀!

当然,一只爱干净的小兔子是不会把水洒得到处都是的。

洗碗池旁边放了一小盆植物,并不开花,但不影响它长得花枝招展;不怎么需要日晒,就是爱喝水,给多少喝多少。

小於每次洗了自己碗再洗手之后,就会把手上的水珠甩给草儿喝。

“谢谢!谢谢!小主人,真是谢谢啦!”小草高兴地摇头晃脑。

““不用谢。”幼崽腼腆一笑,“不过,我不是小主人呀。”

小草不理解:“不是小主人?那你是什么?”

男孩弯弯眼睛:“小於是mama的小兔兔呀!”

还真是个毫无意外的回答呢。

小草继续摇头摆尾,目送着幼崽跳下小板凳,蹬蹬蹬跑到那边的成年人身旁:“Mama!小於洗好碗啦。”

圆眼睛亮灿灿的,这时候不像小兔子,像摇尾巴等待表扬的小奶狗;

事实上,兔兔的绒球尾巴也的确在使劲儿晃。

岑寻枝放下PADD,看见他嘴边有淡粉色的草莓酸奶,脸上有白花花的柠檬味泡沫,又像小花猫,还是水果味儿的那种。

养孩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麻烦。

成年人叹了口气,揉揉小脑袋:“做得很好。”

然后从茶几上抽出湿巾,把小孩提溜过来擦脸。

最近做这个越来越熟练了。

时间不早不晚,休息也可以,和幼崽再待一会儿也可以。

小於很懂事,并不会闹着要监护人陪他玩,他只要能待在mama身边就很满足了,自己坐在沙发上看图画书也津津有味,哪怕上面的字儿他一个都不认识。

有时候KFC会给他念故事,小兔子每次听得都格外认真,还会主动问问题。

岑寻枝在旁边看,思索着小孩儿以后怎么办。

现在三岁,启蒙还能在家完成。

再长大点儿,总是要上学,总是要接触外面的人和世界。

到时候,一只在赛瑟纳林的垂耳兔……

他猛地一惊,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将小於的未来规划得如此长远了。

最初的最初,他只打算让他在自己这里中转一下,然后赶紧脱手来着。

习惯性的依赖,和依赖性的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想到这儿,岑寻枝又有些头疼了。

如果小家伙能为他缓解一下就好了。

他抬眼,男孩还在用小手指指着PADD上各种图案,今天KFC没给他念,他就自言自语自编自导。

小於并没有看见监护人那隐隐含着期盼的视线,倒是兔耳朵动了动,听见门外的声响。

咦?

这个声音是……

小兔子的耳朵高兴地支棱起来,放下PADD飞快地爬下沙发,跑过去开门,主动扑到来人怀里:“Fufu哥哥!”

少年猝不及防,被小炮弹撞得一个趔趄,还好及时稳住自己。

他顺势弯腰抱起小孩,和他蹭了蹭脸蛋:“小小鱼!准备好了吗?”

幼崽点点头,笑眯眯:“可以可以~”

岑寻枝的脸都黑了。

他缓缓道:“可以什么?”

弗拉夏者才意识到原来他也在家,单手抱崽,另一手标标准准敬礼:“岑长官!”

他敬爱的岑长官实在对他没有好脸色:“你们要去做什么?”

大半夜来人家家里拐带小孩,能是什么好人。

心大得一如既往的弗拉夏丝毫不觉岑寻枝对自己的态度有什么异样,搔了搔在昏暗处仍闪耀的白金色发丝:“嘿嘿,我和小鱼弟弟约好了,要去探险呐!”

岑寻枝:“?”

怎么没人跟他说过?

第34章第34章

岑寻枝第一反应是回顾这几天小於讲过的话,究竟有没有哪一句是提到过跟这小子出去玩儿,是不是自己听漏了。

他自诩记忆力没有问题,对小兔崽子也还算上心,如果小於说过要在深更半夜跟一个大那么多岁的小孩离开家,他不会忘记。

除非,根本没有讲过。

这样的疏忽也不能算小孩的错,早在他第一次去吉尼家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要在夜里去看杏临江苑中心花园萤火虫的约定。

本来应该是提着蛋糕高高兴兴回家时顺便告诉监护人的,没想到发生了一连串大事,也彻底抛之脑后了。

究竟之前有没有报备过,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小兔崽子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跟人走了。

岑寻枝想象中的抱着小安眠药缓解疼痛好好睡一觉的场景,就这么被不速之客打碎。

他没办法对两个孩子发脾气,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太晚了,不安全。不可以去。”

小於:QAQ

弗拉夏也急了,他放下小孩,转身到门口提起工具箱举到面前:“可是,可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装备……”

那都还是花了攒了很久的零用钱买的高级货呢。

岑长官说太晚了,可是问题是萤火虫只有安静的、无光的深夜才能看到,总不能挑白天、或者到处都亮着灯的时候去看吧?

弗拉夏据理力争,尤其重点说明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保护小於弟弟;杏临江苑的治安也很好,绝对没问题。

他是最普通不过的赛瑟纳林族,是这个国度的主人,没犯事儿走在大马路上当然平平安安不用担心被任何人抓。

但小垂耳兔不同。

他仍在走钢索,随时有可能坠下无底深渊。

岑寻枝沉着脸,向小兔子招招手:“来吧,去洗澡,然后睡觉了。”

Mama不同意,不能出去探险对幼崽来说有些失望,可是还是跟mama一块儿更好。

他拽了拽少年的衣角,小声道歉:“哥哥,对不起,你去玩儿吧。”

然后毫不犹豫走向岑寻枝,小手放进监护人的掌心。

被选择,总是叫人心安的。

岑寻枝把幼崽捞起来抱在怀里,用上了根本不需要的力气,可莫名还是觉得臂弯空落落的。

应该是小东西还是太瘦了吧。

弗拉夏被这没有任何悬念的答案小小地刺痛了一下,尽管他并不知晓这种酸涩的滋味儿从何而来。

少年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就要去做,如果被阻碍,解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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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他也快步上前,胆大妄为地拦在岑寻枝面前,站了个自己在家练的军姿,掷地有声:“报告长官!我认为我刚刚陈述的理由是合理的,我也是最佳的人选。请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照顾好小於弟弟!”

他不说还好,这番话无论是措辞还是他现在的语气,都坚定得有些不合时宜,仿佛这不是一次对小幼崽出去玩儿的邀请,而是什么更长久的誓言。

岑寻枝原本心情就不好,他这架势这么冒出来简直火上浇油。

成年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用尽为数不多的耐心:“让开。”

弗拉夏很执拗:“您再听听我的分析嘛!中心花园白天人太多了,刚到晚上的时候周围也是车来车往,所以看不见萤火虫。深夜是绝佳的观察时刻——”

“我说不可以!”

岑寻枝吼道。

怀里的孩子吓得浑身一抖。

Mama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发过火,连讲话音量都没怎么提高过,哪怕这并不是对他。

岑寻枝瞥见幼崽苍白的脸色,顿时后悔。

他不该这样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是成年人,怎么能跟小孩一般见识?

然而一想到有可能会让两个孩子——好吧,主要是自己家的那个——受伤,或者被认出来,他就无法控制向外涌的惶恐。

脑海中浮现几个人抓住逃不掉的小於,狞笑着,有人报警,有人扬言告知媒体,有人要向边防局举报,总之,绝不让一只幼小的兔子活着离开赛瑟纳林……

不。

绝对不行。

岑寻枝猛地闭上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缺氧。

这是相当不妙的、PTSD发作的前兆。

他都不知道,有关于小於的担忧也已经成了伤痛的引子。

他感觉到头晕,现在最该做的事是把幼崽放下来,否则万一连人带轮椅摔下来很有可能会伤到小孩——

软软的小手摸上他冷汗直冒的额头。

丝丝缕缕清凉的治愈力温柔地渗进精神力的伤口,抚平了那烧灼般的疼痛。

岑寻枝重新睁开眼,从汗水打湿的睫毛下看见了小孩子担心的小脸。

“Mama!”小垂耳兔见到他重新睁眼,语气明显轻松了些,“mama,疼不疼?”

岑寻枝捉住他的小手,从相贴的掌心中汲取更多安定的力量。

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气:“……好多了。”

这个孩子,又一次救了他。

另一边,弗拉夏还在因为被拒绝而急地直转圈。

他又想和小於弟弟玩儿,又不想惹偶像生气,尤其不能影响到小鱼和岑长官之前的感情。

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他深知妈咪的辛苦,哪怕已是叛逆期,也很少忤逆吉尼夫人的意思。

所以,就算被岑长官吼了一声,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更积极地寻找一个能让每一方都满意的办法。

突然,脑袋上的小灯泡一亮:“我想到了!”

岑寻枝和小於同时看向他。

弗拉夏兴高采烈又凑过来:“长官您跟我们一起去怎么样?这样有您保护,我们就不会不安全啦!”

岑寻枝:“?”

这臭小子。

不记仇是好事,但想得美得治。

打扫好浴室的KFC用毛巾擦着手滑出来:“少爷,崽崽,可以泡澡——咦?小先生怎么来了?”

他对大多数客人,包括梁施和边临松在内的称呼,都是中规中矩客客气气的“先生”。

弗拉夏·吉尼同他们比起来年龄尚小,可又比小於大上好几岁,当成年人和儿童来看待都不合适,KFC这才想出这么个折中的称呼。

弗拉夏很满意,他是个早熟的孩子,总想快点长大保护妈咪;然而吉尼夫人养得悉心,叫他很多时候又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少年想要被当做一个成熟的、平等的大人来对待,KFC这个称呼深得他心。

他敬了个飞礼:“您也晚上好。”

客厅里的氛围有些古怪,弗拉夏的脸上有残留的紧张,岑寻枝看着气呼呼的,而小於红着兔子眼,不知道是不是哭过。

KFC刚刚在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抽出空来了解。

听完了前因后果,管家笑眯眯:“这很简单嘛,少爷,你不是之前说过想出去散散步吗?今天的温度就很不错,咱们一块儿陪崽崽去吧。我也还没见过萤火虫呢。”

岑寻枝:“……”

这到底是谁家的机器人啊。

经历了方才那生死一瞬,岑寻枝忽然没那么强的防备心了。

其实弗拉夏说得没错,只要他能跟着,小於的安全就不会有问题。

他只是一时难以想象自己陪俩小孩钻草丛捉虫子的模样。

弗拉夏还在等待着他的决断,小於也重燃希望星星眼看着他,KFC正好又给了个台阶下……

“……去给我拿件外套。”

成年人最终还是屈服了。

KFC恭敬一弯腰:“是。”

转头对着俩小孩悄悄挤眼。

这个家没了我不行啊。

工作不易,机器人叹气。

*

岑寻枝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地步的。

大晚上不睡觉,还真陪着俩小崽子去灰头土脸地看什么虫子。

KFC推着他慢慢晃悠在通往中心花园的林荫道上,这个季节杏临江苑栽种的行道树会飘一种粉色的小花,夜晚看起来泛白,落下时纷纷扬扬,如樱如雪,很是浪漫。

弗拉夏的装备箱里有非常专业的夜视相机和配套的夜视眼镜,还戴了装饰得很好看的玻璃瓶和捕虫网,把工具分给小於一套后,还问岑长官要不要。

岑长官当然不要。

虽说这个点没有人和车打扰,但花园里的地灯仍然亮着。

少年再次从百宝箱里掏出东西,竟然一沓叠成小方块的幕布,把周围所有地灯全都盖住了。

小於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并不需要动手,对小哥哥的神奇工具箱一脸崇拜。

最后一盏地灯也盖住后,花园的这一隅角落完全黯淡下来,只剩下被枝桠罅隙分割出的深蓝晚空,以及淡若无痕的星光。

起初小兔兔对这样的黑暗还有些畏惧。

他曾经被关在星舰船舱里几天几夜,昏昏沉沉,饥寒交迫,睁眼闭眼都是无尽的黑,眼睛哭肿了也没有人回应。

他还算幸运,没有留下后遗症。

可如今暗夜重临,不免又联想到那样可怕的几日。

幼崽抱住自己的小耳朵,蜷缩在监护人身边怯怯地看着眼前黑洞洞的一切。

岑寻枝感觉到了依偎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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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身体持续不断的轻微发抖,也联想到了同样的事。

他把孩子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捏了捏,轻声哄着:“不怕。”

以后都不会有需要你独自面对的长夜了。

小於勾着mama的手指,后者的体温一直要比他低一点。他们一直是需要互相温暖的存在。

小孩子慢慢镇定下来。

恐慌散去后,眼睛也适应了这样的昏暗,点点莹亮的绿光终于浮现。

不仅是头一回见到萤火虫的小於,连岑寻枝都怔了一下。

整片丛林自深处泛起光芒的海浪,层层叠叠向着天空的方向浮游。

它们缓慢而轻柔,提着小灯笼自由自在地飞,像是无数个悬浮的,聚拢后再离散的小宇宙。

“哇……”

小兔子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弗拉夏得意洋洋:“看!我说得没错吧!这里的萤火虫真的很多诶!”

他忙着挥舞捕虫网,让小於过来帮忙。

看着那些亮晶晶的萤火虫被迫进了瓶子、到处乱撞,小兔子不禁想起被卖掉时候的自己,有些惴惴不安。

少年看出他的犹豫:“别担心啦,就是拍拍照,然后就把它们放回去,一个都不会受伤的!”

小於咬了咬嘴唇,仍然没有动。

KFC用他万能的机械眼扫描了已经被装进瓶子里的萤火虫们,拍拍小孩的肩膀:“放心,它们都很好。”

得了承诺,幼崽终于放心地松开监护人的手,跑过去助小哥哥的捕虫大业一臂之力。

岑寻枝的掌心里骤然空了,居然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他的视线跟着孩子们转,看见两人上蹿下跳挥着捕虫网去捞莹绿的光芒,仿佛捉的不是地上的虫子,而是天上的星星。

小於玩得格外开心,这是他在故土不曾见过的景象,更从未有爱他的家人、朋友陪伴年幼的孩子做游戏。

他像每一只垂耳兔幼崽那样,在三岁这年不得不离开熟悉的家和星球。

被阴差阳错卖往最讨厌垂耳兔的赛瑟纳林,本当是地狱开局的人生。

却有命运之手阻止了这一切,将他从深渊中捞起。

尔后,放进温暖的,坚实的怀抱中。

他还太小,不懂什么是神明的旨意,什么是爱的力量。

但他明白,有mama在,他已经几乎不会想家,不会梦到那些对他冷淡的「家人」了。

岑寻枝瞄了眼旁边的KFC:“不是说你也想看么,怎么不加入他们。”

老管家深藏功与名地笑眯眯:“哎呀。”

他是机器人,不是人,哪儿有那么多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

说这话,不过是要做一个巧妙的调停者罢了。

岑寻枝哪里会不懂。

他不再说话,目光重新落在那边欢闹的幼崽身上。

“恕我直言,少爷。”KFC如每一个管家那样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端正,并没有看他,只在耳畔轻声道,“您已经开始害怕失去他了。”

第35章第35章

秘书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时还心有余悸,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

每次他从岑寻枝那儿回来,都会有一堆同事凑过来问这问那。

没办法,局长这朵高岭之花平日里和其他人的交流少之又少,他们想了解点儿八卦,也就只能从秘书那里知道了。

秘书回想着刚才的所见所闻,不敢说。

怕上司的秘密抖出来,自己可能就没命了。

那可是杀敌如麻、斩兽不眨眼的岑少将!

其中一个同事谨慎地到处看看,确实梁施也不在后,关上门兴奋搓手:“来吧来吧,我们肯定会帮你保密的!”

其他同事纷纷点头。

秘书为难片刻,自己也没忍住:“好吧……是这样的,我进去的时候,岑Sir,岑Sir他居然在光脑上看幼儿食谱……!!”

吃瓜群众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

什么食谱?

幼、儿、食、谱?!

那个几乎要把讨厌小孩写在脑门儿上的岑局长,居然在看小孩的菜谱?

这真的合理吗?

同事们各有各的猜测,可是他们再想挖掘什么,和他们同样震惊的秘书也答不出来了。

另一边,又双叒叕成为单位八卦中心的岑寻枝对此无知无觉;虽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他身上有过那样多的苦痛回忆和疮疤,若每个人打量的眼光都要成为一柄新的箭矢,灵魂早就千疮百孔了。

不过,秘书倒是没看错:他真的在看幼儿食谱。

如果按照小於的本源,垂耳兔,那么是个纯纯的草食动物,食谱上出了花花草草顶多是点儿水果。

但垂耳兔这一族有化形成人的本领,既然形态发生了变化,饮食结构也会跟着有所不同。

据休斯医生提供的信息,化形后的小兔子们是可以少量地尝试更多种的食物的,甚至包括肉类。

他自己是个不挑食的人,KFC每天变着花样做各种美食。

小幼崽每次在旁边看,闻着香喷喷的其他菜,都眼馋得很。

贸然给小家伙改餐,可能会出现消化问题。

保险起见,还是一点点儿掺吧。

考虑到营养全面、荤素搭配、身体成长等各个问题,岑寻枝有点不放心让既没有自己长大过、也没有照顾过孩子的KFC直接定菜谱,干脆自己来。

反正,就算是领导,上班也是要摸鱼的。

他正比对着奶酪焗蔬菜拌鸡胸肉和番茄牛肉薄饼哪种适口性更强,有人敲门。

有了方才差点儿(他以为)被秘书看见菜谱的教训,岑寻枝这回先关了页面,清了清嗓子:“请进。”

他看见来人,怔了一下。

那日单方面的偶遇已经过去几周了,岑寻枝还在思索怎样不着痕迹地与梁施打探打探程家里那个孩子,究竟和小於有没有关系,或者说究竟是不是垂耳兔,没想到梁施主动找上来了。

梁施关好门,先是面色如常向岑寻枝报告了一下今天的工作。

末了,磨磨蹭蹭开口。

“少将,可以不可以借我一点儿……”

实在难以启齿。

认识这么多年,岑寻枝还没见过他这副窘迫的模样,纳闷道:“要借钱么?多少,我转你。”

梁施摇头:“不不不,不是钱。我是说,您家里的……”

岑寻枝警惕,总不能是借他的小兔崽子吧。

梁施也看出上司好像想歪了,连忙摆手:“不,不是小家伙。我是想,您后院里的绒绒草,可以借我一棵吗?或者一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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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

不是直接把小兔崽子绑走就好。

岑寻枝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狐疑道:“你要绒绒草做什么?”

梁施的精神力非常稳定,哪怕当年打仗时都没怎么波动过,在一群时常不分白天夜晚做噩梦的士兵中笑傲全场,很是叫人羡慕。

据他所言,别说效力极高的绒绒草了,就是普通平替的精神力安抚类药物,他从小到大都没用过:根本用不上。

有什么事儿,需要他在上班时间来找顶头上司借绒绒草?

梁施支支吾吾:“我……我……跟您直接说了吧!我和司法庭的程副庭长在尝试着交往。”

他悄悄瞄了眼上司,看起来神色镇定,没有动怒,便继续说下去。

“她最近头疼得厉害,去医院检查过了,应当是精神力的问题。但是现在实在没有途径买到新鲜的绒绒草了,所以我想向您讨一些——哪怕只是一片叶子。能让她舒服一点儿就成……”

岑寻枝挑挑眉,他的确没料到这小子会全盘托出。

绒绒草早在百年前就开始集体病死枯死,现在存活的植株少之又少,就算活着也萎靡不振。

兔兔幼崽到来之前,岑寻枝家里的那片虽然没死,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光芒大盛到随时会飞蛾扑火般粉碎。

然而那也是极为珍贵的一小片了。

他虽然战功赫赫,但也不该拥有这样多的植株。

秘密花园里的绒绒草们,都是那人弄来的。

他向来不瞒着梁施,这些秘辛后者也是知晓的。

梁施跟休斯一样,见证了岑寻枝在黄昏晓星的陨落,同样对导致悲剧的罪魁祸首心怀不满,只不过他性格内敛,不会像休斯那样嫉恶如仇表现出来。

但他对那人的态度也同样,包括那人相关的东西,都是能避则避。

所以,还是那句话,若不是事态紧急,他是绝不会主动请求要一些绒绒草的。

岑寻枝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我带给你。”

梁施没想到上司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还以为会怪罪自己怎么偷偷搞办公室恋情了;虽然严格来说甚至不是同一栋办公楼。

果然是值得他信任,值得他付出性命来守护的指挥官。

他欣喜地抬起头:“谢谢您!”

岑寻枝望着他连脚步都变得轻快的背影,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光有直接的绒绒草是没用的,必须要入药。而入药是道非常复杂的工序,普通家庭弄不来,只有专业的机构才能制成。

如今绒绒草这般稀少,入药的每一株都要提供证明,登记来源。

岑寻枝怀疑,这棵绒绒草实际上并不是程本人需要的。

而是……那个孩子。

如果是赛瑟纳林的公民,需要绒绒草,那就是精神力波动得厉害。

如果,是垂耳兔幼崽呢?

*

取到绒绒草的几天后,梁施再一次出现在局长办公室里。

这一次更加面色凝重。

“少将,程副庭……想见您一面。”

岑寻枝头也没抬:“让她来我办公室。”

梁施却没有立刻应下。

岑寻枝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梁施硬着头皮:“是……私事。方便去您家里吗?”

岑寻枝面无表情审视着他。

自家长官是什么性格,梁施跟着他这么多年,再熟悉不过。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这般觉得岑寻枝的视线简直像切割皮肉的激光,扫一遍下来,他不仅所有秘密暴露无遗,还被扒得体无完肤。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

不对不对,这不可能……

就连自己也是才知道的。怎么会……

“我知道了。”岑寻枝结束了这场目光审判,重新看向光脑,“今晚带她过来吧。”

梁施松了口气:“谢谢局长。”

*

小於睡了个漫长的午觉。

他不再梦见绒绒球星的蓝天白云,不再梦见冷漠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姊妹。

转而梦到首都星上的新家人和好朋友,梦到全部专门为他而买的小衣服和玩具,全是糖果一样的甜蜜。

三岁以前凄冷的兔生,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小於醒来,揉了揉眼。

Mama每天要上班的,白天基本不在家,他现在已经习惯了醒来之后看不到监护人,一个人乖乖穿衣服,下床,去找Cici。

KFC正在打扫客厅,岑寻枝不在的时候,他在家也没什么事儿,要么研究晚上做什么菜,要么就有强迫症似的把家里擦得反光。

幼崽平时住在二楼,像一只小兔兔该有的那样,很符合行为习惯蹦蹦跳跳下楼梯。

他没穿鞋,台阶一级一级才擦过不久,很容易打滑;

KFC一回头就看见小家伙的危险举动,连忙扔了抹布冲过去,三两步上了楼梯抱起小孩。

他的万向轮有防滑功能,可比小孩儿走得稳当多了。

机器人学着人类的样子那样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崽崽,以后可不能这样。”

幼崽趴在这个最宠他的爷爷怀里,吃吃笑:“知道啦,知道啦!Cici,几点啦?”

KFC稳稳当当抱着他下楼:“五点半啦。”

小於听见这个时间点,很是雀跃。

他已经学会了基本的钟表时间概念,五点半,那就是再过半小时,mama就该到家啦。

说谁谁到,飞行车停稳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小兔子耳朵一动。

这个引擎,这个车轮落地的声音——是Mama回来啦!

KFC把他放下来,小孩子一蹦一跳去迎接,兔耳朵蝴蝶似的上下翻飞。

可还没等他走到院子,兔耳朵再次动了动。

咦,不对。

不止一辆车。

小孩还在原地发呆,KFC已经走过去,从前一辆飞行车中接下岑寻枝的轮椅,再将人抱上去,然后推着轮椅面朝第二辆车,做好一个管家面面俱到、巨细靡遗的本职工作。

幼崽犹豫了下,才跑过去,拉住监护人的手。

他抬头看看岑寻枝,后者也从紫眸中读出显而易见的疑惑。

成年人并没有立即解释,而是示意他看向后一辆车上正在下来的人。

先是梁施叔叔。这个他认得。

第二个下来的,是一位盘着发髻的女士,很美丽,但和吉尼夫人是不同的风格。这个他不认得。

幼崽咬着手指,见那位女士转身,将车里最后一位乘客抱下来。

小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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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穿着漂亮的裙子,戴着大大的同色系太阳帽,有些羞涩地躲在女士身后。

女士环着小姑娘的手臂,将她推出来。

他们已经在院子里了,屏蔽装置已经打开,所以女士放心地将女孩的帽子摘下来。

帽子下面是她必须要守好的秘密:一双毛茸茸的,非常眼熟的兔耳朵。

和小於微微泛灰的耳毛不同,她的兔耳朵是浅褐色的。

小於是霜白垂耳兔,而这是一只山猫色垂耳兔。

小於张着嘴,吃惊极了,第一时间去看监护人。

得到岑寻枝鼓励般的点头后,幼崽才犹豫着上前一步,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姐姐?”

另一只小兔子看清他,也瞪大了一模一样的紫色圆眼睛:“小十七?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36章第36章(加更)

垂耳兔先生是奶牛色,垂耳兔太太是奶茶色,他们的孩子五花八门,什么花色都有。

面前的这个排行第七的小姑娘,和总欺负小於的老九一样,是颇为特别的山猫色,化成人形之后长得也很相像。

然而这并不影响在家里的十几个女儿中,垂耳兔夫妇只疼爱老九。

以老五和老九为首,兄弟姊妹们或多或少都喜欢,或者习惯于排挤瘦弱爱哭的小於。

老七是为数不多的温和派,会在小於被推搡到角落时把自己拿到的曲奇分他一半,还是和他同样的“七”字辈,是小於最喜欢的一个姐姐。

只可惜,七姐早早的就被卖掉了。

七姐走的那天,小於还没到化形的年纪,仍然是一只雪白圆滚、浑身软毛的小垂耳兔。

小小的幼崽跟着兔贩子的车后面跑了好久,硬刺刺的草叶戳得他爪爪生疼,可还是什么也追不上。

只看见车窗的一角,七姐的红围巾翩飞。

那是告别,也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在两年后的今天又碰上面了。

小於还记得,七姐喜欢红色,一直想要一条漂亮的红裙子。

可惜家里的兔兔那么多,父母怎么可能照顾得到每个孩子的需求和愿望——他们不仅不能,更是不想。

他和七姐一样,只是父母生的一大堆换钱工具之一,得不到真正的亲情。

老九是屈指可数的能得到父母送的礼物的小兔子,比如那条红围巾。

她并不喜欢,随手扔掉,被老七捡走,宝贝得不得了。

小於看过七姐把围巾系在腰上转圈圈,围巾就像裙摆那样飘扬起来,更像是绽开的花瓣,好看极了。

现在,她在宇宙的另一个角落实现了红裙子的愿望。

如果岑寻枝没记错,今天小姑娘穿的裙子已经不是上回在努拉歌剧院门口看到的那条了。

她的养母,也就是程庭长,一定给她买了能塞满整个衣橱的各式各样红裙子。

小於很为姐姐开心。

老七——现在改名叫漫漫的小姑娘——也惊喜地拉住他的手:“小十七,真的是你呀!”

姐弟俩的眼睛都是紫色的,一个比一个圆,一个比一个亮。

小於咧嘴:“小七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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