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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谢让大步走进乾清宫。

刚才他与萧长风道别后,才离开太和殿没多久,就遇到了刺客。谢让今日早有准备,身边明里暗里跟了不少人,自然不惧。

可那伙贼人并不正面迎击,反倒躲躲藏藏,极为狡猾。

他当时就该察觉到情况有异。

那伙人不是来杀他的,只不过是想拖住他。

想起方才慌慌张张来寻他的老太监的话,谢让暗骂一声,不由加快了脚步。

寝殿的大门紧闭着,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在院子里站了一排。谢让叫人都撤走,嘱咐侍卫将附近围起来,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才用力推开大门。

刚走进去,心头便重重一跳。

殿内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宫灯,内室被屏风遮挡,看不清里面的光景。屋内是乾清宫惯用的熏香,味道很淡,是宇文越特意为他挑的,有静心凝神、舒缓助眠的效用。

可事到如今,那味道丝毫不能令他心绪平静。

谢让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很快便像喘不过气似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是信香的影响。

对他而言无色无味的信香,正弥漫在这大殿之上,仿若潮水一般将他包裹。

他深吸一口气,飞快关上殿门,走了进去。

宇文越伏在床上。

少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一头长发散落下来,额前和鬓发都被汗打湿了,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被捞起来。

谢让走到他身边,刚伸出手去,就被人用力攥住。

少年掌心滚烫,谢让本能般瑟缩一下。

或许是因为宇文越的信香本就难以控制,他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离开过易感期,因而那催情香在他身上起效极慢。

所以他才有余力与那女子周旋,审出对方的来历,并加以制伏。

但起效虽慢,效用却不会衰减。

尤其那女子为了得手,似乎刻意加重了药量。

宇文越攥着谢让的手腕,动作中难得带上了急切。谢让顺从地被他拽上床,来不及脱去的狐裘落到地上,敏感的颈后暴露在空气中。

耳畔是对方急促的喘息声,但少年没有急着咬上来,而是将头埋在他脖颈间。

那双滚烫的手放开他的手腕,沿着肌理缓缓下移,扣住了谢让撑在床榻上的手。

“我方才以为……你不会来了。”少年嗓音低沉,哑得令人惊心。

高浓度的乾君信香下,谢让浑身逐渐失去了力气,呼吸也愈发困难:“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嗯,老师对我真好……”

谢让咬着牙。

他很想说,这种时候就别叫老师了,但又没脸开这个口。

也不知少年是不是故意,平日里哄着他叫老师的时候,总是喜欢逃避,要喊也只会正正经经地喊太傅,好像老师是个多么叫人难为情的称呼。

偏偏这种时候,喊得倒是顺畅。

少年的坚持似乎到了极限,他没再说话,也没像前一回那样磨蹭太久,很快咬了上来。

信香注入的同时,谢让周身的温度也跟着逐渐升高。他在这奇妙的感受中再次体验到了那种令人飘飘然的快乐,谢让喟叹一声,浑身却陡然一僵。

身后……

那是什么?

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原先缓和的氛围骤然变得紧张,身上的乾君却好似被这个动作激怒一般,更加用力地钳制住他。

宇文越近来武艺见长,谢让那点抵抗的力气在他眼里跟小猫轻挠没有区别。少年轻而易举便将怀中人紧紧按住,血液中破坏与征服的欲望前所未有地叫嚣着。

“宇文越——!”谢让哑声呵斥。

少年动作一顿,缓慢抬起头来。

他依旧紧紧攥着谢让的手,十指紧扣,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谢让灼伤。

“……我难受。”许久,少年才轻声开口。

这药香是专为繁衍研制,并非简单的临时标记能够解决。他在那药香中侵染了太久,久到身体的渴望逐渐占领了理智。

不够。

不够。

不够。

他想要的不是这些,而是……

宇文越附到谢让耳边,声音带上了几分哀求:“老师,你帮帮我吧……帮帮我,好不好?”

谢让额头抵着身下柔软的床铺,一动不动。

身后的人还在一声声唤着,声音又轻又软,听上去很是委屈。

他咬牙:“这种事,你自己解决不就好了?”

“……我不会。”少年道,“老师,我不会,你教教我吧。”

要是谢让的思维还清醒,必然不会相信对方那几乎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

可他仿佛是被那无色无味的信香诱导,又被少年轻浅的话语蛊惑,失去了思考能力。

谢让脑中一片混乱,浑身烫得厉害,他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少年通红的双眼。

理智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

……

翌日,谢让醒来时,宇文越还睡着。

少年昨晚当真吃了不少苦头,在那药香的作用下,临时标记似乎彻底失去了效用。前前后后,就连临时标记都做了三回,一点作用都没有。

谢让别无他法,又不忍心看着他难受,只能帮他纾解。

折腾到后半夜,他手上一点力气也不剩,又被少年牵着手一道……

这小兔崽子昨晚说他不会,果真是假的。

马上就十八了,没自己弄过,骗鬼呢。

不过,幸好没进行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谢让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叹了口气。

虽说他和宇文越只是名义上的老师与学生,但有这层关系在,他实在无法接受,不对,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也……

他又不是畜生。

谢让不敢再胡思乱想,连忙就想坐起身来。

少年昨晚被易感期折磨了大半宿,这会儿本该睡得正熟,可谢让刚动了动,对方便迷迷糊糊醒来。

“你去哪儿……”宇文越嗓音低哑,眼睛都睁不开,手臂却伸过来,将谢让重新搂进了怀中。

谢让挣扎一下,没挣得开。

谢让:“……”

他真的不能继承点原主的身体底子,然后练练武吗?

这力量差距也太离谱了!

“时辰不早了,以为谁都像你似的,这么爱赖床。”谢让拍了拍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但话说完又心软,温声道,“你再睡会儿吧,等睡醒之后,让太医来瞧瞧。”

宇文越还是不放手:“我这就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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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这么说,眼睛却还闭着。

谢让被对方这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

他笑声很轻,但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少年,宇文越睁开眼,搂着他翻了个身,将人压在身下。

“老师……”

谢让:“……”

这小兔崽子叫上瘾了?

“老师……老师……”

少年还在坚持不懈地叫着,谢让抬起手就想给他脑袋来一巴掌,可还没用力,就感觉从手臂到指尖都是一阵发麻,轻轻“嘶”了声。

“手疼?”少年注意到他的异样,伸出一只手握住,从掌根开始轻轻揉捏,“是昨晚……”

谢让:“闭嘴。”

他绝不会承认是因为昨晚弄得太久。

而且,弄这种事弄到手疼,这也太离谱了……

“都怨我。”少年口中道着歉,眼底却满是抑制不住的得意神情,他帮谢让一点点按捏着酸软的手臂,又道,“下回,我也帮老师……”

“?”谢让忙道,“我不需要!”

“可是昨晚……”

昨晚,他明明感觉到谢让也……

“闭嘴!”谢让低斥一声,用力把手抽出来。

他一个生理功能完全正常的大男人,又因为那莫名其妙的信香设定被弄得心浮气躁,在那种情境下,有点反应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一点反应都没有才奇怪吧!

谢让耳根隐隐发烫,气恼地在宇文越肩上锤了一拳:“不想睡就起来,今天不是森*晚*整*理还有正事要办吗?”

宇文越神情稍敛。

的确,昨晚那贼人尚未处置,现在还不是能放松的时候。

虽说宇文越昨晚可以确定,那贼人与奚家有关,可就是这样才麻烦。事关太后,不是谁的一面之词就能轻易定罪的。

若非如此,当年的帝师谢让,也不会仅仅只是将人软禁在行宫那么简单。

宇文越想了想,不再与自家太傅腻歪,拉着人起了床。

谢让手臂酸得连穿衣都费劲,宇文越不愿叫宫人进来伺候他,便自己亲身上阵。当今圣上难得伺候旁人,却做得万分细致,腻得谢让整个人都不自在。

他别过头去,刻意忽视落在自己腰间那双手,问:“昨晚那人,陛下打算怎么办?”

宇文越早有打算:“先押进刑部大牢,让刑部的人去查。”

与他所料不差。

谢让是昨晚才想起来,这件事,书里其实有过类似的情节。

但书里并没有乾君和坤君,也就没有催情香这回事。事件的发生,也不是在除夕宴上,而是在帝师谢让被处死之后。

太后派刺客入宫行刺,却没能得手,刺客同样被关入刑部大牢审讯。

至于最终的结果么……

谢让思索起来,宇文越问:“你觉得刑部不合适?”

那可太不合适了。

谢让犹豫一下,还是提醒道:“奚无琰,以前可就是刑部出身。”

帝师在扳倒了奚无琰后,已将刑部上下清洗过一回,可仍有不少势力潜藏其中。要将那刺客关进刑部,没多久多半就会死在里头,什么也审不出。

宇文越只是点点头:“嗯,我知道。”

“那你还……”

“有些事任由其发展,未必不是件好事。”宇文越轻笑一下,“这不是老师你教我的吗?”

没有这件事,那群势力依旧会潜藏在水面之下。既然如此,倒不如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现身。

谢让抬眼与他对视,明白过来,点点头:“如果是这样,臣倒是有个建议。”

宇文越:“愿闻其详。”

谢让:“可让刑部负责此事,再由都察院全程监察。”

刑部内部有太后一脉的残存势力,而都察院那位左都御史段景尧,却是原主的人。

段景尧是个趋炎附势之徒,谢让并不打算继续重用他,但暂时没有理由对付他。既然宇文越有心让刑部负责此事,正好可以利用他,让二者相互制衡。

能顺利查出东西来自然最好,就算最终什么也没查到,也能借故敲打敲打。

谢让在心里琢磨着,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宇文越:“怎么?”

谢让无奈道:“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成天想着算计人。”

宇文越敛下眼,帮他理了理衣衫前襟:“朕看你倒是得心应手。”

“怎么可能!”谢让立即否认,“我以前好歹是遵纪守法、积极向上的好青年,一定是继承了帝师这脑子之后,染上了坏习惯。”

宇文越默然片刻,最终没与他争辩,只是道:“你要是不喜欢,以后不考虑这些就是。”

谢让眉梢微扬:“不是你要利用我帮你处理政务,扫平阻碍的时候了?”

宇文越:“……”

不等宇文越再说什么,谢让又悠悠叹气:“无妨,谁让你老师我就是个爱操心的命呢。”

他转头朝外走去,道:“快梳洗换衣服,我去让人传膳,饿死了……”.

今日正当除夕,朝中休沐,宇文越便没大费周章将官员召进宫来。用过早膳,他拟了两道圣旨,分别叫人送去刑部尚书以及左都御史家中。

打发走了传圣旨的人,宇文越坐在桌案边,端起桌上冷透的茶水灌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昨夜那药香还没完全散去,他刚醒来时还好,此刻身体又隐隐有些不适。

……昨晚还是不该任性的。

为了引那人心疼,为了找机会与那人亲近,他有意没让人去请太医,结果倒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

宇文越垂下眼,忽然又想起昨夜,想起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是如何抚上他,又是如何在他的牵引下缓缓动作。

那双手那么软,力气又那么小,才弄了没多久就说没劲了。

真不知道他平日里都是怎么弄的。

还是说,难道他以往都不自己做这种事?

不会憋坏吗?

宇文越轻轻吸气,被自己的幻想激得浑身发热,觉得就是再来这么一遭,也值得了。

谢让走进来时,一眼就看见少年满脸通红地坐在原地。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谢让连忙走上前来,伸手往少年额头上摸。

就是昨晚用来帮他的那只手。

宇文越眉心一跳,下意识往后躲了下:“我没事,歇会儿就好。”

“中毒可大可小,不是说没事就能没事的。”谢让道,“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一会儿就到。”

他顿了下,又教训道:“你也是,昨晚那种情况,直接请太医来不就好了,偏要等我……你真以为你老师是万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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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虚似的低着头,没有回答。

冯太医很快被人搀着来到寝宫,给宇文越诊脉。

老太医坐在桌边,摸着当今圣上的脉搏,许久没有说话,眉头却越皱越紧。

看得谢让在边上都紧张起来。

半晌,冯太医收回手,唉声叹气:“陛下这毒,不好办啊。”

谢让忙问:“什么意思?”

冯太医道:“这毒似乎并不能自行消解,陛下现在看似缓解,实则是因为这药香日轻夜重的特性,等到了夜里,还会卷土重来。”

谢让皱起眉:“就没有解毒的法子?”

“有是有……”冯太医沉默片刻,犹豫着开口,“此物是专为交.合研制,只要顺其道而行,应当可以迎刃而解。”

谢让:“……”

宇文越:“……”

冯太医担心自己说得太隐晦,生生憋红了一张脸,解释:“就是找个坤君……”

“朕听得懂。”宇文越打断他。

听自然是能听懂的,就是该怎么应对……

少年眸光闪动,偏头朝谢让看去。

冯太医也跟着偏过头,看向了谢让。

谢让:“…………”

都看他干嘛啊!

第22章

寝殿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谢让若无其事移开视线,竭力忽视望向自己的那两双眼睛。

宇文越慢慢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冯太医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在心中暗自叹息。

这段时间外头都在议论,说帝师的性情变了许多,说圣上与帝师的关系改善,师生和睦,是个好兆头。但只有他才知道,那不过是因为圣上不敢再忤逆帝师罢了。

易感期失控不是件小事,如今的圣上,可以说就连性命都掌控在了帝师手里。

平日里要依赖他的信香作为安抚也就罢了,眼下就连中了毒,想找个人解毒,都要寻求帝师的同意。

真是太可怜了。

冯太医这么想着,望向谢让的视线带上了几分哀求。

谢让:“……”

不是,你们大梁民风都这么开放吗,他名义上可还是小皇帝的老师!

谢让万分头疼,挥了挥手让冯太医先离开。

屋内只剩下他与宇文越两人。

少年还是一言不发,视线落在面前的桌案上,看上去分外可怜。

谢让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毒下得太狠了。

宇文越身为一国之君,愿意帮他解毒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但按照他本人的意愿,多半……不对,是肯定不会愿意。

而且,这药还有另一个效用。

有助于坤君孕育子嗣。

他怎么可能让宇文越随便找一个坤君解毒,还让对方怀上子嗣。

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但既不会怀孕,又有坤君的特征,能够以信香安抚对方的……那不就只剩他了?

谢让眼前阵阵发黑。

没人告诉他当帝师还要负责这种问题啊???

谢让久久没有说话,却听宇文越忽然开口:“老师不必担忧。”

他愣了下,宇文越继续道:“昨夜从那刺客身上收缴来的那荷包还没送去刑部,太医院医术高超,送去让他们研究几日,应该能找到解药。”

谢让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问:“那你这几日……”

“既然昨晚能顺利熬过去,这几日,应该也能。”宇文越道。

他说着,站起身来:“今夜多半不能陪老师守岁了,你昨天没去游园,趁着时辰还早,我陪你去逛逛?”

春节将至,宫中张灯结彩,但谢让畏冷,的确还没好好逛过。宇文越陪着谢让游了园,用过晚膳,身体就开始难受起来。

谢让带他进屋,让他又做了一回临时标记。

被乾君信香治好不久的腺体再次被咬破,谢让被熟悉的气息从身后拥住,忽然意识到那具身躯似乎比初遇时结实了许多。

除了这日复一日的练功,分化带来的二次发育,也在不知不觉让他蜕变。

蜕变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一认知让谢让没来由地有些心慌,甚至后知后觉产生了一丝危机感,他垂在床榻上的手紧了紧,还没说什么,身后的人便轻轻放开了他。

温热的身躯毫不犹豫抽身而出,谢让坐起来:“你去哪里?”

宇文越:“偏殿。”

少年头也不回地走了,谢让前一天夜里没休息好,便也没有守岁,早早梳洗睡下。

还没睡多久,就被冻醒了。

屋内的地龙烧得很暖,被窝里的汤婆子也还是热的,但谢让就是不可避免的手脚发凉,冷得身上都有些难受。

谢让望着头顶上方的横梁,忽然觉得好笑。

这些天夜里睡觉都有宇文越帮他暖床,今夜轮到他一个人睡,他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习惯果然是件可怕的东西。

窗外隐约传来人声,谢让披了件衣服起身,推开窗户。

一道烟火恰在此时升空,在夜幕之上绽放开来。

没人敢在帝师休息的时候吵闹,偌大的庭院内,风雪寂寂,宫灯晦暗,一丝人烟也看不见。

可一墙之隔的外面,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子时已过,众人在欢庆新年。

冬日的寒风灌进屋里,谢让拢了拢衣服,重新将窗户合上。

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冷清的一个春节了.

之后又过了几日,太医院那边还是没有进展。

这催情香本质并不是毒,而是激发了乾君繁衍与交.合的欲望,既然不是毒,解药也就无从谈起。

太医院一连忙碌了好几日,翻遍医书无数,还是没找出解法。

谢让挥退前来回禀的小太监,悄然进了屋。

宇文越正在休息。

这些天,他每天夜里都去偏殿的浴池。太医院给他开了些抑息安神的药材,内服配合药浴,以此勉强压抑毒性。

但收效甚微。

谢让在床边坐下。

少年明显比前些天疲惫了不少,哪怕是睡着时,眉依旧微微拧着,睡得不太安稳。

“……让你那晚故意拖着不让太医来,现在吃苦头了吧。”谢让低声叹息,伸手将少年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

他刚要收回手,却被人抓住了。

那只手顺着他手腕缓缓下移,握住了他的手指:“原来你都知道……”

谢让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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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歹比这人多活了几年,这点小伎俩,怎么会看不出。

他没说话,宇文越也没睁眼,握着他的手指轻轻揉捏把玩。

“朕后悔了。”半晌,宇文越忽然道。

谢让眸光微动:“什么?”

“当初,就不该给你倒那杯茶。”

若没有那杯茶,谢让就不再是他的老师。

如果谢让不是他的老师……

少年握着对方的手下意识收紧。

谢让只是笑笑:“你哪有给我倒茶,你倒的明明是杯水。”

手下的力道骤然褪去,宇文越将对方微凉的手指放到脸侧,没有答话。

他指的不是谢让生病那日,而是更为遥远的过去。

十二岁的过去。

少年这姿态腻歪得谢让浑身不自在,他抽出手,站起身来:“再睡会儿吧,下午咱们出宫。”

宇文越抬眼看他:“去哪儿?”

“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谢让一笑,“自然是出宫给你过生辰啊,陛下。”

正月初六,是宇文越的生辰。

要是在过去,当今圣上生辰这日,宫中是要举办宴会,与百官共庆的。不过宇文越是个傀儡皇帝,登基到现在从没有庆贺过生辰。

今年原本该办一回,可他现在这个情况……总之是不太方便。

不过,好歹是十八岁的生日,还是该好好庆贺一番的。

午后,谢让拉着宇文越出了宫。

说是要庆生,但在这娱乐活动并不算丰富的古代,其实并没有多少新鲜事可做。

二人换上民间服饰,去街上逛了逛新春的庙会,去戏楼听了小曲儿,一路吃吃喝喝,转眼到了日薄西山。

谢让问:“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问这话时,二人刚逛完街上最后一家木雕店。谢让看中了店里一只刻得分外精美的小狗雕刻,偏要买下来给宇文越当生日礼物。

当今圣上百般拒绝,认为这种可爱的东西着实与自己身份不符,就算要送,也该送威风凛凛的狮虎豺狼。

可帝师执意要买,还说这东西适合他。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只摇头晃脑的木头小狗哪里适合自己。

少年走出木雕店时还绷着脸,听言神情稍稍敛下:“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是回吧。”

谢让却摇摇头:“不是都说了吗,今天给你庆生,急着回去做什么?”

宇文越:“可……”

回宫还得一段时间,要是再晚一些,他体内那毒……

“要是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就还是由我做主了?”谢让这么说着,拉着宇文越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今日也没有带随从,随行的小太监驾着车候在街尾的巷口,谢让拉宇文越上了马车,小声吩咐了个地名,让小太监驾车带他们前往。

马车一路出了城,到了城郊一座别院。

原主富可敌国,在京城更是有房产商铺无数,这是其中之一。

宇文越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清净点嘛。”谢让道,“你不是不喜欢宫中那氛围,过生日,当然要找个清净处。”

宇文越垂下眼眸。

他的确不喜欢宫中的氛围,尤其在他母妃死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只能自己在冷宫生活。后来被封太子,继承皇位,身边的人迫于帝师威慑,还是不敢亲近他。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只能生活在这般境遇中,却没想过有一天能改变。

他抬起头,望向身边的青年。

青年应当是刻意安排过,别院里没有留人,却很打扫得干净。

院中的每一处绿植都精心修剪过,后院的池水结了厚厚一层冰,谢让推开主屋房门,屋内陈设精简,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檀香。

“你现在这儿歇会儿,我去弄点吃的。”谢让道。

宇文越诧异:“你还会做饭?”

“别太小看我啊。”谢让眉梢一挑,“你等着瞧吧。”

青年转身出了房门,宇文越轻轻舒了口气,取过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水。

谢让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屋子里用的熏香是他们在寝宫惯用的那种,就连桌上的茶水都恰好温热,适宜入口。

宇文越灌了两大杯水,才缓过周身那熟悉的燥热。

他在屋中等待了一会儿,仍不见谢让回来,只得出门去寻。

这别院不算太大,宇文越穿过庭院,很快找到了后厨。

后厨的门敞着,青年站在灶台边,正小心翼翼从锅里捞出一根面条,放进嘴里尝了尝。

“呸!”谢让皱着眉头,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怎么还没熟啊……”

“火太小了。”宇文越悠悠开口。

他忽然出声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谢让吓得筷子都险些掉进锅里,不悦地抬起头:“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

“我担心老师将屋子烧起来,今夜没地方住。”宇文越眼底含笑,走进去。

“怎么可能……”谢让嘟囔一句,不说话了。

他的确不怎么会做饭。现代生活那二十多年,先有父母照顾,后有朋友同事关照,被养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生活白痴,也没少被人抱怨是个天生的少爷命。

但宇文越不同。

他曾经独自在冷宫生活了很长时间,对这些生活琐事反倒很擅长。

少年在灶台边蹲下身,轻轻拨动几下柴火。

火势很快便旺起来。

他又站起身来,筷子在锅中搅动一下,锅中的水被煮得泛起了白,面条在水中翻滚。

“再煮一会儿就能好。”宇文越说着,偏头看去,却是愣了下。

衿贵优雅的青年平时鲜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侧脸不知从何处沾上了面粉,挽起的袖口也被水浸湿了,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

宇文越略微失神,抬手在他侧脸轻轻蹭了蹭。

青年下意识偏过头,躲了一下。

宇文越眸中闪过一丝暗色,但很快恢复如常:“老师还是自己来吧,明明是你要给我煮长寿面,怎么又成了我在动手。”

“你今天别这么叫我。”青年忽然道。

宇文越动作一顿。

他缓慢回过头去,嗓音顿时哑了几分:“你说什么?”

“仅限今日,你我不是师生。”谢让依旧没有看他,话音放得很轻,却很清晰。

不是师生,所以不用在乎那些所谓的伦理。

事实上,他们原本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师生关系。

谢让莫名有些难为情,伸手想去拿宇文越手里的筷子,却被人反手握住了手腕。筷子落到地上,谢让被对方急切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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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带得踉跄一下,后背抵上了墙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少年声音颤抖,眼眶飞快蒙了红,“你……你……”

谢让被他盯得不自在,稍稍别开视线。

可对方不依不饶,钳制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更加用力收紧,捏得他有点发疼。

谢让挣脱不开,只能佯装恼怒:“行了,别跟个猴急的小狗似的。”

“先把长寿面吃了再说,我辛辛苦苦做的,要是敢浪费,我就不管你了。”

少年神情有些慌乱,局促地点了点头。他正想松手,又像是不大放心,小声问:“那吃完之后……”

谢让这回真恼了:“吃完该干嘛干嘛,还要我说得那么清楚吗?!”

第23章

每到这种时候,宇文越就听话得不像样。

他果真没闹也没发疯,陪着谢让煮完了面,乖乖吃完,然后乖乖去沐浴。

虽然谢让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实际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自认洁身自好,就连自己纾解都不常有,更是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只是为了给小皇帝解毒罢了,他又不是真正的坤君,两个大男人,这种事不算什么。

他这么自我安慰着,无声地叹了口气,推开房门。

刚一进屋,就被人从身后拥住了。

“去了好久。”宇文越嗓音低哑,原本听着还有些委屈,但尾音很快又上扬,“是在准备吗?”

谢让:“……没有。”

其实原本是有这打算的。

他虽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曾听说这种事头一回都要吃点苦头,事先有所准备能好受一些。

可他方才沐浴是稍微尝试了一下……还是失败了。

少年从鼻腔发出一声轻笑,笑得谢让难为情:“要做就做,你不难受了吗?”

“难受。”

但就算难受,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开心。

宇文越手臂施力,将怀中人抱起,大步朝屋内走去。

屋子里点着熟悉的熏香,床榻铺着柔软干爽的褥子,一切都是最为舒适的布置。

宇文越将人放在床上,一双眼定定注视着他:“我可以吻你吗?”

“……”谢让别开视线,“不能。”

今日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解毒,他们并不是那种关系,以后也不可能是。

宇文越眸光微暗,在谢让察觉到以前,已经恢复如常。

没有温声诉说的爱意,没有抵死缠绵的亲吻,少年小心翼翼褪去年长者的衣衫,弯下腰,将人揉进怀里。

谢让很快发现,他刚才的担心纯属多虑。

他明明并非坤君,却像是书中描绘的坤君那般,很快在乾君的拥抱和抚摸中软下身来。战栗感遍布全身,与过往每一次临时标记带来的感受相似,却更为热烈,叫人难以自控。

谢让无声地喘息,意乱情迷之时,宇文越在他耳旁轻声道:“哥哥……”

谢让浑身一抖,险些没忍住泄出一声低吟。

“你瞎叫什么?”谢让咬牙。

“那我该怎么叫?”宇文越注视着怀中的青年,那双眼布满了水汽,漂亮得难以言喻。

他心头轻轻动了下,低声问:“我可以唤你怀谦吗?”

不让唤老师,也不让唤哥哥,他又不愿意唤他谢让。那称呼太过生分,还会让他想起过去那个帝师。

“……随你。”

直呼长辈的表字其实也是过分亲昵、失了边界感的表现,但谢让毕竟不是真正的帝师,这也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他对这名字的代入感没那么强,宇文越这么唤他,反倒让他好接受一些。

……总比学着他以前那些朋友,开玩笑一般唤他让让来得好。

谢让在心里这么想着,但很快便在那欢愉中失去了思考能力。

屋内烛光晃动,彻夜通明。

……

谢让这身体实在太弱,没多久就昏睡过去。宇文越不敢太折腾他,克制着草草结束后,便抱着人去沐浴。

青年今夜累得狠了,就连沐浴时都没醒得过来,无知无觉倒在宇文越怀里任由摆弄。

逼得当今圣上险些再一次欺师灭祖。

“你究竟是真想为我解毒,还是只想折磨我……”少年将人放回床上,无奈地说了这么一句。

谢让只是梦呓似的呢喃了一句什么,便又安安静静睡熟了。

青年嘴唇晶莹柔软,下唇破了一条细小的伤口,是他方才偏不肯泄出声音,自己咬伤的。宇文越凝视着那小片殷红,缓缓倾下身。

两人间的距离仅剩咫尺,宇文越停了下来。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在对方微红的眼尾轻轻落下一吻.

或许是因为谢让的体质特殊,又或许因为宇文越待他足够耐心,谢让这一夜的体验其实很不错。

不仅一点都不疼,反倒极为舒适,舒适得……甚至有点过头。

可就算如此,周身那纵欲过后可怕的酸软还是击垮了他这具废物身体,第二天醒来时,谢让只觉浑身脱力,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谢让累得睁不开眼,只能感觉自己仍被人抱在怀中。

那双手轻轻按压着他酸软的四肢和后腰,原本体贴的动作,此情此景,却生生透出一股腻人的温存。

谢让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气若游丝般开口:“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少年动作一顿:“嗯,解了。”

“那就下去。”谢让道。

他昨晚本就只是为了给宇文越解毒,既然毒已经解了,他们就该恢复正常的帝师与圣上的关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恋人般躺在一起。

宇文越没动:“你身体不适,我要照顾你。”

没人会把老师照顾到床上去。

谢让腹诽一句,没力气与他争论。

少年见他没有坚持,似乎开心了点,那双揽在谢让后腰的手顺着腰线一点一点摸过去,落到了小腹前。

“听说,那催情香极易使人受孕……”少年声音放得很轻,“昨晚我们那样,你这里会不会……”

谢让:“……”

谢让果断道:“当然不可能。”

冯太医以前明确和他说过,他的脉象并非坤君可生育体质,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放心来帮宇文越解毒。

少年没再说什么,只悠悠地叹了口气,却平白叫谢让听出了几分遗憾的意味。

谢让:“……”

这小兔崽子成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还记得他昨天刚满十八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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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让缓了近乎一整天才勉强有力气下床,刚能自由行动,便迫不及待拉着宇文越回了宫。

小皇帝今日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怎么说呢,就仿佛好不容易吃到了的肉骨头的小狗崽子,但还没吃够,心心念念想再吃一回。

总之,再待下去,迟早要出事。

马车悠悠驶进宫门,宇文越忽然道:“能陪我再去个地方吗?”

谢让与他对视,明白他想去哪里了。

宇文越的生辰日,其实也是他母妃的忌日。

宛妃崔氏,在过世前的那段日子,便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她几乎是强撑着熬过了一个冬天,一直熬到了宇文越十岁的生辰。

那日,原本缠绵卧榻数月的宛妃,忽然回光返照一般来了精神,早早起了床,亲手给宇文越做了一碗长寿面。

母子二人在冷宫度过了难得温馨愉快的一天,可当天夜里睡下后,宛妃再也没有醒来。

十岁之后,宇文越便再没有庆贺过自己的生辰。

这些年,无论遇到多大的阻挠,宇文越都会亲自前往冷宫,祭拜他的母亲。

“当时宫里的太监怕母妃身上还带着病,强行将她带走,不知扔去了何处。”宇文越站在庭前一棵梅树下,将手中的酒水缓缓洒下,“这么多年了,我连她的尸身都没有寻到。”

自然是不会找得到的。

宫中处理尸身,大多是扔进江水之中,顺水飘流,不知去处。当场去寻都不一定寻得到,更不用说过去了这么多年。

谢让站在他身后,轻声道:“等来年开春,让人给太妃立个衣冠冢,再迁入皇陵。”

宇文越轻轻“嗯”了声:“我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我母妃……其实是个很有野心的性子,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她出身寒微,如果不是选择进宫,恐怕更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只是赌输了。”

宇文越将倒空的酒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望向那冷清破败,又空无一物的庭院:“所以,我不想输。”

所以,他拼了命地想反抗帝师对他的控制,他好不容易才到了这个位置,他想要守住这一切,不愿再重蹈覆辙。

宇文越长长地舒了口气,又笑了笑:“说起来,以母妃的性子,要是知道我只让她做个太妃,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他看向身后的青年,认真道:“既然要入皇陵,我要让她风风光光,以皇太后的名义进去。”

谢让也笑了下:“刚解完毒,又要给我出难题啊。”

奚太后毕竟是先帝的结发妻子,是一国之母,就连当初那个心狠手辣的帝师谢让,都没能将人废去,以宇文越的立场,更是难上加难。

“不是给你出难题。”宇文越纠正道,“是我们。”

从此之后的所有事,都会由他们共同承担。

少年眸光明亮,带着不难察觉的真挚与热烈,谢让被他盯得不自在,轻咳一声,别开了视线。

“你再陪太妃说说话吧。”谢让快速道,“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们。”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冷宫,宇文越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内,才缓缓收回目光。

“母妃,我做了件不该做的事。”

他唇角微微勾起,褪去了在谢让面前那副乖顺的模样:“但既然没有天打雷劈,说明老天爷并没有很生气,对吧?”

“生气也没用,想要的就要自己争取,哪怕是不择手段,这是您教过我的。”

他这么说着,视线望向前方,又难以抑制地叹了口气:“不过,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呢……”.

二人回到寝宫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用过晚膳后,谢让命人传冯太医来了一趟。

可怜的老太医,自打上了年纪,腿脚便一直不好,冬日尤为严重。可这个冬天,他频繁走动于乾清宫和太医院,运动量加起来,恐怕比过去一年还要多。

冯太医给宇文越诊了脉,大喜:“解了!催情香的药效已经彻底解了!”

“那就好。”谢让点点头,转眼却见少年眉宇低垂,仿佛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顿时又气又好笑,“陛下,顺利解了毒,你该开心才是。”

宇文越抬眼与他对视,唇角弯了弯,皮笑肉不笑:“嗯,朕很开心。”

谢让:“……”

谢让懒得搭理他,亲自将冯森*晚*整*理太医送出寝宫。

可刚出寝宫,冯太医又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欲言又止片刻,谢让道:“太医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冯太医:“敢问谢大人,为陛下解毒的……是何人?”

“……”谢让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淡然,“这很重要吗?”

“自然是重要的!”冯太医道,“谢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时日老臣仔细研究过那催情香,比起使得乾君动情,其促进繁衍能力的效用亦是不凡。”

“若是处理不当,多半能使中庸也受孕啊!”

谢让:“???”

他过于震惊,连话音都不自觉发颤:“可、可中庸不是和普通人一样吗,如果是个男人,那怎么可能……”

“大人有所不知,中庸不过是人体相关部位未曾发育,并不是没有……”

也就是说,就算是发育不完整的男性中庸,也完全有生育的可能。

只是可能性非常微小。

而那催情香,则恰好增加了这一可能性。

谢让神情恍惚,缓慢低下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不……不可能吧?

第24章

“谢大人,谢大人?”老太医在身旁唤他。

谢让恍然回神,便听对方又道:“老臣也是为皇家考虑,若替陛下解毒那位……如今尚在宫外,未免皇嗣流落民间,还是尽早接回来,仔细检查一番为好。”

帝师带着圣上出宫,又一夜未归之事,在宫中不是秘密。旁人不知情,但冯太医自然明白,二人这是出宫解毒去了。

解了毒,却没带人回来,必定就是将人留在了宫外。

平日里没什么,但有这药香在前,着实不可大意。

谢让按了按眉心,又开始头疼了。

他思索片刻,低声道:“有没有那种……预防的药。”

冯太医一怔。

这是不想给陛下留下子嗣啊……

冯太医心下骇然,犹豫着没有回答,谢让却是皱眉:“没有吗?”

“有、有是有的。”冯太医嗫嚅一下,道,“不过……老臣得回去准备准备。”

谢让想了想,又叮嘱道:“还有,尽量不要会伤身的。”

听说古代的避孕手法都很简单粗暴,他可不想为了这种事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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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太医不疑有他:“这是自然。”

送走冯太医,谢让回到寝殿,宇文越还在看奏折。小皇帝前几日被那催情香折磨,没精力处理政务,不得不多花时间赶工。

他原本还看得专心致志,听见谢让进来,立即抬起头来。

“怎么了?”宇文越问。

谢让若无其事:“没事,为什么这么问?”

“都写在脸上了。”宇文越放下奏折,道,“是不是冯太医与你说了什么?”

这个人,实在过于敏锐了……

谢让轻咳一声,开始睁眼说瞎话:“他说,让我这几日别离开你太远,担心你体内余毒未清,信香又难以控制。”

“……他倒是对你挺尽心。”

“冯太医的确医者仁心。”宇文越没有怀疑,点点头,“当初我母妃重病,太医院谁都不愿去冷宫替她医治,只有他肯去。”

现在也是如此。

冯太医显然仍是有些畏惧谢让的,但就算这样,每次仍要顶着压力替宇文越说话,可见其一片赤诚。

也幸好今日他多提醒了一句,不然……

想到方才冯太医说的话,谢让心中又是一阵愤愤。

要早知道中庸的身体也有这种隐患,那小兔崽子就算活活憋死,他也不掺和。

堂堂一个大男人,若真……那什么了,像什么样子?

谢让越想越气,甚至迁怒到了少年身上。他懒得再与宇文越多言,撂下一句“我先去沐浴”,便转头出了寝殿。

宇文越偏了偏头,眉宇微蹙。

老师怎么……好像生气了?

只是让他多留在自己身边罢了,有这么值得生气?

谢让这气直到晚上都没消,甚至连床都不让宇文越上了。

小皇帝如临大敌,据理力争:“你夜里会冷的。”

“这几日我都是自己睡的,不也没什么问题?”谢让道,“我还让人多灌了几个汤婆子,暖和得很。”

宇文越:“可你不是说觉得那东西很硬,抱着不舒服吗?”

谢让微微一笑,从被窝里掏出一个汤婆子。

汤婆子上不知何时裹了一层厚厚的毛绒面料,摸上去温暖又软和。

这些天,宇文越受那药香困扰,都没敢与他一起睡,谢让自然得自己想办法。

他又不是娇养的菟丝花,离了这人就不行。

当今圣上抗争失败,于是,前一天夜里刚抱得美人归的少年,不得不又一次独守空闺,就连翌日醒来时都分外幽怨.

翌日,宇文越恢复以往的日程安排,一大早就被飞鸢拉着练了一个时辰武。

墨衣侍卫不知为何今日下手极重,原本有来有回的比武,很快变成了单方面殴打,看得谢让心惊肉跳,好几回想喊停。

但少年并无停下的意思,反倒兴致盎然,习武的时辰到了都还意犹未尽。

“还想打,不疼吗?”谢让适时将人拦住,给他递去干净的布巾。

许是怕被人瞧见当今圣上脸上挂彩,飞鸢刻意没碰那张俊脸,但除此之外的地方,就没那么好运。

尤其手臂胳膊和双腿,没少挨揍。

宇文越原本想摇头,余光瞥见仍静立在旁的墨衣侍卫,立即改了口:“……疼。”

那声音刻意放得极软,谢让忙问:“哪里疼?给我看看,是不是伤着了?”

宇文越默不作声,解开紧束的袖口,撩起衣袖。

少年修长紧致的小臂上,已经赫然出现了好几块红肿,若再不处理,恐怕还得淤青。

“嘶,好像是挺严重的。”谢让这么说着,但也没怨飞鸢下手重,只是宽慰道,“习武嘛,就是这样,受伤免不了的。不这样,你怎么练得好?”

宇文越抬眼望他,眼神可怜兮兮。

“……”谢让转头吩咐候在边上的小太监,“去拿药酒来。”

宇文越眼眸敛下,空气中,少年天子的乾君信香悄然占了上风。

他这回在谢让身上留下的味道更重,进得也更深,整整两日都没有消散。

那混合了木质香气的梅香无知无觉弥漫在他周围,就算旁人闻不到他身上的梅香,也能闻到独属于宇文越的味道。

那味道,足以令其他乾君发疯。

尤其是……本就带着嫉妒心的乾君。

“还在发什么呆?”谢让回过头来,对方才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快去沐浴换身衣服,一会儿回来擦药。”

小狗顿时又换做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想让他们碰我。”

谢让:“……”

谢让:“成,我亲自给你涂。”

当今圣上心满意足地走了,谢让这才走到飞鸢面前,问:“你没伤着吧?”

墨衣侍卫原本情绪都有些低沉,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道:“属下没事,谢公子关心。”

“嗯,那就好。”谢让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下回,下手还是轻一些。”

飞鸢:“……”

“我可不是溺爱学生,只是……”谢让轻咳一声,正色道,“圣上这年纪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总是受到打击,容易伤了自尊。”

那信香又浓又烈,兴奋得跟喝多了似的。

受到打击?

他?

谢让叮嘱完,放心回了屋,留墨衣侍卫独自在院子里,满脸的难以置信。

没过多久,宇文越沐浴更衣完毕,回到了寝宫。

谢让往掌心倒了药酒焐热,纤瘦修长的指尖轻轻贴上了少年的手臂。

宇文越这些年从未荒废锻炼,近来又格外用功,身体比过去结实了不少。他身形瘦而不弱,薄薄的肌肉覆盖在那修长有力的手臂上,仅仅摸上去便觉力量感十足。

谢让用指腹推开药酒,不疾不徐揉捏起伤处。

刚揉了一下,宇文越便轻“嘶”一声,想往后缩。

“躲什么?”谢让用空闲的手拉住他的手腕,瞥他一眼,“方才不还挺能逞强吗?”

宇文越轻轻磨了下牙,从头到脚都紧绷起来。

谢让的力气和习武之人没法比,虽是按在伤处,但一点也不疼。

可此情此景,宇文越宁愿他按得疼些,好过现在这样,小猫轻挠似的,只能叫人心生绮念。

宇文越咬牙忍着,只觉得那柔软微凉的手指仿佛变得格外火热,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滚烫。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殿内陷入一片沉寂。

片刻后,谢让忽然松了手。

“按不动了,自己来。”谢让道,“手酸。”

对方放下药酒,若无其事抽身离开。宇文越不由松了口气,又皱眉:“早让你每日晨起与我去活动活动,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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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身健体。”

“饶了我吧,陛下。”谢让去内室洗手,话音淡淡,“我可不像你,年纪大了,折腾不动。”

“你年纪哪里大了……”宇文越小声念叨着,低头自己擦起药酒。

谢让隔着屏风悄然看他一眼,闭了闭眼,过快的心跳尚未平复。

真是昏了头了,帮人擦个药都能胡思乱想。

又是那破信香留下的影响?

那可是他的学生。

谢让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将手浸进冷水里,竭力摒弃脑中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擦过药酒,宇文越唤人传了早膳。

谢让还是没什么胃口,挑挑拣拣刚喝了小半碗粥,刑部忽然传来了消息。

先前闯入乾清宫,试图谋害圣上的刺客,昨晚死在了狱中。

是晚上看守的两名狱卒喝多了酒,不小心砸碎了一个酒坛。酒坛的碎瓷片被那刺客捡去,就这么生生刺破了自己的咽喉。

传信的小太监哆哆嗦嗦说完了消息,谢让放下粥碗,悠悠叹了口气:“段景尧果然是个废物。”

书中那刺客其实也是死在了刑部大牢,不过死得比现在早很多。

书里那场刺杀,宇文越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对方的身份,因而对刑部也没有防备。那刺客被关进刑部大牢的第二晚,就在牢中“自尽”,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这回,他让都察院与刑部联合办案,本是想互相牵制。

虽然不见得能查出多少东西,但至少那刺客还活着,也算起了点作用。

谁知道,到底还是没防得住。

宇文越问:“昨晚的狱卒呢?”

“已经关入牢中,由都察院亲自看守。”小太监答道,“那两名狱卒本想以死谢罪,幸好段大人到得及时,将人拦下了。”

宇文越点点头:“也不算太蠢。”

牢中有这么重要的犯人,狱卒怎么敢在看守时饮酒,还恰好打碎一个酒坛让人捡去。

就算不是有意为之,也是有人特意准备的替罪羊。

要是真让那两人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段景尧显然是看出了这些,才会立刻将人关押。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做……

宇文越转头看向谢让。

后者正试图将宇文越刚给他夹的一块清炖鸭肉扔到宇文越碗里,触及对方视线,悻悻收回了筷子。

谢让清了清嗓子,俨然正色:“此事事关重大,刑部上下需要彻查。”

少年从鼻腔中轻笑一声,没理会对方这幼稚行径,又对那小太监道:“告诉段景尧,这事要是查不出个结果,他这左都御史的位置,就坐到头了。”

“……是!”

小太监慌慌张张跑了,宇文越收回目光,谢让还在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夹进碗里的菜一口没吃。

他叹了口气:“吃不下就算了。”

谢让忙不迭把碗放下。

倒不是怕宇文越,只是每次不顺着这人的意,对方不是可怜兮兮看着他,就是止不住念叨。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操心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果然,宇文越那边很快又念叨起来:“你成天不好好吃饭,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谢让强调,“我这是天生的,和吃饭没关系。”

“那是你以前看的大夫医术不够高明。”宇文越道,“太医说了,只要好好吃药,肯定能调理好。”

谢让欲言又止。

他从小到大看过那么多医生,不可能各个医术都不好,可所有人得出的结论几乎都是这样。

不过,也说不准。

古代医学其实并不比现代差多少,只是许多医术没有传承下来,才稍显弱势。现在他来到了这里,说不定真能有办法?

谢让在心中思索。

如果有机会,他自然是想治好的。谁都想能拥有个健康的身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能劳累,不能吹风,许多地方都去不了。

“我会治好你的。”宇文越轻声道。

谢让一笑,正想说什么,抬眼对上少年的视线,却又略微失神。

宇文越眸光明亮,神情真挚而热烈,带着不难察觉的温柔。他注视着谢让,忽然伸出手,轻轻将他额前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

两道视线在空中无声纠缠,少年指尖碰到微凉的耳垂,谢让呼吸一紧。

他恍然回过神来,移开视线:“不吃就叫人收拾一下,你该去御书房听学士讲学了。”

说完,他起身想离开,却被宇文越拉住了手腕。

“老师要去哪儿?”少年问他。

谢让:“……我去换身衣服。”

宇文越没松手。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掌下的手腕格外纤细,他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

不仅能握住,还能紧紧钳制,叫对方挣脱不开。

只要他想,这个人就是逃不掉,也躲不开的。

宇文越抬眼看向他,慢条斯理地问:“老师,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谢让还是没有回头,话音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急促,“行了,快放开,别耽误时间。”

宇文越掌心一松,柔软的衣料从他掌心滑落。

他偏过头,注视着对方稍显狼狈的背影,眼底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还说没事。

明明耳朵都红了。

第25章

谢让陪着宇文越去了御书房。

讲学从辰时一直持续到午时,临近正午,太医院惯例派人来替谢让诊脉。但这回,来的人又是冯太医。

谢让将人领去旁边的暖阁,后者替他诊了脉,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

锦盒里有一枚丹药。

“交合之后,三日内服下此药,可避免坤君孕育子嗣。”冯太医顿了下,补充道,“中庸亦然。”

谢让问:“确定不伤身?也没什么副作用?”

“是。”老太医往暖阁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煞有其事道,“老臣还特意添加了些别的药材,将其伪装成寻常补药,服用后不会感到任何异样。”

谢让:“……”

真是过于太贴心了啊。

难怪他昨日就觉得,冯太医听他说起这事时,态度有些奇怪。看样子,多半是将他当成了打算棒打鸳鸯、瞒着当今圣上谋害皇嗣的恶人了。

谢让心中无奈,但也懒得解释。

误会便误会了吧,反正他这恶人形象早深入人心,不缺这一桩事。

送走冯太医,谢让倒了杯茶,就着茶水服了药。

一口茶水刚咽下去,便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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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什么?”

“咳咳——!”谢让被呛了一下,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宇文越连忙上前帮他顺气。

一边顺气,还一边笑道:“做什么亏心事呢,青天白日都会被吓到。”

谢让:“……咳咳咳!”

他咳得头晕眼花,好一阵才缓和过来。缓过来后,就见宇文越已经拿起桌上那空药盒端详起来。

“是冯太医送来的补药。”谢让忙道。

“只有这一枚?”宇文越眉头蹙起,“不是和你说过,入口的东西,都要让人先试一试吗?”

以帝师的招恨程度,谢让被刺杀的可能性甚至比宇文越这个一国之君还要大。因而,以往给他准备的药,通常要备上一模一样的两份,叫人试了毒,才能入口。

但这回,冯太医并不知道这药是谢让自己要服用,因此只准备了这一枚药。

谢让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冯太医又不会害我。”

宇文越欲言又止,但最终没说什么。

谢让又问:“今日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要学的都学完了。”宇文越提起这事模样还有些不满,他瞥了谢让一眼,小声道,“不想让他们教我了。”

这也不是头一次提起。

宇文越天生聪慧,又有谢让在旁指导,进步速度自是不肖多说。以内阁学士那般照本宣科的教法,他们教学的速度,很快就会跟不上宇文越的学习速度。

谢让若有所思:“那我重新给你挑几个人?”

少年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怨起来。

谢让失笑,不逗他了:“学士们呈上来的教学计划我都看过了,按照这个进度,跟着他们再学上几个月没问题。等开春之后,我身体好些,就亲自教你。”

宇文越眸光微亮:“说好了?”

谢让:“嗯,不骗你。”

对方的手还落在他背上,隔着厚厚的衣物,都能感觉到那手掌是如何在他身后徐徐抚动。谢让被他摸得不自在,脸上笑意稍敛,不动声色往边上避了避:“太后那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将宛妃崔氏追封为皇太后,这的确是宇文越一直以来的心愿。

事实上,书中的他同样是这么做的。

不过在书中,太后没有这么早对宇文越动手,他也没有这么快寻到这个契机。

而且……宇文越在书中的处理,可以说是相当简单粗暴。

“派人去行宫放一把火,烧死算了。”少年幽幽道。

谢让:“……”

果然还是这么简单粗暴!

他在书中的确就是这么做的。先一把火烧死了太后,然后在太后的遗物中随意捏造了些谋反的证据,就这么以谋反的罪名,将奚太后以及奚家剩余族人一举歼灭。

待事态稳定后,再将宛妃追封为皇太后,风风光光葬进了皇陵。

目的是达到了,但由于整件事处理得过于仓促,天底下提出质疑的人不少,甚至引起了些新的乱子。

“我听说,当初奚无琰被扳倒时,有一部分追随者逃离京城,去了南方。”谢让提醒道,“他们这些年在南方养精蓄锐,勾结地方豪绅,势力已经不小。就这么贸然对付奚太后,他们恐怕……”

“他们恐怕会造反吧。”宇文越悠悠接话,“当初放他们一条生路,等的不就是这个?”

谢让默然。

的确,当初原主其实是有机会将那群逃离的逆贼一网打尽的,但他没有那么做。

一是因为那时朝中太乱,缺人又缺钱,实在无暇顾及那几个乱臣贼子。其二则是因为,对于那些地方豪强,朝廷早就有意进行收编。

不过,地方豪绅势力强大,就连官府都难以控制,非起兵不可镇压。

可贸然起兵,又只会引来百姓不满。

所以,得让那些人主动挑起战乱。

原主放任奚党逃往南方,甚至这些年放任他们发展,便是这个缘由。

谢让自然明白这些,只是耐心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给他们造反的由头。”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害死太后,再以谋反的罪名陷害她,正是为奚党的造反提供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当今圣上,不孝不义,弑师弑母,天理难容。

书中那群逆贼造反的时候,利用的就是这名头。

虽说造反最终没能成功,但宇文越那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名声,却被反叛军传了出去,甚至还给他冠上了暴君之名。

宇文越手段是狠了点,但从古至今,哪个当皇帝的手段不狠。

如果这都能被叫做暴君,这世上恐怕就没多少人能称得上明君了。

眼下既然还有机会,谢让不希望事情也变成这样。

听他说完,少年却是笑了笑,身体贴近了些:“老师……是在担心我?”

谢让:“……”

他没回答,悄然往里缩了缩,很快被逼至小榻角落。

熟悉的气息萦绕身侧,谢让的心跳又不自觉加快几分,声音沉下来:“与你说正事呢,还听不听了?”

“听,当然听。”宇文越挨着他坐下,但没再动手动脚,只是问,“所以,老师的意思是……”

谢让道:“将事情的因果颠倒一下就是。”

比起弄死太后,给奚党理由谋反,倒不如想个法子,逼太后主动造反。

“她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会这么沉不住气吗?”宇文越眉头蹙起。

太后被软禁行宫已有三年,这期间,她每日只知吃斋念佛。要不是这次的事,宇文越原本真以为她已经看开了,决定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

但换句话说,她心中怀有怨恨,仍然能在行宫蛰伏三年,证明此人拥有极为坚定的意志,也很有耐心。

这种人,有可能被逼至起兵谋反吗?

“是人都有软肋,怎么不可能。”谢让沉吟片刻,偏头看他,“自从太后被软禁在行宫,你还从没去探望过吧。”

“挑个时间,我陪你去一趟。”.

软禁太后的那座行宫在京城郊外,驱车要大半日的光景。谢让原本是想翌日一早就出发,但两人最终没去得成。

因为当天夜里,他又病倒了。

谢让一觉醒来嗓子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险些还以为是冯太医送来那药出了问题。他有心召人来问一问,却听说冯太医回去之后也生了病,告假没去太医院。

要问的事不方便托人转告,只得暂且作罢。

好在有其他太医前来替他诊治,都说只是寻常风寒,没有其他异常。

……多半还是他这废物身子受不得寒的缘故。

以往冬天,谢让都要大病一场,好几天下不来床更是常事。这次穿到古代,有当今圣上亲自照顾着,各类滋补的药材天天服用,身体倒是比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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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好些。

可惜,还是没熬到冬天结束。

谢让这回病得严重,连着七八日都在反反复复起烧。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大半时间都不清醒,短暂醒来也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

小皇帝花了一整个冬天给他养起来那点肉,短短七八天又掉了个干净,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没事……都说了是老毛病,等天气暖和点就好了。”谢让嗓子哑得厉害,轻声道,“你都多久没好好睡觉了,快去睡会儿咳咳……”

他这几日躺得昼夜不分,但每回醒来,都能看见小皇帝坐在床边眼眶红红,显然是从来没去休息过的模样。

“我不累。”宇文越问他,“你还疼不疼?”

“不疼……”谢让久病成良医,轻声笑了笑,“感觉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好。”

宇文越沉着一张脸:“你前天也是这么说的。”

二人正说着话,常德忠领着冯太医走了进来。

冯太医这些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谢让病了多久,他就告了多久病假,直到今日才终于进了宫。

但谢让眼下没工夫计较这些,撑到冯太医给他诊完脉,迷迷糊糊听了几句是寒气入体、要坚持用药之类的医嘱,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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