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帘子被掀开,一个人影逆着阳光走了进来,张明华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见张俞雯眉头紧蹙,眼中尽是焦急之色,脚步飞快地走上前来。
“俞雯参见姑母。”
张明华见状直接问道:“发生了何事?”
张俞雯焦急地说道:“姑母,父亲被抓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张明华听得一怔,随即问道:“大哥被抓了?何时的事,因何被抓?”
“昨晚东厂的人突然闯进国公府,不由分说地将父亲抓走了,祖父想要阻拦,可他们手中有圣旨,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抓走。”张俞雯说着红了眼眶,“听说是与秦淮勾结蛮人一案有关。”
“有皇上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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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华皱紧了眉头,“父亲可进了宫?”
张俞雯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祖父照常去上早朝,说是早朝后会去御书房求见皇上。”
听到东厂的人拿着圣旨去国公府抓人,张明华胸中便有怒火在升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哥被抓时,可曾留下什么话?”
张俞雯摇了摇头,“东厂的人根本不给父亲开口的机会。”
张明华眉头越皱越紧,质疑道:“就算是东厂去国公府抓人,也不可能马上找到,大哥有充足的时间留话。”
张俞雯解释道:“昨夜父亲出去应酬,喝了许多酒,被抓时还在睡着,所以并未留下话来。”
“出去应酬,还是出去寻欢作乐?”
张俞雯的眼神有些躲闪,双手不自觉地揪着手里的帕子,“母亲说父亲是因最近发生的事烦心,这才找好友一起出去喝酒。”
张明华怎会看不出她在撒谎,“俞雯,你是姑母看着长大的,是个识大体、懂轻重的孩子,如今的形势与我们十分不利,你若再不跟姑母说实话,你让姑母如何收拾残局?”
张俞雯见瞒不过,不得不实话实说道:“姑母,父亲近日被一女子迷得神魂颠倒,母亲多次劝阻未果,昨夜更是半夜才回,正巧被前来抓人的东厂撞上,故而没有留话下来。”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张明华气得脸色铁青,不再有所顾忌,直接骂出了声,“在这紧急关头,他竟还有心思寻欢作乐,死了也是活该!”
张俞雯闻言心中一紧,慌忙为其求情,道:“娘娘,父亲虽然有时会犯糊涂,却是真正维护您的人,您可不能不管啊。”
张烨与张明华是亲兄妹,两人的年纪相差十岁,可以说张明华是张烨看大的,他们兄妹的感情极好。不过张烨是个典型的纨绔子,无才也无德,仗着父亲是安国公,妹妹是皇后,才勉强混了个鸿胪寺少卿的职位。只是他不思进取,每日只知吃喝玩乐。
张明华不可能不管张烨,只是恨铁不成钢,“你先回去吧,此事本宫来想办法。”
张俞雯闻言松了口气,随即福了福身,道:“多谢姑母,俞雯告退。”
待张俞雯离开,张明华转头看向福禄,“你说大哥是否也参与其中?”
“有可能。若没有真凭实据,皇上不会亲下圣旨抓人。”
“这个混账东西!”张明华不由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做就做了,还让人抓住把柄,真是蠢得可以!”
若是其他事,就算闹出人命,与张明华来说都是小事,可偏偏与蛮人扯上关系,事关国家安危,就算她是皇后,也不好处理。
福禄出声提醒道:“娘娘,奴才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十分可疑。”
张明华转头看过去,明白了福禄的意思,“你是说那贱人是陷阱,他们能抓到大哥的把柄,就是因此?”
福禄点点头,道:“这仅是奴才的猜测,事实如何还需查证。”
“那就去查,最好查出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说不定能让我们走出困局。”张明华意味深长地看着福禄。
福禄很快便领会了张明华的意思,躬身说道:“娘娘英明,奴才这就去办。”
福禄躬身退出大殿,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日的阳光甚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过不远处有几多白云,正缓慢的靠近,试图去掩盖太阳的光芒,只是它们有些不自量力,以他们的力量,又怎能遮盖住太阳。
福禄将手揣进袖子里,挡住偶尔吹来的冷风,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抬脚走了出去。
杨清宁接连喝了半个月的补药,今日终于解放了,心情很是不错,见小瓶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又出了何事,让你这副表情?”
小瓶子犹豫片刻,如实说道:“秦淮勾结蛮人一案,东厂的人将矛头对准娘娘,昨夜将国公府大老爷抓了。”
“国公府大老爷?”杨清宁微微蹙眉,有些对不上号,正想搜索剧情,就听小瓶子说道:“皇后娘娘的兄长,鸿胪寺少卿。”
杨清宁有些惊讶,没想到东厂的人竟抓了张明华的大哥,问道:“张少卿与此事有所牵连?”
小瓶子摇摇头,“奴才不知,据说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
“若是皇上亲自下旨,那就是说东厂那边已经找到了证据。”
事关皇亲国戚,尤其事关张明华,若不是得到了切实的证据,凌璋不会下令抓人。
“皇后娘娘和国公爷为此想要求见皇上,都被拒之门外。”
杨清宁思量了思量,道:“若是证据确凿,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好求情,毕竟事关蛮人,况且另外两方人马也不会坐视娘娘为其运作。”
小瓶子认同地点点头,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不过也并非没有办法。”杨清宁沉吟片刻说道。
小瓶子愣了愣,随即问道:“有何办法?”
杨清宁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已经深陷其中,不让将水彻底搅浑,为咱们争取应对的时间。”
小瓶子忙问道:“如何将水搅浑?”
“追查秦流被杀一案时,发现的那两根头发,你可还记得?”
杨清宁这次生病,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徐珍儿将他们视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他自然不能任其算计,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小瓶子点点头,“自然记得,公公这是何意,不妨明说。”
“上次在御花园偶遇丽妃娘娘,咱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杨清宁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点到为止。
小瓶子闻言不由一阵怔忪,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躬身说道:“奴才明白了,多谢公公指点。”
杨清宁将他扶起,笑着说道:“皇后娘娘与咱家有恩,咱家一直记在心里,能帮到皇后娘娘是咱家的荣幸。”
“奴才这就回坤和宫。”小瓶子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杨清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微笑,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顺者生存逆者亡,那他就只能抛开杂念,护着凌南玉好好活下去。
小瓶子很快便来到了坤和宫,不过福禄出宫并未回来,张明华听到内侍回禀,便召见了他。
小瓶子行礼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张明华看向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东宫又出了何事?”
如今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张明华,凌南玉便成了她最后的底牌,她绝对不容许凌南玉再出事。
“娘娘,小宁子让奴才给您传个话。”
“小宁子?”张明华微微蹙眉,“他既有事,为何不亲自来?”
“眼下的形势与娘娘不利,小宁子说只有先让殿下保存自身,才能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所以他才让奴才过来传话。”
张明华明白杨清宁的意思,道:“他有何话让你传达?”
“小宁子说‘既然已经深陷其中,不让将水彻底搅浑,为咱们争取应对的时间。’”小瓶子重复了一遍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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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的话。
张明华眉头蹙紧,“此话何解?”
小瓶子提醒道:“娘娘可还记得前段时间奴才拿来的那两根头发?”
张明华最近被秦淮一事闹得焦头烂额,还真把这事忘到了脑后,此时突然想起,便明白了杨清宁的意思,“听闻丽妃怀了身孕?”
小瓶子应声,道:“是,丽妃前不久刚刚被诊出怀了身孕。”
“小宁子是如何得知那两根头发与丽妃有关?”
听张明华这么问,小瓶子便明白了,她早就知晓那两根头发的主人是徐珍儿,解释道:“前不久小宁子陪同殿下在御花园游玩,曾在丽妃娘娘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张明华神色稍缓,点头说道:“果然洞察力惊人!他的意思,本宫明白了,回去告诉他,他的这份忠心,本宫收到。”
“是,娘娘,奴才告退。”目的达到,小瓶子躬身退出殿外。
傍晚时分,持续一天的课程结束,见邱礼离开,凌南玉坐得笔直的身子垮了下来,转头看向杨清宁,道:“小宁子,还有几日才放假啊。”
杨清宁好笑地看着他,“才刚进腊月,殿下就想着放假了?”
凌南玉诚实地点了点小脑袋,道:“自然想,放了假就不用再上课,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就算放假,也有假期作业,也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假期作业可是学生们的噩梦,每每都是玩得忘了时间,临近开学才拼命补作业,好像还有一个口号,叫什么‘给我一支笔,一个晚上,我给你创造奇迹。’
“都要过年了,还有假期作业?”杨清宁的一盆冷水浇下来,凌南玉的小脸再次垮了下来,忍不住哀嚎道:“那要到何时才能没课业要做啊。”
“殿下,人从降生到死去,每个阶段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事,幼儿时,要学会爬、学会走,还要学会说话。儿童时,就要开始读书,让自己更有深度地了解这个世界。成年后,就要出去工作,开始承担起一个家的生计。一个人长大后会过怎样的生活,除了一些外在条件外,还取决于他读书时学到了什么。”
凌南玉认真地听着,越听小眉头皱得越紧,道:“为何我听着哪个阶段都好累?”
“相较于成年后的生活压力,殿下这个阶段是最轻松的,除了读书外,不用操心其他事,课业也不算太多。”
“轻松吗?”凌南玉看向桌上的摞着课本,愁眉苦脸地说道:“每日都要读书习字,玩得时间少之甚少,哪里轻松了。”
这是上学阶段,每个孩子心中的痛。杨清宁也经历过,自然明白,不过他是个孤儿,只有努力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所以即便再苦再累,他亦甘之如饴,因为这是他今后唯一的出路。
“以后殿下便能明白奴才的话。”见他无精打采,杨清宁提议道:“殿下,明日是休息日,奴才便陪你去御花园转转吧。”
虽然凌南玉贵为皇子,享受着荣华富贵,却也因为这身份,注定被困在皇宫之中,哪儿也不能去。
“好啊。”凌南玉的眼睛亮了起来,“听说御花园的湖面结了冰,许多人都喜欢在上面滑来滑去,我也想去。”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看明日的温度如何,湖面的冰结得厚不厚。若是湖面结的冰薄,不足以承受殿下的重量,很容易踩碎冰面掉下去,这寒冬腊月的,可不得大病一场。”
“嗯,听小宁子的。”凌南玉忙不迭地点头。
杨清宁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感叹:再懂事的孩子,也还是孩子,他们心里渴望的,还是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第二日不用上课,杨清宁没叫凌南玉,想让他多睡儿。可他刚准备打拳,就见凌南玉从门内探出小脑袋,看了看蔚蓝的天空,期待地说道:“小宁子,今日冷吗?”
“外面冷,殿下穿戴好再出来。”杨清宁出来之前,让小顺子守着,就是未免凌南玉醒后找不到人。
凌南玉应了一声,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杨清宁继续打拳,虽然内功还没摸出门道,拳脚功夫他却学得有模有样,毕竟是有些底子在的。
没过多大会儿,寝殿的帘子被掀开,凌南玉走了出来,身上穿了件大红色的绣花棉衣,袖口、领口都的上好的兔毛,不仅柔软暖和,还趁得他的小脸格外水嫩,活脱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童子。
他迈开小短腿,快步走到杨清宁身边,似模似样地模仿着他的动作,只是身体的平衡力不强,金鸡独立时,小身子晃晃悠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顺子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
凌南玉的小脸羞得通红,抬头看向小顺子,小声说道:“刚才只是意外!”
小顺子憋笑,连忙给他找了个台阶下,“殿下说得对,您刚才站的地方有冰,太滑了。”
凌南玉忍不住瞥了一眼杨清宁,见他在专心打拳,没注意到这边,不禁松了口气,又找了个平坦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次小顺子学聪明了,就站在凌南玉身后,万一他站不稳,自己也能及时扶上一把。
有了之前的教训,凌南玉这次十分注意,虽然身子依旧歪歪扭扭,却没再摔倒。倒是在一旁看的小顺子,跟着提心吊胆的,出了一声的汗。
杨清宁收势,拿起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转头看向凌南玉,“殿下可要学拳?”
凌南玉摇了摇小脑袋,“小宁子学就好,我有小宁子保护,嘿嘿。”
“学拳能强身健体,殿下可以适当地学一学。”
靠人不如靠己,万一他不在凌南玉身边,他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可读书已经很累了,若是再学拳,岂非更累?”
“多学点东西,对以后有好处,殿下就辛苦一些,万一哪日奴才也需要殿下保护呢。”杨清宁循循善诱。
凌南玉小眉头皱紧,纠结了一会儿,道:“我想让小宁子教。”
“若是奴才教的话,会十分严厉哦。”
“我不怕,严师出高徒,我不会给小宁子丢脸的!”凌南玉边说,边拍了拍小胸脯。
“那好,从明日开始,殿下就跟奴才一起学拳。”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稍稍歇了一会儿,便一起出了东宫。除了他们两人,还带上了小瓶子和小顺子。
今日的天气不错,难得大晴天,蔚蓝的天空中只有寥寥几朵白云,太阳照在身上很舒服,若是没有风就完美了。
这个时节,御花园里最美的地方莫过于梅林,别的花树都是光秃秃一片,唯有梅林花团锦簇,纯白、淡黄、淡绿、粉红、大红,颜色各异,竞相开放,十分漂亮。只可惜梅林中死了两人,劝退了不少人,在梅林赏梅的人寥寥无几。
“殿下,梅林的花都开了,我们去瞧瞧吧。”
凌南玉好奇地看向杨清宁,“小宁子不怕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奴才自是不怕,殿下怕吗?”
凌南玉摇摇头,“不怕,只要小宁子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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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走吧,如此美景无人欣赏,多可惜啊!”
一行四人朝着梅林走去,刚靠近就闻到了凛冽的香味,沁人心脾的味道,能让人的心情因此愉悦。
站在梅林中,看着面前花团锦簇的美景,杨清宁忍不住感慨道:“这花开得真好,一团团、一簇簇,美不胜收!”
“还很香呢。”凌南玉翘着脚尖,想要去抓低矮的花枝,只可惜个子太矮,根本够不到。
杨清宁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带着他靠近盛放的花朵,用自己的五感感受生命的美好。
凌南玉摘下一朵红梅,插在杨清宁的头发上,笑眯眯地说道:“小宁子真好看!”
“殿下,奴才是男子,怎能簪花,被人看了去,岂不笑话?”
凌南玉奇怪地看着他,“男子为何不能簪花?”
一旁的小瓶子开口说道:“公公,民间许多名人雅士都会簪花,这并无不妥。”
“男子也簪花?”这下轮到杨清宁惊讶了,在他的认知里,女人才簪花,没想到男人竟也戴。
小瓶子点点头,“嗯,许多名流出席宴会,都会簪花。”
“那是我孤陋寡闻了。”杨清宁尴尬地笑笑。
四人正在梅林赏景,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听声音有些熟悉,杨清宁不禁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待看清来人,不禁微微蹙眉,心中暗道:“怎么每次出门都能遇到,真晦气!”
来的不是旁人,是凌璋和徐珍儿,两人结伴而来,有说有笑,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
杨清宁连忙将凌南玉放了下来,“殿下,快去拜见皇上。”
凌南玉点点头,大声叫了一句‘父皇’,便迈开小短腿朝着凌璋跑去。
杨清宁见状急忙跟上,忍不住叮嘱道:“殿下慢点,别摔了!”
凌璋见凌南玉跑了过来,下意识往前迎了两步,随即蹲下身,抱住他小小的身子。
“玉儿见过父皇。”凌南玉笑眯眯地搂住凌璋的脖子。
凌璋眼底噙着笑意,嘴上却说道:“跑这么快作甚?不怕摔着?”
“看到父皇,玉儿心里高兴,没想那么多,下次不会了。”
凌璋将他抱了起来,笑着说道:“今日怎么舍得出来了?”
“今日没课,我想出来转转,见梅林里的花都开了,便进来瞧瞧,没想到竟遇到了父皇。”凌南玉笑得眉眼弯弯。
徐珍儿看着两父子亲昵的模样,心中嫉恨,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笑着说道:“也不知是否为臣妾的错觉,总觉着殿下长高了不少。”
凌南玉转头看过去,大眼睛浮现惊讶之色,“丽妃娘娘也在,玉儿方才只看到了父皇,实在失礼。”
徐珍儿脸上的笑意一僵,若非凌南玉年纪太小,她会认为他是故意的,“皇上与殿下的感情深厚,让人羡慕。”
徐珍儿说着,故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意提醒凌璋,她肚子里的也是他的孩子,让他不要厚此薄彼。
凌南玉见状小眉头皱了起来,关切地问道:“丽妃娘娘可是肚子痛?前段时日听说丽妃娘娘昏迷不醒,小皇弟没事吧?”
“昏迷不醒?”凌璋眉头微蹙,“何时的事,为何朕不知?”
徐珍儿心中一紧,想要解释,却被凌南玉抢了先。
“就是父皇来看玉儿那日。晚上小宁子突然发高烧,玉儿忙命小柜子去请太医,却被告知值守的吴太医去了东华宫,小柜子便追去了东华宫,等了好久好久,又被告知丽妃娘娘昏迷不醒,让他不要在等。”凌南玉看向徐珍儿,再次问道:“丽妃娘娘那日是怎么回事?得了什么病,可严重?”
徐珍儿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可眼底已经没了笑意,“皇上,那日臣妾动了胎气,再加上身子虚弱,便昏了过去。东宫请太医的事,臣妾还是醒来后才知。”
“父皇有所不知,幸好那日小柜子回宫时遇到了吴副统领,他会些医术,给小宁子看了诊,抓了药,否则小宁子就危险了。”
凌璋看向徐珍儿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审视,道:“玉儿口中的吴副统领是谁?”
“就是禁卫军的副统领。”凌南玉顿了顿,接着说道:“父皇,夜间太医院只有一人值守,未免少了些,再加一名太医吧。还好这次病的是小宁子,他身体底子好,若换成玉儿,岂非危险了。”
凌璋瞥了一眼杨清宁,又看了看徐珍儿,“好,就依玉儿。”
站在一旁听着的杨清宁,忍不住在心里叫好,感叹他教出来的娃就是聪明,这状告的,光是听着就舒坦。
徐珍儿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挂不住,“殿下这般说,让本宫有些无地自容,若本宫当时醒着,绝对会让太医先去东宫瞧瞧。”
“玉儿知道,丽妃娘娘向来心善,当初玉儿在冷宫,丽妃娘娘也曾帮过玉儿,玉儿虽然不说,却记在心上。”
杨清宁听着,差点憋不住笑,连忙垂下了头。
第47章风云起(13)
御花园梅林内,梅花开得甚好,十分赏心悦目,可站在林子里的众人却没了赏景的兴致,尤其是站在凌家父子对面的徐珍儿,让她有种那父子才是一家人,而她不过是个外人的错觉。
“皇上,此事臣妾确实有错,没能管教好奴才,以致殿下不满,臣妾认罚,还请皇上降罪。”
徐珍儿作势要下跪,被红棠拦了下来,“娘娘,您的身子骨弱,如今又怀着龙嗣,这冰天雪地的,怎么受得住。况且娘娘当时昏睡不醒,对此事毫不知情,怎能怪得了您头上。”
红棠‘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殿下,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护主心切,才让殿下不满,殿下要罚就罚奴婢吧。”
徐珍儿见状不忍地微微蹙起眉头,“你也是为了本宫,还有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本宫怎忍心让你受责罚。皇上,是臣妾管教无方,您还是罚臣妾吧。”
主仆二人一顿表演,口口声声说自己有错,其实在暗指凌南玉小肚鸡肠,因为这点小事便记恨她们。
凌南玉看看他们,随后又看向凌璋,大眼睛里有几分不解,还有几分不安,“父皇,玉儿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凌璋朝他安抚地笑了笑,“玉儿唯一做错的,是遇到事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朕。”
“宫里的人都是母后派来保护玉儿的,他们对坤和宫最为熟悉,玉儿自然而然便会想到母后。况且,父皇白日要处理国事,玉儿不能为父皇分担已是不孝,又怎能再让父皇操劳。”
杨清宁闻言微微一愣,忍不住抬头看了凌南玉一眼,心中升起几分疑惑,总觉得凌南玉这话意有所指。可看他一派天真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凌璋淡淡地扫了一眼小瓶子等人,随后转头看向凌南玉,道:“从今往后,无论大小事,玉儿皆可来乾坤宫寻朕。”
“真的吗”杨清宁高兴地睁大眼睛。
“自然。”见他高兴,凌璋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吧唧’一声,凌南玉重重地亲了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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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一口,笑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得了玩具的猫儿。
这边两父子享受着天伦之乐,那边徐珍儿主仆还等着发落,一个跪在硬邦邦的地上,一个僵在了一旁,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中的妒火在熊熊燃烧。
“父皇,听闻湖面结了很厚的冰,许多人在湖面上玩耍,玉儿也想去。”凌南玉完全无视徐珍儿,期待地看着凌璋。
凌璋也好似忘了徐珍儿主仆,微微蹙眉,道:“太危险了,还是换个去处吧。”
凌南玉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随即摇头晃脑地说道:“书上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若连结了冰的湖面都不敢去,以后怎能担起重任?”
凌璋被他这副小模样逗笑,捏了捏他滑嫩嫩的脸蛋,道:“说得这般义正词严,若朕再不让玉儿去,是否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嘿嘿,父皇英明!”凌南玉笑眯眯地奉承道。
凌璋见状妥协道:“那便过去瞧瞧。”
凌璋将凌南玉放了下来,握紧了他的小手,刚想往前走,蓦然想起一旁的主仆,出声说道:“丽妃怀着身孕,身子骨又弱,以后就在宫里好生调养吧。”
徐珍儿听着这话微微一怔,忍不住在心里想道:这是将她软禁的意思吗?凌璋没有说明,她也没蠢到直接问,就当自己没听明白,“是,皇上。”
凌璋随后看向红棠,“既然是错,就该罚,就打二十板子吧。广福留下监刑。”
站在一旁的广福连忙应声:“是,皇上。”
红棠闻言身子一僵,下意识地看向徐珍儿,在接触到她的目光后,随即垂下视线,谢恩道:“奴婢谢皇上开恩。”
凌璋没再多说,牵着凌南玉的手出了梅林,杨清宁等人紧随其后。
广福见状看向徐珍儿,笑着说道:“丽妃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先回宫吧,待会儿用起刑来,若惊扰了娘娘,奴才可吃罪不起。”
徐珍儿的脸色很难看,也不知从何时起,凌璋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以往都是待在后宫,不问前朝事,可近段时日,他很少踏足后宫,整日里奉天殿、乾坤殿两头跑。好不容易来了东华宫,陪着她出来赏花,谁知被凌南玉半路截胡,还告了黑状,简直气煞她也!
“娘娘……”见徐珍儿发呆,广福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徐珍儿回神,没搭理广福,低头看向红棠,“皇上说的对,既然错了,就怪受罚,这是你该受的。”
红棠连忙应声,道:“是,娘娘,奴才明白。”
徐珍儿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梅林。绿萼很是担忧红棠,却又不敢多话,转身追了出去。
广福看着徐珍儿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转头看向红棠,“姑娘,请吧。”
红棠身子一僵,有些害怕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动作缓慢地起了身。
广福招呼人搬来了长凳,摆在了梅林外的空地上。
见红棠磨磨蹭蹭,广福不满地皱起眉头,“姑娘可要帮忙?”
红棠闻言心里一紧,慌忙摇了摇头,“不敢劳烦公公。”
虽然梅林极少人来,可御花园里的人还是不少的,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红棠总觉得他们在对自己指指点点,从未受过这种委屈的她,心里又气又恨,不禁红了眼眶。
“来人。”见红棠依旧不紧不慢,广福不耐烦地出了声,若非徐珍儿怀了孕,他多少要给些薄面,哪容她磨蹭到现在。
红棠急忙快走两步,强忍着羞耻,趴在了长凳上。
“皇上有命,杖责二十,行刑!”
广福给两名行刑内侍使了个颜色,内侍会意,随即举起板子,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啊!”尽管红棠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惨叫出声,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
在徐珍儿未进宫之前,红棠便是徐珍儿的贴身丫鬟,虽然不是主子,却也过着半个主子的日子,加上她很受徐珍儿器重,从未受过罚,更别提挨打。这二十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在身上,已经足够她皮开肉绽。这寒冬腊月的天儿,愣是疼得她出了一声冷汗,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行完刑,广福吩咐人将东西拿走,自己则急匆匆地往湖边走,完全无视趴在地上□□的红棠。方才徐珍儿对他的态度,让他十分不满,虽不能把徐珍儿怎么样,却能拿捏红棠,方才他使眼色,就是要让内侍重重地打。虽然看似只是皮外伤,可红棠真正伤的是内里,以后甭想再有身孕。
红棠忍着疼,抬头看向围观的人,强烈的羞耻感让她越发愤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报仇。
香兰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随即蹲下身扶住了红棠的身子,“姑娘,娘娘吩咐奴婢来接姑娘回宫。”
红棠在她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可一走动伤处便疼得厉害,让她迈不开腿。
“姑娘,你忍忍,待回了宫,奴婢给你上了药就好了。”
红棠强忍着疼痛,问道:“娘娘为何不多派个人过来?”
“娘娘说……”香兰为难地顿了顿,接着说道:“娘娘说姑娘犯了错,就得受着,这样才能记得住,便知道以后该如何做。”
红棠闻言一怔,随即重重地点点头,“娘娘说的没错,这疼是该受着,这样才能记得住这份羞辱。”
香兰看着她的脸,竟觉得有些狰狞,害怕地垂下了头,扶着她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凌璋让内侍往冰上走,试一试冰的厚度能否承受人在上面行走的重量,经过反复实验后证明,这冰足够厚,别说小孩子,就连成人上去也没问题。
凌南玉获得准许,高兴地笑弯了眉眼,撒开小短腿就往冰面上跑。
杨清宁见状被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拦了下来,道:“殿下,这冰面虽然够厚,却也湿滑,您不能跑,小心摔着。”
凌南玉仰头看他,笑眯眯地说道:“那小宁子拉着我。”
杨清宁下意识地回头,瞧了凌璋一眼,随后拉住了凌南玉的手,道:“殿下跟着奴才,奴才带着您。”
“好。”凌南玉忙不迭地点头。
杨清宁拉着凌南玉小心地来到冰面上,先是试探着一点点往里走,待适应过后,便拉着凌南玉滑冰,凌南玉玩得开心不已,整个御花园都能听到他清脆的笑声。
“小宁子快点,再快点!咯咯,咯咯……”
看着凌南玉开心的模样,凌璋也跟着扬起嘴角,只是当他看向杨清宁时,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那种自己心爱的宝贝被窥视的感觉,他看得出杨清宁对凌南玉是真心实意得好,否则他也不会任由杨清宁待在凌南玉身边。可那种感觉又确确实实存在,他也不知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父皇,滑冰好好玩啊!”凌南玉高兴地大喊着。
凌璋不放心地提醒道:“小心点儿,别摔了。”
“好!”
凌南玉紧紧攥着杨清宁的手,大眼睛里除了兴奋外,没有丝毫害怕,因为在他面前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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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是杨清宁,这世间他最信赖的人。
玩了许久,杨清宁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慢慢停了下来,“殿下,歇会儿吧。”
“那今日就到这儿,我们回去吧。”
话虽这么说,但凌南玉的大眼睛里分明写着不想走。
“时间还早,殿下还可以再玩会儿。”
凌南玉纠结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了,我的课业还未完成,明日先生检查,若是背不出,先生又要发火了。”
“好,那奴才改日再陪殿下来玩。”
“那我们一言为定!”凌南玉的大眼睛又亮了起来。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凌南玉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和杨清宁一起回到了岸上。
凌璋见凌南玉上来,朝他招了招手。凌南玉见状撒开小短腿跑了过去。
凌璋握着凌南玉的手,就好似握了冰块一样,忙转头看向身旁的内侍,道:“手炉呢?”
小顺子见状连忙上前,将手炉呈了过去,“皇上,殿下的手炉在这儿。”
凌璋伸手接了过来,塞到凌南玉手里,“快好好暖暖,别着了凉。”
“玉儿想让父皇暖手。”凌南玉撒娇地仰头看他。
凌璋一怔,非但不会觉得不悦,心里反而有些欢喜,将手炉又给了小顺子,而他也紧握住凌南玉的小手。
“皇上。”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眼前和谐的一幕,众人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身穿凤袍的张明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张明华虽然走得速度很快,可头上的步摇不动,只有下身的衣摆在动,就好似盛开的花朵。
张明华来到近前,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凌璋淡淡地看过去,“皇后不必多礼。”
凌南玉乖巧地行礼道:“玉儿给母后请安。”
“玉儿不必多礼。”张明华看向凌南玉,温柔地笑着,道:“有段时日未见玉儿,怎么觉着玉儿长高了不少。”
凌南玉笑眯眯地说道:“母后没看错,玉儿确实长高了,母后给玉儿做的衣衫都有些小了。”
“小了就不穿了,母后再给你做。”
“玉儿谢母后。”
“玉儿去一边玩,母后和父皇有要事要商议。”
凌南玉看看凌璋,见他没有反对,规规矩矩地行礼道:“父皇,母后,玉儿告退。”
杨清宁跟在凌南玉身后走了出去,他清楚张明华要和凌璋说什么,帝后之间的战争已经拉开序幕,他们这些蝼蚁很容易变成牺牲品,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你们都退下。”张明华率先开了口。
福禄等人应声,广福却没有动弹,依旧躬身站在凌璋身旁。
张明华不悦地看了过去,开口说道:“本宫的话,你没听清?”
广福低垂着头,就当不知道张明华在说谁。他现在是凌璋的贴身内侍,也领了御马监掌印的职位,有了好处自然要为人办事,他清楚现在正是表忠心的时候,主子没开口,他自然不能任由人呼来喝去。
这还是第一次有奴才敢不听从她的命令,张明华的脸色可以预想的难看,“广福……”
“皇后有话直说便可。”凌璋打断张明华的话,淡淡地看过去。
张明华神情一滞,心中有怒火在升腾,凌璋竟然不顾她的颜面,去维护一个奴才。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是不要有外人在为好。”
“皇后要说什么,朕心里一清二楚,张烨勾结蛮人走私一事,证据确凿,朕断不会放人。”
这几天张明华都会去乾坤宫求见,只是凌璋一直避而不见,因为他心里清楚,她是为何事而来。今日他出宫,定是有人给她传了消息,这才急匆匆赶来。他不想与她纠缠,索性把话挑明。
“皇上,您说证据确凿,都有何证据?”
话已至此,张明华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进入正题。
“人证物证聚在。未免有人破坏,朕不便直说。”凌璋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待此事彻底查清,朕会将证据公告天下,到时皇后自然看得到。”
张明华闻言不禁怒火中烧,不过为了能达到目的,她不得不强压下心里的怒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道:“皇上,他是臣妾的大哥,是堂堂国舅爷,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何必去勾结蛮人,落得话柄?这分明是有人在栽赃陷害。”
“人之贪欲永无止境,有权的想要爬得更高,有钱的想要多多益善。朕也想知道,他勾结蛮人究竟是为何,到底是觉得钱不够多,还是权不够大。”
凌璋看过来的眼神,让张明华心里发寒,忍不住问自己,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懦弱又贪恋美色的男人吗?
“皇上,臣妾了解大哥的性子,他胸无大志,只贪图享乐,绝无可能与蛮人勾结,定然是有人捏造证据,构陷与他。”
“此事是真是假,朕自有判断,皇后不必多言。”
凌璋说完,抬脚就走了出去,不打算再与张明华纠缠。
张明华好不容易见了凌璋,哪那么容易放他走,快走两步拦住了他的去路,道:“皇上,您心里清楚,他们是冲着臣妾来的,诬陷大哥就是在攻讦臣妾,他们想要的是臣妾这个皇后的位置。”
“朕说了,此事朕自有决断,皇后可是忘了后宫不可干政的规矩?”凌璋看向张明华的眼神越发冷漠,“若皇后再纠缠不休,无需别人动手,朕便废了你。”
张明华眼中尽是不可置信,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凌璋冷哼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福禄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张明华,关切道:“娘娘,您没事吧?”
张明华死死捏住福禄的手臂,心中的情绪激烈碰撞,“他竟然……竟然拿废后来威胁我!”
福禄心里一惊,连忙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忧,皇上正在气头上,说的话也是气话,您不必放在心上。”
凌璋的话在耳边回响,张明华心中怒火高涨,脸色也变得铁青。
福禄见状小声提醒道:“娘娘,这是在宫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张明华扫了一眼四周,努力平复心中激烈的情绪,她是皇后,要有皇后的气度,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娘娘,奴才方才收到禀告,皇上发落了丽妃的贴身侍女红棠,当众打了二十板子。”福禄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转移张明华的注意力。
张明华心中的怒火一滞,随即问道:“可知为何?”
“好似因为上次小宁子生病一事,不知怎的,被殿下说了出来,皇上虽然没有惩罚丽妃,却当众打了红棠。”
张明华深吸一口气,怒火被压了下来,“哼,这个贱人打什么主意,但凡有脑子的都猜的出来,更何况皇上。那日她就是故意不让吴恩德去东宫,想着若是玉儿死了,她肚子里的孽种就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真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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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现在十分宠爱殿下,得知丽妃竟敢打他的主意,定会心生芥蒂,这是咱们行动的最佳时机。”福禄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了。”
提到凌南玉,张明华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下来,“玉儿乖巧懂事,皇上自然喜欢,岂是那个孽种能比的。好在当初本宫改了主意,将玉儿接出了冷宫。”
“娘娘有先见之明,奴才佩服。”福禄适时地奉承了一句。
说到这儿,张明华突然想起了马力,问道:“马力现在何处?”
“回娘娘,马力在浣衣局。”
“玉儿如今是咱们手里最大的筹码,本宫不想与他有产生隔阂的可能。”
福禄很快便明白了张明华的意思,“是,娘娘,奴才明白。”
傍晚时分,广福领着十几名小太监进了东宫。
凌南玉仰着小脸,好奇地打量着众人,“这是作甚?”
广福笑眯眯地说道:“殿下,皇上有命,让您挑几个奴才,留在东宫里使唤。”
“可宫里的人手够用啊,若是来了新人,我们的碳就更不够用了。”凌南玉皱起了小眉头,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杨清宁神情一怔,转头看向小顺子,退后两步,小声问道:“殿下如何知道宫中的碳不够用?”
小顺子苦笑着说道:“奴才说的。”
“你说这个作甚?”杨清宁疑惑地看着他。
小顺子拉着杨清宁走向一遍,小声解释道:“若日皇上不是考教殿下嘛,许了殿下一个奖励,殿下就问奴才,宫里可缺什么,奴才就实话实说了。”
杨清宁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再看向凌南玉时,眼神更加温柔,这孩子真是让人很难不爱。
广福愣了愣,随即说道:“皇上说自殿下入住东宫,都是借用坤和宫的奴才,这太不成体统,便让奴才挑了几个新入宫的,让殿下挑选,好让借调的人各回各的去处。”
小顺子一听,心里不禁有些发急,拉了拉杨清宁,“公公,皇上这是要把我们赶出东宫?”
杨清宁转头看了看小顺子,这些时日的相处,他能感觉得出,小顺子已把东宫当成了归属,对他也是真心实意。
“稍安勿躁。”与其用些生人,不如继续用知根知底的人,说不准这些都是谁的人,防起来太麻烦。况且真正要提防的,不是这些内侍,而是隐在暗处的暗卫,他们才是张明华的心腹。
“可我与他们都相熟了,他们也了解我的喜好,一旦换了人,我会不习惯。”小眉头越皱越紧,凌南玉努力表达着自己的为难。
“殿下若是怕不习惯,可以先留下他们,待适应一段时间,再将他们遣回原处。”
凌南玉转头看向杨清宁,发现他与自己拉开了距离,神情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走了过去,道:“小宁子,你怎么走那么远?”
“奴才有事与小顺子说,不便打扰殿下,故而走远了些。”
凌南玉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小脑袋,表示他知道了,然后苦恼地询问道:“小宁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殿下,您才是一宫之主,大事上还得您做主。”外人当前,他可不能擅自做主,否则传到凌璋的耳朵里,那罪名可就大了。
“这样啊。”凌南玉虽然很是为难,却并没有再询问杨清宁,皱着小眉头打量着众人,吩咐道:“都抬起头来。”
一众内侍纷纷抬起了头,不过他们并未直视凌南玉。
杨清宁也在打量着他们,看模样应该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长得都不错,高矮胖瘦也很匀称。不过想想也是,他们可是精挑细选过的,自然不会差。
凌南玉打量了一番,转头看向广福,问道:“我要选几个?”
“殿下想选几个就选几个,都留下也成,若觉得用的不顺手,殿下可直接退回,由咱家处理。”
凌南玉点点头,背着小手在众人面前溜达,经过一番像模像样地沉思后,伸出小手点了五个人。
“那就留他们几个吧。”
广福点点头,转头看向被点到的五人,“还不跟殿下行礼。”
“奴才见过殿下,给殿下请安。”
凌南玉拉着杨清宁走了过来,板着小脸说道:“他是小宁子,东宫的管事太监,以后你们就听小宁子调遣,小宁子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不得不从,听明白没?”
杨清宁看向小大人模样的凌南玉,心中既感动又得意,不愧是我养的娃儿,就是向着我。
第48章风云起(14)
坤和宫,福禄刚得了消息,便急匆匆地来向张明华禀告。
张明华正在看着账本,见福禄脚步匆匆地走进来,脸色也有些难看,不禁皱起了眉头,“发生了何事?”
“娘娘,方才东宫传来消息,皇上让广福带人去了东宫,让殿下挑选内侍,说是要遣返之前咱们派去的内侍。”
张明华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怒道:“皇上这是想干什么?”
福禄沉吟片刻,道:“娘娘,勾结蛮人一事,事关国家安危,皇上是动了真怒,若不能让张少卿摆脱嫌疑,怕是不能善了了。”
“秦淮这个狗东西真是死有余辜!”张明华愤怒得一巴掌拍在桌上,恼恨道:“还有陈明威那个老东西,既然他们不让本宫好过,那本宫也不能放过他们,告诉底下的人,明日起正式与陈明威开战。”
“娘娘的意思是……”
张明华狭长的凤眼中闪烁着冷芒,“本宫要让陈明威那个老东西,也尝尝亲人被下狱,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是,奴才这就去传话。”
事到如今,再躲着是不行了,只能将所有人都拖下水,彻底将水搅浑,才能浑水摸鱼,得一线生机。
不待福禄出门,就听门外通禀道:“启禀娘娘,高勤高公公求见。”
张明华和福禄对视一眼,扬声说道:“让他进来。”
帘子被掀开,高勤躬身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张明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出声说道:“高公公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赐教。”
“娘娘,您这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哪敢当啊。”
话虽这么说,高勤的眼底却没有丝毫害怕,就算张明华是皇后,也不能把他这个皇上身边的近侍如何。
“高公公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仅做了司礼监的掌印,还接手了东厂,本宫在公公面前,都得伏低做小,客气上几分。”张明华冷眼看着高勤,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娘娘,奴才这官做得再大,也只是奴才,只听命于主子,主子让奴才做什么,奴才便做什么。”
如今凌璋的所作所为,已经表明了要拿外戚开刀,作为凌璋的刽子手,他自然要挥起刀。
“这么说来是皇上让你抓的张烨?那所谓的证据确凿,只是借口?”张明华用三言两语给高勤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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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坑。
“自然不是。”高勤也是只千年的狐狸,难能听不出来,脸上依旧带着笑,道:“那证据是咱家辛苦所得。说起来,张少卿可是堂堂国舅爷,怎能做出勾结蛮人这种糊涂事,这不是给娘娘惹麻烦嘛。”
高勤也不是吃亏的主儿,立马还以颜色。
“高勤!”痛处被戳中,张明华怒不可遏,“你这是在找死!”
“娘娘息怒,奴才不敢。”高勤见好就收,不想再与她纠缠,“娘娘,奴才过来是奉了皇上的口谕,皇上说东宫的事就不劳娘娘操心了,娘娘尽快把暗卫撤回吧,若一个时辰后,还有暗卫藏在暗处,就当做图谋不轨处理。”
“当初是皇上让本宫看顾玉儿,如今这般做又是何意,难道想出尔反尔?”张明华的脸色愈发难看。
“皇上的意思,奴才不敢忖度,还请娘娘恕罪。奴才还有事,告退。”高勤没再多说,躬身退了出去。
张明华怒火中烧,一扬手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茶水和茶具的碎片弄得满地都是,包括她象征身份的凤袍,也沾染了些许。细长的眉尾上挑,眉头皱在了一起,就连眼角的细纹都崩的紧紧的,可见她此时的愤怒。
“混账!该死的混账!本宫定要杀了他!”
张明华一直将凌南玉当成她最后的底牌,没想到凌璋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再加上高勤方才得肆无忌惮,若非有凌璋在身后给他撑腰,他怎么敢如此对她说话。这两点加起来,足以说明凌璋对她的态度,让她怎能不怒。
福禄见状连忙劝道:“娘娘息怒,越是这种时候,您越要保持冷静。”
“你让本宫怎能不怒?”张明华心里明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不只愤怒,还有伤心和惶恐。
当她以为已经牢牢抓住了凌璋的心时,纳进门的妃子告诉她,一切只有她当了真。当她重新振作,以为权势就握在自己手中时,被抓进牢狱的张烨告诉她,她是多么自以为是。
“娘娘,只要殿下认您这个母后,只要小宁子是咱们的人,其他人是谁都无所谓。”福禄了解张明华,他知道该如何让她冷静下来。
想到凌南玉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想到杨清宁的传信儿,张明华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定要保证小宁子是咱们的人。”
“娘娘放心,奴才定办好此事。”
杨清宁如今是他们至关重要的一步棋,绝对不容有失。
待广福离开,杨清宁简单地了解了一下五人的情况,便给他们做了分工,随后便让人各就各位。
小顺子将杨清宁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公公,奴才想留在东宫,奴才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实在不想走,您帮奴才想想办法。”
“如今形势不稳,从朝堂蔓延到了后宫,皇上给东宫换人,就是不想让殿下与皇后扯上关系,你的身份……”杨清宁为难地看着他。
“奴才早就不是皇后娘娘的人了,从上次挨打,奴才便没向坤和宫那边传过消息,奴才发誓!”
小顺子这话说的不假,自从他邀功不成反被打以后,就与坤和宫离了心,再加上杨清宁对他很好,真把他当成兄弟来相处,他也慢慢地对杨清宁敞开了心扉,把他当成了兄弟。
“咱家还能信不过你?只是……”
两人正说话,门外传来通禀声,“公公,奴才有事禀告。”
杨清宁转头看了一眼正背书的凌南玉,叮嘱道:“你在这儿看着点儿,咱家出去瞧瞧。”
“好,公公放心去就是。”
杨清宁戴好帽子,拿了手套,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不少人,都是坤和宫派来的内侍。
“你们这是?”杨清宁已猜到他们的来意。
“公公,奴才们都不想走,想留在东宫,您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是啊是啊,公公,您帮帮我们吧,我们不想离开东宫。”
人缘太好也是麻烦,杨清宁无奈地说道:“这是皇上的命令,咱家一个小小的管事能有什么办法?”
“公公,其实咱们去哪儿都成,想要留下来,主要是冲着您。”
“是啊,是啊,公公,咱们感念公公的好,这才想要留下来。”
“你们的心意,咱家领了。以后无论你们在哪儿,但凡遇到了难事,就来找咱家,能帮的,咱家绝不推辞。”杨清宁顿了顿,接着说道:“留下的事,咱家一个小小的奴才,实在做不了主,你们多体谅。”
众人相互看了看,眼中都有几分失望,却也知道杨清宁说的对,他也只是个看人脸色的奴才,哪能做得了主子的主。
“公公,您和殿下说说,皇上那么宠爱殿下,说不准殿下求求情,就让咱们留下了。”
杨清宁沉吟片刻,道:“成,那咱家便和殿下说说,至于成不成,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多谢公公。”
见他们喜笑颜开,杨清宁忍不住提醒道:“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以现在的形势,留下的希望不大。”
“奴才们明白,无论此事成与不成,咱们都感念公公的恩情。”
杨清宁闻言板起了脸,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事成与不成,你们要感念的都不是咱家,而是殿下。”
“是是是,公公说的是。”众人连忙应和。
“都去忙吧。”杨清宁挥挥手。
“奴才们告退。”
杨清宁看着众人离开,刚想回书房,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人影,就在廊下的阴影处。他转头看过去,见是小瓶子,不禁微微蹙眉,沉吟片刻便走了过去。
小瓶子看着他走过来,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待来到近前,行礼道:“见过公公。”
“你怎么站在这儿?这天寒地冻的,还怕太阳晒到你?”
“谢公公关心,奴才不冷。”
“差点忘了,你有内力护体。”杨清宁一边说,一边缩了缩脖子,这阴凉地儿底下还真是冷啊。
小瓶子见状出声说道:“公公,我们往那边走走,这里确实冷了点。”
杨清宁哼了哼鼻子,扭头就往太阳底下走。
小瓶子紧随其后,“公公找奴才可是有事?”
杨清宁转头看向他,笑着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在那边站着,想找你聊聊天。”
杨清宁的话出乎他的意料,神情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公公想聊什么?”
杨清宁把手套脱了,手往袖子里一塞,随口说道:“咱们共事也有好几个月了,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宫的,就说说这个吧。”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小瓶子说话,杨清宁有点尴尬,道:“若是不能说,就当咱家没问。”
小瓶子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说来话长,奴才不知该从何说起。”
其实杨清宁很好奇小瓶子的身世,在这宫中会功夫的太监可不多,更何况他还有内功护体。这样的人在哪儿都能混口饭吃,为何非要进宫做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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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慢慢说。对了,你本名叫什么?”
“奴才本名叫郭长平,是吴县人。”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用,如今提起来他竟有些陌生,还有脑海中的记忆也早已变得模糊,“奴才的父亲是个镖师,全国各地的走镖,一年又多半年在外面跑,挣得都是辛苦钱。”
见小瓶子停了下来,杨清宁接话道:“怪不得你会武功,原来是武术世家啊。”
小瓶子点点头,“父亲从小就教我武功,对我要求十分严厉,只要达不到要求,就会受罚。每当这时,母亲都会出面,缠着父亲做这做那,就是不想让父亲罚我。”
小瓶子的眼睛闪着温暖的光,可见他的童年十分幸福。
“你母亲应该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吧。”
“是啊,母亲十分爱笑,对谁都是客客气气,从不与人口角,街坊邻居都说她好。”母亲的脸在脑海中浮现,五官已变得模糊,唯有嘴角笑是那般清晰。
“既如此,那你为何会进宫?”
小瓶子眼底的光暗淡了下来,直至熄灭,才开口说道:“有一次父亲接了趟镖,说是送往徐州,押运的物品是绸缎。父亲检查完货物后,便招呼人装车,然后带着人前往徐州。”
郭连州带人日夜兼程,很快便来到济州,在走上两天便能到达目的地,便决定找家客栈休整一下。谁知睡到半夜,客栈突然闯进一批官兵,说税银被盗,要求搜查。
郭连州起身应对,却并未放在心上,在官兵要求检查镖车时,很痛快便答应了下来,只求他们能轻手轻脚,不要弄坏了货物。
一开始并未查出有何不妥,可一名官兵不小心绊了一跤,将镖车上的绸缎撞掉了一匹,竟甩出了一锭银子。原来那朝着绸缎的圆木是中空的,里面塞满了银锭。
郭连州连同其他镖师,都被抓了起来。
“你父亲就没发现布匹的重量有何不妥吗?”
圆木里塞了银子,重量比寻常的重上许多,郭连州常年走镖,不可能毫无察觉。
“当时父亲确实有所质疑,可货主说那圆木都是实木,本身重量就重。还拿了一根给父亲看,父亲拿在手里掂了掂,确实比普通的木头要沉,所以便打消了疑惑。”
杨清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后来呢?没找到那个货主吗?”
“没有。他们抓不到人,便想拿父亲顶罪,对父亲严刑逼供,父亲是个认死理的人,不是他拿的,就算打死他也不会认。那些人见父亲是个硬骨头,便拿母亲和我要挟父亲,父亲悲愤之下认了罪,被判了个秋后处斩的罪名。”
“那镖局其他人呢?”
“和父亲一样,都是秋后处斩,所有人都死了。”
“看来被要挟的不止你父亲一人。”见他面露悲伤之色,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情,咱家能理解,咱家也是孤儿。”
“父亲被处斩,平日里走动的亲戚,一下子没了来往,街坊邻里还对我们母子指指点点,母亲悲痛之下一病不起,很快也去了。而就在这时,那些所为的亲戚上了门,说什么只剩下我一个孩子太可怜,要抚养我长大,其实是看中了我家的房产。”小瓶子眼中出了悲伤之外,满是讥诮之色。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唉。”
杨清宁虽然看多了这种事,可一听到还是会忍不住叹气。
“我不想让他们如意,便点了把火,将宅子给烧了。”
说到这儿,小瓶子的眼睛异常明亮,杨清宁好似从中看到了火光,熊熊大火焚烧着他曾经的家,他这是不给自己留退路。
杨清宁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道:“有魄力,佩服,佩服!”
小瓶子见他如此,忍不住有些想笑,冲淡了心里的悲伤。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后来我离开了吴县,四处漂泊,想着找到那个货主,为父亲申冤昭雪。可我那时只有八岁,身上又没有钱,只能先找活计,赚钱吃饭。”
“八岁能做什么?”
虽然古代没有雇佣童工违法这一说,但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没人要吧。
“找了许多地方,掌柜都嫌我年纪小,后来还是一个酒楼的掌柜见我可怜,勉强收留了我,让我在后厨帮着清洗碗筷。干了两个月,赚了点钱,我便又上了路,一路找到了京都。京都繁华,车水马龙,却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被饿晕在大街上,是福禄公公路过,让人救下了我。”
“你不是要查货主吗?为何要进宫?难不成那货主在宫里?”说到后面,杨清宁警惕地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但我知道那货主就在京都。”小瓶子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道:“公公听了我的事,便答应替我查案,条件是随他进宫,为他所用。”
“那这些年过去,可有进展?”杨清宁好奇地问道。
“我已知道那人是谁,只是他权势很大,现在还不便动手。”
听小瓶子这么说,杨清宁顿时掐灭了自己的好奇心,道:“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相信你终有一日,会还你父亲清白。”
小瓶子明白杨清宁的意思,相处这么久,他对杨清宁多少有些了解,他有旺盛的好奇心,还有强大的自制力,只要他觉得好奇会带来麻烦,他那强大的自制力便会完全压制好奇心。
“借公公吉言。”
小瓶子看着他笑了笑,他的身世除了福禄,从未告诉过其他人,也不知为何,杨清宁一问,他便说了,没有丝毫犹豫。
杨清宁也跟着笑了笑,“很快你们就要离开东宫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不会多,希望再见面,我们依旧是朋友。
小瓶子与他相处的不错,加之他武功又高,杨清宁实在不想与他为敌。
“朋友?”小瓶子怔怔地看着杨清宁。
“是啊,咱家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别跟咱家说,你感觉不出。”
小瓶子眼底的笑意渐浓,点头说道:“嗯,感觉的出。”
“俗话说得好,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虽然你武功不弱,却也要谨慎小心,别再阴沟里翻船。”杨清宁边说,边看了看他的右手。
小瓶子闻言心中一暖,笑着说道:“好。”
“不说了,外面实在太冷,赶紧回屋吧。”杨清宁边说,边跺了跺脚,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脚都快没知觉了。
“好。”
杨清宁没再多说,径直进了书房。
凌南玉见他进来,出声问道:“小宁子,你去哪儿了?”
“方才底下的人找奴才,说想要留在东宫,让奴才想想办法。”杨清宁没有隐瞒。
“那小宁子是怎么说的?”凌南玉好奇地眨了眨眼。
“那可是皇上下的命令,奴才能说什么?”杨清宁苦笑着说道:“不过他们还是想要殿下去求求皇上,看看能否留下来。”
杨清宁顿住话头,看向小顺子,道:“给咱家倒杯茶来,外面实在太冷了,咱家现在整个人都是僵的。”
小顺子应声,转身去了茶房。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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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宁转头看了看,凑到凌南玉耳边,小声说道:“殿下只需保住小顺子便可,其他人就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凌南玉鬼鬼祟祟地点了点小脑袋,小声说道:“好,我听小宁子的。”
杨清宁见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忍不住感慨道:“殿下越来越可爱了!”
“嘿嘿,那小宁子是不是更喜欢我了?”凌南玉期待地看着杨清宁。
“是啊,奴才每过一日都会多喜欢殿下一点。”杨清宁笑着应声。
“若我说我已经完成了课业,是不是要多加一点?”凌南玉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殿下真棒!那就加两点。”杨清宁竖起两根手指。
“耶。”凌南玉高兴地跳了起来。
俗话说几家欢喜几家愁,与坤和宫的愁云惨淡相比,陈志方的小院就显得有些轻快活泼。
悦耳的丝竹声乘着夜色,传出了院子,陈志方正坐在屋里,与几位同僚喝酒作乐。
“此次若非大人处事果断,怕是要错过最佳时机,如今皇后已然失去皇上的信任,咱们的计划就算是完成了大半。”
说话的正是参奏秦淮勾结蛮人走私的兵部郎中孙逊。
“孙大人说的是,大人睿智,我等自愧不如!以后定以大人马首是瞻!”
接话的是也是兵部郎中,与孙逊同在兵部共事,名叫冯青。
“此次能成事,陈钰的功劳最大。”陈志方端起酒杯,笑着说道:“这杯酒我敬你。”
陈钰瞥了孙逊和冯青一眼,伸手端起酒杯,“这都是钰应该做的,这杯酒,钰敬大人。”
“干。”
两人一碰杯,随即一仰头喝了下去。
孙逊幸灾乐祸地说道:“此次皇上动了真怒,怕是很难收场。”
冯青接话道:“自古外戚干政,便是祸国殃民,最好能将他们连根拔起,这才痛快!”
陈钰闻言低垂的眼眸中闪过轻蔑之色,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他之所以将密信给陈志方,无非就是想借他们的手,将秦淮勾结蛮人一事捅出来,让张明华无暇分神,去迫害徐珍儿肚子里的孩子,那他的计划就成功了大半。
“皇上纵容了皇后这么多年,终于是醒悟了。”陈志方叹了口气,又举起酒杯,“为皇上干杯!”
“干杯!”众人再次一饮而尽。
陈明威得知消息后,忍不住冷哼一声,“到底是年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管家陈忠出声说道:“老爷,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大爷喝酒庆祝也没什么不妥,况且是在家中。”
“你跟随我那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几年以皇后为首外戚势力发展迅速,这点风浪根本无法动摇她的根基,只要她还是皇后,张家就垮不了。如今最该担心的是我们,若皇后发起疯,打算与我们鱼死网破……”陈明威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总觉着胸口有些闷。
“老爷的意思是皇后正在酝酿反击?”
“皇后什么性子,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她这段时日不曾出手,是因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待她回过神来,定会报复回来。”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也不知她会从何处下手,除了严加防范外,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说到这儿,陈明威心里更闷了,道:“过去让他们散了,告诫他们最近几日行事低调些,别给我惹事!”
“是,奴才这就去。”
几人正喝的高兴,陈忠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各位大人。”
陈志方见状出声问道:“管家怎么来了,可是父亲找我?”
“国公爷说时辰不早了,诸位就散了吧,还说最近几日诸位行事要低调些,莫要惹事。”陈忠如实地转达了陈明威的话。
陈志方微微蹙眉,问道:“父亲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陈忠斟酌片刻道:“大爷,国公爷说皇后此番应该在酝酿着如何反击,接下来的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实在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皇后如今已是自顾不暇,哪有心思酝酿什么反击,国公爷怕是多虑了吧。”许是喝多了酒,冯青说话没了轻重。
孙逊伸手拉了拉冯青的衣服,示意他少说话,可他酒精上头,越是不让他说,他越说的起劲,“之前国公爷也说要咱们谨慎小心,还责怪侍郎大人冲动行事,事实证明是国公爷行事太过保守,若非侍郎大人果断出击,怎会有如今这番局面。”
不说陈忠的脸色变了,就是陈志方也不例外,陈明威是他老子,他这个当儿子的都不敢说半句不是,他冯青算哪根葱,喝了二两马尿,就敢说他老子的不是。
“来人。”
门外的侍从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奴才在。”
“冯大人醉了,拖出去,帮冯大人醒醒酒。”
“是,大爷。”
侍从上前,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起冯青就往门外走。屋里烧着炭火,温暖如春,他们都脱掉了外衫,冯青刚被拖出门口,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发热的脑子也清醒了过来,想想之前说的话,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挣开侍从跑了进去,连连赔礼道:“大人,下官喝多了酒,竟开始胡言乱语,下官该死,请大人恕罪。”
“以后冯大人还是少喝酒吧,若当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陈志方没把话说完,但其中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从明日起,下官便戒酒,绝对滴酒不沾。”冯青点头哈腰地陪着不是。
“时辰不早了,今日的宴会就到这儿吧,我送诸位出去。”
陈钰起身,拱手说道:“外面天寒地冻,大人就不必远送了,告辞。”
“下次再请陈统领喝酒。来人,替我送送陈统领。”
陈钰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对于孙逊和冯青,他是一万个瞧不上,之所以跟他们同桌喝酒,完全是看在陈志方的面子上。在他心里,这两人连杨清宁都比不上。
想到杨清宁,陈钰便觉得有些棘手,总有种对他无从下手的感觉。
第49章皇后的反击
自从陈慧和杨清宁争执过后,就好似变了个人,以往懒懒散散,干什么都三分钟热度的他,竟然每天规规矩矩地去禁卫军上工,即便是大雪纷飞,冻得瑟瑟发抖,也没打过退堂鼓。
操练、对打更是不在话下,几个月下来,由白白嫩嫩的小白脸,变成了皮肤黝黑的糙汉子。原本觉得他走后门进来,对他很是看不上的禁卫军,也因此对他刮目相看,真真正正接纳了这个大少爷。
陈诉得知后,既心疼又欣慰,对他更加关注,也因此对陈钰的态度缓和了几分,以为是陈慧的变化,是陈钰的功劳。陈钰一边将功劳揽下,一边调查致使陈慧这种变化的根本原因,可试探了多次,陈慧就是不松口,对他的态度好似也冷淡了些许,这让他更多了几分危机感。
好在就在这时,徐珍儿送信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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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怀了身孕,几番确认后,陈钰的心情异常激动,只要孩子顺利降生,这孩子就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他再为其好好谋划,将来他的孩子登上帝位,那他就是太上皇,到时哪还用仰人鼻息。
所以,无论如何拉拢杨清宁势在必行,只要杨清宁是他的人,那凌南玉就被他掌控在手中,到时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即便徐珍儿肚子里的孩子无法降生,他也能获得最大利益。只是他与杨清宁的关系有些微妙,再加上杨清宁几乎不出宫门,让他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陈钰刚下马车,准备进侯府,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快,一道人影映入眼帘,因为光线太暗,对方的速度又太快,他一时没有看清,直到对方在侯府门口勒住缰绳,战马的前蹄高高扬起,他才看清对方的脸。
战马上的陈慧穿着禁卫军的常服,两颊被冻得通红,嘴唇也有些发干,起了一层白色的皮。模样虽然有些狼狈,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勃发。
“大哥。”陈慧翻身下马,和陈钰打着招呼。
陈钰温和地笑笑,关心地问道:“五弟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可是去了别处?”
“和几个兄弟一起去吃酒,回来的晚了些。”陈慧将缰绳递给了一旁的侍从,“大哥,外面太冷,我们有话进去再说吧。”
陈钰点点头,和陈慧一起进了侯府。
“听闻前几日乔小姐过府看望母亲,五弟与乔小姐相谈甚欢,可有此事?”
乔欣儿是乔家家主最宠爱的孙女,也是陈诉属意的儿媳妇人选,她对陈慧很是上心,自从两家人有意将他们凑成一对,每到陈慧休沐,便会来侯府,以看望侯夫人为借口,来找陈慧。
“我根本没见她。”
提起乔欣儿,陈慧便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一个姑娘家这么不害臊,死缠着他不放。
“那怎会传出你们相谈甚欢的传言?”
“一定是乔欣儿让人在外散布谣言,真是可恶得很!”说到这儿,陈慧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乔家小姐长得貌美,性子也活泼开朗,家世也配得上五弟,五弟为何对乔家小姐这般不喜?可是有了心上人?”陈钰试探地问道。
陈慧闻言神情一滞,随即错开目光,道:“没有,我只是单纯不喜欢她。大哥,我累了,先回院子了。”
看着他走开的背影,陈钰微微蹙眉,他方才的反应很奇怪,明显是有事瞒着,难道他真有了心上人?那人是谁?为何自己没收到消息?若知道这人是谁,或许能从这里下手,让陈慧与陈述反目。
陈钰转头看向陈强,道:“查查五公子最近与哪家小姐走得近。”
陈强应声,“是,统领。”
见陈慧回到院子,旺财忙迎了上去,“少爷,您回来了。”
陈慧径直走进卧房,将身上的佩刀解下递给旺财,又脱下身上的铠甲递了过去,道:“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是,奴才这就去。”旺财将东西小心放好,转身走了出去。
陈慧坐到桌前,拎起水壶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随后用袖子抹了抹嘴。看着手里的茶杯,再看看湿了一块衣袖,陈慧不禁有些出神,之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糙汉子,与其他公子哥一样,吃穿用度,衣食住行,样样讲究。可如今他只觉得以前的那些穷讲究,实在没必要,都是富贵人家的消遣罢了。
促使他变成这样的,不是他身为禁卫军统领的大哥,也不是一心望子成龙的父亲,而是东宫里那个不待见他的小太监。就算他将此事告诉别人,怕是也没人信。
“小宁子……”陈慧忍不住呢喃着他的名字。
自从上次他们不欢而散,他就没再去找杨清宁,卯着劲儿要干出个名堂,让瞧不起他的杨清宁刮目相看,这也是支撑他到现在的理由。所以就算他们没再见面,陈慧也总会想起他,有时路过东宫,他也会忍不住在门口驻足,心里隐隐期待两人不期而遇。可事实却是,他们明明都在宫里,竟没有一次偶遇。
方才陈钰问他可是有了心上人,他的脑海中竟浮现了杨清宁的脸,这让他有些惊愕,也有些不知所措,便逃也似的回了院子。
我为何会想起他?就算他男生女相,那也是个男……
想到这儿,他停了下来,心里泛起了嘀咕:陈慧啊陈慧,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陈慧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皇后现在自顾不暇,说不定哪天就倒了,到时我看他还能靠谁,一个小太监竟敢瞧不起我,真是狗胆包天!”
“少爷,您说什么?”旺财刚进来,就听陈慧在说话,只是声音太小,没有听清。
“没什么。”陈慧掩饰性地喝了口水,随口问道:“今日侯府可发生什么事?”
旺财摇头摇了一半,又点了点头,“听说大少夫人怀孕了。”
“大嫂怀孕了?”陈慧怔了怔,随即问道。
“奴才也只是听说,大夫人那边还没传信儿出来。”
陈慧点点头,“大哥成婚也三年多了,确实该有个孩子了,若是真的,那便是大好事。”
旺财笑着说道:“少爷,您过了年也十八了,也是时候成婚生子了。奴才觉着那乔家小姐就不错,您……”
“好啊,旺财,你竟敢背叛我!”陈慧打断旺财的话,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逼问道:“说,母亲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生了二心。”
“少爷,疼疼疼!”旺财歪着头求饶道:“少爷轻点,轻点。奴才也没办法,那可是夫人,奴才怎敢不听命行事?况且那乔家小姐有什么不好的,少爷为何那般讨厌人家?”
“她长得一般,性子还刁蛮,哪里好了?你要是觉得好,你自己娶去。”陈慧没好气地松了手,一把将他推开。
“奴才倒是想,可人家看不上奴才啊。”旺财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小声嘀咕道。
“旺财,我警告你,若以后再在我面前提起乔欣儿,我把你的耳朵揪下来。”
旺财苦着一张脸,道:“奴才不提,就被夫人打断腿;奴才提了,就被少爷揪掉耳朵。您说,奴才是不要腿,还是不要耳朵?”
陈慧见他这样,忍不住想笑,“这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旺财哀嚎道:“奴才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行了行了,少跟我装模作样,去瞧瞧水备好了没有。”
旺财顿时收声,转身走了出去。
陈慧一边泡澡,一边胡思乱想,思量着是否去见一见杨清宁,又要找什么借口去找他。当陈慧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怔,心道:“我为何要想他?人家都不待见我,我为何上赶着去见他?笑话,我可是侯府的五少爷,他不过就是个小太监,要见也得是他来见我。”
陈慧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脑子里想的都是杨清宁。
第二日清早,天还未亮,宫门就开了,等在外面的大臣陆陆续续地走了进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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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着最近发生的事,以及即将要发生的事。
邱礼拉着鸿吉走向一边,小声说道:“大人,您听说了吗?”
鸿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何事?”
“昨日宫中发生的事?”
鸿吉笑了笑,道:“昨日宫中十分热闹,你说的是哪一件?”
邱礼见状也随之扬起嘴角,“看来大人是知道了。”
“我知道的,并非你问的,想问什么,直接开口便好。”
“听说昨日皇后去御花园找皇上,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可见皇上已对皇后失了信任,这对咱们来说,可是大好事。”
“你以为一个秦淮,就能搬到皇后?”
邱礼闻言一怔,随即说道:“那可是勾结蛮人的罪名,非同小可,只要咱们运作得当,搬到皇后也不无可能。”
“你以为皇后会任由咱们攻讦,而没有任何行动?你也太小瞧她了。”鸿吉深吸一口气,道:“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邱礼困惑地看着鸿吉,道:“大人何出此言?”
鸿吉转头看了一眼陈志方,意味深长地说道:“皇后的反击还未开始呢。”
“大人的意思是皇后打算与他们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还不到时候,至少要动动筋骨。”
奉天殿内,凌璋端坐在龙椅上,俯视着殿中众人,他心里清楚,这平和的场面不过是表象,事实是他们之间暗潮汹涌。有趣的是,他们都以为自己是猎人,享受着狩猎的乐趣,却不知他们也是砧板上的羔羊。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高勤的声音又尖又利,在大殿中回荡。
殿中众人瞧了瞧身边的人,都想观观风向,再做打算。场中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户部给事中梁靖,他扬声说道:“启禀皇上,臣有奏。”
凌璋淡淡地看了过去,道:“讲。”
“皇上,臣参奏兵部侍郎陈志方、兵部郎中孙逊,收受贿赂,勾结地方官员吃空饷,虚报战功。”
梁靖的话犹如一颗深水炸弹,在人群中炸开,打响了张明华反击的第一枪。
凌璋眼底闪过笑意,道:“你可有证据?”
梁靖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呈于头顶,道:“皇上,臣这里有一本冀州卫指挥佥事于光照亲笔所写的账册,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冀州卫的所有兵丁,以及所需军饷。只要皇上与户部的册子一比对,便知这些年他们吃了多少空饷。”
殿中众人一片哗然,看着陈明威和陈志方窃窃私语。
陈志方的脸色十分难看,下意识地看向陈明威,见他眉头紧锁,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不善,不禁心里一惊,连忙出列,跪倒在地,道:“皇上,臣冤枉!臣对冀州卫之事毫不知情,还请皇上明鉴。”
见陈志方出列,孙逊也急忙走了出来,跪在了陈志方身后,道:“皇上,臣冤枉!臣并不知此事,定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
凌璋没有理会两人,而是看向身旁的高勤。
高勤会意,步下御阶,接过梁靖手中的册子,随后呈给凌璋。
凌璋翻开看了看,随后便合了起来,道:“户部尚书何在?”
户部尚书乔木元出列,躬身说道:“臣在。”
“散朝后,将户部近三年有关冀州卫军饷的所有账册整理好,送去御书房。”
“是,皇上。”
凌璋看向殿中的陈志方和孙逊,平静地说道:“先别急着喊冤,既然有人参奏,还拿出了证据,朕总要查一查。你们便先停下手里的事,听后传召吧。”
“是,皇上。”
凌璋这么说,陈志方根本没法反驳,只能听着。
他们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早朝还得继续。
“还有谁有奏?”
督察院巡查御史王真出列,道:“皇上,臣有奏。”
“说来听听。”
“皇上,近来东厂和锦衣卫到处抓人,稍有反抗就会被打,因此有不少百姓被误伤,现在京都百姓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甚至有流言传出。”
说到这儿,王真停了下来,想着凌璋能搭个话,谁知凌璋根本没有搭话的打算,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他干咳一声,接着说道:“坊间有流言传出,说东厂和锦衣卫借机生事,公报私仇,皇上皆被蒙在鼓里,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会引来滔天大祸。”
虽然锦衣卫和东厂重点关注以张明华为首的外戚,却也捎带了其他两股势力,他们这些人也跟着提心吊胆,尤其是身上不干净的,唯恐哪天锦衣卫和东厂上门,把他们也给抓了。
凌璋淡淡地问道:“伤的都是谁?何人传出的谣言?”
“伤的是小王庄的村民,只要皇上派人去查,一问便知。只是这流言是谁传出,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恕罪。”
“既然是你提出的,那这件事便交给你去调查,待查证后,再向朕禀告。”
锦衣卫和东厂是他派出去的,他们做了什么,抓了什么人,凌璋一清二楚。他也明白王真为何要参奏他们,无外乎他们的利益被触及,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的目的还没达到,锦衣卫和东厂就不会撤回,有时候‘拖’字诀,不只他们这下大臣会。
王真闻言顿时冒了冷汗,这说归说,跟做是两码事,他若当真去查,定会成为东厂和锦衣卫的特殊关照对象,那他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生平干过那些坏事,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写成折子,呈到凌璋的御案上。
“还有何事?”凌璋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是说你不愿意?”
王真心中一紧,慌忙说道:“不是,臣绝无此意,臣领命。”
“那就先退下吧。”
“是,皇上。”王真战战兢兢地回到了队列当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较为平淡,凌璋一一听了,又一一给了回应。一个时辰后,殿中便没人在说话,凌璋扫了众人一眼,道:“既然没有其他事,那就退朝吧。”
“退朝。”高勤扬声唱道。
一众大臣相继跪倒在地,齐声说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凌璋走出奉天殿,他们这才起身。
陈志方走向陈明威,想要说话却被打断,“闭嘴!回去!”
陈志方被吓了一跳,闭上嘴巴跟在陈明威身后,走了出去。
孙逊见状也快步跟上,他这个小虾米是死是活,还得靠着陈明威。
张瑞之见陈明威父子走了过来,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身前,“护国公可有空,我有几句话想说。”
陈明威看着张瑞之勾唇一笑,“既然安国公相邀,那我自然相陪。”
张瑞之做了个请的手势,陈明威迈开步子往前走,张瑞之便走在他身侧。
陈志方犹豫片刻,并未跟上,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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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逊疑惑地问道:“大人为何不跟上去?”
“你不会看人眼色?”陈志方心情不好,说话也带上了情绪。
孙逊脸色一僵,讪讪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陈志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烦躁的情绪,道:“抱歉,方才失礼了。”
“大人言重了,方才确实是下官犯了蠢。”孙逊小心地观察陈志方的表情,道:“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回府后再行商议吧。”
“是,下官为大人马首是瞻。”
张瑞之瞥了一眼身后的陈志方,笑着说道:“陈侍郎不愧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侍郎的位置,有点眼力见儿。”
对于张瑞之的嘲讽,陈明威笑了笑,道:“若没这点本事,哪能在朝堂立足,不过这方面他确有不足,还得跟安国公多学学才是。”
陈明威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直接把话怼了回去。
张瑞之也随之笑了起来,道:“让护国公见笑了,我也就这点本事,不似安国公,一生戎马,不止是百姓心中的战神,还是深受边关诸多将士的爱戴,实在让人羡慕!”
张瑞之这话若是别人听来,那是对陈明威的夸赞,而在陈明威听来,这就是赤裸裸地威胁,若被凌璋听去,那就是行之有效的挑拨,试问有哪个君主不介意手底下有个功高盖主的武将。功高盖主、结党营私,但凡与这两个词沾边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安国公抬举了,我回京都多年,边关的人早就把我忘了。哪像安国公,有个能干的女儿,这后宫朝堂都能说得上话,就连前任司礼监掌印都是你们的人,这份手段我是自愧不如。”
自古外戚干政、宦官干政,都是朝廷的大忌,而张家不仅是外戚,还勾结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这明显是意图不轨。
张瑞之的脸色寒了下来,不打算再拐弯抹角,道:“我这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陈明威,我儿子受过什么罪,我就让你的儿子十倍百倍地还回来。我那儿子不成器,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你的儿子却不同,年纪轻轻就做了兵部侍郎,若他们都死了,那也是我赚了。”
陈明威脸上也没了笑意,“安国公这是想鱼死网破?”
“不是我想,而是你!是你先挑起事端,那就别怪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张瑞之说完,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陈明威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拧紧,回头看了一眼陈志方,快步走了出去。陈志方见状连忙跟上。
落在后面的鸿吉和邱礼相视一笑,邱礼小声说道:“大人英明,下官佩服!”
鸿吉看着快步走出去的父子俩,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是,下官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鸿吉的视线扫过王真,不禁微微蹙眉,“他是怎么回事?”
邱礼也随之看了过去,摇头说道:“下官也不知。”
“派个人查查,他都干了些什么亏心事。”
“是,下官明白。”
东宫内,杨清宁正陪着凌南玉习字,门外传来通禀声,“公公,奴才有事禀告。”
“等等。”杨清宁起身,转头看向凌南玉,道:“殿下,奴才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凌南玉乖巧地点点头,“外面冷,小宁子穿戴好再出去。”
杨清宁应声,戴好帽子和手套,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小顺子见他出来,出声说道:“公公,咱们的碳快用完了。”
“这么快?”杨清宁沉吟片刻,道:“咱家知道了,这事咱家来想办法。”
“公公,还有一事,方才小柜子说,他发现有人在宫外盯着,行动有些鬼祟。”
杨清宁笑了笑,道:“这里是东宫,后宫朝堂多少双眼睛盯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倒也是。”小顺子点点头,随即又奇怪地说道:“那也是躲在暗处,还从未发现盯梢盯得这么明目张胆的。”
杨清宁被说得起了好奇心,问道:“人在何处?”
“小柜子说就在宫门外的拐角处,也不靠近,就在那里溜达。有好几次他都想出去,问问那人到底要干什么。”
“看得清模样吗?”
“看不清,离得有些远,不过穿的并不是内侍的衣服。”
“你的意思是盯梢的是个男人,还不是内侍?”
“是不是内侍,奴才不敢保证,但奴才确定是个男子。”
杨清宁沉吟片刻,道:“咱家去瞧瞧,你在这里守着,若一时半会没回来,殿下又问起,就说咱家出宫办点事。”
“是,公公。”
第50章皇后的反击(2)
杨清宁听说有人在宫门外鬼鬼祟祟地徘徊,便决定去瞧一瞧。他刚来到宫门口,就见小柜子和小连子趴在门前,透过门缝看着外面,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你们在看什么?”
突来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下意识地回头,蹲在了地上。
待看清是杨清宁,不由松了口气,小柜子出声说道:“公公,外面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咱们宫门口徘徊了半个时辰了。”
“透过门缝能看到那人?”杨清宁指了指门缝。
“偶尔能看见。”小柜子顿了顿,随即问道:“公公可是要出去瞧瞧?”
杨清宁点点头,“正好咱家要出去办点事,索性过去瞧瞧,把门开开吧。”
小柜子应声,和小连子一起把宫门打开,道:“公公,可要奴才跟着?”
“不用,咱家一个人足够了。”
光天化日,又是在皇宫之内,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对东宫的人下手。更何况他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要制服他,还得废些功夫。
杨清宁迈过门槛,走出了宫门,抬眼看向拐角处,果然看到了一个身影,看上去竟还有几分眼熟。那人也看到了杨清宁,不再似方才那般走来走去,而是现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他。杨清宁眉头微蹙,他好像认出了那人,又不太确定。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回去,只见那人朝他走了过来。
随着两人的距离拉进,杨清宁看清了他的脸,不禁有些怔忪,这人的变化很大,紧紧几个月未见,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个头长高了,身体也壮了,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
越是靠近,陈慧越是紧张,却又忍不住靠近,明明说好的,不会来找他,可还是不自觉地早来了一个时辰,打算在宫门口碰碰运气,等了多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出来,他正想离开,宫门却开了,出来的还是他想见的人,双脚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陈慧怀着这种忐忑和矛盾的心情来到近前,“好久不见。”
杨清宁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直截了当地问道:“五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见杨清宁问得这么直接,陈慧心里又紧张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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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还有几分他未曾察觉的失望。他无措地挠了挠头,道:“我就是路过。”
“若五公子无事,那咱家便不奉陪了,告辞。”杨清宁微微点了点头,绕过陈慧便走了出去。
“等等。”陈慧下意识地开口挽留。
杨清宁转头看过去,“五公子有事不妨直说,咱家是真有事要办。”
陈慧嘴比脑子快,“上次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办。”
“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你还没对那个……乔家小姐动心?”最近的事太多,杨清宁又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一时想不起来人名。
“乔欣儿。”陈慧提醒了一句,“我之前就说过,不会娶她,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信守承诺,帮我解决这桩婚事。”
杨清宁沉默了一会儿,“你确定要毁了这桩婚事?”
“我确定!”陈慧斩钉截铁地说道。
“咱家知道有些话说了,你也不会信,但咱家今日就多管一次闲事,奉劝你一句话。”
陈慧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什么话?”
“你不想要的,别人费尽心机想要争夺,你认为亲近的,心里想的却是如何算计你。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咱家能说的便只有这些,告辞。”杨清宁转身要走,又顿住了脚步,道:“咱家今日的忠告,希望五公子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亲人,五公子可能做到?”
虽然杨清宁的话有些刺耳,陈慧还是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向来说话算数,今日你我的对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告辞。”
见杨清宁要走,陈慧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道:“我确定不喜欢乔欣儿,别人若是要抢,那就让他抢去,我求之不得,我只想毁了这门亲事。”
陈慧明显是误解了杨清宁的意思,让他顿感哭笑不得,道:“五公子,这世上唯有父母对你真心实意,他们这么做是为你好。若你当真不喜乔欣儿,便直接和他们说,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只要门当户对,相信你父母不会反对。”
在现代高门大户的婚姻都由不得自己,更何况是古代,陈慧的婚姻自然也不例外,只能在条件允许之下,找个自己喜欢的。
“这就是你出的主意?”陈慧不满地皱紧了眉头。
“怎么有何不妥?”杨清宁挑了挑眉,道:“若五公子不满意,你也可以说自己不举、不能生育,或者喜欢男子,只要公子不怕自己的声誉受损便可。”
“喜欢男子?”陈慧看着杨清宁呢喃道。
杨清宁以为他对这个理由不满意,接着说道:“权贵人家豢养男宠的不在少数,这个理由确实牵强了些,五公子还是说自己不举的成功率大些。”
“若我说不举,那永寿侯府的脸面岂非要被我丢光了?况且父亲定会给我请太医医治,到时候铁定穿帮,这个主意也不成。”陈慧心里很是介意这个提议。
“若五公子怕影响声誉,那就按照咱家说的,在门当户对的人家,挑选一个喜欢的姑娘,这样便可两全其美。”
见陈慧还想再说,杨清宁出声打断,“这是咱家所能想到的所有的办法,若五公子统统不满意,就另请高明,咱家还有事,不能奉陪,告辞。”
“你有什么事,也许我能帮上忙。”
“五公子虽然是侯府公子,却也无法插手内功的事。”杨清宁的眉头皱紧,道:“五公子,你一直纠缠于我,到底有何目的?”
“我没什么目的,就是单纯的想帮你。我听说前段时间你生了病,却无太医诊治,那日夜间不是我值守,若是定会帮你。”
看着他纯净的眼睛,杨清宁在心里叹了口气,打算让他认清现实,道:“五公子打算如何帮?五公子在宫里,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禁卫军,没有皇上和皇后的命令,根本无法出宫。五公子是会医术,还是能从东华宫把太医绑出来?”
“我……”陈慧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既不能从东华宫绑人出来,也不会医术,根本帮不上杨清宁的忙。
见他眼睛里的光暗淡下来,杨清宁又有些不忍,他看得出陈慧是真心想要帮他,不过他们注定不可能成为朋友,于是狠心地说道:“五公子的好意,咱家心领了。今日咱家也算兑现了诺言,以后我们两不相欠,还希望五公子莫要再来纠缠咱家,告辞。”
杨清宁说完转身就走,对于真心待他的人,他做不到利用,那就把人赶得远远的,省得以后敌对时,两人都受煎熬。
听到杨清宁说‘两不相欠’,陈慧的心突然痛了起来,本能地捂住了胸口,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从未体会过,看着杨清宁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
禁卫军值房,陈钰有个单独的房间,此时他正准备换衣服,门外传来敲门声,“统领,属下有事禀告。”
陈钰放下了手里的衣服,扬声说道:“进来。”
房门被打开,王辉掀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统领。”
陈钰挥挥手,直接问道:“找我何事?”
“回统领,五公子去了东宫,见了东宫管事小宁子。”
“你是说陈慧去见了小宁子?”陈钰闻言挑了挑眉,道:“你可听见他们都说了什么?”
“他们是在东宫门口的宫道上讲话,属下不敢靠近,并未听到两人说了什么。不过看两人的模样,好似发生了不愉快,小宁子几次想走,都被五公子拦了下来。”王辉将他所看到的,如实禀告给陈钰。
陈钰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说道:“五弟有段日子不曾去东宫,今日为何突然去找小宁子?”
王辉摇了摇头,“这个属下不知。”
“你继续盯着点,小心别被他发现了。”
“是,属下明白。”
陈钰换好了衣服,刚出房门,就碰到了回来的陈慧,他眉头紧锁,似是有什么难解的事在困扰着他。
“五弟。”陈钰叫了一声。
陈慧回神,看了过去,行礼道:“属下参见统领。”
陈慧决定在禁卫军里干出一番名堂时,便改了对陈钰的称呼,他不想别人说他是靠关系。
陈钰试探地问道:“看你眉头紧锁,可是发生了何事?”
陈慧下意识地放松眉头,道:“没事,就是想事情太投入。统领,当值的时间快到了,属下先去更换衣物。”
见陈慧不想说,陈钰也没追问,他了解陈慧的性格,若他不想说的,就算打死也不会说。心中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陈钰越发的好奇,拉拢杨清宁可是他计划的重要一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若是能利用陈慧,说不定会有机会。
“去吧。”陈钰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若是有事想不通,可以来找我,我到底比你大些,说不定能帮你解惑。”
“谢谢统领。”
陈慧没再多说,走向自己所在的值房。他此时心里有些乱,没像往常一样给出反应,待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值房内。
他懊恼地坐到床上,心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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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来往就不来往,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小太监而已,还是个势力眼的太监,不值得结交!”
“可他在宫中生存,若不多长个心眼,怕早就死了。他长得好看,又聪明又有文采,而且和他聊天很舒服……”
陈慧越想越觉得杨清宁那些所为的缺点,都不再是缺点,“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宽广,大不了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正胡思乱想间,房门被推开,于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陈慧躺在床上,不禁提醒道:“马上就要到时辰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换,马上换。”陈慧连忙坐起来,脱掉外衫换上常服。他转头看向于鑫,思量了思量,问道:“于鑫,听说你有个未婚妻?”
于鑫点点头,笑着说道:“小时候家里给定的,打算明年开春就成婚,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陈慧紧接着问道:“那你见过你未婚妻吗?”
“自然见过,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提起未婚妻,于鑫脸上尽是笑意,很明显很满意这门婚事。
“你爱慕她?”
听陈慧这么问,于鑫脸红了起来,一脸温柔地说道:“她美丽大方,温柔体贴,能娶她是我的福气。”
虽然他并未正面回答,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陈慧好奇地问道:“那爱慕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于鑫想了想,道:“大概就是见不到就想,见到了就高兴,她欢喜,我也欢喜,她难过,我就伤心,她生气,我就紧张。”
听完于鑫的描述,陈慧有些疑惑地问道:“朋友不也是这样吗?”
于鑫不答反问道:“你会对朋友朝思暮想吗?你面对朋友,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吗?”
“朝思暮想……想要亲近……”陈慧小声重复着,随即忍不住问道:“若他不想见你,还想和你撇清关系,你会怎么样?”
“会心痛,会慌张,会害怕。”于鑫怀疑地看着陈慧,问道:“你问这个作甚?该不会是也有了心上人吧。”
杨清宁的脸再次出现在脑海,陈慧连忙摇头,甩掉这荒唐的想法,道:“没有,就是纯粹好奇。”
“听闻你与乔家小姐要订婚了,你的心上人是她吧。”于鑫显然是不相信陈慧的话。
“不是。她刁蛮任性,烦人得很,我怎么可能爱慕她。”陈慧下意识地皱紧眉头,道:“我郑重地告诉你,我没打算订婚,就算订婚,人选也绝对不是她。”
“那你爱慕的是谁?哪家的小姐?”于鑫八卦地撞了撞他的肩膀。
陈慧一怔,他方才那么说,好像承认了自己已有心上人。
“我没有心上人!”陈慧极力否认,没好气地警告道:“出去后可不许乱说,否则训练场见!”
“是是是,没有就没有,你放心,我嘴巴严得很,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陈慧、于鑫,你们磨蹭什么呢,到时辰了!”
外面传来呼喊声,两人不再闲聊,拿上佩刀就跑了出去。
杨清宁去了惜薪司,因为来过一次,这次算是熟门熟路,直接找上惜薪司的管事刘德。
“刘管事,这次还得麻烦您。”杨清宁说着将一张银票塞给了刘德,“还是老样子。”
刘德四下瞧了瞧,将银票塞进衣袖,“宁管事,你们东宫的碳用得也太快了。”
宫里人都不清楚杨清宁的本名,所以才叫他宁管事。
“殿下年纪小,又怕冷,用的自然就多。不过熬过去这个月就好了。”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笑着说道:“刘管事放心,您的这份情,殿下都记在心里,待以后定会偿还。”
刘德笑眯眯地说道:“有宁管事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宁管事放心,明日派人来取便可。”
“多谢刘管事。宫中还有事,咱家不便久留,便先告辞了。”
“宁管事慢走,咱家就不送了。”
“留步,留步。”杨清宁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太阳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之后,白云一层压着一层,变成了灰白色,虽然并非夏日的乌云那般,给人强烈压迫感,却也让人觉得有些发闷。
一阵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连忙拉了拉帽子,盖住耳朵,两手揣在袖子里,脚步飞快地走了出去。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宫里的内侍和侍女都忙碌了起来,以往清净的宫道上,竟也有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不过大多都是脚步匆匆,偶尔遇到熟人,也只是点个头、笑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杨清宁虽然经常宅在东宫不出来,却也有不少人认识他,这还归功于上次福禄带他去勘察现场。当时福禄让人围了现场,就连高勤都不让进,却亲自去东宫叫来了杨清宁,这不禁让许多人对他产生了好奇。
八卦的力量是强大的,很快杨清宁的过往就被人扒了出来,这才知道原来之前秦流被害一案也是他负责的,虽然不知为何不了了之,却能从福禄的行为看出,秦流的案子很有可能已经查出真相,只是并未公布出来,否则福禄也不会专门去叫杨清宁到案发现场。
再后来,又有人传出秦淮并非畏罪自尽,而是被人谋害,便是杨清宁一眼看出,并找出了证据。就这样,越传越神,人们对杨清宁也越来越好奇,只是他总是宅在东宫不出来,所以每每他出来,认识他的侍女、内侍都会呼朋唤友,让他们也见见传说中的人物,久而久之,认识杨清宁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杨清宁走在宫道上,时不时地跟过往的人打着招呼,突然一名小宫女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眼看着是奔着自己的方向来的,他下意识地向旁边走了一步,让开了前面的通路。
小宫女来到近前,顿住了脚步,抬头看向杨清宁。因为奔跑,她有些喘,脸颊也红扑扑的,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道:“宁公公,奴婢是漪澜宫的杏儿,这帕子是奴婢绣的,公公别嫌弃。”
“姑……”
杨清宁刚说了一个字,杏儿便将帕子塞到他手里,随后转身就跑了。
“不是,姑娘,你等等!”杨清宁想要叫住她,将帕子还回去,谁知他这么一喊,她跑得更快了。
看看跑远的身影,再看看手里的帕子,杨清宁一脸的茫然,若他没记错,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太监吧;若他没记错,女子送男子帕子,应该是表白的意思吧。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太监被表白了?
就在杨清宁拿着帕子在风中凌乱时,这一幕正巧被刚刚接了班的陈慧看到。
“哎,方才那个不就是前段时间去值房查案的小宁子吗?”
“就是他,现如今人家可是宫里的红人。”
巡逻的禁卫军小声议论了起来。
“哼,再红又如何,还不是个太监。”
“嘿嘿,你这话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人听见了多心酸。”
“那宫女模样长得不错,怎么就看上他这个中看不中用的。”
“这是在宫里,人家又是东宫的管事,这宫女可比你聪明。”
听着他们的对话,陈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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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小声说道:“你们少说两句!这是在宫里,不是在自家炕头,若是被听了去,又要招来麻烦。”
“子安,你也太小题大作了,这里都是咱们的人,除非有人外传,否则谁知道咱们都说了什么。”
子安是陈慧的字,禁卫军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子安说得对。”一直未曾出声的王辉开了口,“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们家炕头,都给我少说废话,若因为你们嘴上没个把门的,给统领惹了麻烦,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王辉是禁卫军指挥佥事,陈钰的心腹,再加上在禁卫军多年,众人对他还是十分信服的,听他这么说,也都闭上了嘴巴。
杨清宁将帕子塞进袖子,继续往前走,见禁卫军迎面而来,权当自己没看见,反正他们也不待见他,他还不至于热脸贴个冷屁股。
两方人马相安无事地错开,各自走向自己的目的地,可杨清宁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只是想不明白这个大少爷为何对他纠缠不清。
“宁公公。”
杨清宁正埋头往前走,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里忍不住吐槽:“以后出门前一定得看看黄历。”
杨清宁觉得自己成功地诠释了什么叫无巧不成书,每次他出门,一定会遇到冤家对头,让他十分无语。
杨清宁抬起头,嘴角勾起微笑,行礼道:“咱家见过陈统领。”
“不必多礼。”陈钰顿了顿,笑着说道:“公公如今可是这宫中的大红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统领说笑了。咱家就是个东宫的小管事,哪是什么红人。”
“公公靠一己之力,将三皇子从冷宫中救出来,如今殿下深受皇上宠爱,可是唯一的太子人选,公公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陈钰心照不宣地看着杨清宁。
杨清宁可不敢接他的话,道:“统领折煞咱家了,殿下能出皇宫,都是皇上和皇后的意思,跟咱家可没关系。况且咱家一个阉人,哪有什么前途,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别无他求了。”
“公公,你我之间都是熟人,实在不必绕弯子。将来说不准我还得指望公公提携。”
陈钰虽然嘴上捧着他,心里却还是瞧不起他,杨清宁心里一清二楚,陈钰这种人表面高傲自负,其实内心极度自卑,这都是他小时候的经历所致。
“咱家可是哪里得罪了统领,若当真有,那咱家给您赔不是,您千万别这么说,咱家可担不起。”
“我说的是实话,公公不妨考虑一下。”陈钰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清宁。
杨清宁很清楚陈钰的意思,无外乎想要拉拢他,可他不想与陈钰有所牵扯,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他初遇陈钰那晚的惊险景象,至今难以忘记。若说杨清宁在这个皇宫中最怕的是谁,答案肯定是凌璋,而他最厌恶的,则是陈钰和福禄。
福禄虽然帮了他许多,却都是建立在其利益之上,若有一日他没了利用价值,福禄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就像杀东厂那些人一样,举起屠刀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福禄让他认清了这个世界,让他看清了自己性子中的凉薄,所以他厌恶,甚至憎恨他。
“统领,还是那句话,咱家只是东宫的一个小管事,殿下的事,咱家做不了主,皇上也绝不允许咱家做主,否则第一个饶不了咱家的,就是皇上。”
杨清宁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更何况,如今丽妃娘娘也怀了龙种,若当真生下皇子,以丽妃娘娘受宠的程度,那太子之位还不指定是谁的。总之,只要没定下名分,就一切皆有可能。”
“公公所言极是。”陈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说这偌大的皇宫装了多少人,几百?几千?这里就好似波涛汹涌的大河,而人就是投进去的石子,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也无声无息,就像秦淮、秦流,看似闹得阵仗够大,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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