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开口,纪轻舟也就自顾自地继续画着图。
解予安克制着心里的波澜,语调平缓道:“我说没有,你信吗?”
解予安也无心情与他争论,兀自紧抱着他沉默不言,仿佛陷入了一股无名的忧愁里。
偏偏还是一个不必工作的星期日,当他独自从火车站回来,回到这出租屋中,面对着一间岑寂空寥却又处处留有青年影子的屋子,要怎样平静地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解予安喉结滚动了下,紧抿着嘴唇,闭着的眼眸却又不可自控地泛起红意来。
他佯装未发现,回过头来接着画稿,假作发科打趣地说:“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俩在一块的时候,彼此都很难专心忙工作,你不觉得吗?
解予安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无言的低笑。
纪轻舟垂眼安慰着,在画纸上“唰唰”地打着阴影:“一次次去到彼此所在的城市,一次次在重逢中相爱,多亏了你,南京对于我而言,也变成一座特别的城市了。”
“不然呢,不会点花言巧语,怎么把你骗到手?”
纪轻舟轻哼了声,没有回应,转而道:“其实就在刚才,我连冬款的设计风格主题都想好了,要多亏元宝同志给我的灵感。”
“我刚不是说了吗?”纪轻舟最后为画稿上的男子添上一条围巾。
解予安骤然对上眼前的稿纸,不禁愣住了神。
他还有着一副颀长的身材,宽绰的肩膀上披着厚实的深色大衣,脖颈系着的浅色围巾,一半披向肩后,一半很有时尚感地压进了双排扣的军领大衣里。
“喜欢吗?”纪轻舟扬起了唇角,语带笑意问:“冬天让你穿上这套来火车站接我,好不好?”
“下次见面是几时来着?”纪轻舟从他手里拿过了画本,琢磨着日子问道。
“中秋,”解予安声音低柔地在他耳边回应,“我去见你。”
清晨, 窗外雨雾蒙蒙。
桌前,纪轻舟一边喝着热咖啡, 一边进行着时装板块的文字编辑工作。
解良嬉穿着身灰色衬衣与格子长裙走进屋内,同门旁的季秘书打了声招呼后,就来到了纪轻舟桌旁, 将一只略沉的纸袋放到他的桌面上。
“叔母周末从苏州回来时给你带的糕点,玫瑰馅的, 说你挺爱吃。”
“奥, 沈女士给我带的啊, 那我得先尝一个。”
解良嬉靠着椅背瞧着他吃糕点,目光在他红润的嘴唇上逗留了几秒, 倏而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道:“去了趟南京, 果然滋润了许多。”
“是吗?我怎么觉得, 你气色比去南京之前好看多了?”
纪轻舟几口吃完了糕点,又灌下两口咖啡,中和了下嘴里的甜味。
“观察堂弟的进补效果。”
解良嬉淡笑着摇了摇头:“不说废话了,你的稿子呢?”
解良嬉接过画本,翻了两页,略感意外道:“还真被你画完了,我以为我多少要催你两天。”
自觉被内涵的解良嬉瞪了他一眼,待翻至下页,看见那色彩绚丽精妙的服饰搭配,不由得轻抽了口气:“这是云锦那页的插图?这披肩也太美了,跟幅画一样,你真买到了这样的缎子?”
“啊,这样啊。”解良嬉点了点头,心底略有些可惜。
“那届时这套衣裳请谁来拍摄?”她挑起眉眼询问:“那位阿琳娜小姐虽漂亮,但应当不太适合这样的款式吧?”
“所以还未找到模特?”解良嬉说着又垂眸看向图纸,犹豫了下道:“你要实在找不着人,那届时只好由我来上了。”
“也没有别的法子,终归是给我自己挣钱,出个镜也没什么,只怕我做不出你要的感觉。”解良嬉一派无所谓地说道,旋即又往后翻看起画稿。
纪轻舟被她那打趣般的眼神注视着,也丝毫不觉尴尬,气定神闲道:“这不是,这是给解元单独设计的冬装。”
起身时,说道:“对了,登利公司的张老板前两日来过这,说要找你谈时装展的记录影片之事,你可知晓?”
“那届时如要在我们杂志上做宣传,记得十五号之前告诉我。”
听着解良嬉的脚步声远去,纪轻舟拿过画本往前翻了几页。
注视了几秒画上人深刻冷峻的眉眼后,他倏然愉悦地提起唇角,改用铅笔在画中男子的发顶两侧添加了一对深灰色毛茸茸的直立尖耳。
下午三点左右,随一阵凉风卷起树叶翩舞,淅淅沥沥小雨就落了下来。
课程进行一个多月后,上任不久的纪老师也开始为学生布置起作业。
如今他手上的这叠还是上周二所交的周一的回家作业,当时的作业内容布置的是以身边人为模特,发散思维绘制一幅时装图。
那几幅画得好的,纪轻舟特意将其抽了出来,打了个高分,准备到时再着重表扬一下。
约莫半个多钟头后,黄佑树将车子停在了弄堂口的街道旁。
“先生,您稍等会儿。”黄佑树说着,动作利索地先拿着黑色的洋伞下了车,撑开伞后,才走到后座帮纪轻舟打开了车门。
距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纪轻舟先去了趟自己的办公室放置东西。
上面用端正娟秀的字迹写道:“画报已读完,谢谢纪先生。”
纪轻舟扫了眼那十八册全的画报,抽出了纸片,打算扔进废纸篓,随即又见那纸片下方,还放着一方手帕般的淡蓝色竹布。
对方的手工活不错,针脚细密又齐整,角落里还用白色的棉线精巧地绣着一枝梅花。
黄佑树瞧见那刺绣杯垫,顿然提起了精神,踌躇开口:“先生,这……”
“可是,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