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韧青暗自轻抽了口气,顿时了然。
纪轻舟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嗯,出去吧。”
他一动不动地伫立门外,不由得抬手按了按胸口,感到心脏内似有无名的情思正迅速地发荣滋长。
“怎么样,陆小姐,这一套设计有达到你的心理预期吗?”
图稿上,那姿态曼妙的女模一手拿着翠绿的大羽毛扇,一手提着长长的鱼尾裙摆,礼服修身的廓形勾勒出女子修长窈窕的身材,高纯度的翠蓝色彩靓丽而不失古典韵致,裙摆与衣身上金色的蝴蝶图案闪闪发光、展翅欲飞,既华丽又跃然浪漫。
直到听见了纪轻舟的问话,她才恍然回神,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一套裙子,它叫什么名字?”
纪轻舟想了想,临时编了个名字说:“凤尾蝶。”
纪轻舟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语速温和道:“这一套工艺确实是挺复杂的,况且又是急单,我也不多收什么加急费了,就按你昨日报的预算,七百五十元,可以吗?”
但她早已为自己的生日礼服准备好了这预算,况且拿到的图纸又超出了她的期待,闻言就毫不在意地点了下头:“那就七百五,我不还价。”
陆雪盈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事情,略微考虑了几秒问:“您出这画刊时,定然是在我生日之后,对吧?”
“那我没有问题。”陆雪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反正这套礼服的第一次亮相是她的生日,可能也就穿那么一次,之后即便有人仿造,于她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纪轻舟不觉意外地微笑点头,起身道:“那就请您再付个定金,期待作品完成吧!”
约莫也是被纪轻舟一声招呼不打就睡办公室的行为给吓到了, 解予安当日回家补了几个小时的觉,便又来到了工作室,问他是否有空去挑选家具。
反正解予安的眼光也还不错, 自小就是大户人家少爷,审美怎么也差不到哪去。
解予安听他这么说,就真一丝不苟地照做了。
于是开启加班的第二天,纪轻舟就住上了新家。
夜里十一点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 回到家半小时便能洗上热水澡, 零点前就能躺到床上睡觉,比起住在解公馆, 的确要方便不少。
午夜时分的霞飞路分外的寂静,放眼望去,临街建筑,亮着灯的窗子寥寥无几。
纪轻舟弓着腰趴在雕花铁艺栏杆上,漫无目的地望着静寂的街景发呆。
“还不睡?”
纪轻舟回过头,看见刚洗漱完的解予安穿着身黑色的丝质睡衣缓步走了出来,站到他身旁。
纪轻舟随口说着,转了个身,背靠在栏杆上。
解予安挑选家具,多半是参考了他工作室的布置,选用了黑白棕的经典配色。
沙发旁放着一套深木色斗柜,与地板的颜色稍有区分,却也分外融洽。
斗柜与茶几上放着几摞书报杂志,家具虽不多,布置得却也挺温馨。
解予安眉尾微动:“届时有不满意,不会怪我没同你商量?”
“不满意再换呗,怪你什么,我也没那么难伺候。”纪轻舟回了一句。
但却刻意没有倚靠栏杆,不仅自己不靠,还用手掌托着对方的后背,道:“站好了,别靠着围栏,万一松动了……”
纪轻舟话是这么说,还是稍稍站直了身体,转头看向他道:“危机意识这么强,怎么不顾着自己点儿呢?”
纪轻舟注视着他沉默的侧脸,一时无言。
见解予安不发一语,纪轻舟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解予安偏头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睫。
“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你去南京,决定留在那的话,能接受和我分手吗?”
语气听着冷肃,但开口的瞬间,眼睑四周却难以自控地弥漫开红意。
“为何不可?”
“怎么了,马路上灰尘太大,眼睛进沙子了?”
当指尖接触到那湿润的热意时,只觉心脏也要跟着融化了。
一时间,两人间充斥着静寂,连呼吸声都显得有些多余。
似是要帮他缓解尴尬般,转而便收敛起笑意,认真问:“你就这么坚定要去吗?”
“他自幼勤奋好学,中过进士,也曾赴德留学陆军。他曾言,国家危急,为军者,为救国,救民族,碧血横飞亦不返。
他言语平缓,吐字清晰而温和,纪轻舟听着却能感受到对方从内心传递出的端正坚毅。
即便将来结局惨淡,也没有理由后悔今日抉择。
最终,他什么也没表态,就拉着对方的手,走进了屋里,关上了阳台门。
“这给洗出来了?拍得还挺好的。”纪轻舟拿起那相框仔细瞧了瞧。
解予安则是一身深如墨色的西服,笔直地站在他椅子左侧,一只手绕过椅背搭在他的肩上,唇角竟也是带着些微笑意的,虽是清凛挺俊之模样,眸光却饱含温柔。
关了台灯,躺进被窝后,他翻身靠到身边人肩侧,低声问:“我给你的那张小相片,你藏哪去了?保险柜之后,就没见过了。”
“奥。”纪轻舟应了声。
不过两人的合照,倒是令他忽然想到了差点遗忘的一事……兴许可以给他们这难以妥协的矛盾带来些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