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夜色中,一辆黑色的雪佛兰汽车停在路口,擦得锃亮的车身上泛着柔和的月光。
“你家少爷在忙什么?”关上车门后,纪轻舟疑惑地问了一句。
“他的病情还有什么问题吗?”
听黄佑树这么说,纪轻舟就默默点了下头,不再多问。
他敲门进去时,解予安的舅舅已经离开,寂静的屋子里,就剩沈南绮和她的儿子,还沉默地坐在那黑色的皮质长沙发上。
“怎么了?母子俩都不说话?”纪轻舟看出此时的氛围古怪,便打破了缄默问,“难不成,解元的眼睛还有问题?”
而沈南绮却是在他落座时,先一步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袍子。
刚张开嘴,想叫他们收敛一些,别仗着都是男子就交换穿衣,真当不会被发现不成……随即又或许是直觉作祟,特意瞄了眼对方的脖子,尔后果不其然看见了一点从衣领口透出的红印,不禁闭了闭眼,挪开了目光。
沈南绮摇了摇头,口吻带着点倦意地说道:“眼睛倒是没什么了,不过他之前受过重伤,脑袋又做过手术,恢复得虽说不错,但毕竟伤了元气,不论他舅舅,还是张医师来诊脉后,都不建议他再做之前的工作。
纪轻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扭头看向解予安问:“你之前不是说愿意跟我改业从商吗?”
一字一句的,语气虽低沉平静,眼底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倔强。
说罢,便疲惫地站起身走向门口:“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东馆二楼,夜深人静。
关上卧室房门,打开灯,纪轻舟转头见某人微抿着唇,眉宇沉凝,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便捏了捏他的掌心道:“郁闷了是吧?”
“诶,可怜的元宝,要不要抱抱?”纪轻舟说着,就转过身打开了手臂。
纪轻舟抱住他的后背,安慰地拍了拍。
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存在,肯定不愿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
按邱文信之前对“横祸”二字的分析,那“英年早逝”的劫难,多半就是由此而生。
故静静拥抱片刻后,便作无意似的凑在他耳边,语声柔和道:“其实,我真觉得你从商挺好的,你家多好的从商环境啊。最主要的是,你的身体也不支持你再去做之前那种高强度训练的职业了,不妨换条路呢?都说实业兴国,只要有这份心,做哪行都可以实现你的理想……”
手指握在腰间,正习惯性地摩挲着,忽然察觉手下的衣物里似放着什么硬质的东西。
解予安眉尾微动,抬手将这名片拿到眼前查看。
“我们之前不是聊过吗,我早就想过要创办我自己的生产线,但又实在抽不出精力去做,只能找你哥的厂子代加工。倘若有你在背后支撑呢,那我就能放心地去办厂,放心地交给你管,放心地做我的设计工作,这样也不至于每日忙得不停了……”
正说到这,解予安忽然松开了怀抱,垂眼注视他的眼睛问:“今日去哪了?”
解予安指尖夹着张名片递到他面前,平垂的眼睫下视线稍显锐利:“解释。”
叹了口气,心平气和道:“今天去店里,碰见了一个客人说希望能担任我的时装模特,就留了个住址方便联系而已。你自己看嘛,上面写的不就是霞飞路的一所公寓地址吗,客户的名片我多着呢,这有什么可醋的?”
“啊?”
纪轻舟从他手里拿过了名片, 仔细瞧了瞧上面那串陌生的俄文字母,轻哼了声道:“昨晚还看不清英文书呢,今天就连这么潦草的字母都看清了, 这种时候你视力就恢复得特别好。”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我又看不懂俄文。”在对方的视线压力下, 纪轻舟不得已走到桌旁,将名片压在了茶杯下。
“漂亮姑娘?”解予安移步过来, 站在沙发旁,依旧紧盯着他。
纪轻舟仰着脑袋, 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您说身为一个缺少模特的设计师, 有一位优秀的模特苗子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我有什么理由不留着呢?”
“不然呢, 我是做服装设计的,而服装是穿在人身上的, 没有模特试穿的衣服, 不就跟你以前上战场不带枪炮一样不靠谱吗?”
解予安起先未反应过来,待看见对方明显意有所指的眼神,过了几秒才陡的从脑海中翻出一桩某人醉酒后发生的旧事。
“这不是你先说出的比喻吗?”
“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纪轻舟微垂眼睫思索了几秒,倏而又抬眼,食指勾住他的皮带往外拉了拉,微眯着眼眸含着几分困意地看向他道:
“对了,也帮我拿个睡衣,注意别错拿成高开衩的那件哦。”
他微微启唇又闭上,正想故作淡然地应一声,这时就见刚刚还一脸困顿的某人,脸上倏然绽开一个计谋得逞的狡黠笑容。
“依我看,你就应该改姓金,金元宝,切成八瓣,芯子都黄澄澄的。”
纪轻舟见他不说话也不气恼,只是双眸冷静地注视着自己,反倒有些不习惯。
说罢,他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去衣帽间拿睡衣,便被解予安抬手拦住了去路。
结果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托着后脑勺横压在了沙发上。
他刚这么抱怨,睁眼对上男子深沉的眼眸,一时又有些犯怂,恳求道:“我今天真的很累,你不会舍得让我熬夜吧?”
解予安原本是想狠狠修理他一顿,但真把人撂倒了,瞧见对方那双灵动漂亮的眼睛,又有些犯迷糊。
“那就只亲一下。”纪轻舟闻言就熟练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口气纯然问:“伸舌头吗?”
托着他后脑勺的手掌穿过浓密的发丝轻轻安抚着,视线垂落在他颜色红润的嘴唇上,带着怦怦鼓动的心跳低头亲吻上去。
虽答应了他只亲一亲就放他去洗澡睡觉,但间隙抬起眼眸,看见对方被自己吻得发红的嘴唇与发丝下迷蒙的眼神,又不禁心旌摇曳,心痒难耐。
一通胡吃过后,纪轻舟本就有些劳累的身体愈发疲乏,简单泡了个澡,钻进被窝,脑袋刚沾着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蹑手蹑脚地去关了灯,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掀开被子躺进了被窝。
解予安习惯性地贴近过去,手臂环住青年的后背,将人往自己怀里抱了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