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解予安对纪轻舟过去的了解也仅限于他祖母当初的介绍。
而今听了那秋姓男子所言,才发觉这所谓“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许只是在他祖母眼中才显得微不足道。
纪轻舟凝视着他自然平垂的纤长眼睫,见他半晌不作声,脸色瞧着也不怎高兴,回想起今日和秋恩山的对话,暗自思忖,莫非解予安是怀疑他真的曾插足过人家的婚姻,难以容忍身边人有这般的道德瑕疵,所以才如此不悦?
想到这,纪轻舟就想帮纪云倾解释解释。
“啊?”纪轻舟挑了下眉,没料到他琢磨半天就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至于我是不是喜欢男人……”
“为何要提防?”
解予安神色古怪:“凭你?”
纪轻舟想了想,举例道,“我若想轻薄你可有太多法子了,别的不提,就你现在喝的这杯水,我往里面下点迷药,你还能发现不成?”
平心静气道:“我是眼盲,不是白痴。无端晕厥,我还察觉不了?”
纪轻舟故作轻佻地哼笑了两声,“怎么样啊,解元元,是不是害怕了?晚上要不要跟我分床睡啊?”
“不是,你真害怕啊。”纪轻舟还以为他不会信呢,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在意,就说:“那要么,晚上打个地铺?”
“我说你打地铺,你不是喜欢睡硬床吗?”
“那没办法了,你就担惊受怕着吧。”
解予安听着他脚步声离去,伸手摸到茶几上的茶杯,端起喝了几口水,接着便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薄被,平躺在了床上。
听着那哗啦作响的风声,他的思绪若平静湖面被投入了石子,漾开波纹涟漪。
前者令他迷蒙、困惑又隐隐暗藏着几分难言的渴盼,心脏似疾风中急促翻腾的风筝,悬浮着,飞腾着,久久落不了地。
过了会儿,纪轻舟从盥洗室出来,见解予安姿势规矩地平躺在枕头上,知道他肯定还没睡着。
解予安起伏不定的思绪顿然被打断,无语轻嗤了一声“幼稚”。
纪轻舟见他不接招,也没什么乐趣,关了灯便躺了下来,声音略带倦意道:“今天太晚了,不念书了。你明早还要针灸呢,早点睡吧,晚安。”
解予安沉默半晌,只等到了身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脑中不禁闪过两字:就这?
八月初的清晨, 天高气清,阳光明媚。
“卖报,卖报!沪报首刊时装画报,一册只需大洋一角!”
“哎,给我来份《沪报》!”
那女子瞧着约莫十八.九岁年纪, 身姿窈窕, 面容端庄,穿着一套白色的雪纺衬衣与焦糖色的波点印花长裙,盘着高高的头发, 气质斯文清丽。
女子将桌上喝咖啡找的几个铜板都收拢在了手里, 递给他道:“多的是给你的赏钱。”
“小姐, 您来一份《摩登时装》吧,沪报馆今日首发的画报, 只要一角钱。”
说罢, 又翻了翻零钱包,没找到壹角的银币,就拿了个贰角的给他。
说完,就高高兴兴地举起报纸接着沿街吆喝起来。
白漆圆桌对面,另一位正喝着咖啡的少女带着几分薄凉意味地说道。
江珞瑶清楚她的性子,没有多说什么,仅是将封面予她展示了一下,略带笑意道:“我是看中了这个。”
她有着浓郁的眼睫,留着披肩的黑色卷发,画着迷人的小烟熏妆,穿着一件黑色v领的修身收腰连衣裙。
这双皮质手套一搭,一下子就将整套着装的风格变得冷傲且充满着锋锐的冲击力。
陆雪盈对画报什么的本不怎感兴趣,一群迂腐文人所出的报刊,登来登去不过那些老一套的图画,要么就是模仿国外报纸作些插图,左右没什么新意。
见她这副愣怔模样,江珞瑶轻轻一笑:“挺新奇吧,我方才也被这时髦的打扮给惊到了,居然还是有颜色的。
“不是,等等!”陆雪盈将咖啡杯推到了一旁,从正准备打开画报仔细欣赏的好友手里拿过画册,翻至第一页,看向时装画右下方的作者名,不出所料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江珞瑶正对她的行为感到疑惑,听闻后半句话,才恍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好奇问:“你认识这时装画的作者?他是谁,很有名吗?”
“说来,我之前还想找他定做一件旗袍呢,但家里裁缝也学会做这新式样的旗袍了,而他那工期又拖得久,便没有舍近求远……”
那是一件全开襟的六分袖旗袍,采用的似乎是半透明的丝绒提花面料,当然里面自然是有内衬的。
“所以,这位纪先生既是画师,也是个裁缝?”江珞瑶边问,边翻开了下一页。
“画师只是副业吧,听我母亲说,他最近在霞飞路那开了一家时装工作室,布置得还蛮不错的。”
图上所画的是一个单手叉腰、身姿婀娜的女模。
“我喜欢这件。”江珞瑶只一眼便被图画上的礼服惊艳了,尽管它领口的设计也好,过于修身的版型也好,都有些出格,她却很是喜爱。
性感妩媚……她在心里暗道,不怎好意思说出口来。
旋即又遗憾撇了撇嘴角:“可惜它现在变成我母亲的了。过几日皇后饭店的开业舞会,你若去赴会,应该会见到我母亲的盛装出席,她去试完礼服后,跟我夸了不下十遍那套衣服有多么美。”
两人聊着,又翻开了下一页。
模特绘制成了金发碧眼的女郎,她扭着腰胯,背对着看客,回头露出甜美迷人的微笑。
裙子的花纹颜色其实很日常,就是浅粉的底色配上细细的米白竖条纹,五条竖纹为一组,亮点是腰间红色的苏格兰格纹腰带。
尽管面料日常,但毕竟款式搭配有些太暴露了,江珞瑶不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