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见解予安不理睬自己,他又看向纪轻舟,语带笑意道:“或者干脆让轻舟兄来理,反正他手艺也好。”
而解予安听着这话,注意到的却是他言语中的“你们”这个用词。
嗬,还开始卖起惨来了……
“我何时嘴硬了?”
“得了吧,就你那张嘴,大炮都打不穿。”
解予安又不开口了,面色比刚才更为紧绷。
好歹相处了一个月,对解予安的脾气,纪轻舟不说十分精通,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于是就故意作对般地朝着解予安说道:“等会儿就把你拉去理发店剪了。”
翌日, 依旧是个风和日丽的晴朗天。
本以为这个点,祝韧青或许还没过来,结果一下电车,就见自家店门大开, 门口的旗帘被风吹得轻轻飘起,在朝阳映照下泛着灿然白光。
祝韧青正在店里打扫卫生, 听见声音,他当即转头望去,便见穿着一身雪白衬衣的先生正朝自己快步走来。
早起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他不自禁地停下动作, 扬起唇角打招呼道:“先生早。”
祝韧青注视他道:“吃过了。”
纪轻舟说着, 便从包里拿出一只纸袋递给他,随后特意将斜挎包收进了存放布料的木箱里。
祝韧青不大好意思地接过纸袋,趁着纪轻舟坐到椅子上翻看排单本的工夫,打开袋口瞧了眼。
他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犹豫片刻,将扫把靠在一旁架子上,擦了擦手,从里面拿出一块糖食,咬了一口。
口感乍一品细腻酥脆,回味则是油润甘甜,可谓色香味俱全。
“好吃吗?”纪轻舟抬头问。
“可以啊。”纪轻舟随口应道,听他提起他母亲,便问,“我上次跟你说的,带你母亲去看西医的事,你有和她商量过吗?”
“也有国人开的医院,我可以帮你介绍。”
祝韧青沉默片晌,还是摇了摇头。
作为外人,他不想过多插手人家的人生大事,否则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恐怕到头来还会责怪到他的头上。
“有的,有两笔单子。”谈到正事,祝韧青就提起了精神。
他将图稿本往后翻了几页,又摊笔记本,辨认着上面的文字说道:“有个名叫杨新枝的客人,昨日来定了件旗袍,就是这件。”
“我按您说的,告诉了她需要测量哪些尺寸,她说今日下午会再过来一趟,届时再付定金。”
整体就是一款风格质朴保守中透着点素雅的旗袍。
“还有一个是裤缝开了线来修补的,我用这缝衣机器给他缝上了,收了两个铜板。”
“不错,一些小活都能自己应付了,蛮能干的。”
祝韧青腼腆地摸了摸脖子,克制着笑容道:“还需要向您学习更多。”
纪轻舟说罢,就从箱子里拿出已经过预缩处理的苏罗,展开平铺在裁剪台上,又找出前几日复刻的旗袍样板,边排料边道:“赶紧把地扫了,垃圾倒了,然后来帮我的忙。”
通过与新客人的对话,纪轻舟才得知这位女士也是通过沈南绮介绍来的。
于她而言,这是一场无形的战争,为了反抗社会风俗与传统礼教对妇女的规训与教化,哪怕会被人从背后指指点点,她也自甘做这战场上的前锋。
为了给这无形的战争出一份力,他便向杨女士许诺,会在半个月内,将这件旗袍做出来,给对方送过去。
依照以往经验,纪轻舟知道沈南绮一般都会乘坐周六下午那班的火车回上海。
凑得正巧,他到家时,沈南绮刚放完行李,正带着解予安从中央楼梯下来,身后跟着阿佑。
“正好有事要找您商量,就提前下班了。”
“不去哪,看天气不错,拉元元出去晒晒太阳。”
“您的礼服设计图画好了,给您过目一下。”
解予安闻言张了张唇,看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同黄佑树一块朝玄关走去。
沈南绮走进屋内时,顺手打开了灯,坐到了单独的那张黑色座椅上。
“您看一下,有不能接受的地方尽管提,若整体都不喜欢也可直接和我说,不用客气,我可以给您换个设计。”
只第一眼,便被画上服饰吸引了。
两件套的款式,“X”的廓形,内搭是上紧下蓬的抹胸吊带裙,使用的似是某种光泽感极好的白色绸缎。
蓬松薄纱的灯笼袖不长不短,正好超过肘部,手上则是一双尽显女士神秘优美的白色短手套。
乍一看,这套衣裙廓形配色都更偏向于年轻秀丽,而其圆领带有小v口的设计,却又给这件裙子增添了几分成熟女子的干练与沉着。
再加上那造型夸张的帽子与及环绕主题的珠光缎面设计,穿这一身出席宴会,恐怕令人过目难忘。
她难以挑出这套礼服裙的缺点,却又觉得自己缺乏勇气穿上如此时髦且带着点浮夸感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