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予安不予理会,将匣子放回了原处,好似完全不担心小金库的暴露。
果然,大方是男人最好的保护色。
八块大洋,这可是他在民国拿到的第一笔钱,得好好收着。
纪轻舟将八个银圆仔仔细细地放进了斜挎包的夹层里,待解予安洗漱完毕,便发挥自己的导盲职责,带对方去衣帽间挑选衣服。
纪轻舟认真挑选了一会儿,最后从折叠的诸多衣物中,选择了一件艾绿的暗纹长衫,再搭配一件蓝软缎坎肩,作为清晨的外套。
大概是确定他不敢在这方面耍什么花招,在纪轻舟递给他衣服时,解予安什么也没问,直接接过衣服,关上内隔间的门更换。
谁能想到呢?
这说明什么?
纪轻舟暗暗感叹着,转身走出门道:“走吧,去吃早饭。”
饭后,纪轻舟按计划同沈南绮一道出门,去服装店量体裁衣。
上车后,沈南绮摘下帽子,一面用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按了按鬓角的头发,一面侧过头,对纪轻舟的着装发出了点评。
由于昨日被批评太过,纪轻舟今日稍微打理了下,穿了件墨绿色的丝质衬衣和深灰色垂感休闲西裤。
没办法,行李箱里的衣服大都过于休闲,他实在没什么可搭配的,今日所穿的已经是唯二能在这个时代穿出门的了。
“论时髦我可比不上您,方才在餐厅遇见您时,真叫我眼前一亮。”纪轻舟半是客套,半是诚恳地回道。
她的衬衣是用雪纺绸制作的,领面贴了白色蕾丝,衣身柔白发亮的质感与她所佩戴的珍珠项链与耳环正合适。
“哪有什么时髦,我这衣服都是两年前做的了,早过时了。”
“你倒是会说话。”沈南绮被哄得高兴,笑着说道,“等会儿到了店里,让严师傅给你多做几身。”
“他可不仅仅是裁缝,在洋服这块,他是一位艺术家。”沈南绮随口评价,见他好奇,便详细介绍起来。
“严老板如今也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做了三十多年的衣服,在上海裁缝界可谓是出了名的硬手艺,不仅经验丰富,在西服的裁剪制作上更是技艺精湛,连洋人都慕其名声,排着队地找他定衣服……”
纪轻舟感觉自己才上车呢,还没同沈南绮聊上几句话,车就已经开到了服装店的门口。
下车后,司机先他们几步跑去推开嵌着玻璃的咖啡色店门。
“诶呀,解太太,您终于来了!”
伙计说着又冲纪轻舟笑了笑,很是客气地在前面带路。
这店比他想象中还要阔气,各方面设备齐全,人手也足,可称得上是一个小工厂了。
面料也很是齐全,丝绸、麻布、棉布、皮革、毛呢,国产的、进口的,各种材质,各色花纹,五花八门的靠着墙成排而放。
抱着一股复杂的心绪,纪轻舟同沈南绮一起上了二楼。
空气中弥漫着细小的纤维,气味有些沉闷。
“解太太,您来了,好久不见了!”
瞧见贵客到来,他立即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笑呵呵地打招呼道:“您来得正好,今早刚拿到两套法国新式的连衣裙,您给品鉴品鉴。”
沈南绮平静地笑了笑,侧身看了眼纪轻舟,向老板介绍道:“这是我表外甥纪轻舟,刚来上海,没带什么衣服,特意来找你做几身。”
“您好。”纪轻舟弯了弯嘴角,和他握手。
突然,他夸张地一咋舌,转头冲沈南绮道:“解太太,您真是太关照我了,像您外甥这般的身段样貌,套个麻袋都好看啊!”
沈南绮将手包放在了靠窗的茶几上,边迈步走向选料区,边用开玩笑的口吻道:“那我是否得问你讨点广告费?”
说罢,他便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皮尺,走到纪轻舟身边,给他量起尺寸来。
严位良抬头瞧了一眼,回道:“是,纯羊毛的直贡和哔叽,刚从约翰商行订的。”
严位良闻言,立马给了身边助手一个眼神。
“还有这几个,深灰的、深蓝格纹的和黑条纹的,给我儿子各做一套西服,这黑色的是直贡呢吧?那做一套大礼服,等会儿我把他的尺寸给你。”
“不是予川,是我们家予安,昨日刚回来。”
“恢复得还不错,如今这样已是福大命大了。”沈南绮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走向另一侧的选料区。
纪轻舟抬步过去,正准备挑选衬衫的面料,却见沈南绮在那一批色彩绚丽的丝绸面料前停住了脚跟,驻足欣赏起一匹底色为初桃粉、印有浅棕色菱形交织方胜纹的真丝绉料子。
“您喜欢这个?”他问。
“做成旗袍怎么样?”纪轻舟提议道,“应当适合您。”
“不是您想的那样。”纪轻舟明白她的想法。
在纪轻舟的印象中,最典型的民国女子衣着无非就是两种,旗袍和文明新装。
再不然就是如昨日沈南绮身上所穿的那种旗袍马甲,但那也是作为外套搭配在褂袄外穿的,衣身宽大,没有什么曲线可言。
纪轻舟仔细瞧了瞧那匹料子,见其花色虽繁复,但因是绉类丝织物,光泽较为柔和。
沈南绮既然喜欢,那予以一试未尝不可。
第7章 嘴硬
沈南绮同那助手见状都有些奇怪,一左一右地凑到纪轻舟身旁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