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玉转移话题道:“北幕晴今日去了乾坤宫。”
杨清宁对这个北慕第一美女十分感兴趣,倒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她在这场阴谋中充当怎样的角色,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她长得如何,可如传言中那般漂亮?”
“不如……”凌南玉赶忙打住话头,道:“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杨清宁微微蹙眉,道:“不应该吧。就算不如北慕形容得那般夸张,也至少是中上之姿吧,否则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不会是殿下的眼光太高吧。”
“反正入不了我的眼。”其实凌南玉真正想说的是‘反正不如你好看。’
听他这么说,杨清宁便明白了,笑着说道:“那不是正好,反正殿下又不娶她,若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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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那才是麻烦。自她进入京都,一直未曾露面,因何去乾坤宫?”
凌南玉如实说道:“说北幕昭病了,且病得很严重,想尽快回北慕,求父皇恩准。”
“皇上应该不会答应吧。”
凌南玉摇摇头,道:“父皇说既然病得很重,那就不易长途跋涉,若北幕昭半路有个万一,不好向北慕帝交代。”
“那皇上到底有何打算?就这么将他们软禁在京都?”
“父皇的意思是让北幕昭给北幕帝去信,说他想多留南凌一段时日。不止北慕昭,还有西楚桓。”
见凌南玉停下来,杨清宁猜测道:“皇上可是在与北慕太子联系?”
凌南玉明白杨清宁的意思,“父皇就是这么打算的。”
杨清宁点点头,道:“那肃王一家呢?皇上打算如何发落?”
“诸国使团遭逢大难,父皇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皇上打算用肃王一家的命堵住悠悠众口?”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杨清宁并不觉得意外。
“父皇给过机会,可他们一心找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相较于其他藩王,凌璋对凌鹏算得上很是容忍,只是凌鹏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死,为了给凌南玉的将来扫清障碍,凌璋也就不有所顾及。
“那华家呢?”
华家与肃王府是姻亲,华秋真是华家当代家主华旭的亲妹妹。此次肃王叛乱,华家并未参与,寿诞前日,华旭以落马受伤为由请了假,并未参加寿诞。
“虽然华家并未参与叛乱,却有知情不报之嫌,更何况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华家就在其列。”
倘若真要诛九族,首当其冲的就是凌家,杨清宁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道:“华家虽有罪,却不至死,皇上之所以这般决定,怕也是为堵住诸国悠悠众口吧。”
凌南玉深吸一口气,道:“父皇决定留华家一条血脉。”
“国书已发出去一月有余,西楚和北慕应早就收到,却至今未回应,我担心他们会趁机出兵。”
凌南玉脸上并无担忧之色,道:“东吴那边来了回信,东吴帝愿与南凌结盟,抗击西楚和北慕,若当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杨清宁看着凌南玉,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宫变后,他总觉得凌南玉像是换了个人,突然变得老成持重,仿佛从少年一下子长成中年,狠狠地往前跨了一大步,若非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真怀疑凌南玉是换了芯子。
“殿下,你是否有事瞒着奴才?”杨清宁忍不住问道。
凌南玉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闪烁,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道:“没有。”
杨清宁一看就知道,他定然有事瞒着自己,“若殿下不想说,奴才可以不问,殿下无需骗奴才。”
“我没骗你。”凌南玉本能地反驳,在看到杨清宁的眼睛时,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父皇中了毒,撑不了多久了。”
杨清宁闻言一怔,随即问道:“寿诞那日的毒箭?”
凌南玉点点头,决定不再隐瞒,道:“是,毒箭虽然被金丝软甲挡住,却不小心划伤了手指,尽管立刻做了处置,还是有少量的毒素进入身体。在这种时候父皇不能出事,就严令知情人不得对外透露。”
“怪不得……”杨清宁见凌南玉红了眼眶,不禁一阵心疼,道:“殿下千万注意身体,不要逼自己太紧。若有事,吩咐底下的人去做,奴才虽然身子不好,脑子却好使,应该能帮到殿下。”
凌南玉看着杨清宁,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懂,道:“父皇自知不久于人世,想在走之前为我大婚,可我不想。”
杨清宁能明白凌璋的用心,凌南玉年纪尚小,未经历过情爱,若让他自己选,未免会感情用事。现在的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其人选十分重要,若选不好,就好似张明华,早晚会出事。不过,他也能明白凌南玉的心思,想找个情投意合的人,若整日面对一个不喜欢的人,与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殿下可曾向皇上说起自己的想法?”
凌南玉摇摇头,道:“我不敢说。”
杨清宁想了想,道:“奴才以为殿下还是向皇上表明心迹为好,这样才有商量的可能。相信以皇上对殿下的宠爱,定会做出让步,尽可能寻一个皇上和殿下都满意的太子妃。”
凌南玉看着杨清宁的眼睛,道:“其实我心里已有爱慕之人,只是我们身份悬殊,我无法宣之于口,也怕父皇会因此对他不利,更怕那人对我并无那份心思,而因此远离我。”
杨清宁一怔,随即问道:“难道殿下寿诞那日所说是真的?”
“是,我爱慕他已久,只是未曾表明心迹。”
杨清宁想了一圈,也没想出这人是谁,主要东宫没有女子,他又经常闭宫不出,莫说女子了,就是陌生人都少。再加上凌南玉每日三点一线,面对的不是满朝文武,就是东宫或者乾坤宫的内侍,能接触到的女子少之又少,能想得出才怪。
杨清宁试探地问道:“殿下可能告知奴才此人是谁?”
“并非我想隐瞒,只是不能说。”
杨清宁并未勉强,道:“奴才以为殿下还是找机会向那人表明心迹,瞧瞧对方是什么意思,再做打算为好。”
“我不敢说。”
凌南玉做事从未这般畏首畏尾,让杨清宁有些恨铁不成钢,凌
南玉可是他养的儿子,在他眼里,那是哪哪儿都好,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学识有学识,还是当朝太子,怎么就这么怂呢?
“殿下,您什么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论哪个女子嫁给殿下,那都是高嫁。当然,您不止身份贵重,还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您有什么不敢说的?”
凌南玉眼巴巴地看着他,“我真有那么好?”
杨清宁点点头,“在我眼里,全天下就没有谁比得过殿下。”
凌南玉的眼睛亮了起来,嘴上却说道:“他好像不在意这些。”
“相貌、身材、学识、权势,她都不在意?那她在意什么?”
凌南玉看着面前的杨清宁,突然有种无力感,明明他很聪明,自己表现得也足够明显,为什么他就是不懂。
“你当真觉得我应该表明心迹?”
杨清宁肯定地点点头,道:“自然。遇到喜欢的人,就应该勇敢说出来,无论她对殿下是否喜欢,至少殿下不会因未曾开过口而后悔。”
“无论我喜欢谁,你都会支持我吗?”
“那不一定。外在条件无论怎样都行,但品行一定要好。”
这不止是为凌南玉挑媳妇儿那么简单,自然不能太顺他的意。
“他心地善良,洁身自好,上,忠君爱国,下,体恤下属,无人质疑他的品行。”
杨清宁终于听出了不对劲,对于形容一个女子,心地善良和洁身自好都没问题,这忠君爱国也说得过去,可这体恤下属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下属不是奴才,除非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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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公主,或者有封号的郡主,那才有下属这个说法。这公主和郡主,可都是姓凌的,就算是古代,也没有娶同姓姊妹的吧,这可是□□啊。
想到这儿,杨清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接着试探道:“殿下,咱们南凌可有外姓的‘郡主’?”
凌南玉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没有。”
杨清宁心里‘咯噔’一声,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用温和的言语,“殿下,无论您有多喜欢对方,最起码的底线还是要有的。”
凌南玉心里一紧,道:“你说的底线是什么?”
“家世、年纪、长相、身材、学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殿下喜欢就成。但……”杨清宁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避免凌南玉犯错误,还是咬牙说道:“咱们至少要顾忌一下伦常,自家人还是算了吧。”
“自家人?”凌南玉神情一怔,随即紧张地问道:“你知道那人是谁了?”
杨清宁一听这话,这心真是哇凉哇凉的,道:“殿下啊,您不会真的喜欢上哪位郡主了吧?这可是□□啊,若是让皇上知晓,非得气出个好歹来不可。”
凌南玉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失望地说道:“什么郡主?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么说殿下喜欢的不是郡主?”杨清宁不禁长出一口气,道:“殿下,您真是吓坏奴才了,吓得奴才出了一身的冷汗。”
凌南玉有些恼,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明白什么?”杨清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他这样,凌南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冲动,到嘴边的话脱口而出,“我喜欢的是你!”
杨清宁傻眼了,怔怔地看着凌南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凌南玉紧张地看着他,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着,方才也只是凭着心里的一股冲动,才将埋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现在气儿散了,又开始后悔了。
过了好半晌,杨清宁这才缓过神来,挣开凌南玉的手,站起身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殿下,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并未说笑!”
凌南玉说着上前一步,杨清宁见状连忙往后退一步。
“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出我对你的心意。”
“殿下,您从未经历过情爱,应该错把对奴才的依赖,当成了男女之情。”
“我懂,也分得很清,我对你是不一样的。”
凌南玉不断靠近,杨清宁不断后退,直到他的后背碰到墙壁,而凌南玉的手则在同一时间护住了他的后脑,以免他伤到自己。
杨清宁转头看了一眼,再回头时凌南玉已经近在眼前,他急忙用手撑开两人的距离,“殿下,你……你年纪还小,不懂男女之情,很容易弄混,况且奴才虽男生女相,却是真真正正的男子。”
“男子为何不能爱慕男子?西楚人能娶男妻,为何南凌就不行?而且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
“那是因为西楚的女子少,咱们南凌又不存在这种问题。”杨清宁眉头皱紧,迁怒道:“都是那个西楚桓,生生把殿下带跑偏了!殿下,您听奴才说,您是因为身边都是同性,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想法,待您多接触接触女子,想法自然就会发生改变。也怪奴才,没考虑到这一点,赶明儿奴才就去要几个侍女过来侍候殿下。”
他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又聪明又能干,可不能被人带跑偏了。
凌南玉握住杨清宁撑在胸前的手,“小宁子,我不喜欢女子,我只喜欢你。”
“殿下,你还小……”
“我不小了!”凌南玉慢慢靠近,强迫杨清宁正视自己,道:“该懂的,我都懂。”
杨清宁看着近在咫尺的凌南玉,呼吸不由乱了,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凌南玉没说话,眼睛看着他的唇,再次慢慢靠近。
杨清宁见状下意识抬起右手,却发现手被凌南玉紧紧握住,又急忙抬起左手,捂住了凌南玉的唇,道:“殿下,不可!”
凌南玉被捂住了嘴巴,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用眼神问他为何不可以。
杨清宁神情严肃地与他对视,道:“殿下,奴才虽身份低微,却不是毫无尊严。殿下只说喜欢我,便做出这种放浪形骸之事,可曾问过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接受?”
凌南玉拉下杨清宁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能试着喜欢我吗?”
“不能!”杨清宁虽心疼他眼底的不安,却不想让他抱有幻想,所以果断地拒绝了他,“殿下是奴才带大的,奴才早已将殿下视作亲人,弟弟也好,儿子也罢,奴才与殿下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凌南玉心里难受极了,就好像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一样,激动道:“我们不是亲人,我可以无视父皇跟任何人亲近,却不能容忍有人比我与你更亲近,这根本就不一样。”
“殿下,你冷静些。”杨清宁唯恐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及时叫停与他的争执,道:“今日天色晚了,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是你说要我表明心迹,可我表明心迹后,你又想躲着我。”凌南玉红了眼眶,道:“你知道这几个月,我过得多煎熬吗?”
杨清宁听得心里一揪,硬着心肠说道:“殿下,奴才明白您的不易,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奴才对您并无此意。”
凌南玉的心一阵阵的疼,好不容易开了口,不想就这么放弃,近乎哀求地说道:“试一试都不成吗?”
为了让他死心,杨清宁说话不留半分余地,“不成,殿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当真这般狠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是!”杨清宁强迫自己无视他眼中的痛苦。
眼泪夺眶而出,凌南玉沉默地看着杨清宁,过了许久,他缓缓站直了身子,紧接着转身离开。
看着房门被关上,杨清宁不禁长出一口气,他从未感觉面对凌南玉会如此有压迫感。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杨清宁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好好的儿子怎么就突然……”
生平第一次被人表白,竟然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这都是哪儿跟哪儿!杨清宁自动将西楚桓给忽略了。
这要是被凌璋知道,自己千宠万宠的儿子,竟然被一个太监迷惑了心智,那还不得拎着刀过来把他砍了。怪不得凌南玉不敢说,若当真说了,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是不得好死。
“公公,您的药熬好了。”门外传来小瓶子的声音。
杨清宁收敛脸上的表情,道:“进来吧。”
小瓶子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来到近前,将托盘放在桌上,道:“公公,温度刚好,您直接喝就成。”
杨清宁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光,却并未像以前那般拿蜜饯缓解嘴里的苦味。
小瓶子有些奇怪,抬头看了过去,见他的眼睛有些发直,问道:“公公可是有心事?”
杨清宁回神,随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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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皇上在为殿下挑选太子妃?”
“是,三日后宫中会举行宴会,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带着家眷参宴,这场宴会的目的就是给殿下挑选太子妃。”
“你对西楚国娶男妻,有何看法?”
话题转变得有些快,小瓶子被问得一愣,随即答道:“不过是环境所迫。”
“若照你这么说,娶男妻又不能绵延后代,娶与不娶有何区别,何必勉强自己?”(这里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大家别多想。)
小瓶子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人有七情六欲。”
小瓶子说得很隐晦,杨清宁却听懂了,无非是说为了满足生理需求。
“我以为既然决定娶妻,总要有几分情意。”杨清宁现在十分混乱,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
小瓶子不明所以,问道:“公公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一时有感而发。”杨清宁捏了捏胀痛的眉心,道:“我累了,去打水吧。”
“是,奴才这就去。”小瓶子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卧房。
凌南玉站在窗前,看着偏殿窗口映出的影子,心口止不住的疼。他想过有何能会是这样的结局,只是无法接受,他清楚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们之间就无法回到从前,要么越走越近,要么越走越远。这也是他迟迟不敢开口的原因。
“殿下,床铺好了。”小顺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凌南玉并未回头,“在你心里,小宁子是个怎样的人?”
小顺子被问得一愣,随即答道:“公公聪明绝顶,料事如神,性子温和,待人和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你觉得若是勉强他去做一件事,他会做吗?”
小顺子想了想,道:“这要看什么事,若是对殿下有利的事,公公十有八九会去做,若是对殿下不利的事,公公绝对不会做。公公一心扑在殿下身上,好似从未想过自己。”
“既然一心扑在我身上,那为何……”
凌南玉止住了话头,小顺子心生疑惑,犹豫片刻,试探地问道:“殿下,您和公公吵架了?”
凌南玉深吸一口气,道:“无事,你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小顺子虽满心疑惑,却并未多问,躬身退出寝殿。
小顺子来到杨清宁卧房门前,正巧碰上出来倒水的小瓶子,他转头看了看寝殿的方向,见凌南玉已不在窗前,拉着小瓶子走向一边,小声说道:“我怀疑殿下和公公吵架了。”
小瓶子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杨清宁的卧房,紧接着问道:“为何这么说?”
第127章围杀使团(6)
“方才殿下问了我两个个有关公公的问题,一是公公在我心里是怎样的人,二是若勉强公公做一件事,公公会不会做。我回答后,殿下说了句‘既然一心扑在我身上,那为何……’,为何后面就没了,看殿下的神情和语气,我总觉着他们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小瓶子回想方才与杨清宁的对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道:“不必担心,殿下与公公感情深厚,即便是拌嘴,也不会有事。”
“倒也是。”小顺子松了口气,道:“我就是好奇,殿下对公公那么好,怎么就和公公吵架了。”
小瓶子告诫道:“主子之间的事,咱们做奴才的少问,别忘了规矩。”
小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也就是跟你说说,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已经许久不曾失眠的杨清宁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想不通凌南玉怎么会喜欢上自己。
难道这孩子天生性向就是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他倒是不在乎凌南玉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关键在于凌南玉喜欢的不能是他啊!他一直把凌南玉当儿子,然后突然有一天儿子对他说‘我喜欢你,想做你情人’,这不是胡闹嘛。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产生了这种想法的呢?
半年前,除夕宴上发生的事出现在脑海,那时凌南玉曾说自己病了,一看到他和别人亲近,自己心里就不舒服。当时他以为凌南玉和凌璋一样在吃醋,难道说凌南玉吃的醋,不是他认为的那个醋?
等等,他忍不住又将记忆往前倒了倒,凌南玉动不动就想和他同床睡,难道不是因为依赖,而是怀有别的心思?不对,这事不对,凌南玉这才多大,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定是他想多了。杨清宁果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同样辗转反侧的还有凌南玉,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杨清宁,怎么都挥之不去。其实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他所在的世界与这里相差不多,而且他在那个世界也是皇子,只是在他十三岁时,被他最信任的皇兄所谋害,再一睁眼,便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年仅五岁,刚刚从冷宫出来的凌南玉。
虽然他前世只有十三岁,却因为生在皇家,比同年龄的孩子心智更加成熟,也更懂察言观色,所以他扮演的五岁孩童,让人没有丝毫怀疑,甚至连凌南玉最亲近的小宁子,也并未发现。
他拥有凌南玉的记忆,并非五岁孩童的记忆,而是他全部的记忆。凌南玉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是个自始至终都被别人操控的棋子。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身子便已病入膏肓,不久便撒手人寰。
只是他发现脑海中的记忆与事实严重不符,凌南玉是十岁离开的冷宫,而现实却是他五岁便已离开。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那就是记忆中陪了凌南玉多半生的小宁子。
凌南玉的记忆中全是小宁子的好,是小宁子陪伴着他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虽然凌南玉登基后,小宁子会犯些小错,不过在他看来,都是无足轻重的事,只要小宁子依旧陪在他身边就好。
不过他从那些参奏小宁子奏章中可以看出,小宁子这个人并非凌南玉记忆中那样,他仗着凌南玉的势,贪赃枉法,秽乱后宫,将人命视同儿戏,做了许多十恶不赦的事。
既然上天让他重新活一次,他自然要好好活着,不过若他想做出一番成就,就得看好小宁子,能调教好最好,若调教不好,那就只能舍弃。有了前世的教训,他不会再全身心去信任一个人,也不允许谁再成为他的绊脚石。
只是小宁子的表现让他十分意外,小宁子非常聪明,懂得如何借势。聪明人很多,可能做到知进退,懂分寸,却十分难得。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对小宁子的了解越多,凌南玉的那段记忆就越模糊,他面前的小宁子就越鲜明。渐渐的,他不再抵触,全身心的接纳了小宁子,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
只是这段感情逐渐变了质,他对小宁子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每每看到他与别人亲近,心里就十分不舒服,与他对凌璋的态度完全不同。而且他越来越渴望与杨清宁亲近,尤其是肢体上的接触。一开始他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从一个内侍口中问出,原来这就是喜欢。
得知这件事后,他惊慌失措过,也惶恐不安过,直到后来他们在城南皇庄呆了一段时日,两人朝夕相处,他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也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那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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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小宁子,想和他在一起,想与他白头偕老。
若非凌璋命不久矣,要为他挑选太子妃,他也不会将此事宣之于口。他太明白此事一旦说出口,会引来太多太多麻烦,这些麻烦多半会来自他敬爱的父皇,不过只要小宁子也喜欢他,他不怕任何困难。他怕的是小宁子不喜欢他,怕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
凌南玉痛苦地呢喃道:“为何你连试都不愿试?”
折腾到后半夜,杨清宁终于抵不过身体的疲倦,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做了个梦,梦到凌璋知道了此事,派高勤将他抓进了东厂,在牢房里受尽了酷刑,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他的梦中竟出现了秦淮那个老变态,他色眯眯地朝着他走过来,甚至伸手摸他的脸,直接给他吓醒了。
“公公,您没事吧。”
耳边响起小瓶子关切的声音,杨清宁有些茫然地看了过去,大口地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小瓶子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公公做了什么梦?”
杨清宁苦笑着说道:“也不知为何竟会梦到秦淮,不过具体梦见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秦淮?”小瓶子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
杨清宁见他眉头紧锁,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小瓶子来到门前,打开门往外看了看,随即关上房门,重新回到床边,道:“公公昨日是否与殿下发生了争执?”
杨清宁一怔,随即蹙起了眉头,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小瓶子并未回答,接着问道:“是因皇上为殿下挑选太子妃一事?”
杨清宁的神情变了,“你都听到了?”
“没有。殿下与公公谈话,若不让奴才听,奴才不会听。”
杨清宁信得过小瓶子,疑惑地问道:“那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小瓶子如实说道:“昨日殿下问了小顺子两个问题,小顺子察觉殿下的情绪不对,猜测殿下与公公应该是有过争吵,有些不放心,便说与奴才听。奴才回想公公问奴才的问题,所以便有了这般猜想。”
“殿下问了什么?”不知为何当听到小瓶子提起凌南玉时,心不自觉地疼了一下。
“殿下问‘在你心里,小宁子是个怎样的人’,殿下又问‘若勉强他做一件事,他会不会做’。小顺子回答后,殿下又说‘既然一心扑在我身上,那为何……’。殿下只说了半句,小顺子想问,殿下并未回答。”
杨清宁清楚凌南玉的未尽之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公公,还是那句话,若是您想走,奴才就帮您走。”
杨清宁抬头看向小瓶子,道:“你到底猜到了什么?”
小瓶子沉吟片刻,道:“公公可还记得陈郎中来东宫见公公时,奴才说他别有所图吗?”
杨清宁茫然地点点头,小瓶子的问题非但没有给他解惑,反而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道:“记得,这与他又有何关系?”
“奴才曾说过他来见公公,是别有所图,而所图的是公公。”
“是……”杨清宁神情一滞,突然明白了小瓶子的意思,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
小瓶子直言道:“他对公公,与殿下对公公,是一样的。”
杨清宁看着小瓶子,心情有些复杂,道:“你是何时知道殿下的心思的?”
“接风宴那日。”小瓶子略微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公公可还记得殿下与西楚桓比试时,曾有过一段对话?”
“记得,你说他们说的话与我有关。”杨清宁一怔,随即说道:“难道……”
小瓶子点点头,道:“就是那日奴才隐约知晓了殿下的心思。”
杨清宁苦笑着说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奴才以为自己看错了,并不能确定。”小瓶子压低了声音,道:“还是那句话,若公公想走,奴才定竭尽全力帮助公公。”
“你可知,若你帮我,就相当于背叛了殿下。”
“奴才知道。奴才回来,就是为了公公,而非其他。”
杨清宁为小瓶子的不顾一切而感动,叹息一声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不能一走了之。”
“公公……”
“你听我把话说完。”杨清宁打断小瓶子的话,接着说道:“我不能走的原因有三:一、皇上命不久矣,若我再走,殿下必定承受不住。二、我不能连累你背上骂名。三、南凌正值多事之秋,若我此时选择离开,那与逃兵又有何异?”
小瓶子担忧道:“若殿下用强呢?”
杨清宁安抚地笑了笑,道:“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
“若皇上知晓此事,定不会善罢甘休,公公又该如何应对?”
杨清宁苦笑地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只能从殿下这边入手,想办法说服他不要将此事禀告皇上。”
“皇上打定主意要为殿下挑选太子妃,若殿下硬扛着不答应,皇上定会起疑,知道这件事只是早晚的事。而且公公别忘了,西楚桓也清楚殿下的心思。”
“那就先答应,若皇上问挑选谁合适,就让殿下说并没有心仪的人选。至于西楚桓,他到现在还未将此事说出去,就证明殿下已经找到应对之法。”
小瓶子看着杨清宁,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公公对殿下是否也有爱慕之情?”
杨清宁被问得一怔,疑惑地蹙起了眉,“你为何这么问?”
小瓶子径直说出心中疑问,“公公为何不劝殿下迎娶太子妃,而是想用拖延之法?”
“我不能确定殿下的性取向,若殿下天生喜欢男子,对女子完全没有感觉,那殿下就算把人娶回来,那女子也只能守活寡,这对她太不公平。”
“殿下登基后,那女子将来就是皇后,就算不与皇上同房,也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杨清宁的眉头皱紧,道:“你的意思是让殿下找一个心甘情愿的‘摆设’?”
“这皇宫内有多少人为了皇后之位不择手段,只要事先与她说清,若她同意,就是皇后,若不同意,就另寻她人。”
对于这个办法,杨清宁心里有些排斥,“这是殿下的隐秘,怎能轻易宣之于口。”
“殿下无需说出事情,只说殿下有了心上人,只是心上人身份低微,无法胜任皇后一位便可。”
小瓶子的这个解决方法,可以说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只是杨清宁心里还是有点排斥,不过迟疑片刻后,他还是点了头,道:“正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个办法。”
“那公公对殿下到底有无爱慕之意?”
听问题又绕了回去,杨清宁有些无奈,道:“没有,我将殿下视作亲人。”
小瓶子点点头,道:“奴才还是那句话,公公随时想走,奴才随时奉陪。”
乾坤宫内,凌南玉正在批阅奏折,高勤从门外走了进来,怀里抱着几幅画,来到御案前,行礼道:“奴才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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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殿下。”
凌南玉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若是挑选太子妃一事,就不必开口了,本宫政务繁忙,没那个功夫。”
高勤苦笑道:“殿下,这些都是皇上精挑细选过的,您好歹看上两眼,奴才回去也好交差。”
“你这是要本宫配合你敷衍父皇?”
高勤闻言急忙跪在了地上,道:“殿下,奴才绝无此意!”
凌南玉转头看了过去,道:“本宫也不为难你,你回去禀告父皇,就说本宫暂时没有大婚的打算。”
高勤犹豫了一瞬,还是出声劝道:“殿下,您就体谅体谅皇上的一片良苦用心吧,皇上这也是为您好。”
“父皇要的无非是本宫能守住南凌,甚至将南凌发扬光大,本宫照做,定不负父皇期望,至于婚事方面,本宫希望父皇不要插手。”尽管杨清宁刚刚拒绝了他,凌南玉却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殿下,您还年幼,经的事太少……”
“本宫经的事少吗?”凌南玉眉宇间带上了怒意,道:“你们都说本宫经事少,都打着为本宫好的名义,无视本宫的意愿,逼本宫做不想做的事,本宫真是受够了!这太子谁乐意做谁做,本宫早就厌烦了!”
凌南玉站起身就走,怒气冲冲地出了御书房。
高勤见状心里一紧,急忙起身去追,道:“殿下,您消消气,都怪奴才失言,您想怎么罚都成,求殿下多想想皇上……”
凌南玉一脚踹在高勤身上,将他踹到在地,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终于彻底爆发,怒道:“再敢跟上来,本宫杀了你!”
高勤被凌南玉的气势所摄,不敢再追上去,待凌南玉离开后,才在内侍的搀扶下站起身,他这一跤摔得不轻,尾椎骨一阵阵的疼。
内侍见他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关切道:“公公,您没事吧?可要请太医?”
“不必。”高勤看向侍候在一旁的内侍,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泄,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奴才们遵命。”
高勤试着走了两步,待不是那么疼了,这才走向寝殿。待来到门前,门口的内侍急忙行礼,随后推开了殿门。
凌璋正靠在床上看着奏折,这些是凌南玉批阅过的,拿过来给凌璋瞧瞧,是否有处理不当的地方。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了过去,见是高勤,出声问道:“太子怎么说?”
看着面前瘦脱相的凌璋,高勤心里有些发酸,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凌璋的身体好似那秋日的草木,以极快的速度枯萎着,如今所剩下的时日不多了。
“皇上,殿下的婚事急不得,还是缓缓再说吧。”
凌璋放下手里的奏折,看向高勤,道:“发生了何事?”
“殿下对大婚一事十分抵触,方才发怒,离开了乾坤宫。”
凌璋闻言眉头微蹙,凌南玉从小到大总是乖巧听话的,这般任性的时候屈指可数,如今竟放着国家大事不管,直接一走了之,足见他对大婚一事的抵触有多强烈。
“让你查的事,你查的如何?”
“回皇上,奴才无能,并未查到殿下心仪之人是谁。”
“未查到?”凌璋皱紧了眉头。
高勤苦笑着说道:“殿下每日出入的无非是东宫、奉天殿、乾坤宫,接触的几乎都是男子,能接触到的女子也就是宫里的侍女,可奴才几乎将宫里的侍女都查问了个遍,也未能找到此人。”
凌璋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他既然有爱慕之人,为何不与朕说?”
高勤想了想,道:“奴才以为应是对方身份低微,殿下怕皇上不答应。”
“身份低微做不了太子妃,至少可以做个美人,甚至是侧妃,这样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这个……奴才愚钝,还请皇上恕罪。”
“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敢说。”凌璋冷哼一声,道:“无非是想拖到朕死了,他做了皇帝,就可以让心爱之人做皇后了。”
高勤闻言心里一紧,急忙说道:“皇上,殿下对您怎样,您心里最清楚,殿下绝不会有这般忤逆的想法。”
凌璋缓了神色,道:“若非如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那个爱慕之人见不得光。”
“奴才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凌璋径直问道:“后宫中谁与太子有过来往?”
高勤被问得一怔,随即明白了凌璋的意思,道:“皇上,太子从未与任何嫔妃有过来往,这个奴才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凌璋并未出声,淡淡地看着他。
高勤跪在地上不敢动弹,虽然凌璋已经病入膏肓,但他身上的上位者的气势丝毫未减,面对时依旧心惊胆战。
过了许久,凌璋才重新开口,道:“你去把小宁子叫来。”
“是,皇上。”高勤悄悄松了口气,起身退出寝殿。
凌南玉从乾坤宫出来,径直回了东宫,本能地走向杨清宁的卧房,却被告知杨清宁并不在宫中。
凌南玉心里有些发慌,急忙问道:“他去哪儿了?”
小柜子答道:“公公去了御马监。”
凌南玉闻言不禁松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道:“他走之前可有话留给我?”
“公公只说若殿下问起,便说去了御马监,其他并未多说。”
这么多时日不曾去过御马监,偏偏他表明心迹后去了,这分明是在躲着他。
想到这儿,凌南玉心里涌起一股烦躁,转身就朝着宫门走去,却在走出宫门后,又顿住了脚步。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小顺子能感受到凌南玉情绪的波动,候在一旁不敢多话。
凌南玉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进了书房。
守在门口的小柜子凑到小顺子身前,小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小顺子摇摇头,小声大道:“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方才殿下发了好大一顿火,还打了高公公。”
“打了高公公?”小柜子惊讶地看着小顺子,道:“这么严重的事,咱们要不要去禀告公公一声。”
小顺子思量了思量,道:“我觉得还是知会公公一声比较好。”
“那我去,我让小敏子过来侍候。”
小顺子现在是凌南玉的贴身内侍,别人都能走,唯独他不行,无奈地说道:“你快去快回。”
小柜子安慰道:“放心吧,殿下不是暴虐之人,这么多年你可见过殿下责罚过谁?”
小顺子一想也是,不禁长出一口气,“我知道,你快去吧。”
小柜子没再耽搁,找到小敏子,说了此事,便急匆匆地去了御马监。
御马监内,杨清宁面前堆满了账册,这些都是孔佑明搬来的,听说杨清宁从今日起要常驻御马监,他便命人一起将这些账册都搬了来,还说这几日他身上不爽利,正好休沐几日。
杨清宁看得哭笑不得,不过这也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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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他顶着个掌印的名头,活都是孔佑明来干,确实有些过意不去,恰巧他又想躲着凌南玉,也就有了由头。他正看着账册,小瓶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柜子。
小柜子行礼道:“见过公公。”
杨清宁放下账册,道:“怎么了,可是东宫出了何事?”
小柜子答道:“公公,殿下方才回了东宫,听说公公来了御马监,本想过来,可到了宫门口又折返了回去。奴才见殿下脸色不对,就问了小顺子,小顺子说,殿下在乾坤宫发了好大的火,还打了高公公。奴才们不放心,便决定过来禀告公公一声。”
“打了高公公?”杨清宁眉头蹙起,道:“高公公没事吧?”
杨清宁知道为了什么事,只是没想到凌南玉竟会如此暴躁,竟对高勤动了手。
“这个奴才没问。”
杨清宁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柜子听得一愣,随即问道:“公公不回去吗?”
第128章围杀使团(7)
为了避免两人见面时的尴尬,也为了与凌南玉保持距离,杨清宁这才来了御马监,自然不会轻易回去。
他看看面前的堆积公文和账册,道:“孔监正休沐了,这么多公务需要咱家来处理,实在抽不开身。你们不必担忧,殿下不会迁怒。”
小柜子不疑有他,道:“那公公注意身体,奴才告退。”
“对了,殿下近几日的火气较大,饮食方面你们要注意些。尽量不要做性燥的饭菜。”
“是,奴才记下了,回去便叮嘱厨房。”
“今日我应该回不去了,就宿在衙门内,若殿下问起,你便答,若不问,便不必说。”
小柜子闻言一怔,随即担忧地说道:“公公要宿在衙门?这里的条件公公怎么受得了?”
“如何受不了,你把咱家想得太娇贵了些,回去吧。”
“那奴才把公公要用的药送过来。”
“小瓶子会去拿,你就不必忙活了,好好侍候殿下。”
小柜子虽心有疑虑,却并未多问,道:“是,奴才告退。”
待小柜子离开,小瓶子出声说道:“若是皇上知晓殿下打了高公公,定不会这般轻易揭过。”
“我知道,皇上会找我问话。”
“那公公想如何应对?”
“这要看皇上如何问了。”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一关不好过啊。”
“这么多年,殿下可从未迁怒过任何人,今日竟对高公公动了手,奴才有些担心。”
“确实有些意外。”杨清宁心里有些压抑,深吸一口气,道:“不过是人都有无法控制情绪的时候,我相信殿下不会伤害我,你也不必过分担忧。”
“是。”小瓶子端起桌上的茶杯,道:“奴才去给公公换杯茶。”
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杨清宁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边的账册上。
东宫,小顺子见小柜子回来,急忙上前迎了两步,道:“公公怎么说?”
“公公说御马监的孔监正今日休沐,有许多公务需要他处理,实在无暇分身。还说让咱们放心,殿下不会迁怒咱们。”
见小柜子停了下来,小顺子追问道:“还有呢?公公何时回来?”
“公公说堆积的宫务太多,今日便宿在衙门,不回来了。还说殿下这几日火气大,饮食方面要注意,不要做些性燥的饭菜。”
“不回来了?”小敏子闻言蹙起了眉头,道:“衙门里要什么没什么,公公宿在那里怎么受得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公公已经决定的事,我再说也无用。”
小敏子见小顺子在发呆,出声问道:“小顺子,你可是知道些什么?我怎么觉着殿下与公公都有些反常?”
小顺子张了张嘴,却又吞了回去,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小敏子见他这样,顿时皱紧了眉头,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被跟我们扯些有的没的。”
小顺子刚要说话,就见守门的小五子走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顺公公,高公公来了,在宫门外候着呢。”
“高公公来了?可说了来做什么?”
“说皇上要召见宁公公。”
联想方才发生的事,小顺子预感到定不是什么好事,便来到门前,禀告道:“殿下,高公公来了,说是皇上要召见公公。”
众人稍稍等了一会儿,便见凌南玉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殿下。”三人慌忙弓下了身子。
凌南玉看着门前的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方才去了御马监?”
三人对视一眼,小柜子出声说道:“是,奴才刚才御马监回来。”
“他……怎么说的?”
小柜子如实答道:“公公说御马监的孔监正今日休沐,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晚间怕是要宿在御马监。”
凌南玉闻言心中一痛,这是为了躲他,连家都不回了。
小顺子偷偷瞥了凌南玉一眼,见他脸色更加难看了,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提醒道:“殿下,高公公还在宫门口等着。”
凌南玉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高勤在宫门外等着,本意就是想给凌南玉和杨清宁通气的时间,商量好待会儿怎么应对。他也趁这会儿的功夫,思量着凌璋会怎么盘问杨清宁,又该怎么替他解围。正出神间,就听到‘吱呀’一声,他转头看过去,只见宫门缓缓打开,凌南玉出现在眼前,只是跟在他身后的人里并没有杨清宁。
高勤上前一步,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凌南玉直接开口道:“小宁子一早就去了御马监,此时不在东宫,本宫随你去见父皇。”
高勤委婉地说道:“殿下,皇上召见的是宁公公,若宁公公不露面,不止奴才要吃挂落,宁公公那边也不好交代。”
一旁的小敏子见状出声说道:“殿下,高公公说的是,还是让奴才去请公公吧。”
凌南玉瞥了他一眼,道:“那你去吧。”
小敏子悄悄松了口气,转身赶去御马监。
凌南玉看向高勤,平静地说道:“走吧,本宫跟你去见父皇。”
高勤应声,跟在凌南玉身后,朝着乾坤宫走去。
途经御花园时,突然听到一阵琴声,凌南玉走上拱桥,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少女正坐在树荫下弹琴,还有一名少女正随着琴声翩翩起舞。
高勤也随之看了过去,随后小心翼翼地看了凌南玉一眼。
本是美好的场景,却让凌南玉看到了她们的处心积虑,心中的怒火更盛。他冷笑一声,道:“倒是将本宫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去问问是谁家的,让他们来领人,本宫要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窥视本宫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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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顺子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高勤并未吱声,见凌南玉继续往前走,便抬脚跟了上去,没走几步,便听凌南玉说道:“今日是本宫不对,不该迁怒与你。”
高勤连忙说道:“殿下言重了,是奴才失了分寸,该罚。”
“这些年你在父皇面前没少替我们解围,我都知道,也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凌南玉叹了口气,“北慕、西楚的虎视眈眈,父皇身子的日渐衰弱,朝中党派的相互争斗,这种种的种种,就好似一座大山,压在我身上,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迁怒了你。”
高勤明白凌南玉的压抑,也知道之前他是在宣泄,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尽管如此,听凌南玉这么说,他心里也颇为欣慰,“殿下的辛苦,奴才都看在眼里,确实该宣泄出来,否则怕是会憋出病来。只要殿下不生病,奴才那一脚就挨得值。”
“走吧。”
凌南玉并未多说,径直在前面走着,很快便来到了乾坤宫。高勤进去禀告,凌南玉等在门外。没多大会儿的功夫,高勤便回转,无奈地说道:“殿下,皇上说他要见的是宁公公,不是您。”
“父皇不见我?”凌南玉的眉头皱起,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那我就跪到父皇见我为止。”
高勤为难道:“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
凌南玉大声说道:“我知道父皇要问什么,但小宁子对此事并不知情,父皇问,也是白问。与其为难他,不如直接问我。”
高勤明白凌南玉的用意,象征性地阻拦道:“殿下,皇上需要静养,您不能大声喧哗。”
凌南玉就当自己没听见,依旧大声喊道:“我就在殿外跪着,父皇何时肯见我了,何时再起。”
待凌南玉说完,高勤再出声阻拦:“殿下,您千万小声点,别吵到皇上。”
高勤转身进了寝殿,来到近前,道:“皇上,殿下在外面跪着呢,这天可正值酷暑,又接近正午时分,这要是跪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啊。”
“他乐意跪,就让他跪。”凌璋手里拿着奏折,连头都没抬。
高勤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爷俩真是不省心,明明都那么在乎彼此,非要斗这个气不可,到头来还不是两败俱伤。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杨清宁和小瓶子出现在寝宫外,一眼便看到了跪在门外的凌南玉。本是酷暑,又值正午,走两步都是汗,更何况是在太阳底下暴晒,凌南玉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后背的衣服也已经打湿。
“殿下,您还是起吧,再这么下去,您非中暑不可。”高勤正劝凌南玉,见杨清宁来了,急忙迎了两步,道:“宁公公,你快劝劝殿下,他已经跪了一炷香的功夫了,再这么下去非得病倒不可。”
杨清宁出声问道:“高公公,敢问殿下为何跪在门外?”
高勤小声说道:“还不是因为给殿下挑选太子妃的事,皇上想尽快为殿下大婚,而殿下偏偏不肯,两父子正斗气呢。”
杨清宁苦笑着说道:“天家父子斗气,哪有你我掺和的余地。高公公放心,皇上心疼殿下,定不会让殿下有什么闪失。”
高勤闻言怔了怔,随即说道:“殿下可是宁公公看着长大的,殿下这般……宁公公不心疼?”
“高公公都心疼,我怎会不心疼。不过,公公您仔细想想,若我一劝,殿下就起了身,皇上会怎么想?”
高勤看着杨清宁,不由恍然大悟,道:“倒是咱家着相了。”
“公公与我不同,您能劝,我不成。”杨清宁看了一眼凌南玉,提醒道:“公公让人去请个太医,若殿下当真受不住,也能及时医治。”
“对对对,你瞧咱家这脑子,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高勤让内侍去请太医,自己则进去通禀。
杨清宁来到凌南玉近前,轻声说道:“若殿下还想奴才活着,就收了那份心思吧。”
凌南玉猛地抬头看向杨清宁,“你也想劝我早日大婚?”
“殿下何时大婚,要看殿下的意愿,奴才不会规劝,只希望殿下不要为难奴才。”
“为难……”凌南玉垂下了视线,敛起眼底的难过,道:“原来我是在为难你……”
凌南玉的话让杨清宁心里很不好受,却并未多说什么,直到高勤回转,说凌璋让他进去,他才调整呼吸,进了寝殿。
“奴才参见皇上。”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寿诞时,到如今已是一月有余。
凌璋并未说话,仔细打量着杨清宁,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皮肤如莹玉,身子纤细瘦弱,明明是个男子,却给人一种弱柳扶风之感。凌璋从未这般仔细打量过杨清宁,过了好半晌,才出声说道:“你的脸色看上去不错,看来近段时日调养得不错。”
凌璋并未让他起身,他便规规矩矩地跪着,道:“托皇上的福,奴才的身子确实比之前好了些,所以今日才去了御马监。”
“你可知朕为何宣你过来?”
杨清宁答道:“奴才愚钝,请皇上明示。”
“太子向来对你无话不说,你说不知,朕怎能信?”
凌璋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但杨清宁敏锐地察觉出他的隐藏在平静之下的不悦,道;“回皇上,殿下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似从前那般,对奴才无话不谈,还请皇上明鉴。”
“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旁人可比不得,怕是朕也要靠边站。”凌璋这话怎么听怎么酸。
杨清宁在心里无奈苦笑,他就知道早晚会面临这个问题,道:“皇上,如今殿下长大了,已能独当一面,不再需要奴才。加之奴才身子不好,怕也不能再侍候殿下,奴才想致仕回乡,还请皇上恩准。”
凌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想走?”
“今日难得有机会,奴才就斗胆跟皇上说说心里话。”杨清宁深吸一口气,放松了身体,坐在了自己腿上,四下看了看,道:“在外人看来,这皇宫金碧辉煌,是权势和地位的象征,进了这里便得了荣华富贵,成了人上人,殊不知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奴才性子软弱,见不得血腥,只是殿下当年的处境实在艰难,奴才不得不强迫自己撑下去,硬生生地撑到今日。”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双手到底还是沾满了血腥。”杨清宁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眶有些发酸,沉默了许久,方才接着说道:“如今殿下已经长大成人,而且长得极好,文才武略不输任何人,奴才自觉对得起娘娘的托付,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你当真要走?”凌璋又重复了一遍。
杨清宁躬下了身子,恳求道:“奴才什么都不要,只求这一身自由,还请皇上看在奴才还算忠心的份上,恩准奴才之请求。”
凌璋的眉头皱了起来,“以你现在的情况,没了皇家的支撑,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能活多久是多久。这么多年缠绵病榻,奴才早就想开了。”杨清宁抬头看向凌璋,笑着说道:“奴才不怕死,只是不想死在这座皇宫里,求皇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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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璋沉默的与他对视,看着他清澈透亮的眼睛,凌璋明白了他的话外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别人看来,他们谈的只是他想致使还乡,其实凌璋想知道的,他都说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可以死,却不能死在京都,尤其不能死在皇宫,否则凌南玉一定会认为是凌璋害死了他。那他们父子就会结下仇怨,与谁都没有好处。
杨清宁第一次这样看着凌璋,没有对君王的畏惧和恭敬,他虽然跪着,但在他心里,此刻的两人是平等的。或许他的抑郁症压根儿就没治愈,所以面对死亡,才能做到心态平和,坦然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凌璋终于开了口,“你走吧。”
杨清宁笑了笑,最后给凌璋磕了个头,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杨清宁强忍着不适站起身子,随即躬身退出殿外。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凌南玉,杨清宁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殿下,奴才先回去了,殿下千万保重身体。”
凌南玉抬头看了过去,见他嘴角含笑,神色轻松,不由长出一口气,随即垂下了视线。
杨清宁没再多说,和小瓶子一起出了乾坤宫,站在马车旁,杨清宁笑着说道:“咱们走走吧。”
“公公被罚跪了,行动多有不便,还是坐车吧。”
杨清宁无奈地笑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今日我想走走,走得慢些,不碍事。”
小瓶子也未勉强,只是让马车跟在一旁,方便杨清宁累了,好上车休息。
“公公,皇上都问了什么?”
杨清宁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一边答道:“皇上问殿下爱慕之人是谁,我说我不知,皇上不信,便罚跪与我。”
“然后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杨清宁有些不对劲儿。
“皇上让我劝殿下接受大婚。”
虽然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可这宫道他走过的次数,还不如那些朝臣多,一是因为他几乎不怎么出东宫,一是因为他每次出宫都坐马车,如今看着这宫墙竟感觉有些陌生。
“那公公答应了?”
杨清宁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皇上的话,殿下都不听,我这个做奴才的,说了又有何用。”
小瓶子见状不再多问,安静地陪着杨清宁在宫道上慢慢走着。
两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来到了御花园,杨清宁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小瓶子,道:“咱们去梅园走走吧。”
“好。”小瓶子应声,跟在杨清宁身后,朝着梅林走去。
他们去乾坤宫时,御花园里还有不少人,也不知为何,如今竟空无一人。对于喜欢清净的他来说,这样是最好,还省去了不少麻烦。他们慢悠悠地走进梅林,因为是夏季,梅树并不开花,不过郁郁葱葱的绿叶,长在千姿百态的枝干上,也别有一番韵味。
他们在一棵梅树下顿住了脚步,杨清宁指了指梅树下的一块空地,笑着问道:“你可还记得这里?”
“记得,秦流的尸体就是埋在此处。”
“当初我们初见,就是因为秦流被谋杀一事。”记忆在翻涌,好似一幅幅幻灯片在脑海中闪过,杨清宁指了指旁边的梅树,道:“秦淮的尸体就是挂在这棵树上。”
小瓶子点点头,“是奴才亲手挂上去的。”
杨清宁怔了怔,随即苦笑着说道:“我竟把这茬给忘了。晃眼间已经过去十几年,这梅林没怎么变,可赏花的人已换了几茬,真是物是人非啊!”
“至少我们没变。”
杨清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今年多大来着。”
“三十有五。”
“三十五,比我大九岁,巧得很,我也比殿下大九岁。”杨清宁忍不住感慨道:“若是普通人,像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快成年了。”
“若是普通百姓,这个年纪怕是要当爷爷了。”
“当爷爷?”杨清宁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哈哈,你这个年纪都是爷爷辈了,那咱们岂非隔着一辈?”
小瓶子也随之勾起嘴角,“若是如此算,奴才确实要长一辈。”
杨清宁好笑地说道:“你少占我便宜,不过九岁的差距,你还想长我一辈,倒是想得美。”
小瓶子眼底的笑意渐浓,道:“公公这十几年几乎没怎么变,而奴才却老了许多,旁人看我们,可不就是两代人。”
杨清宁这张脸确实显小,在别人看来也就十八九岁,不过这可不是被人占便宜的理由,“去去去,长相是长相,年纪是年纪,岂能混为一谈。”
“公公说的是。”
“跟你争这个,我也是幼稚得很。”见他眼底尽是笑意,杨清宁也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想当初你可是个面瘫脸,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如今再看你,变化真是大啊!”
“托公公的福。”
小瓶子跟着他走出梅园,来到了池塘边,此时的荷花开得正好,品种繁多,颜色各异,形态也各有不同。只是出现在杨清宁脑海里的,并非这如画的景致,而是那遥远的记忆。那年冬日,他牵着凌南玉在池塘上滑冰,那是凌南玉儿时少有的放纵,仿佛还能听到他当时银铃般的笑声。
“公公,正午太阳毒辣,我们该回去了。”
杨清宁回神,看了看头顶的日头,忍不住担忧地说道:“也不知殿下现在如何了?”
乾坤宫寝殿外,汗水糊住了凌南玉的眼睛,他本能地闭了闭,再睁开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殿下,殿下……”高勤见状慌忙上前,将凌南玉的身子抱了起来,道:“快去叫太医。”
高勤抱着凌南玉来到偏殿,小心地放在床上,于准也在这时拎着药箱走了进来。
高勤急忙说道:“快过来给殿下瞧瞧。”
于准应声,来到床前,将凌南玉的衣领解开,又给他服用了一颗藿香正气丸,这才坐下身,给凌南玉把脉。过了一会儿,他松了手,道:“公公放心,殿下只是中暑,并无大碍。”
“没事就好。”高勤松了口气,道:“你在这儿照看着,咱家去禀告皇上。”
“听公公安排。”
高勤急匆匆地进了寝殿,来到床前回禀道:“皇上,殿下晕了过去,现正在偏殿安置。”
凌璋点点头,道:“让太医给他开些安神的药,让他好好休息。”
高勤一怔,虽有些不解,却并未多问,领命而去。
凌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129章围杀使团(8)
东宫,杨清宁用完午膳,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叫来小瓶子,吩咐道:“你去一趟严学正的府上,将这份书信交给严兄。”
小瓶子应声,拿着就走了出去。
杨清宁叫来了小敏子,道:“你帮我收拾一下,这几日我要去皇庄查账。”
“去皇庄?”小敏子愣了愣,随即问道:“公公,殿下是否知晓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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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殿下在乾坤宫,咱家暂时还未禀告,待殿下回宫,你代咱家禀告一声便可。”
这两日杨清宁和凌南玉太过反常,小敏子总觉得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杨清宁要去皇庄,竟也没知会凌南玉,就更让他心生疑惑,道:“那公公此行带谁去?”
杨清宁见状心中苦笑,面上却不显,平静地说道:“小瓶子,他先行出了宫,我们约好在宫外汇合。”
小敏子眉头微蹙,“只带小瓶子?人手是否少了些?”
“自然还有别人,只是此行是隐秘,不便多说。”
想到方才凌璋的召见,小敏子恍然地点点头,想着应该是有什么秘密任务,需要杨清宁去完成,道:“那公公要在皇庄待多久,奴才好斟酌要带多少行李。”
“多则一月,少则半月,简单收拾几件衣服便可,大不了咱家多带些银两,少什么直接买便是。”
小敏子笑了笑,道:“乡下不比城里,想买什么就有什么,奴才还是帮公公带的周全些,省得用的时候找不到。”
杨清宁见状松了口气,道:“成,反正是坐马车,东西多些也能放得下。”
小敏子没再多说,帮杨清宁收拾起了行李,随后搬上了马车。
宫门口的守卫好巧不巧又是刘仁,他看着杨清宁的马车远去,兴奋地说道:“来来来,我们接着赌,这次我定要将上次输得银子赢过来!”
高镇笑着说道:“赌就赌,正好我想去萃华楼耍一耍,那你说这次谁倒霉?”
“这次我猜是南凌的某个大臣。”
“那我还猜西楚那个倒霉蛋。”
……
马车顺利出了皇宫,杨清宁找了个由头支走了马夫,自己架着车在街道上走着,找了间成衣店,买了两身普通衣物换上,又买了顶纱帽,遮住了脸。最后找了家车行,将原来的马车卖掉,重新买了辆普通马车,又雇了一个马夫,就这样架着车出了皇城。
凌璋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之前在前殿里,他看向杨清宁的眼神,便已经告诉杨清宁,他对他产生了怀疑。杨清宁心里清楚,身为帝王是绝不允许自己未来的继承人,喜欢上一个男人,无论这个男人是谁,甚至不管这是否为事实,一旦有了怀疑,那他的下场便已经注定。所以杨清宁便用隐晦的言语回答了凌璋的问题,肯定了他心里的想法,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讽刺的是小瓶子提议他离开时,他还心存侥幸,以为能瞒得住凌璋,说了一大堆不能走的原因,不曾想这么快便漏了馅儿。之所以支开小瓶子,是因为自己的生死还是未知数,不想连累他。
待出了皇城,杨清宁便和车夫结了账,自己架着马车漫无目的地走着,等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杀手。天黑时,他来到了一处村子,不过他并未进村,而是选择了村外的一处空地落脚。马车虽然普通,车厢却足够宽敞,即便在荒郊野外,也不至于露宿街头。他不进村子,是不想扰了村子的安宁,希望自己能离开的平静些。
简单地吃了些东西,杨清宁便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假寐,今晚他并未喝药,反正就要死了,他想任性一回。半睡半醒间,突然感觉车身一阵晃动,他猛地睁开双眼,朝着车门的方向看去。帘子被掀开,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因为背对着光,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你终于来了。”杨清宁长出一口气,道:“希望尊驾能给我个痛快,待我咽气后,帮我挖个坑埋了,我不想曝尸荒野。”
“公公,是奴才。”
熟悉的声音响起,杨清宁不禁一怔,随即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追来的?”
“公公莫不是忘了,我八岁时便能跟着凶手来到京都。”
“倒也是,我这点伎俩,怎能瞒得过你。”杨清宁自嘲地笑了笑,道:“你回吧,若是不想回宫,随便去哪儿都成,就是别跟着我。”
小瓶子并未接话,而是问道:“皇上知道了内情,要杀公公?”
“是我主动说的。”杨清宁深吸一口气,道:“皇上召见我,并非要问殿下的心上人是谁,是已对我产生了怀疑。和皇上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知道瞒不过,索性就都说了。”
“皇上让公公离开,是不想公公死在皇宫里,只要死不见尸,就算殿下问起,皇上也可以说公公远走高飞了。”
“是我提出要走的。既然逃不过一死,我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想死了还被关在那个大笼子里。”
小瓶子进了车厢,在旁边坐了下来,道:“奴才陪着公公,公公去哪儿,奴才便去哪儿。”
“不成。我这病恹恹的身子,死了是解脱,你身强力壮的,能活到一百岁,跟着我作甚,赶紧走。”杨清宁说着动手推了推,只是他废了好大劲儿,人家却纹丝未动。
“公公不必担忧,奴才这一路跟来,并未发现有人在附近跟踪,皇上应该不想杀公公。”
杨清宁怔了怔,随即说道:“可能是还未跟上来,想让我走远了再动手。”
小瓶子认真地看着杨清宁,道:“公公为何要坐以待毙?活着不好吗?”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要杀的人,总归是逃不过的。”
“不试又怎知逃不过?还是说离开殿下,公公便没了活下去的动力?”
杨清宁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这世界没了谁都一样。”
“那就让奴才陪着公公浪迹天涯吧,或者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总之一句话,奴才不会走,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公公做决定。”
杨清宁眉头皱紧,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跟着我除了受拖累,能有什么好处。”
“跟着公公,奴才心里安定,这是任凭什么都换不来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杨清宁太了解他的性情,知道他定会说到做到,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你可要做好逃亡的准备。”
小瓶子心中一喜,急忙说道:“公公放心,这个奴才在行。”
“既然你在行,那就走吧,别等着人家上门再行动。”
“公公该早告诉奴才,奴才好去库房溜达一圈。”小瓶子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杨清宁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这儿有十几万两银票,足够咱们花了。”
小瓶子一怔,随即笑着说道:“英雄所见略同。”
乾坤宫,凌南玉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床帐,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守在一旁的小顺子正靠在床上打盹,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睛,见凌南玉坐了起来,在缓了会儿神后,急忙站了起来,还不忘擦了擦嘴角,道:“殿下,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可要传太医?”
凌南玉摇了摇头,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为何在此处?”
小顺子答道:“殿下昏倒了,皇上让高公公将殿下安置在偏殿,咱们还在乾坤宫。”
记忆慢慢恢复,凌南玉看向窗外,接着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丑时。殿下,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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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早朝还有些功夫,您再睡会儿吧。”
凌南玉捏了捏胀痛的眉心,道:“我到底怎么了,为何会昏睡这么久?”
“太医说殿下中暑了,没什么大碍。”
“去给我倒杯水来。”
小顺子应声,急忙去倒水。凌南玉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干涩的嗓子才舒服一些。沉吟片刻,他忍不住出声问道:“我昏倒的事,小宁子可知道?”
“奴才给公公传了信儿。”小顺子接过水杯,“不过公公不在宫里,说是去皇庄查账,午后便走了。”
“去皇庄查账?”凌南玉闻言皱起了眉头,道:“哪个皇庄,都有谁跟着?”
“小敏子问过,可公公说这是隐秘,没说去哪个皇庄,也没说有多少人去,只知小瓶子会随行。”
“隐秘?”凌南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随即起身下床,道:“回宫!”
“殿下,您慢点,您还在病中。”小顺子急忙追了出去。
凌南玉急匆匆地回了东宫,径直去了杨清宁的卧房,来到衣柜旁,打开后便开始翻找。杨清宁的小金库就放在衣柜的一个木匣子里,凌南玉将木匣子打开,发现里面的金银细软都在,唯独银票不见了。
小顺子不解地问道:“殿下,您这是作甚?”
凌南玉的脸色越发难看,道:“去把小敏子叫来。”
小顺子见他神色不对,也不好多问,转身去叫小敏子。
没过多大会儿,小敏子跟着小顺子进了卧房,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凌南玉径直问道:“小宁子走时,你在场?”
小敏子点点头,道:“在,公公让奴才给他收拾行李,随后又帮着搬上了马车。”
“他是怎么说的,你仔细想想,一字一句都不要错。”
小敏子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公公让奴才帮他收拾行李,说这几日要去皇庄查账。奴才问公公此行都有谁随行,公公说小瓶子,奴才问只带一人是否不妥,公公说不止小瓶子一人,只是此行是隐秘,不便多说。后来,奴才又问要去几日,公公说多则月余,少则半月,还说不必带太多东西,他可以多带点银子,缺什么买就是,奴才说乡下不比城里,有的东西不是说买就能买的到的。公公说也是,便没再拦着奴才收拾。”
“小瓶子呢?”
“小瓶子跟着公公去皇庄了啊。”小敏子不解地看着凌南玉,道:“对了,公公说这次他去的时日有些长,以防殿下要用东西,便将库房的钥匙给了奴才,让奴才转交给殿下。”
凌南玉接过库房的钥匙,大步走了出去,待来到库房门前,打开门走了进去,直奔放置银票的地方,发现之前凌璋赏他的十万两银票不见了。心跌落谷底,他突然感觉有些窒息,身子一个踉跄,撞在了一个木箱上。
小顺子见他面无人色,担忧地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你答应过我,怎能食言!”凌南玉眼眶通红,转头看向小敏子,大声问道:“他是何时走的?何时走的!”
小敏子也察觉出不妥,急忙答道:“公公午睡后走的,应该是刚过申时。”
凌南玉推开身边的小顺子,脚步飞快地跑了出去。白鹰现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闪开!”凌南玉怒视着白鹰。
白鹰出声说道:“殿下,他已经走了五个时辰,早就出了皇城,天下那么大,您要往哪个方向追。”
“你早就知道了!”凌南玉的情绪虽然在失控的边缘,大脑却在快速运转,道:“你知道,那就意味着父皇也知道,他是在父皇召见后,才决意离开,所以是父皇逼他走的!”
“殿下错了,是他自己要走,而并非皇上逼他走。”
凌南玉的心狠狠揪了一下,红着眼睛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若非父皇的主意,即便他想走,父皇也不会让他走。”
“殿下……”
“明明是我的错,为何怪罪在他头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凌南玉不禁瞪大眼睛,紧紧攥住白鹰的手臂,道:“你跟我说实话,父皇是不是要杀他?”
“殿下,您当真错怪皇上了,确实是宁公公说要走,皇上看他去意已决,这才答应下来。”
凌南玉不想跟他废话,抬脚就走。白鹰还想再拦,就听凌南玉冷声说道:“你若再拦,就算父皇保你,我也会杀了你!”
白鹰脚步一顿,只能任由凌南玉走了出去。
走在宫道上,凌南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被情绪所牵制。如果凌璋这边不解决好,就算找到了杨清宁,他的处境一样危险。况且五个时辰,若凌璋当真要杀他,自己能找到的只有他的尸体。他面临最紧要的问题,是确定杨清宁的安全。
凌南玉敲开乾坤宫的门,守门的内侍并未阻拦,直接让开了通路。凌南玉瞬间明白了,凌璋这是在等他。他大步来到寝殿门口,高勤已在门外候着,道:“殿下,您来了,皇上正等着您呢。”
凌南玉没有多说,径直走了进去,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凌璋,“父皇,您是想杀了儿臣?”
凌璋闻言眉头皱紧,不悦道:“朕若是想杀了你,你还能在这儿大呼小叫?”
“儿臣在这世上,唯有两人最为亲近,一是父皇,一是小宁子。得知父皇命不久矣,儿臣一直在强撑,幸而有小宁子在身边,儿臣才能熬得下去。可如今父皇竟想杀了他,若他死了,儿臣也就死了。父皇若是想要儿臣的命,不如给儿臣一个痛快。”
凌璋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是一国太子,这天下的女子任你挑选,无论她是何种身份,朕都成全你们。可你偏偏对他动了心思,朕没当场杀了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父皇果然要杀他!”凌南玉不敢置信地看着凌璋,眼泪不受控地流了出来,“若非他费尽心机带我出冷宫;若非他左右逢源、伏低做小,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若非他舍命相救、不离不弃,我早就死了!是我,是我爱慕与他,是我一厢情愿,他从未答应,没有半分错处,父皇竟要杀他!”
凌南玉从袖中掏出匕首,眼神变得决绝,“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凌南玉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胸口,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殿下不要!”高勤被吓得不轻,急忙跑了过去。
“玉儿!”凌璋终于变了脸色,他没想到凌南玉竟这般决绝,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好在白鹰一直在留意凌南玉的神情,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他的手腕,尽管如此还是晚了一步,匕首的刺进了胸膛,鲜血随之浸湿了衣物。
“太医,快传太医!”高勤见状心疼道:“殿下,您糊涂啊!您要有个万一,您让皇上怎么办,让南凌怎么办?”
“松手。”凌南玉冷眼看着白鹰,道:“这次你拦了,还有下次,你拦不住,你了解我的性子,我说到做到!”
白鹰眉头紧皱,道:“殿下,您怎能为了儿女私情,放任南凌国万千百姓于不顾?”
“我本就不想做太子,若非小宁子一直劝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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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在我耳边说要以大局为重,我不会做这个位置。”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如今他不在了,父皇也要死了,我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况且,我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护不住,还有何颜面坐这个位置?”
“殿下……”
“他没死。”凌璋开口打断了白鹰的话。
“我不信。”凌南玉闻言心头一颤,转头看向凌璋,道:“除非父皇将他找回来。”
凌璋疲惫地抚了抚额头,道:“走,是他自己的意愿,朕并未勉强他,也并未派人杀他。”
眼泪不断滑落,凌南玉却不敢扎眼,直直地看着凌璋,他要确定凌璋说的是真的,“父皇向来是除恶务尽、斩草除根,怎会留着他?”
凌璋坦然地与他对视,道:“在朕得知你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后,朕确实动了杀他的念头,只是朕最后还是改了主意。”
凌南玉本能地眨了眨眼,“为何?”
“他说他不怕死,只是不想死在皇宫里。”
“就因为这个?”凌南玉质疑地看着凌璋。
凌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他是在告诉朕,朕可以杀他,不过不要在皇宫动手,这样会影响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他的眼神很坦然,朕看得出他说的是真话,这么全心全意为你的人,朕不想杀,但他不能再留在宫中,所以朕便准了他离开的请求,放他远走高飞。”
事关杨清宁的生死,凌南玉不敢轻易相信,道:“父皇说的可是真?”
“朕不屑撒谎。”
凌南玉松了手,任由白鹰将匕首拿了过去,随即转身就走。
高勤见状连忙去拦,道:“殿下,您身上有伤……”
“三年。”凌璋再次出声打断高勤的话,同时也止住了凌南玉的脚步,道:“朕会留下遗诏,封他为后的遗诏,只要求你三年之后再去找他,期间不能有任何联络,只要你做得到,三年后你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不说凌南玉,就是白鹰和高勤都觉得凌璋这么做太不可思议,从古至今还从未出现过男后,更何况杨清宁还是个太监。
凌南玉转身看向凌璋,震惊道:“父皇说的可为真?”
“还是那句话,朕不屑撒谎。”凌璋胸口有些闷,深吸一口气,道:“有他在,你会觉得自己还有依靠,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朕要用这三年锻炼你,只要你能做到朕满意,三年后你去找他,若他答应随你回京,便让高勤取出遗诏,你们便可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怎么样?”
“儿臣可以答应父皇,暂时不去找他,但父皇必须派人去寻,确定他在何处,父皇可以不告知儿臣,只要确保三年后儿臣能找到他便可。若父皇答应,那儿臣便答应。”
“好,那就这么决定。”
凌南玉上前两步,随即跪倒在地,道:“儿臣谢父皇成全!”
凌璋疲惫地闭上眼睛,道:“朕累了,你回吧。”
“是,儿臣告退。”
见凌南玉转身离开,高勤不放心地叮嘱道:“白鹰,别忘了给殿下请太医。”
白鹰点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高勤重新回到床边,欲言又止地看着闭目养神的凌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皇上,您当真打算写诏书,封小宁子为后?”
凌璋睁开眼睛看向他,道:“太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心性,你不了解?若方才不是白鹰恰好站在他身边,这会儿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高勤担忧道:“只是这事太过惊世骇俗,即便有皇上的诏书,那些朝臣未必会买账,到时怕是会引起朝堂动荡。”
“朕活不到那日,是否能如愿,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皇上,您可莫说这些丧气话,三年而已,一转眼就过去了。”
凌璋笑了笑,道:“朕的身子如何,除了太医,你最清楚,能撑得时日不多了。朕只希望能在死之前,处理好围杀使团一事,让南凌平安度过这一劫。”
“皇上……”高勤鼻头一酸,不禁红了眼眶。
“收起你的眼泪,朕是帝王,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是,奴才遵命。”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半年,这日凌南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东宫,径直朝着杨清宁的卧房走去。自杨清宁走后,凌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对毒/品的需求日渐增多,而毒/品的数量却有限,制作毒/品的配方也已被焚毁,早在一个月前毒/品便已消耗殆尽。
为了稳定朝局,凌璋染上毒/瘾的事,一直是隐瞒的状态,之前有毒/品服用,凌璋的状态还算稳定。后来没了毒/品,凌璋每每犯毒/瘾时,总会发出痛苦的嘶吼,未免此事传出去,引发朝廷动荡,乾坤宫的奴才全部换成了营骁卫,并严禁任何人靠近。
即便如此,也难免惹人猜忌,尤其是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凌璋自从染上毒瘾之后,就很少召人侍寝,而最近的半年更是未曾踏足后宫。后宫的女人们没了凌璋的宠幸,也就相当于断了她们诞下龙嗣的可能,许多人便开始不安分起来,时不时地找借口前往乾坤宫。只是乾坤宫周围被重兵把守,莫说见到凌璋,就是宫门也没见着,就被赶了出去。
久而久之,后宫便有流言流出,不过也仅限于在后宫流传,且刚刚传出,那造谣的正主就被抓了,直接送进了冷宫。她的家人也未能幸免,于荣紧接着便请他们到诏狱喝茶去了。
躺在杨清宁的床上,凌南玉脑海中都是凌璋痛苦的模样,虽然他的手脚都是用最柔软的布条缠住,但是极致的痛苦总会让他疯狂挣扎,而那些柔软的布条就会变成砂纸一样,不停地摩擦着他的皮肉,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得血肉模糊。还有塞在他嘴巴里的软布,每每取出来时,都被血水浸透。那种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吼声,就好似被困住的猛兽在哀鸣,听得人心里十分难受。
每当凌璋痛苦到极致时,总会乞求地看向他,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脱。可每次痛苦过后,凌璋又告诫凌南玉,他犯毒/瘾时说过的话,一概不作数。在乾坤宫的每一日,对凌南玉来说都是煎熬,他既不想看到凌璋活得那么痛苦,又不舍得凌璋离开自己。
除了这些,他还要应对来自敌国的虎视眈眈,北慕和西楚都送来了国书,要求北慕昭和西楚桓即刻回国,只是时机未到,他不得不绞尽脑汁拖延时间。还有朝中大臣各党派之争,以及他们时不时的刁难,这所有的一切都朝他压下来,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压得他身心俱疲。
凌南玉蜷缩在杨清宁曾躺过的床上,努力汲取那早已消失殆尽他的气息,因为只有这样,自己的内心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才能支撑他继续走下去,所以无论多晚,他总会回到东宫,躲进杨清宁曾经的卧房。
半夜,他刚熟睡没多久,突然听到小顺子急切地叫声,“殿下,殿下快醒醒。”
凌南玉睁开眼睛,随口问道:“发生何事?”
“高公公过来了,说是皇上召见殿下。”
见小顺子神色不对,凌南玉心里‘咯噔’一声,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道:“现在什么时辰?”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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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刚过,高公公说皇上除了召见殿下外,还召见了内阁,以及几位国公。”
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凌南玉自然也不例外,他的心脏猛地一痛,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地说道:“快给我更衣!”
小顺子应声,帮着凌南玉换好了衣服,随即快步走向乾坤宫。
凌南玉到达乾坤宫时,鸿吉他们都在,正围在寝殿门口,脸色十分凝重。见他进来,众人急忙迎了过去,行礼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凌南玉扫了众人一眼,心顿时揪了起来,道:“你们都见过父皇了?”
众人对视一眼,随即叹了口气,虽然消息瞒得很好,可凌璋接连几个月未曾上朝,他们心中多少也有些猜测,只是未曾想过凌璋的状况竟如此差。
鸿吉出声说道:“殿下进去吧,皇上正等着您呢。”
站在寝殿门前,凌南玉突然害怕了,迟迟不敢踏出那一步。
鸿吉见状鼻头一酸,心有戚戚焉,提醒道:“殿下,不要让皇上等得太久。”
凌南玉的心骤然紧缩,痛的他大口喘息着。
小顺子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道:“殿下,您千万撑住!”
邱礼见状担忧地说道:“殿下,您千万保重身体,南凌的将来还得靠殿下撑着。”
过了好一会儿,凌南玉才算平静下来,抬脚走进了寝殿。
高勤见他进来,急忙擦擦眼角,躬身说道:“殿下,您来了。”
凌南玉径直来到床前,看向躺在床上的凌璋,他面容槁枯,双眼浑浊,嘴唇变成了青紫色,往日健硕的身子变得枯瘦如柴,好似只剩下一张皮,软塌塌地包着骨头,蜷缩在那张大床上,竟显得那么娇小。
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抬了抬眼皮,朝着凌南玉看了过去,嘴角抽动了片刻,勾出一个看上去有些恐怖的微笑,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先是发出‘吼喽吼喽’的声音,随即才是嘶哑的说话声,“你来了。”
凌南玉红了眼眶,跪坐在床边,握住他枯瘦的手,哽咽道:“父皇,儿臣来了。”
凌璋用力地抓着凌南玉的手,用力到忍不住颤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张了张嘴,道:“我要解脱了,你该为我高兴。”
凌璋没有用‘朕’,而是用‘我’来自称,意思是说在这个房间中,他们不再是君臣,只是父子。
眼泪夺眶而出,凌南玉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嗯’了一声。他清楚凌璋熬到现在全是为了他,他没资格再去强留着他。
凌璋颤抖地伸出手,为他擦着眼泪,‘吼喽吼喽’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今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是堂堂帝王,本应该金尊玉贵,可这双手如今又糙又硬,磨得凌南玉的脸有些疼,只是他并未躲闪,因为面前的男人,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他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道:“什么秘密?”
凌璋怜爱地看着凌南玉,慢慢地收回了手,大口地喘了两声,道:“其实我不是你父皇,真正的凌璋在你五岁那年便不在了,是我占据了他的这具躯壳。”
凌南玉震惊地睁大眼睛,没想到他竟和自己一样,不是本人。他很快便回过神来,随即问道:“那你是谁?”
凌璋见凌南玉很轻易便接受了这个事实,浑浊的眼中闪过诧异,慢悠悠地说道:“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所在的国家叫秦,在那里我也生在皇家,也曾距离皇位仅有一步之遥,只可惜我犯了蠢,被人害死了,之后我便来了这里。”
凌南玉握紧凌璋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儿臣不管您以前是谁,只知道您现在是儿臣的父皇,儿臣最爱的父皇!”
凌璋欣慰地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我来到这个世界,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培养了你这样优秀的继承人,我相信有你在,南凌定会越来越强盛。”
“父皇,和儿臣说一说,您的过去吧。”
“好。”凌璋在仰面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帐,思绪穿越时空,回到了他曾经的国家,缓缓说道:“我的父皇是个伟大的君王,他带领秦国将士东征西讨,建立了伟大的大秦帝国。只是天妒英才,父皇正值壮年,便突然离世……”
凌璋完全陷入了回忆当中,凌南玉认认真真地听着,直到他眼底的光渐渐暗淡下来,就好似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一般,方才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凌南玉,虚弱地说道:“我不行了,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凌南玉不禁泪流满面,“父皇,您放心,儿臣定不负您所望。”
“最后,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凌璋剧烈地喘息起来。
凌南玉急忙为他顺气,道:“父皇,您说,只要儿臣能办到,定全力以赴!”
“不要……不要为难小宁子,若……若他不愿,便放……放他自由。”
凌南玉的动作一顿,没想到凌璋在临终之前,想到的竟是杨清宁。他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点了头,“父皇放心,儿臣不会为难他,儿臣怎么舍得为难他。”
凌璋欣慰地笑了,只是他眼中的生命之火,也燃到了尽头,他突然伸出手,朝着半空努力地够着,如个孩子般呜咽道:“父皇,您来了,儿臣对不起您……”
那只手突然坠下,狠狠地砸在凌南玉心上,再去看凌璋的眼,那里已经黯淡无光,意味着他的生命已经消逝。眼泪夺眶而出,凌南玉趴在床前嚎啕大哭。
候在外面的众人听到凌南玉的哭声,不禁悲痛不已,相继跪倒在地,小声哭了起来。凌璋临终之前,便与他们说过,凌南玉还未成年,未免其他几国趁机生事,决定秘不发丧。虽然有不少人质疑凌璋弑杀,却无可否认,他是个合格且伟大的君王,南凌能有今日的强盛,是他十几年的努力经营。
高勤跪在地上,心中无比悲痛,这十几年,他几乎日夜守在凌璋身边,是陪伴凌璋时间最长的人,凌璋所付出的一切,所承受的所有痛苦,他都看在眼里,他对凌璋是真心心疼和敬佩,可以说他对凌璋的感情,丝毫不亚于凌南玉。如今凌璋解脱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只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他不放心凌南玉,擦了擦眼泪,起身进了寝殿。
来到床前,高勤跪在凌南玉旁边,看着床上没了生息的凌璋,张了张嘴,却哽咽地说不了话,到最后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哭了许久,高勤终于平复了心情,劝道:“殿下,保重身体,皇上在天之灵正看着呢,他定不想殿下这般难过。”
凌南玉转头看向高勤,道:“高勤,父皇走了……”
“是……”刚擦干净的眼泪又奔涌而出,高勤哽咽道:“殿下,皇上再不用受……苦了。”
“我再也没有父皇了……”凌南玉哭得不能自已。
高勤伸手将凌南玉抱进怀里,无论他有多优秀,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唯一的依靠没了,他怎么可能不难过,不害怕。
高勤尽量平复情绪,安抚道:“殿下,宁公公不是说过嘛,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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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不例外,只要你找到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就能看到皇上,皇上就在天上看着殿下。”
“小宁子,呜呜,小宁子在哪儿?他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还需要他,他就不会离开我,他为什么要食言?呜呜……”
高勤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身子,直到他悲伤过度,晕了过去。高勤将他安置在偏殿,让人请来胡练为他诊治,听说他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当凌南玉在偏殿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而凌璋的尸体已被安置在准备好的冰窖内,凌南玉在冰窖里站了一个时辰,随后便回到了御书房,开始处理朝政,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平静。
高勤不放心,时刻留意他的情绪,也叮嘱小顺子好生照看。
三日后,于荣脚步匆匆地走进乾坤宫,看向门口的小柜子,道:“快去通禀,就说我有要事禀告。”
“是,指挥使稍待。”
经由小柜子通禀后,于荣进了御书房,行礼道:“臣于荣参见太子殿下。”
“何事?”
“北慕那边送来密信。”
第130章三年之约(1)
三年后,江南陵县,一队差役脚步匆匆地在街上走着,街边的摊主见状不由议论了起来。
“这不是刘捕头嘛,看这模样好似出事了。”
“你没听说吗?西施豆腐坊的豆腐西施死了,衣衫不整地倒在院子里,血流了满地。”
“豆腐西施死了?啧啧,定是勾搭汉子,被她相公瞧见了,这才一怒之下杀了人。”
“可不是嘛,骚货一个,见男人就勾搭,死了也是活该。”
“看刘捕头去的方向,好像不是西施豆腐坊啊。”
“自然不是,他们去的是杨府。”
路过的两名男子本想买些东西,却被他们的谈话吸引,好奇地问道:“既然是豆腐坊出了命案,差役不去现场,去杨府作甚?难道这凶手是杨府的人?”
听他这么问,摊主随即问道:“客官,您是外来的吧。”
“不是,我们是北边来的。”
“那就难怪了。”摊主笑了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陵县县太爷就是个摆设,自杨老爷来了陵县,县里的人命案可都是杨老爷破的。衙门里的那些差役都习惯了,一有命案就去杨府。”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均露出喜色,嘴上却质疑道:“这位杨老爷是做什么的,多大年纪?你说的这么神乎其神,不会是夸大其词吧。”
摊主一听,顿时收敛笑意,看向他们的眼神,颇有些不满,道:“这我可没说大话,咱陵县的百姓都能作证。”
旁边的摊主跟着应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可以作证,杨老爷断案如神,只要是他出手,就没有断不了的案子。”
两人中年纪稍长的男子说道:“听你们这么说,我们倒是对这个杨老爷多了几分好奇,他是做什么的?长什么模样?”
“杨老爷是开药行的,咱们陵县最大的药行,就是杨老爷开的。药行里还有位神医,不说陵县,就是在江南,也是赫赫有名,不少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找他看病。至于长什么样,咱们都没见过。”
“没见过?”男子质疑道:“你们不是还说陵县的命案都是杨老爷破的吗?怎么可能没见过他的模样?”
“据说杨老爷的身体不好,平日里极少出门,每次出门要么坐车,要么坐轿,去的也只有衙门,怕是只有衙门的人才见过。”
两人闻言眼中的惊喜更浓,随即说道:“正好我们也想买点药材,不知那药行叫什么名字,在何处?”
“叫平安药行,客官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摊主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方向。
“多谢大嫂。”两人朝着摊主拱了拱手,一起朝着药行走去。
刘洪带着人来到杨府门前,拍了拍大门上的门环,很快便听到了回应,“谁啊?”
“老张,是我,刘洪。”
“等着。”很快大门便被打开,一名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看向刘洪道:“我家老爷这几日身子不爽利,若是案子的事,你们就另寻高明吧。”
刘洪苦笑着说道:“老张,西施豆腐坊的豆腐西施惨死家中,现场十分离奇,还得杨老爷出面才行。”
“我家老爷又不是你们衙门中人,也不领朝廷的俸禄,你们隔三差五的上门,是何道理?就因为调查马匪屠村的案子,我家老爷病了多半个月,到现在还没好。”
刘洪央求道:“老张,人命关天,你就去向杨老爷禀告一声。”
“我说我家老爷病了,你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赶紧走,若待会儿惊动了郭爷,可就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了事了。”
刘洪闻言心里一惊,道:“郭爷回来了?”
“昨儿回来的。要不我叫一声,让郭爷出来见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就走,这就走。”刘洪被狠狠修理过一顿,差点没死了,对这个人有心理阴影。
张达见刘洪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不禁冷哼了一声,道:“一群混饭吃的蠢货!”
杨府正院,杨清宁躺在躺椅上,手里把玩着平安扣,眼睛无意识地看着头顶的树梢,一看就知道是在发呆。小瓶子左手拿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玻璃,右手端着药碗,朝着杨清宁走了过来。
杨清宁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小瓶子手里的玻璃,不禁欣喜若狂,道:“没想到竟真的做了出来!”
小瓶子将手中的玻璃递了过去,又药碗放到旁边的矮桌上,道:“老爷,您方才可是又在发呆?”
“已经在家里呆了半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都闷死了。”杨清宁拿着玻璃左瞧右瞧,简直爱不释手。
小瓶子将药碗往杨清宁身边推了推,道:“老爷别看了,药都凉了,快喝了吧。”
杨清宁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光,随即含了一颗蜜饯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不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
“做出香皂时,老爷也是这么说的。”
杨清宁讪讪地笑了笑,道:“我说了吗?”
小瓶子点点头,“我就是想知道老爷所说的心情是怎样的。”
三年前,杨清宁和小瓶子一路南下,来到了江南,一路上平平安安,并未遭遇暗杀,杨清宁这才相信凌璋确实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两人就此放了心,便找了个不大不小的县城落了脚。杨清宁带出来的银子充足,不仅买了个三进的宅子,还买了几间铺子,只是暂时没想好要做什么。
后来,小瓶子提议开间药行,这样他们用药也能方便些。杨清宁思量了思量便同意了,于是便给王秀春去了信,邀请他一家来陵县,一同经营药行。
王秀春接到书信后,几乎没有犹豫,便收拾行李,一家人来了陵县,住进了杨清宁给他们买的宅子里,在平安药行单开了门诊,一边替人看诊,一边帮杨清宁看着药行。
杨清宁身上有钱,不愁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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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除了宅在家,还是宅在家。实在太闲,就想找点事做,于是便开始琢磨制作香皂,制成以后,不仅开了作坊,还开了间铺子。因为其香味独特,去污效果也不错,制作还精美,再加上独一份,一经上市,就卖断了货,生意好得没话说。于是,他就大着胆子在京都也开了几间,真可谓是日进斗金。
他本不想与官府打交道,就算凌璋不杀他,也难保凌南玉不来找他,还是低调做人为妙。只是世事难料,药行的生意太好,招了同行的眼,他被牵扯到一宗命案当中,不得不出手自证清白,于是便在陵县县令郭子聪这儿挂了号,不久后陵县又发生一起命案,因为死的人与知府林继是连襟,又死得过于骇人,林继便勒令他限期破案。可郭子聪在政务上还算得心应手,但在查案方面是真不行,查来查去,依旧是一头雾水,不得已便找到了杨清宁,想请他帮忙调查。
杨清宁本想拒绝,奈何这起案子十分蹊跷,勾起了他心里的馋虫,于是便答应了下来。他仅用了三日,便查出了凶手,还让其心甘情愿认罪。郭子聪顺利交了差,也对杨清宁的断案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于是一有命案就让手底下的差役来请杨清宁,而杨清宁也彻底在陵县打响了名号。
去年年底,杨清宁开始收集材料,鼓捣玻璃,这里的油纸糊窗,虽然私密性好,却不透光,尤其是冬日,想晒太阳就得出去,于是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将玻璃鼓捣出来。
经过半年的不懈努力,终于有了成品,虽然工艺还不算成熟,确是真真正正的玻璃,镶在窗子上,无论哪个季节,都能在屋里晒太阳。
“你下午去街上转转,瞧瞧还有没有铺子出售,不看地段,只要面积够大就成。”
小瓶子瞥了一眼桌上的玻璃,道:“老爷是打算卖玻璃?”
“是啊,这比香皂要赚钱得多,我敢保证这玻璃一经上市,定会大受欢迎,咱们又可以大赚一笔。”
看着杨清宁闪着光的眼睛,小瓶子心里高兴,赚不赚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过得开心,道:“好,下午我去街上转转。”
两人正说话,张达走了过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张达见过老爷。”
杨清宁摆摆手,道:“门前发生何事?”
“方才刘洪来了,说是西施豆腐坊的豆腐西施死了,来请老爷过去查案,让我给打发走了。”
“豆腐坊的豆腐西施?”杨清宁微微蹙眉,道:“你怎么把人打发走了?”
小瓶子闻言提醒道:“老爷,您是否忘了自己还在病中。”
杨清宁闻言神情一滞,讪讪地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快好了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毕竟人命关天嘛。”
小瓶子提醒道:“老爷,您这几年风头过盛,未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好。”
杨清宁一怔,随即问道:“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小瓶子并未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张达。
张达会意,出声说道:“老爷若无事,那我就先退下了。”
“你去厨房一趟,就说今日我想吃鱼。”
“是,我这就去。”张达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小瓶子见他走远,这才出声说道:“皇上的三年孝期将满,朝中不少大臣上书,请求皇上选秀,早日定下皇后的人选。”
杨清宁闻言心里一揪,佯装不在意地说道:“皇上登基两年多了,后位一直空悬,确实该将立后一事提上日程了。不过这也不关咱们什么事,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皇上说后位早就定了。”
杨清宁听他这么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道:“应该是皇上在临终前给他定好的吧。”
刚离开京都的那段时间,杨清宁总担心凌南玉会追来,还总会设想若他追来,自己该如何应对,可过了一日又一日,既不见杀手,也不见凌南玉,心里庆幸的同时,不免有些失落。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不是假的,两人深厚的感情亦不是假的,定是凌璋将凌南玉软禁,或者使了什么手段,这才不能来寻他,他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可凌璋在他离京的半年后便驾崩了,他在伤怀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期待,以为没了束缚的凌南玉会来找他,只可惜一晃两年过去,凌南玉依旧没有来。他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凌璋新丧,他要守孝,不来也是人之常情。
时光飞逝,转眼三年已过,这三年来,他时常会发呆,每次发呆脑海中总会浮现与凌南玉在一起的画面,每每这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傻笑,待回过神来时,看着空荡荡的身边,他便会抑制不住对凌南玉的思念。就这样,他在期待、失望,又期待、又失望中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夜。
见他又在发呆,小瓶子出声问道:“老爷想回去吗?”
杨清宁一怔,随即说道:“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才逃离那个大笼子,怎么可能想回去。我现在多开心,无拘无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若是想回去,那定是脑袋进水了。”
“若老爷不想回去,那为何要接那么多案子,闹得整个陵县现在只知杨老爷,不知县太爷?”
“我唯一的兴趣就是办案,你又不是不知。况且,人命关天,既然我有能力,自然要出手相助。”
看着小瓶子清透的眼睛,杨清宁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他知道小瓶子的意思,若当真想躲着不被发现,就应该隐藏好身份,把自己当成透明人,或者干脆换一种方式生活。可他做出的事,明显不是在躲藏,就差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他就在陵县了。
“老爷,您心里放不下皇上,又何必自欺欺人。”
自从在陵县定居,杨清宁每日都会在书房练字,一练就是两个时辰,不让任何人打扰,甚至连茶都只让送到门口。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废纸篓里,发现了被扔掉的一幅画,只是勾勒出简单的轮廓,画上有两个人,一大一小并肩坐在台阶上,小的手里拿着个东西,抬高手臂递给大的。他们前面画了些草,后面的房子也只是几条线。虽然这幅画极其简单,简单到谈不上任何技巧,却让小瓶子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感情。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两个时辰,杨清宁并不是在练字,而是在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
“围杀使团的事,他都能处理得很好,让北慕和西楚不得不偃旗息鼓,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杨清宁自嘲地笑了笑,道:“其实他早就不需要我了,只是一直在伪装罢了。”
凌璋之所以将北慕昭和西楚桓留在南凌,就是想拖延时间,拉拢、帮助与两人有嫌隙的皇子。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能够稳固,他们很乐意这两人永远消失。南凌尤其关注的是北慕,西楚那边有东吴盯着,根本构不成威胁。
其实早几年,北慕帝便立了太子,名叫北慕辉,是皇后海蓝玉所生,在北慕帝诸多皇子中排行第三。海蓝玉是北慕帝最心爱的女人,在北慕辉五岁时病逝,也是在那一年北慕辉被立为太子。
北慕昭是惠贵妃穆如真所生,是北慕帝的八子,是诸多皇子中最勇猛,也是最有才能的一个。若非北慕帝早早立了北慕辉为太子,那现在谁是太子,还真说不准。
近几年,北慕辉做事接连出错,北慕帝对他越发不满,再加上北慕昭过于优秀,北慕辉的太子之位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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岌可危,将北慕昭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在北慕昭出使南凌的路上,北慕辉曾派人暗杀,只是未能得逞。
凌璋便命令潜伏在北慕的细作,秘密联系北慕辉,表明合作的意愿,不仅帮他拦下北慕昭,不让他回归北慕,还帮忙发动政变,一举夺取皇位。而帮助他的酬劳,就是与辽东交界的顺平与辽城。北慕辉十分心动,却不愿就这样轻易答应凌璋,便与凌璋讨价还价,最后以辽城归属南凌,达成了这笔交易。
事实却是,凌璋只是制定了大体的计划,具体如何实施,如何取信北慕辉,又如何与北慕辉讨价还价,以及之后的所有应对,都是凌南玉来做的。事实表明,他做的很好,北慕辉篡位成功,北慕昭就成了弃子。凌南玉放他回国,在他离开南凌,踏上北慕土地的当日,就遭人暗杀,使团中几百人无一活口。
至于西楚,没了北慕这个盟友,南凌压根看不上。在放归北慕昭的同一日,也放归的西楚桓。而当初那个野心勃勃、桀骜不驯的广桓王,经历一年的折磨后,完全变成了废人,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在回国的半年后,在王府上吊自尽。
还有那些小国的使者,在南凌生活了一年后,真正见识了南凌的富庶,不想再回去过苦日子,纷纷上书,表示想在南凌定居。围杀使团一事,就此完美落幕。
而就在此时,凌南玉方才对外公布了凌璋驾崩的消息。凌璋驾崩时,正值与北慕辉谈判的关键时刻,凌南玉果断隐瞒了消息,将凌璋的尸首藏在了冰窖当中,直到半年后,使团围杀一事完美解决,才宣布了这个消息。
南凌高层都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对凌南玉是赞不绝口,真心拥戴他登基为帝,在凌璋发丧的一个月后,举办了登基大典。原本他们想催促凌南玉早日立后,碍于凌璋新丧不好开口,凌南玉又昭告天下,要为凌璋守孝三年,这件事也就拖延了下来。直到最近,三年孝期将满,大臣们终于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将立后选秀一事,提上了日程。
至于杨清宁为何会知道这些事,主要因为他身边有个小瓶子,不过他从没问过这些消息是如何得知的,因为他笃定小瓶子不会害他。
“老爷可后悔当初的选择?”
小瓶子的话打断了杨清宁的思绪,他抬头看了过去,随即摇了摇头,道:“其实我早就明白了先皇的用意。人哪,都有那么点惰性,只有在没了任何依靠后,才能快速成长。而我便成了皇上成长路上的绊脚石,只有搬了我这块绊脚石,皇上才能成长为合格的帝王。事实证明,先皇做得很对,所以我不后悔。只是,这样对皇上太过残忍。”
“即便当初先皇当真下令杀了老爷,老爷也心甘情愿吗?”
“自然不是。”杨清宁苦笑着说道:“我又不是圣人,还做不到用自己的性命去成全别人,而没有丝毫怨言的地步。我当初那般选择,是因为我面对的是先皇,他有多可怕,你我心里都清楚,跟这样的人玩花样,只能死得更快,所以我才反其道而行。没想到先皇竟真的给了我一条生路,这大概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小瓶子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杨清宁笑了笑,道:“你仔细想想,若我真的抱了必死之决心,又怎会拿着十几万两出宫,总会有那么一丝侥幸心理在的。”
“若皇上真的来寻老爷,老爷会回去吗?”
“三年多了,他若是想寻我,早就来了,又怎会等到现在。况且他早就不需要我了,与其在宫中做个摆设,我宁愿留在这儿,继续做杨老爷。赚赚钱,破破案,打打牌,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心里却难掩失落。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老爷如何选择,我都支持。”
杨清宁闻言眼睛一亮,道:“那我们去西施豆腐坊瞧瞧?”
“老爷若还想再加几日的药,那我就陪老爷走一趟。”小瓶子跟了他这么多年,太知道怎么治他。
“这个……”杨清宁顿时改了主意,道:“我以为你说得对,衙门的人现在对我太过依赖,都不动脑子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让他们先查着,实在不行,我再出手。”
“老爷英明。”小瓶子眼底盛满笑意。
平安药行,王秀春正在堂中坐诊,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叫道:“王太……大夫!”
王秀春抬头看了过去,没想到进来的竟是多年前的旧识,他并未回应,而是继续诊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对面前的老者说道:“老哥,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只需再喝两日的药,便可痊愈。”
老者起身,感激地作揖道:“多谢王大夫,若不是您,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交代了。”
王秀春笑了笑,道:“医者仁心,这是应该的。你要谢就谢我们家老爷吧,是他免了您的药钱。”
“待明日,我亲自登门,谢过杨老爷。”
“顺子。”王秀春招呼伙计。
顺子走了过来,道:“师父,您叫我。”
王秀春看了看堂中的两人,道:“故人来访,我带他们去后堂叙旧,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若有事解决不了,便去后堂寻我。”
“师父放心,我明白怎么做。”顺子伸手去扶张老爹,道:“老爹,随我去拿药。”
“好好,有劳了。”
王秀春这才抬头看向两人,起身说道:“你们随我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跟在王秀春身后进了后堂。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小敏子与小柜子,他们都曾在东宫服侍,凌南玉登基后,便随着凌南玉搬去了乾坤宫,现在是凌南玉身边的近侍。
来到后堂,王秀春招呼两人坐下,又让伙计上了茶,寒暄道:“两位公公,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竟还能见面,真是难得啊!”
小敏子笑了笑,道:“三年前,主子去城南皇庄查案,咱家并未随行,未能得见王太医,如今算来,我们已十五年未见。”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白发满头,今日能得见故人,王某心中欣喜,不过往事随风,已不想再提,还是换个称呼吧。”
小敏子脸上依旧挂着笑,道:“往事随风去,只是故人来,若不叙旧,岂非没了情谊。您说是吧,王大夫。”
寒暄过了,王秀春直接进入正题,道:“两位公公来陵县是路过,还是有公干在身?”
“我们来此是为寻一位故人。三年前他不告而别,从此杳无音讯,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寻他。”
“一位故人?不知这位故人,王某是否认识?”
其实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王秀春便已清楚他们的来意,虽然他们找到杨清宁是早晚的事,只是这个消息不能从他嘴里透露出去。
“听说这家药行的东家姓杨,不知王大夫能否引荐一下?”
就好似王秀春见到他们就知道来意一样,他们见到王秀春时,也清楚自己来对了地方,双方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你们来得不凑巧,东家前几日出了趟远门,至今未回。”
“出远门?”小敏子微微蹙眉,随即说道:“可我方才还见衙门里的差役去了杨府,说是西施豆腐坊的豆腐西施被杀,要请杨老爷去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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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们不知杨老爷出了远门?”
“去了吗?”王秀春诧异地挑挑眉,随即说道:“那他们要白跑一趟了。”
小柜子坐在一旁,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打哑谜,颇有些无语,道:“行了,你们两个别再装模作样了,都是心知肚明的事,还要相互试探,不累吗?”
王秀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起身说道:“王某还要坐诊,实在无暇相陪,若两位累了,便在此处喝杯茶歇歇脚,王某失陪。”
见王秀春要走,小柜子三两步走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道:“王……大夫,我们是奉皇命来寻公公的,这两个月几乎走遍了江南,好不容易找对了地方,您就发发散心,带我们去见公公。”
“王某实在爱莫能助,两位还是自己去寻吧。”
王秀春退后一步,绕开小柜子,走了出去。
小柜子想追,却被小敏子拦了下来,道:“你追也没用,他是不会说的。”
小柜子不解地问道:“为何?”
小敏子无奈地说道:“公公是不辞而别,不辞而别是什么意思,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哪儿,王秀春与公公在一处,可见两人的关系不错,你让他说出公公的下落,就是让他出卖公公,若换成你,你会说吗?”
“不会。”小柜子摇摇头,道:“那我们就直接去杨府,何必在这儿跟他打哑谜,浪费功夫。”
“我方才就是试探他,确定公公是否在这儿,如今已经确定,确实没有再留下的必要,走吧,直接上门去寻。”
王秀春离了后堂,便找来顺子去杨府禀告,从他这儿没达到目的,他们肯定会上门去找,总要事先知会一声,若是杨清宁想走,至少还来得及。
顺子应了一声,脚步飞快地朝着杨府走去,敲开了杨府的大门,“张叔,师父让我传信儿给老爷。”
“老爷在院子里晒太阳呢,你随我来吧。”
张达带着顺子进了门,径直来到后院的小花园,找到杨清宁。
杨清宁见顺子过来,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这时候过来,可是药行出了事?”
顺子答道:“老爷,师父让我来传信儿,说京都的故人来了,方才去了药行,见了我师父。”
“京都?”杨清宁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了小瓶子一眼,道:“你师父可说来的是什么人?”
顺子摇摇头,道:“没说,就说是京都来的故人。”
“那他们来了几个人,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模样?”
“来了两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相貌上没什么特别之处。”
“三十多岁?”杨清宁眉头微蹙,接着问道:“他们可留有胡须?”
顺子摇摇头,道:“没有。”
“你回去吧,告诉你师父,就说我知道了。”
“是,那小的告退。”顺子又急匆匆地出了杨府。
杨清宁看向小瓶子,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小瓶子想也未想,直接答道:“老爷以前的身边人。老爷是见,还是不见?”
杨清宁犹豫片刻,摇头说道:“不见。”
他抬头看向张达,道:“老张,你帮我个忙。”
张达躬了躬身子,道:“老爷想让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成。”
“从现在起,你是杨老爷,若有人上门,寒暄几句,打发走便可。”
张达出声问道:“老张斗胆问一句,老爷与这人可有仇?”
见张达一脸杀气,杨清宁无奈地笑了笑,道:“没仇,是故人,我只是不想他们知道我在陵县。”
张达收敛身上的煞气,道:“好,老张明白了。”
杨清宁转头看向小瓶子,道:“你去给他找身衣服,好好装扮装扮,别让他们看出破绽。”
小瓶子点点头,带着张达走了出去。
杨府的下人不多,只有一个看门的张达,一个伙夫刘望,还有两个负责打扫的,一个叫孙喜,一个叫王秋。杨清宁叫来另外三人,仔细叮嘱了一遍,以防他们露了馅儿。
两人一边走一边问,一炷香后终于来到了杨府大门外。
“这就是公……”小柜子刚开口,就被小敏子瞪了一眼,急忙改口道:“老爷住的
宅子啊,未免太小了些。”
“这里自然比不得老家,不过以老爷守财奴的性子,确实不会买大宅子。”想到杨清宁数银票的样子,小敏子就忍不住想笑。
小柜子也跟着笑了笑,随后又担忧地说道:“你说老爷会见我们吗?”
“不好说。”小敏子心里也没底,不禁深吸一口气道:“既然来了,总要试一试。”
小柜子点点头,道:“你说小瓶子是不是也在?”
“肯定在,他们向来形影不离,又是同时不告而别,定在一处。”
小柜子皱紧眉头,不满道:“老爷也是,走也不说一声,咱们哪里比小瓶子差,况且多个人照顾他,也让人放心些。”
“一开始我这心里也有怨气,不明白老爷为何要不辞而别,后来我想明白了,老爷有老爷的苦衷,不带着我们,是不想连累我们。”
小敏子是个聪明的,即便是一开始没想明白,后来也在与凌南玉的朝夕相处中猜到几分,虽然初始会有些震惊,后来也就释然了。
“你想明白了?那你说说,公公当初为何要不辞而别?”
“这事说不得,得你自己慢慢悟。”小敏子上前拍了拍门环。
“悟?”小柜子不由翻了个白眼,道:“我若是能想明白,还用问你?”
听他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小敏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是你的事。”
“谁啊?”里面传来应门声。
小敏子答道:“我们与杨老爷是旧时,今日路过陵县,特意过来拜访。”
大门被打开,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探出头来,打量了打量门外的两人,道:“敢问两位老爷是……”
“我姓闵,他姓桂,我们是京都来的,劳烦小哥通禀一声。”
孙喜点点头,道:“两位老爷稍候,小的去去就来。”
看着被关上的大门,小柜子撇撇嘴,道:“这小厮呆头呆脑的,一点也不机灵。”
听到这儿,小敏子转头看了过去,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你那么执着于看门?”
小柜子虽然没有小敏子和小顺子受宠,到底是跟了凌南玉十几年,单凭这层关系就能做个管事,可小柜子却执着于看门,搬到乾坤宫后,便看起了乾坤宫的门。
“你可别小瞧看门的,公……老爷就曾经说过,门户十分重要,要交给信得过的人。无论是谁,要见到主子,就得先过那道门,看门人是他们要过的第一道坎儿。”
听他这么说,小敏子有些惊讶,道:“就因为老爷的一句话,你放着管事不做,挨冻受怕的守着那道门儿?”
“当年若非老爷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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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死了,哪会有后来的好日子。我曾发誓要给老爷守一辈子门,只可惜老爷走了,没带上我,不然哪轮得到这个呆头呆脑的。”
小敏子看着他,眼眶有些发酸,道:“你这是傻人有傻福!”
小柜子好笑地看着他,“不是,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自然是夸。”
两人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里面终于有了动静,大门被打开,孙喜再次探出头来,道:“我们家老爷有情。”
两人心中一喜,抬脚进了大门,跟在孙喜身后,一路来到了正厅。还未进门,就看到一人正坐在厅中,虽然看不清面貌,单从身形便可判断,不是杨清宁。待两人靠近,看清了那人的面貌,不禁相互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地进了门。
为了避免在自己死后,凌南玉派人去寻杨清宁,凌璋并未将杨清宁的下落告知与他,而是命令高勤在约定时限过后,再告知凌南玉。
三年时间一到,凌南玉便迫不及待地问高勤,高勤只说杨清宁在江南,并未说具体在何处。并不是他不想说,故意为难凌南玉,实在是凌璋死之前告诉他的也只有‘江南’一个大体的位置。
因为孝期未满,凌南玉不能离开京都,这才派小敏子和小柜子前来江南查访。之所以不派锦衣卫,是因为杨清宁身边有个小瓶子,他不仅武功高强,还是反侦查的佼佼者,一旦发现锦衣卫靠近,说不准就带着杨清宁跑了。
再者,小敏子和小柜子曾是杨清宁的身边人,对他十分了解,找起人来能更加细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以杨清宁与他们的关系,不好避而不见。凌南玉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奈何他的对手是杨清宁,就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看着进来的两人,张达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起身说道:“两位看着眼生,不知我们在何处见过?”
小敏子出声问道:“尊驾就是杨老爷?”
张达点点头,道:“是啊,两位对此可是有何疑问?”
小敏子接着问道:“听闻杨老爷断案如神,不知是真是假?”
“断案如神谈不上,只是为县衙办了几件案子。”张达笑了笑,道:“两位若要谈生意,便去药行找王大夫,若要查案,就去寻衙门的刘捕头,杨某最近犯了旧疾,需静养一段时日,还请见谅。”
“听闻杨老爷是三年前来的陵县,不知老家在何处?为何会来陵县定居?”
“我老家在高阳,家中已没了亲眷,伤心之下四处游历,来到陵县后,觉得这里还不错,便在这里买了宅子。两位到底是谁,与杨某又有何瓜葛?”
“不瞒杨老爷,我们是来寻人的,只是寻错了地方。”小敏子起身说道:“既然杨老爷有恙在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张达没想到两人这么容易便被打发了,道:“孙喜,替我送两位贵客。”
侯在一旁的孙喜应声,道:“两位老爷请。”
见小敏子转身就走,小柜子有些发蒙,急忙追了上去,小声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
小敏子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说道:“不然呢?”
小柜子眉头紧皱,道:“难道我们猜错了?公……根本不在陵县?”
小敏子点点头,道:“看来是我们认错人了。”
小柜子闻言沮丧之情溢于言表,道:“整个江南我们都快寻遍了,他到底在哪儿?”
小敏子瞥了一眼孙喜,道:“怎么,想放弃了?”
“怎么可能!不找到他,绝不回去!”小柜子好似打了鸡血一般。
待两人出了杨府,杨清宁和小瓶子这才露了面,道:“你说他们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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