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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三年之约(2)

“你说他们信了吗?”

杨清宁看着关上的大门,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瓶子如实答道:“小柜子信了,小敏子不信。”

杨清宁闻言不禁哭笑着说道:“小敏子确实不好糊弄。”

“我不明白,老爷明知骗不了小敏子,为何还要这么做?”

“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们,便先这么拖一拖吧。”

“老爷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们,还是该怎么面对皇上?”

杨清宁哭笑不得地说道:“有时候话没必要说得太明白。”

小瓶子并未打住话头,继续说道:“三年了,老爷还未理清对皇上的感情?”

杨清宁听他问得这么直接,莫名有些难为情,不过藏在心里这么久,也确实该找个人说一说,道:“理清了又怎么样?他虽是皇上,却也不是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的,不然他早就来了。”

“所以老爷心里也爱慕皇上。”小瓶子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含蓄!你懂什么叫含蓄吗?”杨清宁的脸火辣辣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定然脸红了。

这样的杨清宁,小瓶子不曾见过,不禁有些晃神,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道;“皇上不来,是因在孝期。如今孝期未满便派人来寻,足见皇上已经迫不及待,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亲来。老爷若是确定了心意,便无需顾忌太多,相信以皇上和老爷的能力,没有什么能难得住。”

杨清宁已经放弃纠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深吸一口气,道:“你倒是对我们有信心。”

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无论他做什么,脑海中总会想起凌南玉,他以为是因为习惯了凌南玉的存在,所以才会有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等时间长了,慢慢戒掉习惯,也就好了。谁知离开的时间越长,他对凌南玉的思念越强烈,丝毫没有淡忘的迹象。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于是每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反省,可越是抵触,心里的情感越强烈,它就像是个叛逆期的孩子,就跟他拧着来。再后来,他想用练字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拿起笔时,脑海中总会浮现他与凌南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随后便是不自觉地落笔勾勒,当他回过来神时,一幅画的轮廓已经完成,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线条,却让他看得入了神。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确定这份情感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一是因为他从未谈过恋爱,二是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更何况他离开凌南玉时,凌南玉还未成年,若这份情感是爱情,那他岂非是□□的变态?这种感觉十分复杂,说不清道不明。以至于他现在十分矛盾,既想搞清楚这份情感到底是什么,又害怕知道真相。

小瓶子笃定地说道:“那是自然。”

“你想得太简单了!”杨清宁深吸一口气,又沉沉地吐了出来,道:“且不说我现在根本不确定我对他的感情。就算我也爱慕于他,我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小瓶子颇为不解,“为何?”

“我这人心眼很小,我爱的人必须只爱我一个,只有我一个伴侣,而他是皇上,即便我们排除万难走在了一起,他能一辈子只守着我一个人吗?若只守着我,那便不会再有子嗣,你觉得他能为我做到这一步吗?那些大臣容许这种事发生吗?”

小瓶子沉默地看着杨清宁,过了好半晌,才出声说道:“那就走吧,离开这里,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

杨清宁苦笑地看着他,“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既然明知是条死路,那就果断回头。天下那么大,总会遇到一个老爷喜欢,又肯为老爷放弃一切的人。”

“走啊……”杨清宁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

见他神色间犹豫不定,小瓶子出声说道:“若此时不走,待皇上追来,老爷想要脱身,怕是难了。”

“皇上孝期未满,暂时不会来,我们还有些时间,你容我想想吧。”

小瓶子点点头,问道:“那铺面还找吗?”

杨清宁想了想,“不找了。等我打定了主意,再另做打算。”

“好。”

午后,杨清宁正打算午睡,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好似有人在哭。他转头看向窗前坐着的小瓶子,道:“长平,你去瞧瞧发生了何事?”

小瓶子应声,转身离开了卧房。

杨府门外,一群人围在大门口指指点点,一名老妇人坐在门前的空地上大声地嚎啕着,“我的儿啊,冤枉啊,我的儿……”

孙喜站在老妇人身旁,眉头紧锁,道:“你这是作甚,要哭一边哭去,在我们杨府门前哭什么?”

老妇人大声嚷道:“我儿没杀人,他是被你们冤枉的!若我儿有个好歹,老婆子撞死在你们杨府门前。”

孙喜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话说的,你儿子谁啊,他杀没杀人,跟我们有何关系?你在我们门前又哭又闹,与那泼皮无赖有何区别?”

“我儿子是豆腐坊的掌柜,那个不守妇道的贱妇死了,定是那奸夫杀的,跟我儿有什么关系,你们凭什么抓走我儿?”

孙喜算是听明白了,道:“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家老爷病了,好几日未曾出门,刘捕头是吃了闭门羹走的,连我家老爷的面儿都没见着,你儿子被抓,跟我家老爷有何关系,你要哭也该去衙门哭,来我们杨府作甚?”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出声说道:“是啊是啊,我可是亲眼看见刘捕头吃了闭门羹,你这老虔婆不去衙门哭,却来杨府门前闹,是欺负杨老爷心善,想捞点好处吧。”

人群中一名妇人接话道:“这老虔婆向来爱财如命,这是看着儿媳死了,儿子被抓,特地来杨府讹钱了。”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这样的娘,他儿子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十有八九那豆腐西施就是他儿子杀的。”

老妇人被说得脸色红一阵青一阵,恼羞成怒道:“你们胡说,我儿子才不会杀人!你们再敢胡说,老婆子跟你们拼命!”

“大伙儿快看,又耍起无赖了,这种人就活该被抓起来!”

“活该!就该把这个老虔婆也抓起来!”

“赶紧滚吧,杨老爷不是你能讹的!”

“再不走,咱们就把她捆了,送去衙门!”

杨清宁在陵县这三年,不仅帮许多人鸣了冤,还时常让王秀春免费给那些看不起病的人看诊,可以说杨清宁在陵县百姓心中,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老妇人明显是打错了主意。

老妇人见众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心慌,大声说道:“你们这群不长眼的,被人蒙骗了,还不知情,他和衙门里的人都是一伙儿的!”

人群再次哄闹了起来,有人喊道:“把她捆起来送衙门。”

“谁有绳子?”又有人喊了一声。

“我这儿有,方才刚把猪卖了,正好腾出来。”屠户抖了抖手上的捆猪绳。

两个青年上前,从屠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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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接过了绳子,朝着老妇人就走了过去。老妇人被吓得不轻,腿脚麻利地起了身,拔腿就要跑,却被围观的百姓堵住了去路。

“这时候想跑,晚了!”

两名青年不由分说,上前就按住了老妇人,不顾她的挣扎,愣是将她捆成了麻花。

老妇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不得好死……”

人群中一个邋遢的汉子把袜子脱了下来,硬塞进了老妇人嘴里,老妇人被脚臭味熏地一个劲儿的干呕,也没那精气神去闹了。

屠户将扁担又拿了出来,道:“我这儿有扁担,往绳上一穿,抬起就走。只是我那徒弟回家了,还需一人帮我抬着。”

“我来。”一名老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您老歇着吧,我来。”捆人的青年出声说道。

屠户熟练的将扁担穿进绳子,随后与青年合力,将老妇人抬了起来,就好似那马上被宰杀的肥猪。

孙喜见状感激道:“多谢父老乡亲给我家老爷正名!”

“杨老爷可是咱陵县的大善人,谁跟他过不去,那就是跟我们过不去。”

“说的没错。听你方才说杨老爷又病了?可严重?”

孙喜叹了口气,道:“老爷的身子素来不好,前段时间帮衙门办案,在野外蹲了马匪一宿,回来就开始发烧,卧床了多半个月都没好,现在还在病中。”

“这事我可听说了,城南的马王庄一夜之间被屠了村,那些杀千刀的马匪,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

“最可怜的是村里的女人,被那些王八羔子抢去,就算回来,也活不成了。”

“是啊。好在有杨老爷,带着差役们把那些马匪都抓了,要不然下一个要祸害的还不知道是哪个村。”

“都抓了?我怎么没听说?”

“衙门都贴告示了,就上个月初七晚上抓的,所以咱们都没瞧见,不然非打死他们不可。”

“哦哦,这些日子我出了趟远门,这事还真不知道。”

“杨老爷这场病可是为了咱陵县的老百姓,那老虔婆竟恩将仇报,实在太可恨!”

“走走走,送衙门,让县太爷从严处置。”

围观的百姓和孙喜打了声招呼,便簇拥着扛着老妇人的屠户与青年,一道去了陵县县衙。

看着孙喜将府门关上,藏在暗处的小敏子和小柜子现了身。小柜子出声说道:“这个杨老爷在陵县的声望很高啊!”

“老爷本就心善,你又不是不知,有这样的声望并不奇怪。”小敏子惋惜地说道:“这老虔婆太不顶事,老爷都没露面,就被解决了。”

小柜子奇怪地问道:“你为何那般笃定这杨府的主人……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你没发现那宅子的布置,都是老爷以前的喜好吗?”

小柜子一怔,随即说道:“我还真没留意。”

小敏子没好气地说道:“什么都指望不上你!”

小柜子‘嘿嘿’傻笑了两声,道:“那你说老爷为何对我们避而不见?”

小敏子叹了口气,道:“还能为什么,就是不想跟我们回去。”

“这小小的陵县有什么好的,京都多繁华,况且皇……对老爷那么好,事事顺从,处处照顾,老爷为何不愿回去?”

“皇宫里哪哪都好,就是没有自由。老爷在这儿,不必担心哪里做得不对,又被那些没事找事的言官参上一本,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要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多好。”

其实这些都是其次,真正让杨清宁不想回宫的,应该是凌南玉对他的那份禁忌之情,只是这事他不能说。

小柜子仔细思量了思量,随后认同地点点头,道:“说得有道理。那我们也不走了,留下侍候老爷。”

看着面前没什么心眼的小柜子,小敏子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让你遇到了老爷这样好的主子,否则能否活到今日,还真难说。”

“所以才想留下来啊,跟着老爷,我心里踏实。”

“这些以后再说,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见到老爷。”

“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都听你的。”

小敏子实在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出去。

“哎哎哎,你怎么走了,等等我。”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小瓶子纵身一跃,翻墙进了宅子。

杨清宁本想等着小瓶子回来禀告,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待他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他接过小瓶子递过来的毛巾,问道:“之前的喧哗是怎么回事?”

“是豆腐西施的婆婆来门前闹事。”

小瓶子将之前看到了一幕,详细地讲给杨清宁听。

杨清宁听得眉头直皱,道:“豆腐西施家里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我见老爷睡了,便出去仔细查问了一番,那婆子姓孙,邻居都叫她孙婆子,丈夫三年前离世,膝下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出事的这家是她二儿子家,她二儿子叫刘富贵,娶了柳三娘为妻,两人成亲后开了现在的豆腐坊,因柳三娘模样生的好,街坊邻里的便称呼她‘豆腐西施’。”

杨清宁点点头,道:“孙婆子的另外两个儿子是做什么的?”

“大儿子在酒楼做账房,小儿子还未曾娶妻,整日游手好闲,没什么正经事做。”

杨清宁点点头,接着问道:“刘富贵被抓可是真?”

“是,他身上有血迹,凶器还是自家的菜刀,那些差役觉得他有嫌疑,便将人抓去问话。”

“那孙婆子闹事时,脸上什么表情?”

“并无悲伤,也不见惊慌,虽扯着嗓子嚎,却不见一滴眼泪。”

“那这般说来,这个孙婆子与刘富贵的关系并不好,她来闹事也并非为刘富贵鸣冤,纯粹是想讹上咱们。她那大儿子的性情如何?”

“孙婆子的大儿子叫刘有才,读过几年私塾,却未考得功名,便在酒楼做起了账房先生,他为人不错,老实本分,已娶妻生子。”

杨清宁点点头,“听你方才说凶器是菜刀,那她伤在何处?”

“尸体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上衣有被撕扯的痕迹,衣裙也满是脏污,看上去像是被轻薄,她奋力反抗,倒在了地上所致。致命伤在脖颈,不过后背也被砍了一刀,身上还有许多挣扎伤。”

跟了杨清宁这么多年,小瓶子对他太了解,清楚他要问什么,不仅走访了街坊邻里,还专门跑了一趟衙门,询问了有关案件的情况。

“仵作可有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什么时候?”

“仵作说应该是昨晚。”

“昨晚刘富贵不在家?”

“在家,说是喝多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完全不记得,第二天醒来,就发现刘三娘死在了院子里。”

“谁报的案?何时报的案?”

“报案的是刘富贵,辰时末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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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接到报案后,刘洪就去了豆腐坊,本想请老爷过去,被老张打发了。刘洪带人回了豆腐坊,随后便将刘富贵带回了衙门。”

“从刘富贵被带进衙门,到孙婆子来闹事,中间隔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孙婆子可曾去过衙门?”

“不曾。”

“这个孙婆子有问题。”杨清宁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道:“随我去一趟衙门吧。”

小瓶子出声提醒道:“老爷可是忘了小敏子和小柜子。”

杨清宁一愣,随即苦笑着说道:“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

“那你先去西施豆腐坊一趟,瞧瞧他们的门窗是否有破坏的痕迹,若没有便在院墙附近转转,瞧瞧是否有攀爬的痕迹。只要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便去查孙婆子的小儿子昨晚在何处。”

“那院墙……”

“若是留下了足印,那便是证据。”

“老爷为何不怀疑是刘富贵酒后乱性,杀了柳三娘?那柳三娘的风评很是不好,刘富贵借着酒劲杀了他,也不无可能。”

“刘富贵和柳三娘是夫妻,两人发生关系是寻常事,柳三娘为何要奋力反抗?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排除刘富贵的嫌疑,只是在我心里他的嫌疑稍小些。”

“那老爷为何怀疑孙婆子的小儿子?”

“正常情况下,若你想求人办事,你会怎么做?”

“送礼,说好话……”小瓶子顿了顿,随即说道:“那孙婆子来闹事,不是想为二儿子鸣冤,而是想彻底得罪老爷,让老爷定下他的罪?”

“别的不说,就她在咱们府门前这么一闹,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对他们的印象极差。别说帮他们鸣冤,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这孙婆子的行为太反常!再联系你之前说的,儿媳妇死了,儿子被抓,她没有半点悲伤或焦急的神色,足以说明她与二儿子一家感情淡薄。还有他的小儿子,你说他整日游手好闲,造成这般结果的,多半是因为孙婆子的溺爱。一边是感情淡薄的二儿子,一边是溺爱的小儿子,若换成你,你会怎么选?结合以上几点,我才有此判断。”

“老爷英明,我就去办。”

杨清宁点点头,道:“回来的时候捎串冰糖葫芦,这两日没什么胃口,吃点山楂开开胃。”

“好。”小瓶子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杨清宁一如往常地去了书房,只是今日的心乱了,久久无法落笔。突然,一滴墨滴在了洁白的纸上,晕染出不规则的形状,杨清宁空白的大脑恢复正常,不禁苦笑出声,道:“真是个祸害!”

杨清宁放下笔,起身走到墙角的红木柜子前,打开后看到的是一摞摞整理好的画。每日一张,这里面总共有九百零九张。有的画的是过往发生的事,有的单纯是凌南玉的画像,从几岁的孩童到十几岁的少年,都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弯腰拿出一幅画,上面画的是凌南玉的十七岁时的模样,还带着少年的青涩。时隔三年多,如今凌南玉已经二十一岁,正式步入青年的行列,也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本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毅然决然的离开。可如今好似变了一个人,踌躇不前,拿不定主意,他终于也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此时的他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雄赳赳气昂昂,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一个畏畏缩缩,前怕狼后怕虎,像只缩着脑袋的鹌鹑。

“杨清宁啊杨清宁,你好歹是个现代人,怎么就这么点出息。是又不是,你总要搞明白吧,不见人就想逃跑,算什么男人。”

“他现在是一国之君,若我确定我不爱他,他却不肯放我走,将我当成禁囹囚禁在皇宫,那我该怎么办?”

“你逃不了,难道还死不了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得清白在人间!”

“我明明可以活,而且能活得很好,为何要为了个男人,选择死路?”

“你就是个怂蛋!”

“你才是个莽夫!”

“你是怂蛋!”

“你是莽夫!”

……

杨清宁将凌南玉的画像放进柜子,捏了捏胀痛的眉心,又忍不住骂道:“就是个祸害!”

直到傍晚时分,小瓶子才回来,杨清宁急忙问道:“调查得如何?”

“豆腐坊的门窗完好无损,不过我在西墙上发现了一枚清晰的脚印,应该是昨晚凶手留下的。”

“深更半夜有人敲门,家中的男人醉死在床上,门外不论是谁,柳三娘都绝对不会开门,所以凶手只能翻墙而入。”杨清宁顿了顿,随即问道:“昨晚孙婆子的小儿子在何处?”

“与狐朋狗友在醉香楼喝了酒,之后便独自回家,至于他是回了家,还是去了豆腐坊,无人瞧见,无法判断。”

“那他现在何处?”

“不见了踪影。”

“今日可有人见过他?”

“案发后,有人曾在豆腐坊附近见过他,当时他与孙婆子在一处。”

“看来孙婆子来咱们门前闹事,有可能是他出的主意。你之前说过,柳三娘身上有不少挣扎伤,也就是说两人发生过拉扯,那凶手身上也有可能受了伤……柳三娘的指甲里可有皮屑?”

“这个我没留意。”

“那就再跑一趟,仔细瞧瞧。若有,便去牢房瞧瞧,那刘富贵身上是否有伤。对了,孙婆子的小儿子叫什么?”

“叫刘大旺。”

“让刘洪带人去刘大旺的住处极其附近搜一搜,看看是否能将他行凶时穿着的衣服找到,还有那双鞋。”

“好,我这就去。”

“对了,孙婆子被送去衙门后,县太爷是怎么处置的?”

“打了她十板子,将她轰出了衙门。”

“我只能说活该。”杨清宁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你去吧,知会刘洪后,直接回来便可,不必再跟着他们跑,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

“好。”

第132章三年之约(3)

“对了,孙婆子被送去衙门后,县太爷是怎么处置的?”

“打了她十板子,将她轰出了衙门。”

“我只能说活该。”杨清宁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你去吧,知会刘洪后,直接回来便可,不必再跟着他们跑,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

小瓶子扬起嘴角,“好。”

这次小瓶子并未去太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回来了。

“老爷猜的没错,那柳三娘的指甲里确实有血肉,只是刘富贵身上并无抓伤,所以凶手果真不是他。”

杨清宁笑了笑,道:“看来凶手伤得不轻,咱们又多了一个证据。”

“老爷断案如神,小的佩服。”

杨清宁好笑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也学起了他们?”

“我是真心这般认为。刑部的那些官员若有老爷一半的能力,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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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案子悬而未决。”

“你这话若是传出去,还不知要得罪多少人。”杨清宁无奈地笑了笑,紧接着说道:“说起刑部,突然想起刑大人。当初你大闹侍郎府,可是打伤了不少人。”

“现如今他已是刑部尚书,刑侦也考上了进士,进翰林院做了编修。”

杨清宁闻言有些惊讶地说道:“刑侦竟进了翰林院?”

“他考了二甲第五名,进翰林院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他的成绩相当不错!”

二甲第五名就是全国第八名,这那就是某个省的高考状元。

杨清宁突然想起当初那个挑事的丫鬟,道:“你还记得他那个通房丫鬟吗,叫什么来着?”

小瓶子知道他想问什么,道:“奴才忘了她叫什么,只知她怀孕五月后,意外小产,一尸两命。”

杨清宁一怔,随即问道:“你可知此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无论是意外还是人为,都是邢家的事,与咱们没有关系。”

“若当初她没出手对付咱们,或许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这些年的相处,小瓶子十分了解杨清宁,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道:“不,她的下场在她忘记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那时刑侦还未大婚,为了刑侦的名声,刑夫人绝不会让她先生下孩子,我们只不过是凑巧碰上。况且,若她没心生歹念算计我们,也不会被戳穿心思,暴露她怀孕的事实,这都是她自找的。”

“所以在宫里那么多年,我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有半分僭越。”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而我现在想得却与之前背道而驰,可以想象若此事成真,会引来多大的震动。”

“不管老爷作何决定,我永远站在老爷这边。以力破巧,我最在行,大不了就大开杀戒。”

见他一脸杀气,杨清宁心中难免触动,感叹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清。”

“老爷,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何必说这些。”

“你说的对,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说这些。”

夜半三更,杨府院墙外,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走在阴影中,围着杨府转了一圈,最后在一棵大树前停下了脚步。

小柜子看看面前的树,又看看身旁的小敏子,道:“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小敏子挑了挑眉,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那倒没有。我是想说,这办法好啊,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那就赶紧的吧。”小敏子实在是没辙了,才用了这个笨办法。若是干等的话,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要知道杨清宁曾经在东宫一呆就是八年,愣是没出去过一次,这谁比得过。

小柜子指了指大树,道:“你先还是我先?”

小敏子仔细瞧了瞧,道:“还是我先吧,你托我一把。”

“成。”小柜子没意见,动脑子他不行,但爬树翻墙他在行。

小敏子搓了搓手,一只脚蹬在树上,另一只脚在墙上找着力点,试了半晌,愣是没上去一点。小柜子站在一旁,看得直乐,笑得肚子都疼了。小敏子恼羞成怒,一脚踢在小柜子膝盖上,疼得他‘哎呦’一声。

“让你托着点,你却一个劲儿在那儿笑,还想不想进去了!”

小柜子理亏,急忙说道:“进进进,我错了,保证下不为例。”

小敏子再次尝试,尽管这次有小柜子帮忙,却还是在爬到一半的时候滑了下来,两人都为此累得气喘吁吁。

“不行了,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小柜子喘了口气,道:“成,那我进去,你在外面接应。”

小柜子搓了搓手,一脚蹬在树上,另一只脚上了墙,手上一用力,便窜上去一大截儿,眨眼间的功夫,便上了院墙。与小敏子的费力,形成鲜明对比,臊的小敏子脸色通红。

小敏子正想着找个地方坐下等,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紧接着便是小柜子的惨叫。小敏子心里一惊,唯恐小柜子出事,急忙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来到大门口,抬手拍了拍门环,道:“开门,快开门!”

大门很快被打开,孙喜从里面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两人面色不善地看着小敏子,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来,拖着便进了杨府。

原本暗下来的宅院,如今灯火通明,小柜子垂头耷脑地站着,身旁坐着一只大黄狗,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而张达披着外衫,坐在大黄狗身边,脸色沉沉地看着他们。

“你们私闯民宅,意欲何为?”

小敏子扬起笑脸,道:“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还请杨老爷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便扭送你们去官府。”

“白日来时,我不慎遗失了一个平安扣,那平安扣是我一位故人所赠,与我而言十分重要。发现时已是夜半三更,唯恐惊扰你们休息,故而出此下策。”

小敏子说的理由十分蹩脚,就连小柜子都不信,连连给他使眼色。不过他这么做,有自己的原因,就是想看看这个所谓的‘杨老爷’,会如何处置他们。若是信了他的鬼话,就这么放了他们,便证明这杨府的真正主人是杨清宁。

张达冷笑出声,道:“你们这是把我当傻子了。来人,将他们捆了,扭送衙门。”

孙喜和余平应声,拿起准备好的绳子,就朝着两人走了过去。

小敏子一怔,看着面前的张达,眉头微微蹙起,道:“你要送我们去官府?”

张达冷眼看着两人,道:“你们夜半三更,私闯民宅,还把我当成傻子耍,不送你们去官府,难消我心头之恨!”

小柜子见状急忙说道:“不是,杨老爷,其实我们是来……”

“闭嘴!”小敏子打断小柜子的话,道:“送官就送官,私闯民宅,本就是我们的过错。”

小柜子一愣,眼中尽是不解,小敏子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任由孙喜将他给捆了。小柜子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却还是配合的没有挣扎。

张达看着面不改色的小敏子,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待捆好后,命令道:“快去快回。”

“是老爷。”

孙喜和余平一人拉扯一个,出了杨府的大门,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藏在暗处的小瓶子目送他们离开,随后便进了杨清宁的卧房。

杨清宁转头看了过去,道:“送走了?”

小瓶子恭维道:“老爷算无遗策。他们可说了什么?”

“小柜子想说,被小敏子拦住了。”

“小敏子聪明,这是想借着自己的身份,向县太爷施压,逼我现身。”

“老爷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杨清宁不答反问:“你觉得咱们这位县太爷如何?”

小瓶子想了想,道:“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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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本事,只知浑水摸鱼,是个庸才。”

杨清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若当真是个庸才,那陵县为何是如今这般欣欣向荣的景象?”

“老爷的意思是说,他在藏拙?”小瓶子的眉头皱了起来,问道:“这是为何?”

杨清宁笑了笑,道:“人各有志。有野心的人,想的是如何往上爬,没有野心的人,想的是随遇而安。或许他在侦办案件上并不擅长,但他在如何治理陵县上十分得心应手。这三年,我没少帮他,也是他该回报我的时候了。”

小瓶子皱起眉头,担忧道:“即便老爷帮他再多,他为不可能为了老爷违抗圣命。”

“我也不想欠这么大的人情,不过是想让他干他最擅长的事。”

小瓶子一怔,随即问道:“县太爷擅长什么?”

“你不是刚说了吗?浑水摸鱼。”

小瓶子闻言不禁恍然大悟,道:“老爷是想县太爷拖住两人,给老爷争取考虑的时间?”

杨清宁点点头,道:“今夜应该不会再有事,你也去睡吧。”

“好,老爷也早点睡。”

小瓶子熄掉床前的灯,又将远处的灯调暗,这才出了卧房。杨清宁重新躺好,闭上眼睛,没过多大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早,孙喜刚起,就听有敲门声,便睡眼稀松地去开门。

刘洪见是他,奇怪地问道:“怎么是你,老张呢?”

刘洪的一句话,将孙喜彻底吓醒了,连忙四下看了看,一把将刘洪拉进了大门。

刘洪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看着鬼鬼祟祟的?发生了什么事?”

孙喜将大门关上,拉着刘洪往里走了走,小声说道:“刘捕头有所不知,我们家老爷以前的死对头来陵县了,老爷不想惹麻烦,就想躲着点,让老张冒充他,你可不能说露了嘴。”

刘洪闻言面色一正,道:“杨老爷可是我们陵县的福星,谁若是敢惹他的麻烦,我刘洪第一个不答应!”

“这人有权有势,就连县太爷都不怕,您……”孙喜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人并不确定老爷在陵县,老爷的意思就是躲一躲,躲到那人离开便可。”

“这个好说,待回去我就叮嘱伙计们,让他们小心行事。”刘洪试探地问道:“那杨老爷这死对头是谁?”

“就是昨儿夜里我和余平送进衙门的那两个。这事我们家老爷已经跟县太爷通了气,刘捕头和伙计们只需配合便可。不过这件事还希望刘捕头不要对外人提起。”

刘洪点点头,道:“你放心,我这人没什么大出息,唯独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讲义气。这几年杨老爷对我恩惠颇多,现在杨老爷碰到了麻烦,也是我回报的时候了。”

孙喜奉承道:“我就钦佩刘捕头这份侠义之心!”

刘洪笑了笑,道:“我有事找杨老爷,你帮我通报一声。”

“好,那刘捕头稍待,我去去就来。”

孙喜没再多说,径直去通禀,刘洪规矩地等在门廊处。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孙喜便又回转,笑着说道:“刘捕头,我家老爷有请。”

刘洪应声,跟着孙喜走向饭厅。

杨清宁刚起,正在吃早饭,见刘洪进来,笑着说道:“刘捕头可曾用过饭?若没有,便一起吃点。”

刘洪瞧了瞧坐在一旁的小瓶子,道:“杨老爷客气,我已经吃过了。”

杨清宁也随之看了一眼,心里不禁有些好笑,直言道:“刘捕头过来,可是案子有何进展?”

“老爷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小的佩服!”刘洪奉承了几句,接着说道:“昨儿小的带人在刘大旺家附近搜索,果然搜到了被扔掉的血衣,以及那双沾了血的鞋。”

杨清宁点点头,道:“那刘大旺可找到了?”

“没找到,伙计们搜遍了他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没找到人,这才过来请示老爷。”

杨清宁想了想,道:“你们可以去问问孙婆子。若我没猜错,那孙婆子知道杀害柳三娘的凶手是刘大旺,刘大旺有可能去哪儿,她应该知道。”

“敢问老爷,那孙婆子可是共谋?”

“不是,刘大旺杀人后,心中难免害怕,应该去找过孙婆子,她虽不是共谋,却有包庇之嫌。”

“好,小的明白,老爷您慢吃,小的就不打扰了。”

见他要走,杨清宁出声阻止,道:“刘捕头稍待。”

刘洪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杨清宁,道:“老爷有何吩咐?”

“昨儿夜里送去衙门的两人,刘捕头可见了?”

“不瞒老爷,小的带着伙计搜了一夜,还没回衙门。不过方才孙喜已经把您的事说了,您放心,小的定好好配合太爷,将您这事给糊弄过去。”

“那就多谢刘捕头了。”

“打您来了咱们陵县,可没少照顾小的,小的正愁没有报答您的机会。您放心,小的定把事给您办好。”

杨清宁点点头,道:“长平,帮我送送刘捕头。”

刘洪闻言连忙拒绝,道:“不敢不敢,小的自己走就成,郭爷留步,郭爷留步。”

看着刘洪快步离开的背影,杨清宁不禁有些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猛兽在追,道:“看来那次你们交手,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小瓶子疑惑地看着杨清宁。

杨清宁解释道:“就是他一见你就怕的意思。”

小瓶子无辜地眨眨眼,道:“其实那次我并未下狠手。”

杨清宁见状顿觉哭笑不得,道:“你是谁啊,若当真下狠手,他还有怕你的机会?”

小瓶子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几年出手的机会不多,再加上为了生意奔波于各地,武功退步了许多。”

听他这么说,杨清宁猛然想起前段时间他与马匪的对战,单枪匹马杀入敌阵,硬生生将近百人的马匪冲出一个缺口,随后又安然无恙地杀出来,这般英勇不仅吓坏了马匪,也惊呆了衙门内的一众差役。

“有句话说的好,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与你相处这些年,我就没见有谁是你的对手。”

“白鹰。”小瓶子认真地说道:“之前在皇宫时,他与我不分高下。”

杨清宁好奇地问道:“那你与吴乾军呢?”

“他的武功大开大合,而我擅长暗杀,若我们面对面对打,胜算四六分,他四我六,若要下杀手,他能赢我的可能只有两成。”

“说起来,你与他的关系好似不错,是在你从西南回来之前,就有所交集吧。”

“他一直都是皇上的人,之前出任务,我们有过合作,不过也只是认识而已,谈不上有什么关系。与他熟络,还是从西南回来之后,他与老爷的两次合作。”

两人吃完饭,杨清宁便琢磨着如何做镜子,需要的材料不多,制作方法也很简单,若是在现代,直接网购就成,可在古代……所以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不过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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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的是耐心,玻璃都给他弄出来了,一面小小的镜子还做不出来?

就在杨清宁琢磨如何做镜子时,小敏子和小柜子的牢房一夜游,终于结束了。他们被差役带到一间客房内,那差役讨好地笑了笑,道:“两位贵客,昨儿是他们狗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小敏子如今也在东厂挂了职,出宫时带的便是东厂的腰牌,昨儿他们被押进牢房后,小敏子便已掏出腰牌给狱卒看,只是那狱卒睡眼惺忪,又不识字,根本懒得搭理他们,于是两人便在又脏又臭的牢房里呆了一整晚,直到早上狱卒换班,又恰好接班的狱卒是个识字的,这才接两人出了牢房。

被关了一整晚的小敏子心情不甚美妙,不想与他废话,道:“你们县太爷在何处?”

“我们家太爷不在衙门,昨儿就去下辖村镇巡视去了。”

小敏子皱紧眉头,质疑道:“昨日不是刚发生了命案吗?你们县太爷不在衙门办案,去村镇巡视?”

差役答道:“命案由底下的捕头来侦办,太爷主管县中民生。”

小敏子神情一滞,随即问道:“他何时回来?”

“少则数日,多则月余,这个说不准。”

“派人去知会你们太爷一声,让他早些回来。”

“这个还真不好办。”差役见小敏子变了脸色,急忙说道:“不是小人推脱,主要太爷是微服出巡,除了跟着太爷的伙计,其他人一概不知太爷的行踪,小的就算去寻,也不知去何处寻。”

小敏子彻底失去了耐心,怒道:“小小陵县能有多少村镇,让你们去寻,便去寻,哪那么多废话。若是耽搁了正事,你们就算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您二位先在房中歇歇。”

见差役要走,小柜子出声阻止,道:“等等。”

差役闻言又走了回来,小心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让人准备些吃食,被关了一夜,还没吃早饭。”

“是,小人这就让人置办,大人可还有吩咐?”

小柜子瞥了小敏子一眼,道:“没了。”

“那小人告退。”差役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吃过早饭,便离开衙门,回了四海客栈,沐浴更衣,又好好睡了一觉,醒后已是傍晚时分。他们再次来到衙门,询问县太爷可有了消息,那差役只说没有,让他们耐心等上两天。

就这样等了三天,他们再去问,还是同样的答案,小敏子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他苦笑着说道:“老爷不愧是老爷,总是算到咱们前面。”

小柜子疑惑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又跟老爷有何关系?”

小敏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问你,老爷来这儿多久了?”

“三年多了,你问这个作甚?”

“这三年老爷可没少帮衙门办案,与那县太爷早就成了熟识,若老爷求他办件事,你说他是办,还是不办?”

“老爷让他办事,那是给他脸面,他有什么理由推脱。”

“所以呢?”

已经提醒到这种地步了,小敏子想来,他应该能够想明白,结果他来了句,“你说话能不能痛快点,这说半句留半句的毛病,实在不讨人喜欢!”

“我就是对牛弹琴。”小敏子不想再搭理他,转身走了出去。

“哎哎哎,你这话我听明白了,你这是在骂我!”小柜子三两步追了上去。

豆腐西施被害的第七天,那孙婆子受不住刑,终于招了供,将刘大旺藏在城南前段庄的事说了出来。刘洪没有耽搁,即刻带人去抓,他们到时,那刘大旺正在其相好刘寡妇家睡觉。

得知是孙婆子卖了自己,刘大旺不由破口大骂:“那个杀千刀的老虔婆,她竟然出卖我,我要杀了她!”

刘洪一巴掌抽在刘大旺脸上,道:“柳三娘可是你嫂子,你竟做出那般畜生不如的事,还有脸在这儿大呼小叫!”

刘大旺脸上不见丝毫悔意,道:“那个贱人背着我哥,到处勾搭男人,早就该死,我杀她,是为我们老刘家清理门户!”

一旁的差役听得火冒三丈,道:“妈的,头儿,我忍不了了,这王八蛋就是欠收拾!”

“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就该活活打死!”

刘大旺笑着说道:“怎么,你们这么维护那个贱人,不会也跟她有一腿吧。”

刘洪冷眼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走开,道:“别把人打死了,太爷还得过堂。”

“头儿放心,咱们都是手艺人。”

一众差役相互对视一眼,一拥而上,朝着刘大旺就扑了过去。

“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最初刘大旺还嘴硬,到后来被打服了,哭爹喊娘地求饶命,差役们才不管他怎么喊,直到自己打爽了,才算停了手。

第133章三年之约(4)

刘大旺被抓,非但不见丝毫悔改,嘴上还没有个把门的,惹得一众差役恼火不已,围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名差役一脚踩在了刘大旺的命根子上,刘大旺惨叫一声,直接疼晕了过去。

那差役装模作样地说道:“哎呀,下脚狠了点,不会碎了吧。”

另一名差役接话道:“这种畜生就活该断子绝孙。”

见刘洪走了过来,差役们说道:“头儿,下手狠了点,这小子晕了,怕是走不了了。”

刘洪冷漠地瞥了一眼,道:“死不了就成,你们去跟乡亲们借个车。”

“好嘞。”一名差役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出去借车的差役推着个独轮车回来了,道:“头儿,这是村里唯一的车。”

其实并不是没有别的车,就算是庄户人家,没有马车,也有牛车。只是那刘大旺惹了众怒,差役们就是不想他好受。

刘洪心里明白,却不打算管,这种人渣死了才好,道:“抬上去,走着。”

众差役应声,抬起昏死过去的刘大旺,就好似扔垃圾一样,将他扔到了车上。

他们人多,不怕推车,累了就换人,刘大旺可受罪了,原本是昏死的状态,愣生生给颠醒了,然后就开始哼哼唧唧地叫唤,差役们听得心烦,一个手刀下去,世界又清净了。就这样,刘大旺昏了又醒,醒了又昏,这一路下来,给他折腾掉半条命。

以至于后来的审讯很顺利,主要是刘大旺被打怕了,招得特别痛快,唯恐那些差役再拿他泄愤。看着那些差役有气无处撒的模样,他竟还有几分得意。

就这样,豆腐西施被害一案告一段落,陵县百姓又恢复平静的生活。

转眼半个月过去,杨清宁终于将制作镜子的东西全部配齐,而他也在七日前搬到了新宅子里,与杨府仅有一街之隔。这宅子原本是打算买给小瓶子的,只是小瓶子死活不要,杨清宁就先替他保管着,待想要的时候再给他。

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尤其是对他这种随时准备跑路的人,多个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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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坏处。

“老爷,已过去半月,您考虑得如何?”

杨清宁点点头,道:“考虑好了,我想弄清楚这份感情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

小瓶子有些疑惑地问道:“那老爷为何还要搬到这里住?”

“是我要见他,而不是他要见我。”杨清宁深吸一口气,道:“只有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小瓶子会意,道:“距离他们找上门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可自他们被送去衙门后,便再没在附近出现过,这似乎有些反常。”

“小敏子是个聪明的,他应该是猜到了县太爷在帮我,所以放弃从他那里找突破口。”

“那老爷以为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杨清宁沉吟片刻,道:“他们在等上面的命令。”

小瓶子皱起了眉头,“老爷的意思是说他们将老爷有可能在陵县的消息传回了京都?”

“十有八九。”杨清宁叹了口气,道:“虽然没见到我本人,但他们已经认定是我,便传信回去,等待皇上的指示。”

“从京都到陵县,就算快马加鞭,也得一月,这般说来,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杨清宁闻言一怔,随即说道:“你打算做什么?”

“挖个密道,就从杨府到这儿,距离不远,一个月的时日足够了。”

杨清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府里一共就四个人,算上你才五个,你觉得一个月能挖出一条密道吗?”

“他们四人都身强力壮,一个月的时日足够了。”

“那就挖吧,轮着来,这样更有效率。”多条出路没坏处,说不准这密道还真能派上用场。

“我这就回去知会他们一声,再瞧瞧密道从哪里挖合适。”

“好,你去吧。”

转眼过去一月,经过反复提取材料,杨清宁的镜子终于做成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模样,也不能说铜镜不好,只是看得不够真切。

就这样一副长相,除了胸平点,个子高了点,哪里像个男人,难怪会有男人喜欢他。若换成自己,每日对着这样一个人,也迟早被掰弯。

想到这儿,杨清宁的心情有些复杂,心里忍不住嘀咕,凌南玉的性取向出现问题,是否就是他给掰弯的……

杨清宁心虚地干咳了一声,恰巧被进来的小瓶子听到,随即关切地问道:“老爷可是又受了风寒?”

杨清宁急忙摆摆手,转移话题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京都商铺派人送来的账本。”

小瓶子边说,边将账本放到了杨清宁手边地桌子上,道:“我粗略地看了一遍,并未发现不妥。”

“你看着没错就成。”杨清宁仅是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将手里的镜子递了过去,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口中的镜子是什么样的吗?喏,这就是。”

小瓶子接过镜子一看,眼中不禁浮现惊讶之色,道:“竟这般清晰?”

“嘿嘿,我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杨清宁大言不惭地说道。

小瓶子深以为然,道:“若此物上市,定会被疯抢。”

‘上市’这个词,还是小瓶子从杨清宁口中听来的。

杨清宁起身伸了个懒腰,“为了它,我可是忙了一个月,这东西做起来不难,难就难在如何从别的物件中提取所需要的成分,而且还要有严格的比例要求,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小瓶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咱们的作坊是否要增加人手?”

“这是肯定的。只是我与皇上的事还未解决,这件事便拖后一段时日再说吧。”杨清宁顿了顿,接着说道:“对了,密道挖的怎么样了?”

“前几日就挖通了,这几日在修整。”

“挖通了?”杨清宁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那我得去进去瞧瞧。”

“里面湿气重,老爷的风寒刚好,待他们修整得差不多了,老爷再进去看吧。”

“也好。”杨清宁紧接着问道:“小敏子和小柜子最近在做些什么?”

“自他们搬进衙门,每日就是闲逛,到处打听有关老爷的消息。”

杨清宁点点头,道:“看来我就猜的没错。算算时间送信儿的,应该就在这两日到,咱们还需小心些。”

“老爷以为来的会是皇上吗?”

杨清宁想了想,道:“距离三年孝期还有三个月,这次他应该不会来,大约会派营骁卫过来,暗中确认我的身份。”

若是按凌璋真实的死亡时间算,三年孝期早在三个月之前就满了,只是对外宣布的凌璋的死亡时间要晚上半年,所以还有三个月才到三年。

“再过三个月就要过年了。”

“是啊,过年放假,皇上能有几日的空闲,多半会在那时候过来。”一想到要空出三个月来等他,杨清宁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道:“三个月的时间太长了,也不知要耽误我多少生意。”

“老爷可是改了主意?”

杨清宁思量了思量,道:“你去牙行,买些匠人回来,要死契的那种,有多少买多少。”

“好,我这就去。”

俗话说的好,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在杨清宁看来,任何事都不能耽误他赚钱,有了钱,他去哪儿都有底气。

夜,城外的官道上,一支马队疾驰而过,去的方向正是陵县县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他们来到了城门外。

“开城门!”

一声呼和,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城门守卫,他们急忙起身,探头往下看。陵县并非边城,也非什么军事要地,基本不可能有人攻城,城门上的守卫也就二三十个,还是轮流值守,已经有好些年没人在半夜三更叫开城门的。

来的是一只马队,约莫有三十人左右,手中举着火把,虽然在夜里,却依旧能看清他们身上衣服的颜色,红色的斗篷尤为显眼。

城门上的人扬声问道:“来者何人,因何进城?”

“锦衣卫,奉命办差!”

“锦衣卫?”城门上的人相互对视一眼,锦衣卫可是天子禁军,他们不动则已,一动必定是大事。

“劳烦大人将令牌及手令放入筐中。”

话音落下,一个竹筐从城门上慢慢吊了下来,其中一名锦衣卫翻身下马,来到近前,将他要的东西放了进去。竹筐缓缓上升,城门上的人看到了令牌,随即派人向县太爷去送信儿。

“诸位大人稍待,我们马上开城门。”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还是磨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打开城门。他们这样的小县城,锦衣卫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若是来,那肯定是冲着县太爷去的,他们磨蹭这会儿功夫,就是为了给县太爷留出逃跑的时间,可见这县太爷在陵县百姓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马队见状纵马上前,眨眼间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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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进了城门。

守卫急忙关上城门,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禁猜测他们县太爷到底犯了什么事,能将这群煞神引来。

马队在街道上疾驰,很快便来到了县衙门口,有人上前叫开了大门,一行人翻身下马,径直进了衙门。

郭子聪睡得正香,突然听到有人禀告,说是锦衣卫进了城门,略一思量,便起了身,随即派人去杨府报信。他刚穿好衣服,便又有人过来禀告,说是人已经进了衙门,在前厅等候。于是他整了整身上的官袍,径直去了前厅。

郭子聪今年三十岁,十七岁考中进士,且是二甲十三名,对于第一次参加会试的人来说,这样的成绩已是十分优秀,更幸运的是,皇上钦点他去了翰林院。这事令他兴奋了好一段时日,也让同科举子十分羡慕。

要知道想要入阁,首选条件就是翰林院出身,否则就算再优秀,顶多做到一部尚书的位置,很难再往上走一步。翰林院是多少读书人挤破脑袋都想去的地方,他怎能不兴奋。

只是现实的官场与想象中的差距太大,虽有满腹才华,且有一颗报国之心,奈何不懂人情世故,进了翰林院四五年,竟寸步未进。还被牵扯进皇后余党之中,因此在诏狱呆了半年之久。在诏狱时,他被严刑拷打,身上的伤就没断过,还因此废了一只手,若非他老师从中斡旋,他怕是会死在诏狱之中,再无出来的可能。

向来刚正不阿的老师不怕受他牵连,到处为他奔走,终于为他洗清了嫌疑。只是他已心灰意冷,不想再涉足官场,本想养好伤后,便回乡做个教书先生。谁知却在临行前,接到了任命他为陵县县令的圣旨。

他对老师提出辞官的想法,被老师斥责了一顿,又彻夜长谈了一番,他这才打消了辞官的想法,拿着圣旨来了陵县。虽然他听了老师的话,来陵县做起了县太爷,却再无往上爬的念头,一心想着浑水摸鱼,不再崭露头角。

他初次见杨清宁,是因为一起案件,杨清宁在郊外遭人持刀抢劫,那些劫匪钱没抢到,还被打得鼻青脸肿,被人用一根绳串上,送进了衙门。他听着新鲜,便决定出来见一见,于是便看到了男生女相的俊美男子。

其实他在京都时见过杨清宁,就是那年他考中进士,被宣召入宫那日,杨清宁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外看,被他一眼看到,并记在了心里。后来,他曾问过老师,才知道原来他并非妃嫔,而是太子身边的内侍,大名鼎鼎的宁公公。

他没想到时隔多年,会在这小小的陵县,再次见到杨清宁,在惊讶之余,又多了几分欣喜。再后来,杨清宁在陵县落了脚,还开了一家药行,因为抢了别人的生意,而被人栽赃陷害,令他不得不出面自证清白。

看着他在堂上侃侃而谈,将对方说得哑口无言,不得不认罪,他对他越发欣赏。只是他并未刻意接近,而是偶尔借口找他帮忙查案,远远地见上几次。他不求别的,只要这样默默注视着便可。

三年匆匆而过,杨清宁依旧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保持在朋友与陌生人之间。他本以为可以这样一辈子平静地生活下去,不曾想该来的还是来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杨清宁第一次来找他帮忙,为了躲开那些来寻他的人,他求之不得,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还曾为此想过,若杨清宁不想回去,他便倾尽所有去帮他,哪怕是这条命。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他站在正厅门外深吸一口气,随后抬脚走了进去。就好似第一次进奉天殿一样,他虽低着头,却挺直了腰背。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来人时,他还是怔在了原地。

小顺子见他半晌没反应,出声呵斥道:“放肆!见到皇上,竟不行礼!”

虽然郭子聪从未见过凌南玉,却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因为他与凌璋太像,不止是相貌,还有君临天下的气质。

郭子聪回了神,掀起衣摆,跪在地上,道:“微臣参见皇上。”

凌南玉淡淡地看着郭子聪,开口说道:“朕只问你一个问题。”

郭子聪跪在地上,等着那意料中的问题。

过了许久,凌南玉才问出口,“小宁子可在陵县?”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在听到‘小宁子’三个字的时候,郭子聪的心里还是‘咯噔’一声,斟酌片刻,道:“敢问皇上,您口中的‘小宁子’,可是您还是太子时身边的宁公公?”

凌南玉应声,“是。”

“回皇上,微臣从未见过宁公公,也不知他是否来过陵县。”

“你为官多年,应该知道欺君之罪,当满门抄斩。”

“皇上明鉴,微臣确实从未见过宁公公,只是听过宁公公的事迹,即便宁公公当前,微臣也不认识。”见过杨清宁的事,他只告诉过老师,从未向旁人提起过。

“来之前,朕去找严学正。”

凌南玉的一句话,让郭子聪身子一僵,他的老师叫严太升,就职于翰林院,也就是严方的父亲,曾经是侍讲学士,如今升到了学正的职位。

郭子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微臣离京多年,不知老师最近是否安康。”

“严学正最近一年身子不太好,朕来之前他已告病数日。”

“老师上了年岁,身子骨不如以前硬朗,还多亏皇上体恤。”

凌南玉不想与他废话,道:“郭子聪,朕既然来了,便已确定小宁子在陵县,朕不想劳师动众,亦不想让无辜之人因此丢了性命,身为陵县的父母官,朕相信你也不想吧。”

“皇上,微臣确实不认识宁公公,即便您杀了微臣,微臣也是这句话。”

“严太升说过,你见过小宁子,还曾询问他的来历,你如今却说,你不认识他。你告诉朕,到底是他欺君,还是你欺君?”

郭子聪神情一滞,凌南玉这句话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若他说严太升欺君,那严家势必会受他牵连,若他说自己欺君,就是承认杨清宁在陵县。凌南玉这是要他做选择,是舍弃严家,还是舍弃杨清宁。他的内心极度煎熬,这两人一个是他的老师,一个是他认定的好友,他一个都不想舍弃。

“来人,让人传信回京,翰林院学正严太升欺君犯上……”

“皇上,是微臣欺君!”郭子聪打断凌南玉的话,道:“此事老师并不知情,都是微臣一人所为,皇上是明君,还请明鉴。”

郭子聪说完,猛地起身,朝着一旁的桌角就冲了过去。

众人皆是一怔,没想到郭子聪竟这般决绝。好在白鹰反应及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险险让他停了下来。郭子聪见事不可为,又想咬舌自尽,在此被白鹰拦了下来,卸掉了他的下巴。

凌南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色极其难看,“你竟为了隐藏他的行踪,甘愿赴死?”

郭子聪无畏地看着凌南玉,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答案。他不能为了杨清宁牵累老师,却能为了杨清宁甘愿赴死。

“朕清楚他就在陵县,就算你死了,朕也有的是办法找到他,你的死将没有丝毫价值。”

郭子聪依旧保持沉默,他知道凌南玉说的没错,只是既然答应了杨清宁,就绝不食言。

凌南玉的脸色沉了下来,怒道:“把他拉下去,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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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别让人死了。”

“是,皇上。”白鹰挥了挥手,便有两名营骁卫上前,将郭子聪捆了起来,拉扯着便出了正厅。

为了方便行事,营骁卫全部换上了锦衣卫的衣服。

小顺子瞥了一眼凌南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上,目前看来,这个郭知县应该是公公的好友,若公公知晓他被抓,怕是不好交代。”

“是他躲着朕,朕有什么好交代的?”凌南玉心里既委屈,又愤怒,道:“他真是能耐啊,不过短短三年,竟让人甘愿为他赴死!你说,他们到底……”

小顺子一听不对,急忙打断凌南玉的话,道:“皇上,您最了解公公的脾气,有些话当真不能说,若是传到公公的耳朵里,又该跟您置气了。”

“置气就置气,朕怕他吗?”凌南玉嘴上说得硬气,还是没敢继续说下去。

小顺子连忙应声:“是是是,您是皇上,没人敢跟您置气。”

“白鹰,你去杨府,朕要知道他确切的行踪。”

“是,皇上,属下这就去。”

当年凌璋与凌南玉定下约定,白鹰就在现场,再加上他每日守在凌南玉身边,凌南玉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深刻地体会了凌南玉对杨清宁的感情。凌南玉能撑到现在才来寻杨清宁,已经是他能忍耐得最大限度。

“让人备水,朕要沐浴。”风尘仆仆地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凌南玉已经七日未曾沐浴,自己都能闻到身上传来的馊味。

“是,奴才这就去。”

让人收拾了一间房,凌南玉便正式入住陵县县衙,看着被抬进来的浴桶,他微微皱眉,待房中只剩下小顺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说朕就这么去见他,他会不会心疼?”

小顺子斟酌片刻,出声说道:“皇上,奴才以为公公应该不在杨府内,您怕是短期间内见不到人,还是赶紧沐浴更衣,早点休息吧。”

小敏子和小柜子在陵县出现那日,杨清宁便知道他们的来意,却依旧选择避而不见,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态度。既然杨府已经暴露,那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除非杨清宁压根就不想躲,在等着凌南玉。

凌南玉不悦地看着他,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小顺子闻言急忙改了口,道:“皇上,您千里迢迢从京都赶到陵县,日夜兼程,半月有余,公公若知道,定心疼不已!”

“滚!”凌南玉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小顺子装模作样地‘哎呦’一声,随即退出了房间。初时他并不清楚杨清宁为何不辞而别,后来在凌南玉对杨清宁无遮无掩地思念中找到了答案。他震惊地发现凌南玉对杨清宁竟然产生了禁忌之恋,而最让他震惊的是凌璋的态度,他竟选择视而不见。直到凌璋驾崩那日,他才明白原来凌璋早知此事,且与凌南玉有过约定,三年后凌南玉便可接杨清宁回宫,还让人写下了封杨清宁为后的诏书。

第134章三年之约(5)

凌南玉褪掉身上的衣服,迈腿跨进了浴桶,热水慢慢浸湿皮肤,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随后便坐在了浴桶内。靠在浴桶上,眼睛无意识地看在某一处,他的思绪渐渐飘远。

这三年,他过得十分忙碌,一边要处理国政,一边又要照顾凌璋。后来凌璋驾崩,四国形势正处于紧绷状态,他不得已瞒下了消息,独自支撑南凌,并顺利摆脱困境。再后来,他宣布凌璋驾崩的消息,处理好了凌璋的丧事,辽东那边又有异动,蛮人大军蠢蠢欲动,于是他又开始忙碌出兵一事。

尽管如此忙碌,杨清宁的身影却从未从他记忆中消失过一时半刻,只要一个晃神的功夫,他便已经在想杨清宁了。每每这时候他总会拿出杨清宁送他的发冠,杨清宁曾说过这发冠是独一无二的,是唯一属于自己,且能拿得出手的礼物,最重要的是在发冠的里面还刻着两人的名字。

他就这样每天在思念里数着日子过,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限,他迫不及待地去问高勤杨清宁的下落,谁知得到的答案仅有‘江南’两个字。他异常愤怒,觉得自己被骗了,还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若非凌璋在时,高勤对他多有维护,绝饶不了他。

鉴于要为凌璋守孝,他不方便亲自出宫寻找,便派小敏子和小柜子前往江南,这一找就是三个月。他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消息,却是杨清宁避而不见的消息。避而不见就意味着不想回京,不想回京就意味着不想见他,这个消息对于承受了三年相思之苦的他说,实在无法接受。于是他便不顾身边人的反对,快马加鞭赶到了陵县。

“主子,您洗好了吗?”

门外传来小顺子的声音,打断了凌南玉的思绪,他恍然回神,道:“没。”

“主子,水应该快凉了,您稍微快些,千万别着凉了。”

“着凉?”小顺子的叮嘱,凌南玉只听到了两个字,原本想要起身的他,又坐了回去,直到浴桶里的水彻底凉透。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凌南玉叫他,小顺子不放心地出声问道:“主子,您出来了吗?”

‘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声传来,小顺子顾不得其他,急忙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凌南玉还在浴桶里泡着,焦急道:“哎呦,我的主子哎,您怎么还泡着呢,这水都凉透了,您赶紧出来吧!”

小顺子拿了浴巾过来,想要为凌南玉披上,却被他出声喝止:“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小顺子停下了脚步,“主子,您若是病了,还怎么去找公公。”

“让你出去,听不到?再敢靠近一步,小心你的皮!”

自打凌南玉能自己洗澡穿衣后,就没让人侍候过,只因杨清宁说过身体是自己的隐私,不能让旁人窥探。

“奴才这就出去,但您也得答应奴才赶紧出来。”

凌南玉不耐烦地将浸湿的帕子扔了过去,小顺子急忙躲闪,不敢再多说,不放心地退出门外。

凌南玉起身走出浴桶,凉意侵袭皮肤,骤然汗毛直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阿嚏’,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赶紧裹上浴巾,坐到了床上。

小顺子在门外听着,听到有水声,不由松了口气,随即又听到喷嚏声,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急忙叫来人,去厨房熬姜汤。

凌南玉裹在浴巾里等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穿上了中衣,道:“进来吧。”

小顺子推门走了进来,见他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新换的中衣也被打湿了一片,急忙拿了个干净的帕子走了过去,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说道:“主子,奴才让人给您熬了姜汤,您务必喝完再休息。”

“若朕喝了姜汤,那方才的罪岂非白受了?”

小顺子的动作一顿,随即明白了凌南玉的意思,道:“皇上,你素来足智多谋,使团被围杀,还有蛮人进犯,都被您化解了。您怎么一碰到公公的事,就这么……”

小顺子到嘴边的话,生生被咽了回去,后怕地吞了吞口水。

凌南玉转头看他,淡淡地开口,“你是想说朕蠢?”

小顺子慌忙跪了下来,道:“奴才不敢,皇上恕罪。”

“朕问你话,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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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回答,是朕聪明,还是小宁子聪明?”

小顺子嘴角勾起苦笑,这两人都是主子,他说谁聪明都不对,斟酌片刻道:“奴才以为皇上与公公不相上下,都是聪明绝顶之人。”

凌南玉接着问道:“若朕与他交手,你觉得谁会赢?”

小顺子大着胆子说道:“这个奴才说不准,应该是五五开吧。”

“不,是朕必输。”凌南玉苦笑着说道:“他可以不要朕,但朕不能没有他。”

“皇上这是想用苦肉计?”小顺子点点头,道:“也是,公公素来心软,尤其皇上还是公公一手带大的,若是知道皇上生病,心里必定担忧,说不准心一软,便来见皇上了。”

“朕也想过别的办法,只是朕了解他的性子,若朕做的过了,只会适得其反。朕如今也只能想到这种蠢办法了。”凌南玉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小顺子急忙拿帕子递过去,道:“皇上,奴才知道拦不住您,可您也得有些分寸,若真有个万一,就算公公来见皇上,您也不能如愿了。”

“朕心里有数。若待会儿朕发了烧,你便亲自去找王秀春。”

“不直接去杨府?”话一出口,小顺子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呸,奴才犯蠢,皇上恕罪,奴才定按照皇上的意思做。”

杨府,白鹰奉命前往探查,他围着院墙转了一圈,方才小心翼翼地翻墙而入。小瓶子与他的武功不相上下,若不小心些,怕是会被他察觉。他在杨府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宅子里一共住了五个人,全部都是男子,且都是生面孔,并未发现目标。他不死心地又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便只能原路返回。

他完全没有发现,就在隔壁宅子的房顶上,趴着一个人,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离开,那人才从房顶纵身跃下,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郭子聪一收到城门守卫的禀告,便派人前往杨府报讯,而就在凌南玉等人进衙门的同时,报信的也来到了杨府,张达收到消息,便从刚挖好的密道前往隔壁的宅子,将这消息传达给小瓶子。杨清宁正在休息,小瓶子并未打扰,而是叮嘱张达,让他们装作无事发生便可,而他则纵身上了房顶,盯着隔壁的杨府。

果然不出所料,有人偷偷潜进杨府查探,而且来的还是熟人,那个能和他打成平手,曾经的同僚。白鹰是凌南玉的随身暗卫,一般不会离开凌南玉太远,如今却千里迢迢来到陵县,十分反常,于是他便决定跟上去去瞧瞧。

一路跟着白鹰来到县衙,这里他熟门熟路,明里暗里不知来过多少回,待来到客院,他一眼便看到了急匆匆走出来的小顺子。

小顺子见白鹰回来,急忙说道:“不好了,皇上发起了高烧,快去请大夫!”

“皇上病了?”白鹰愣了愣,随即快步进了正房。

“王秀春。”小顺子嘀咕了一句,转头看向一旁的营骁卫,道:“去把小敏子和小柜子叫来。”

“是,公公。”

没多大会儿,小敏子和小柜子便被叫了过来,得知凌南玉发烧后,便主动请缨,去请王秀春来给凌南玉看诊。

小顺子思量了思量,点了两名营骁卫,道:“你们两个跟着他们,一则保护他们的安全,二则务必把王秀春请来。”

“是,公公。”

四人没有耽搁,快步离开了衙门,小瓶子冷淡的眼中闪过讶异,没想到凌南玉竟来得这么快。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离开,远远跟着还能不被发现,一旦靠近,就有暴露的可能,得不偿失。待回到宅子,他纵身跃下,来到正房门口,抬手敲了敲房门。

杨清宁睡得正香,突然听到敲门声,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双眼,朝着房门的方向看去,道:“谁啊?”

“老爷,是我。”

一听是小瓶子,杨清宁不禁松了口气,道:“等等。”

杨清宁披上外衫,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让小瓶子进来,径直问道:“这么晚了,可是京都那边来人了?”

小瓶子径直说道:“老爷,皇上来了。”

正要回到床上的杨清宁突然顿住脚步,惊讶地转身看过去,道:“你说谁来了?”

“皇上来了。”小瓶子走到桌前,给杨清宁倒了杯温水,递给了他。

杨清宁接过茶杯,本能地喝了一口,道:“孝期未满,他怎么这时候来了?你可是见到他本人了?”

小瓶子如实说道:“半个时辰前,县太爷派人来报信,说是锦衣卫进了城,应该是冲着咱们来的。我见老爷睡得香,便没有惊动,让老张回去,就当不知道此事。而我则藏在暗处,想瞧瞧来的是谁。没想到探查杨府的竟是咱们的老熟人-白鹰。”

杨清宁顺着他的话猜测道:“白鹰无功而返,你觉得奇怪,便反跟了上去,看到了……皇上?”

小瓶子如实说道:“我见到了小顺子,并未见到皇上。白鹰警觉性很高,我怕一旦靠近,会被他发现。”

“小顺子是皇上的贴身内侍,也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他来了,白鹰来了,这就意味着皇上也来了。”杨清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明明希望他来,可他来了,又不知如何面对,感情还真是折磨人的东西啊。

小瓶子看着杨清宁,犹豫片刻,道:“老爷,皇上似乎病了。”

“病了?”杨清宁心里一紧,急忙问道:“什么病,严不严重?”

“听小顺子说应该是发烧了,具体得了什么病,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来之前,小敏子和小柜子去了药行,去请王大夫了。”

“定是一路奔波所致。”杨清宁皱起眉头,道:“自己的身子都不知爱惜,还指望别人去爱惜吗?这么大的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懂,真是蠢得很!”

看着激动的杨清宁,小瓶子平静地问道:“老爷要去见皇上吗?”

“困了。”杨清宁将杯中的水喝光,随后脱鞋上了床,道:“忙活了一夜,你也去睡吧。”

小瓶子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杨清宁小声嘀咕道:“这个死心眼的,就不能再问一句吗?”

话音刚落,房门又被打开,小瓶子出现在门口,清冷的眼睛闪着光,重复道:“老爷要见皇上吗?”

杨清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甭提多尴尬,道:“我声音那么小,你都能听得见?”

“我听力向来不错。”

见他眼底闪烁着笑意,杨清宁哭笑不得地说道:“郭长平,你绝对是故意的!”

“老爷,我只是想说,有些事不必顾虑太多,想做便去做,就算结果不是自己所期待的,至少不会后悔。况且,老爷能文,我能武,我们也算文武双全,没什么可怕的。”

杨清宁被他逗得一乐,心中的紧张和焦虑缓解了许多,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能文能武,没什么好怕的。你去拿纸笔来。”

小瓶子应声,转身出了正房,将文房四宝都拿了过来。

杨清宁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小瓶子,道:“待明日找个人送去。”

“好。”小瓶子将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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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好,放进怀里,道:“老爷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去吧,好好歇着。”

杨清宁重新躺下,侧身看向桌上的烛火,乱七八糟地想着,身体明明很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时间就在这极度矛盾中转瞬即逝,他也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王秀春一家所住的宅子,就在平安药行附近,就是为了晚上有急诊时方便取药。三更半夜,老婆孩子热炕头,王秀春正睡得香,只听院外‘哐哐’地砸门。

王秀春医术高超,不说陵县,就是隔壁州县来找他看病的也有的是,半夜被砸门是常事。听到动静的他披上外衣就起了身,一边往院门走,一边问道:“谁啊?”

“王大夫,我家主子病了,特来请您过去看诊。”

王秀春闻言脚步顿了顿,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小敏子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他一听便认了出来,能被他称呼主子的,除了杨清宁,就只剩下凌南玉了。若是杨清宁病了,那来的应该是小瓶子,难不成那位来了陵县?

听不到王秀春回应,小敏子紧接着说道“王大夫,主子高烧,应是急症,还请王大夫移步。”

王秀春回了神,“你们等等,我去拿药箱。”

不管病人是谁,身为医者都不能见死不救,以前在宫里身不由己,做了不少错事,现在他能做得了自己的主,总要对得起‘大夫’这个称谓。

王秀春拿了药箱,和妻子打了声招呼,便径直来到门前,打开了院门。

小敏子见状一把拉住王秀春的手臂,道:“王大夫,事情紧急,劳烦走快些。”

王秀春点点头,跟随众人朝着衙门的方向走去。当他走进正房,看到床上躺着的凌南玉时,心中的猜想得到印证,不禁叹了口气,心想:平静的日子怕是到头了。

见王秀春顿住脚步,小敏子出声提醒道:“王大夫,还不赶紧为主子看诊?”

王秀春回神,来到床边坐了下来,打开药箱拿出脉枕,开始给凌南玉把脉。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收回手,道:“皇上是受了风寒,没什么大碍,我开些药,喝上三日,便能痊愈。”

小顺子瞥了一眼凌南玉,叹息一声道:“为了赶路,皇上每日只睡三个时辰,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何况是皇上这样娇贵的身子。”

在宫中那么多年,王秀春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自然明白小顺子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目的无外乎是想借自己的口,说给杨清宁听。他专心开药方,权当自己没听见。虽然不清楚杨清宁当年为何离开皇宫,却不妨碍他尊重杨清宁的选择,他不会掺和进去,不想杨清宁因为他改变意愿,或者勉强自己。

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小顺子,王秀春出声说道:“一日三次,饭前服用,若无意外,三日后便能痊愈。”

小顺子接过药方,客气地说道:“今日多谢王大夫了,事后定有重谢。”

王秀春就当自己没听懂他的意思,装糊涂道:“医者父母心,这是草民该做的。公公若无其他吩咐,草民想先行告退。”

“王大夫,这药还得劳烦王大夫跑一趟。”

王秀春一怔,随即应声,道:“那就劳烦公公派个人,随草民去一趟药行。”

“咱家随王大夫跑一趟。”小顺子转头看向小敏子,叮嘱道:“你们在这儿守着,咱家去去就来。”

小敏子出声说道:“我们在陵县呆了一段时日,对这里的街道比较熟悉,还是我和小柜子去吧。”

“无妨,就按我说的做吧。”小顺子在王秀春看不到的角度,朝小敏子眨了眨眼,示意他跟着是别有目的。

小敏子收到他的暗示,虽不明白他具体要做些什么,却还是配合道:“好,皇上这边有我照顾,你放心便可。”

小顺子看向王秀春,笑着说道:“王大夫请。”

王秀春心知小顺子此行定另有目的,却没办法拒绝,只能静观其变。

一行四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前面有两名营骁卫提着灯笼,小顺子就走在王秀春身旁。

小顺子瞥了他一眼,斟酌片刻,道:“我与王大夫应该有十几年未见了,没想到竟还能再见,还真是有缘!”

“是啊,草民也没想到。”王秀春应和了一句。

小顺子在去东宫之前,是皇后张明华的人,就因为他够机灵,福禄才派他过去,后来又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如今的小顺子已脱胎换骨。

“自上次在皇庄见过王大夫后,主子时常提起,说王大夫不仅医术了得,还怀有一颗仁心,想让王大夫官复原职。只是朝中事忙,又恰逢宫变,便将此事往后推了推。后来,皇上派人去请王大夫时,王大夫已携家人离开京都,此事才搁置下来。”

小顺子想拿官复原职来诱惑他,若换成从前,或许有用。不过在经历了皇庄的囚禁后,他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承蒙皇上厚爱。只是草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想再离开,还请公公向皇上说明,草民感激不尽。”

王秀春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小顺子接着说道:“王大夫可是有何顾虑?若是有,直言便可,就算皇上不出手,咱家也能办。”

王秀春摇摇头,道:“草民年纪大了,只想陪着妻儿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还请公公多体谅。”

小顺子拉住王秀春,小声说道:“王大夫放心,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十几年,没人会再提起,王大夫就安安心心地带着妻儿进京便可。”

利诱不成,又改成了威胁,拿十几年前的旧事威胁他,若他不听话,难保不会有人旧事重提,说他是皇后余党,到时别说官复原职,就是一家老小的性命都难保。

王秀春心里苦笑,若单单只有他一人,他定不会妥协,只是妻儿都在,他不能不管不顾,“公公说的对,能否容草民思量思量?”

“今日确实晚了些,那就明日如何?王大夫回去和令夫人商量商量,明儿咱家亲自登门,去听信儿。”

“明日?”王秀春皱了皱眉,道:“公公,皇上的病需三日才能痊愈,那草民便三日后去衙门拜见皇上,就不用再劳烦公公跑一趟,公公以为如何?”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干的就是跑腿的活儿,王大夫这是要抢咱家的饭碗啊。”

虽然小顺子脸上带着笑,可他话里话外都是威胁,就算王秀春想装听不懂都不行。他现在无官无职,面对司礼监掌印,只能任人鱼肉,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

“草民不敢。那就依公公,明日午后,草民去拜见皇上。”

“王大夫是个爽快人,咱家就喜欢和直爽的人打交道。”

目的达到,小顺子悄悄松了口气,王秀春与杨清宁交好,也算是自己人,他这么做纯属逼不得已。待以后杨清宁回了宫,王秀春若是告自己一状,他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便来到了平安药行,王秀春开了门,按照药方抓了药。小顺子也没再耽搁,带着人就回了衙门,凌南玉的高烧可不是假的,还需这些药救命呢,可耽误不得。

凌南玉被烧得迷迷糊糊,听小顺子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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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奴才都办妥了,他说明儿给答复。”小顺子扶着凌南玉坐了起来,苦笑着说道:“皇上,奴才这下可把人给得罪了,待以后公公回了宫,要找奴才算账,您得帮着奴才点。”

“瞧你那点出息,得罪就得罪了,他还能把你如何?”凌南玉脑子有些迷糊,小顺子的话只听进去前半句。

小顺子将药碗递了过去,道:“奴才自然是不怕他,奴才怕的是公公,若万一公公找奴才算账,皇上可得帮奴才说说好话。”

“小宁子什么性子,你跟了他那么多年,还能不清楚,他绝非那种心胸狭窄之人。”凌南玉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又拿起一颗蜜饯塞进嘴里。

“倒也是。”小顺子将药碗接了过去,道:“皇上接着睡,奴才在旁边守着。”

凌南玉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说道:“让他们过来侍候,你也去歇会儿。”

“好,那奴才告退。”

接连赶了半个多月的路,他的身子确实也有些撑不住,还是好好歇歇为妙。

第135章三年之约(6)

第二日上午,凌南玉刚睡醒,就见小顺子急匆匆地走进来,还差点被门槛绊倒,不悦道:“发生了何事,让你这般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小顺子喘匀了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道:“方才有人来送信儿,是给皇上的。”

“给朕的?”

凌南玉一怔,知道他来陵县的人除了郭子聪外,就只有王秀春,王秀春不可能让人给他送信,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王秀春将他来陵县的消息,透露给了杨清宁,这信是杨清宁写给他的。想到这儿,他急忙坐直身子,朝着小顺子伸出手,道:“那还不赶紧拿过来!”

小顺子将信递给凌南玉,心里却在吐槽:也不知方才是谁说,慌里慌张,不成体统。

凌南玉打开信一看,顿时喜笑颜开,道:“我就知道,他是在意我的!”

凌南玉一时兴奋,忘了自称,小顺子小声提醒道:“皇上,注意身份。”

凌南玉神情一滞,随即反应了过来,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消遣朕!”

小顺子慌忙跪在了地上,认错道:“奴才不敢,皇上恕罪。”

凌南玉小心地将信纸折好,“今日朕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脑袋!”

“是,奴才再也不敢了。”

凌南玉缓了神色,道:“起来吧。”

“谢皇上。”小顺子起了身,出声问道:“皇上,公公可是答应要见您?”

“他让朕三日后去杨府见他。”

“公公定是听说皇上的病三日方能痊愈,才定了这么个时间,公公果然是心疼皇上的。”小顺子知道他爱听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凌南玉听后扬起了嘴角,道:“今儿早上的药还没喝,你去厨房瞧瞧,顺便让他们多做些饭食。连日奔波,朕都瘦了,气色也不好,得赶紧补回来。”

小顺子提醒道:“皇上,您昨儿不是还说要用苦肉计吗?今儿又改主意了?”

小顺子提醒了凌南玉,仅犹豫了片刻之后,果断舍弃形象问题,选择了苦肉计,毕竟一切都要以接杨清宁回京为基准。只要杨清宁肯跟他回京,一切都不是问题。

“那今日的药就不喝了。”

“那可不成!”小顺子一听,赶忙反对道:“皇上,公公的身子本就不好,最需要人照顾,若皇上因此留下病根,那还怎么照顾公公?苦肉计是计,咱不能舍本逐末不是。”

“说的也是。那就减少药量,拖上几日。”

看着面前的凌南玉,小顺子有种陌生的感觉,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冒着傻气的人,还是他们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吗?若非凌南玉身边一直有人守着,他都要以为是被人掉包了。

小顺子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听说白大人会易容。”

凌南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不由火辣辣的,恼羞成怒道:“怎么不早说?朕发烧了,反应迟钝,难不成你也发烧了,还是故意想看朕的笑话?”

小顺子闻言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皇上就算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笑话皇上,奴才这也是灵光一闪,突然想到的。”

听他这么说,凌南玉这才缓了神色,“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奴才谢皇上恩典。”

小顺子顿觉有些哭笑不得,自从得知杨清宁的下落,凌南玉的言行就十分反常,他本人可能毫无所觉,但他们这些身边人感受颇深。只希望凌南玉能早日将杨清宁请回去,否则他们有得罪受了。

凌南玉喝完药,就昏昏沉沉睡过去,睡醒了就问时间,然后就是没事找事,再然后又到了喝药的时间,于是他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就这样重复了三日,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底下侍候的人纷纷松了口气,这样反复无常的凌南玉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天还没亮,白鹰就被凌南玉叫来为他易容,看着他眼底青黑,眼睛布满红血丝的模样,白鹰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昨夜可是没睡好?”

一想到第二天就能见到杨清宁,凌南玉的精神就十分亢奋,压根睡不着,瞪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问这个作甚,这与易容有什么妨碍?”

白鹰拿了个铜镜给他,道:“皇上如今的模样已经足够憔悴,根本不必再做伪装。”

凌南玉凑近铜镜瞧了瞧,镜子里面的他两眼无神,胡子拉碴,比之往日憔悴许多。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样能行吗?”

“皇上得的只是风寒而已,若做的太过,恐会适得其反,毕竟属下会的,小瓶子也会。况且,宁公公是个聪明人……”

白鹰想说的是,杨清宁是个聪明人,苦肉计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他是否要见凌南玉,完全取决于他个人意愿,与什么苦肉计没什么关系。

若换做平常,凌南玉定能听懂白鹰的话外音,只可惜他现在正处于头脑发热的状态,压根没把白鹰的话听进心里,还在那儿半信半疑地照着镜子,随后担忧地问道:“朕这副模样是否太过邋遢,小宁子见了,可会嫌弃?”

白鹰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皇上放心,公公只会心疼,又怎会嫌弃。”

凌南玉摸着青黑的胡茬,道:“要不,朕还是刮刮胡子吧。”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白鹰果断放弃,索性顺着凌南玉来,道:“皇上,您用的是苦肉计,若是收拾得太过整齐,怕是达不到效果。”

“那……”凌南玉怎么看镜子里的自己,怎么不顺眼,道:“为何朕突然觉得老了许多?”

白鹰无奈地看着不自信又患得患失地凌南玉,道:“皇上,您今年才二十一岁,才刚刚成年,怎会老?”

“是吗?”凌南玉拿着镜子照了又照,眉头越皱越紧,道:“朕还是觉得要刮刮胡子,小宁子爱干净,这般邋里邋遢,他定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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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依旧在纠结胡子的问题,白鹰无奈地说道:“若皇上觉得不妥,那臣便为皇上刮刮胡子。”

凌南玉点点头,将铜镜放到了桌上。白鹰见状让人备了水,拿起剃须刀,为他刮胡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青黑的胡茬便不见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凌南玉拿起镜子一照,顿时又不满意了,“这样肯定不行!这哪能看出生了病,小宁子那么聪明,一眼便能看出朕是装的!”

白鹰有些无语,哭笑不得地提醒道:“皇上,您本就生了病,没有伪装啊?”

凌南玉愣了愣,随即想起自己确实是病了,“可朕现在这副模样,根本不似生病,这苦肉计还怎么演?”

白鹰忍无可忍,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整个南凌都是您的,要什么有什么,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凌南玉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出声说道:“朕最想要的,也是唯一想要的,只有他。可朕不是他最想要的,也不是他唯一想要的。你说朕在怕什么?”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肩负着整个南凌国所有人的期望和责任,怎能说出这般儿女情长的话?”白鹰并未对谁动过情,十分不理解凌南玉的所作所为。

“朕之所以做这个皇帝,并非朕想要,而是父皇和他想让朕做。若要在南凌和他之间做选择,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一如当年。”

白鹰一怔,随即看向凌南玉的胸口,当年他以为杨清宁死了,毫不犹豫地拿刀刺向自己,虽然因为阻拦没什么大碍,却还是留了一道疤。

“那南凌该怎么办?”

“南凌没了凌南玉,还有无数人,而朕不能没有他。”凌南玉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朕曾经也有过雄心壮志,想着开疆拓土,完成一统四国的大业。只是在朕确定心意后,才发现原来朕也是个痴人,这辈子只想和他相伴到老。”

白鹰很难理解他口中那般强烈的情感,“若他不肯,皇上又该如何?”

“他不肯啊……”凌南玉嘴角勾起苦笑,道:“朕不想再与他分开,他去哪儿,朕便去哪儿。”

白鹰皱紧眉头,道:“皇上若当真这么做,岂非辜负了先皇的信任和培养?”

“朕会在皇室中挑选一个合适的继位人选,将皇位禅让与他,不会让南凌毁在我手里。”

白鹰沉默了下来,他好似明白了凌南玉的患得患失与不自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凌南玉便已迫不及待地前往杨府。

今儿杨清宁也起了个大早,通过密道来了杨府,与小瓶子一起吃了早饭。随着相约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也开始紧张起来,抬头看向小瓶子,道“你准备的怎么样?”

他完全不记得,方才已经问过同样的问题。

小瓶子安抚道:“老爷不用担心,一切准备就绪。”

“好,准备妥当就好。”杨清宁深吸一口气,道:“若是感觉不对,不要犹豫,马上离开陵县。”

杨清宁这是说给自己听的,相较于小瓶子,他才是那个需要被叮嘱的人。

凌南玉在小敏子的指引下,来到了杨府的大门口,抬头看看大门上的牌匾,‘杨府’这两个字一看就是杨清宁写的,自己对他的字迹再熟悉不过。

小敏子上前拍了拍门环,很快便听到回应,“谁啊?”

这声音听着耳熟,小敏子脑海中浮现张达的脸,随即说道:“赴约之人。”

话音落下不久,大门便被打开,张达从里面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门前的小敏子,又将目光锁定在凌南玉身上,紧接着便从门后走了出来。今日的他身上穿的衣物十分朴素,一看就是下人打扮。

“我家老爷说了,他只见一人。”

凌南玉看了看身后的众人,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

白鹰眉头微蹙,道:“主子,我们并不确定里面的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您贸贸然进入,实在不妥!”

“我确定!”凌南玉面色冷了下来,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小敏子见状出声说道:“白大人无需担忧,杨老爷不会伤害主子。”

小柜子也愤愤不平地开了口,“就是,杨老爷怎么可能伤害主子,这世上最不可能伤害主子的,就只有杨老爷!”

“我是说里面那人的身份不确定……”

“白大人多虑了,主子不可能认错杨老爷的笔迹。”小顺子跟着帮腔道。

凌南玉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其实心里十分紧张,脑袋嗡嗡的,压根没听到身旁人的争吵。看着半开的府门,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张达让开门口的位置,微微躬着身子,他这么做并非因为凌南玉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是杨清宁的故人。待凌南玉进了大门,张达紧随其后,扫了众人一眼后,关上了大门。

白鹰看着关上的房门,脸色有些难看,“这个男人是个高手!”

“什么意思?”小敏子怔了怔,随即说道:“你之前没发现他会武功?”

白鹰摇摇头,表情凝重地说道:“他的内功修为在我之上,所以我才会感应不到。”

“那小瓶子呢?他也感应不到吗?”

“小瓶子的修为与我不相上下,我感应不出,他也一样。”

“怪不得老爷那么有钱,却只雇了那么几个仆从,原来是有高手保护啊。”与其他人的担忧不同,小柜子看上去有些高兴。

小敏子见状微微一怔,随即问道:“你就不担心这人身份有疑吗?”

“担心什么?老爷那么聪明,又有小瓶子在身边,有什么好担心的?”小怪子奇怪地看了众人一眼,随即与有荣焉地说道:“也就只有老爷才能收服这样的高手。”

小敏子见他这样,不禁莞尔一笑,“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凌南玉进了大门,站在门廊底下,等着张达给他带路。

张达见状出声说道:“我家老爷就在院子里,你自己进去吧,我还得看门。”

“哦,好。”

凌南玉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压根就忘了什么身份,也没留意张达并不恭敬的态度,全靠本能支撑着他往院子里走。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他本能地顿住了脚步,呼吸有些急,鼻头有些酸,眼睛里也多了层雾,委屈在心里翻涌。他张了张嘴,想要叫他,却哽咽地出不了声。

脚步声突然消失,杨清宁的心随之一颤,等了半晌也不见那人过来,他无奈地笑了笑,紧张的情绪也随着这一笑烟消云散。他转过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人,人长高了,也长壮了,脸庞褪去了稚嫩,五官更加立体,轮廓也变得棱角分明,那个少年终于长成了男人。

看着他两眼含泪地看着自己,眼中浓得化不开的依恋和委屈,让杨清宁的心狠狠揪了起来,也跟着红了眼眶,心里的不确定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得到了答案,原来自己也对他动了心,只是不自知罢了。他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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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只是微笑地打开了双臂。

凌南玉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顾一切地朝着他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几乎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被勒得有些疼,杨清宁微微蹙了蹙眉,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回抱着他的身子。

凌南玉想象了无数次他们见面的场景,每次都会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凌南玉,你已经长大了,你现在是一国之君,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不能哭,可一见到他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听他哭得不能自已,杨清宁既心疼又无奈,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说道:“皇上如今都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那么爱哭鼻子?若是让那些大臣看到,皇上还有什么威严可讲?”

听他这么说,凌南玉心中越发委屈,“你……”哭得太狠,他一开口就打起了嗝,“你说过……只要我还需要你,就……不会离开我!”

“皇上早就不需要我了,以往不过是伪装罢了。”

“需……”凌南玉松开杨清宁,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急切道:“需要!你……答应过我,我们盖过章!”

见杨清宁不说话,凌南玉又抱住了他身子,“我不让你走!就……就算要走,也不能再……丢下我!”

杨清宁听得一怔,随即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若执意要……走,便也带我……一起走!”

杨清宁惊讶地睁大眼睛,道:“你要和我一起走,那皇位……”

凌南玉趴在他肩上摇摇头,随后又紧了紧双臂,“不要了,我只要你!”

杨清宁的心不由一颤,“你舍得?”

“我本就不想做……做皇帝,是你一直在劝……我,也是你不辞而别,弃我而去!”一说到这儿,凌南玉心里就委屈。

“我……”杨清宁突然有些心虚,道:“我也是被逼无奈,若是不走,怕活不到今日。”

凌南玉看着他的眼睛,控诉道:“那你……为何这么久了,也不……回去找我?而且我派人来寻你,你还避……而不见。”

“我离开京都三年有余,也不见皇上来寻我。”

“父皇与我有过约……定,三年内我不……能去寻你,也不能与你有任何联……系。后来三年之期一到,我……便去问高勤,你究竟在哪儿,可……高勤只说你在江南,而我孝……期未满,不能离开京都,这才派小敏子和……小柜子来江南寻人。”

果然他不来找他是有原因的,杨清宁忍不住问道:“你与先皇有过约定,什么约定?”

“当初得知你不辞而别,我便想到肯定与父皇有关,于是就去质问父皇到底怎么回事。父皇说我对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没当场杀了你,就是天大的恩赐。我以为你死了,也不想活了,便刺了自己一刀。”见杨清宁皱紧眉头,面露不悦地看着他,凌南玉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你伤到哪儿了?”

“没伤哪儿,当时白鹰拦住了我,就刺破点皮……”被杨清宁这么紧盯着,凌南玉越说越没有底气。

杨清宁一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再给你一次机会!”

凌南玉见状立马老实了,答道:“胸口。”

杨清宁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伤得不重?”

凌南玉急忙举起右手,道:“不重,就只是皮肉伤,我发誓!”

杨清宁压根不信,恼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怎么就能做出这种蠢事?你的命是我拼尽全力救回来的,为此我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凭什么?”

“当时我以为你死了,所以……”

“你的命是我的!”杨清宁既生气又心疼,道:“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你,也没权利处置它!”

凌南玉见他生气,心里有些发慌,“对不起……”

杨清宁压根不想听他解释,扬声说道:“张达,把他轰出去!”

凌南玉一听杨清宁要赶他走,心里一阵发急,上前一步想要抱他,却被躲了过去,“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你别赶我走……”

“你嘴上说错,可心里压根就不觉得错。”杨清宁太了解他,“今儿我不想再看到你,出去!”

张达听到杨清宁的叫声,急忙走了过来,行礼道:“老爷。”

杨清宁吩咐道:“把他赶出去,今日之内我不想再看到他。”

“是。”张达走到凌南玉身边,道:“这位公子请回。”

凌南玉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放肆!你敢……”

“凌南玉!”杨清宁打断他的话,“你可是想让我下跪?”

喉咙有些痒,杨清宁忍不住咳了起来,藏在暗处的小瓶子突然现身,走到近前,关切道:“老爷切莫动气!”

凌南玉急忙说道:“你身子不好,不能动气,我知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你,咳咳,咳咳……”杨清宁咳个不停,压根说不了话。

小瓶子转头看向凌南玉,眼中并无敬畏,直言道:“若公子不想老爷有事,还是先走吧。”

凌南玉看向小瓶子的眼神有些复杂,一想到这些年两人相依为命,心里就十分不悦,也可以说是嫉妒。

见杨清宁的脸色有些发青,凌南玉心里一紧,顾不得其他,道:“你别气,我现在就走,明日再来。”

见杨清宁并未出言反对,凌南玉心里有了底,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大门走去。张达紧随其后,确保凌南玉不会耍什么花样。

杨清宁看着他消失在院中,咳嗽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小瓶子担忧地说道:“老爷,可要请王大夫过来瞧瞧?”

“不用。”杨清宁摆摆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顺顺气就好了。”

小瓶子不解地问道:“老爷为何要赶皇上走?”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小瓶子一直藏在暗处看着,方才的一幕他看得真切,看得出杨清宁对凌南玉并非无情,只是不懂他为何突然变了态度。

“方才他说的你都听见了吧?”

小瓶子点点头,道:“皇上为了老爷能放弃皇位,老爷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能为我做到这一步,我心里也欢喜。”杨清宁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只是我这身子……你觉得还能活几年?”

“老爷。”小瓶子闻言皱起了眉头,“您的身子只要好生调养,不妨碍寿数。”

“你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有数。我注定不会长寿,若我死了,他再犯傻,谁又拦得住?我要让他深刻地认识到,他的命是我给的,没有我的允许,他不能随意处置!”

第136章三年之约(7)

杨府门外,一群人站在门口等着,路过的行人投去好奇的目光,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

“自杨老爷在陵县住下,极少有外客登门,也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非富即贵。说不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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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的亲戚,许久不见,走动走动。”

“我看着不像。若是亲戚,就算他们是下人,也不该在外面等吧。”

“说的也是。那就是过来找杨老爷谈生意的,有王大夫坐镇,平安药行可是远近闻名,来一两个谈生意的也不奇怪。”

“倒是有些像。”

白鹰扫了一眼看热闹的路人,转身走了出去。

小敏子见状出声说道:“白大人,你这是要去何处?”

白鹰眉头皱紧,“我不放心,进去瞧瞧。”

小敏子阻止道:“白大人,您应该了解老爷的脾气,他说过只见主子一人,就只见主子一人,若是您进去,只会惹老爷厌烦,让主子不好收场。”

一想到张达那双冷漠的眼睛,白鹰心里就十分不安,道:“里面的还不知是不是本人,若主子出了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小敏子怎会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威胁,只是他确定里面的是杨清宁,自认杨清宁不会对凌南玉不利,所以并不惧他的威胁,“主子已经进去许久,若当真有事,即便白大人去了,也于事无补。”

小顺子看了看对峙的两人,出声说道:“我相信里面的是本人,主子不会有事,白大人稍安勿躁。”

白鹰正待

说话,突然听到大门处有动静,紧接着便看到大门打开,凌南玉从里面走了出来。凌南玉转身想说两句话,谁知张达压根不予理会,直接关上了大门,还差点撞上他的鼻子。

白鹰急忙上前,出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凌南玉心里郁闷,明明他是一国之君,谁见了不得跪下磕头,可这杨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愣是不把他当回事。

“我能有什么事?”被人赶出来这么丢人的事,凌南玉说不出口。

小敏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主子,您见到老爷了吗?”

凌南玉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众人一听,不禁松了口气,终于是见到人了。

小顺子见小敏子给自己使眼色,犹豫片刻,问道:“那老爷怎么说?何时启程回京?”

凌南玉不满地瞪着他,道:“怎么,陵县放不下你这尊大佛?”

一听他这么说,众人心里有了底,肯定是在杨清宁那里碰了壁,而且十有八九是被人赶出来的。

这种事回回都是他来干,小顺子心里那个苦啊,慌忙赔笑道:“主子说笑了,奴才算是哪根葱啊,在哪儿不行,奴才这不是担心主子嘛。”

“就你话最多!”

虽然被赶了出来,但凌南玉心里踏实了许多,至少确定了杨清宁的行踪,还有方才的见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杨清宁对他的在乎和关切,和以前并无二致,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淡薄。只是他不明白杨清宁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凌南玉一边想,一边往前慢慢走着,耳边突然传来叫卖声,“冰糖葫芦,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

凌南玉转头看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插在木桩子上的冰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亮黄色的糖,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他还记得他们刚出冷宫没多久,杨清宁出宫带回来的冰糖葫芦,虽然那山楂有些酸,可他依旧吃的有滋有味。

凌南玉脚步一转,走向卖糖葫芦的老者,道:“给我来两串。”

老者见有客上门,脸上的笑意更浓,摘下来两串递了过去。

小顺子连忙问了问价格,从荷包里掏出铜钱,付了账。

凌南玉拿着两串冰糖葫芦,转头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小敏子身上,将其中一串递过去,道:“你把这串冰糖葫芦给小宁子送去。”

小敏子一怔,随即接了过来,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小柜子见状出声说道:“主子,奴才相陪小敏子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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