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辅八十?岁了,这个冬日病恹恹的,一直卧床不起。
一场大雪,老首辅家的仆人?早上?推开门,发现人?一动不动。
消息很快报进宫里。
老首辅算顾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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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老师。他帮着料理丧事,还要处理内阁事宜,每日早出晚归。
积雪融化,天气放晴,温度升了上?来?,鸟儿?开始在枝头歌唱,春回大地,万物一起复苏了。
顾平章接任首辅之位,成了名副其实的内阁第一人?。
其间经?历了数不清的阴谋争斗,这些没有硝烟的斗争全都如同?水下浪潮,天翻地覆,常人?却难以知晓。
陶姜之所以察觉,是因为顾剑开始寸步不离。
顾平章也让她?尽量不要出门。
偏吏部尚书府上?举办赏梅宴,陶姜收到请帖。
府里憋闷久了,她?忍不住出了一趟门。
返回的路上?。
遇到了刺杀。
对方没料到她?身边有顾剑这样的高手,除了一个活口,其余刺客全都死于他的剑下。
书中说,顾剑之剑,乃杀人?的剑。
陶姜百般费心,才将小孩养得不那么凶残。
顾剑卸掉那人?下巴,随行侍卫很快将人?拖下去审问。
陶姜脸色煞白。
“没事了。”顾剑擦干竹剑上?的血,归剑入鞘,看?起来?又是一根平平无奇的竹棍。
“为什么会有人?刺杀我?”陶姜很快想?到顾平章,惊道,“顾平章那边——”
“放心,没事。”
陶姜心却还是扑通扑通直跳。
这些搞政斗的,心真脏。
搞不过顾平章,就来?搞她?。
“快些回去。”她?有些担心。
她?不等马车停稳,跳下车就跑。
顾平章的马车停在院里。
她?看?见车沿上?的血迹,心里咯噔一下。
“顾平章!”
她?脸色煞白。
正往院里跑,突然,后颈被人?抓住。
她?猛地回头,看?见顾平章完好无损的脸,“你没事吧?”
她?抓着他上?上?下下摸来?摸去:“哪里受伤了?我看?到车上?的血——”
“没事。”顾平章抱住她?,拍了拍。
他语气温和,含有一丝笑意。
心情很好的样子。
陶姜一愣,挣了挣,“没事就好。”
她?感觉自己反应过度。
人?好好站着呢,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她?脸烧得厉害,正想?扭头,顾平章伸手抓住她?下颌,眉头微蹙,“别动。”
陶姜被迫仰头:“怎,怎么啦?”
顾平章伸出食指,从她?眼下抹下一抹殷红。
他身上?气息发冷,掏出帕子,再次擦拭她?眼下。
“脏了。”他抿唇。
“哦。”陶姜问他,“还没好吗?”
顾平章牵着她?,吩咐丫头打水,低头仔细盯着那处,皱眉:“擦不干净。”
她?眼下那一抹别人?的血染红的地方,碍眼刺目。
丫鬟端来?水,顾平章沾湿帕子,一直擦,擦得陶姜不耐烦了都。
“干净了吧?我脸都要擦破了。”
“好了。”顾平章将帕子扔进盆里,“连盆丢掉。”
“是。”
陶姜凑到镜子前:“什么东西那么脏?擦那么久?”
“不知道。”
陶姜问他:“你朝堂上?得罪人?啦?”
顾平章抿唇:“抱歉,不会有下次。”
陶姜拿了个梨,卡嚓卡嚓咬了两口,鼓着腮帮子摆手:“不怪你。”
她?觑着顾平章,看?他脸色平静,问他:“听说,昨日孟大人?邀你去了府上??”
“嗯。国子监时,孟祭酒是我老师。”
“那你可有见着孟小娘子?”
“老师生病,孟姑娘在照料。”
陶姜点点头:“这样。”
“顾平章,我们认识也快十?年啦。”
“嗯。”
顾平章倒了一杯茶,视线落在她?脸上?,情绪看?不分明。
“我们都二十?五岁啦!寻常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
“你想?说什么?”顾平章声音低沉。
“顾平章,你若是喜欢孟小娘子,你就娶了她?吧。”陶姜双手托腮,眼神?清澈。
“我想?和离了。”
顾平章手指捏紧,茶水顺着杯壁流出,打湿了衣裳。
“为何??”他表情平静,仿佛酝酿风暴的海面,“因为金溪云?”
他轻笑了一声。
陶姜一怔,顺着他的话道:“你有心上?人?,我也有心上?人?,我们和离各自跟喜欢的人?一起,不好吗?”
顾平章又笑了一声。
他看?着陶姜:“我何?时说过心悦他人??你知道金溪云是何?人??你心悦他?”
他声音里的讽刺让陶姜如坐针毡,刺得她?发疼。
“为何?不能?”陶姜有些承受不住他眼睛里的漆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她?弄错了。
“他是个好人?。”陶姜挺起胸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离。”
“我不会和离,你死了这条心。”顾平章拂袖而去。
他身上?冷气四?溢,丫鬟婆子撞上?,吓得打了个寒颤,死死低头,不敢看?他。
陶姜坐在桌前,注意到顾平章的茶盏“咔”地裂出无数纹路,碎开来?,茶水四?溅,一片狼藉。
丫鬟忙前来?收拾。
她?恼怒:“顾平章发什么疯!”
很快,她?就发现顾平章居然禁了她?的足。
她?生气了!
“顾剑!”陶姜趴在窗口,喊住路过的顾剑。
“金溪云的事,你告诉顾平章的?”
顾剑板着小脸:“嗯。”
“你这小白眼狼。”陶姜气鼓鼓的,“白瞎了我的糖醋排骨。以后再也不给你做。”
顾剑:“你是有夫之妇。”
“那又怎么了?我们又不是真的。”
她?招手:“你过来?。”
顾剑抱剑不动。
陶姜:“你不过来?,就永远失去我这个朋友了。”
顾剑犹豫了下,走到窗前。
“这是还你出卖我!”陶姜敲了敲他脑门,“当当当”三声。
顾剑抿唇,冷漠脸。
“顾平章这是限制人?身自由,你让他给我过来?!”陶姜双手叉腰。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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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扭头就走。
丫鬟们吓得要死,端着食物,站在窗前发抖。
“小娘子,吃一点吧。”
“不吃,拿走!”
“砰!”陶姜甩上?窗子。
她?觉得需要跟顾平章谈一谈。
这厮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万一顾平章不喜欢孟庭湘呢?
她?摇摇头,自作多情要不得。
她?忍不住想?,顾平章若是喜欢上?她?呢?她?这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什么不可能?
她?使?劲摇头。不能想?不能想?。
一想?就忍不住贪恋顾平章的脸。
她?小脸通红,盘膝坐在床上?臆想?,手里拿着梨啃。
床底下还放着两箱点心零嘴。她?才不会亏待自己。
门外,送饭的丫头们急得要哭了。
“怎么办?夫人?闹绝食,饿坏了肚子怎么办?”
他们大人?多重视夫人?,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快去告诉大人?!”
前院,丫头站在廊下,低着头,瑟瑟发抖将陶姜不吃饭的事说了。
书房里寂静无声。
丫头打了个寒颤。
“下去吧。”屋里传来?冷漠的声音。
丫头咬牙走了。
*
翌日,散朝后。
金溪云与欧阳桐一边讨论?手上?的案子,一边走出大殿。
“金大人?。”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
两人?皆是一顿。
金溪云回头,拱手:“首辅大人?。”
“不知金大人?可有空?”
金溪云看?了欧阳桐一眼,欧阳桐识趣告辞:“来?凤衙门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顾平章走在前边,金溪云落后半步跟上?。
天阴沉沉的。
沉默无声蔓延。
金溪云看?了眼大殿屋檐上?的鸟儿?们,声音温润:“大人?找我,是有关夫人?。”
他语气温和,平静,笃定?。
顾平章停下,回头,含笑道:“何?以见得?”
“大人?心情不好。”
顾平章挑眉,轻轻笑了一声。
“听说,金大人?想?从金府搬出去,令堂不同?意。”
金溪云看?向他,抿唇:“此乃下官家事,不牢大人?操心。”
顾平章负手而立。他们面前是一汪大湖。
杨柳发新枝,娇嫩的绿芽在风中瑟瑟发抖。
“听闻屏南郡主性格娇纵,对府上?妾室非打即骂,死在她?手中者不知凡几,打残的,弄瞎的——”
“大人?!”金溪云眼底涌出薄怒。
“金大人?为何?激动?本官陈述事实而已。”
他的声音淡漠,无情,凉薄。
带着看?不见的刀锋,扎进人?心中。
“大人?若没有事,寸心告辞。”金溪云抿唇。
“你不想?,从金府独立出去?带着你母亲,还有妹妹?”身后的声音充满诱惑,还有讽刺,仿佛笃定?他不会拒绝。
金溪云攥紧手指,脸色煞白。
“你母亲在屏南郡主手下瞎了一双眼,你要看?她?后半生都在惊恐中度过?”
“我会好好考虑。”他脚下蹒跚,忘记自己如何?走回去的。
顾平章淡漠地看?着他走远。居高临下,如视蝼蚁。
“金大人??金大人??”
金溪云回过神?,“何?事?”
“大人?今日精神?恍惚,可是不舒服?”小二倒了杯茶,“您的牛肉羹好嘞,请慢用?!”
“无事,只是没睡好罢了。”
他喝了一勺牛肉羹,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喉咙里堵得难受。
眼前闪过一张活泼带笑的脸:“这个很好喝的!全京城最好吃的牛肉羹!”
他放下勺子,看?着大街上?发呆。
“金大人??金大人?!”
那张脸晃来?晃去。
金溪云眼神?一呆。
半晌,他回过神?:“顾夫人??”
“我在大街上?就瞧见你呢!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发呆?案子没进展?愁眉苦脸的。”
陶姜摆开茶碗,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一口气干完,“渴死我了!”
金溪云这才看?见她?乱糟糟的头发和衣衫,“夫人?可是遇上?了麻烦?怎么这般模样?”
“别提了!”陶姜摆手,“都是顾平章干的好事!”
“你还没说为什么事发愁呢?”
金溪云看?着她?,温和道:“无事,衙门的案子罢了。”
“顾大人?看?起来?很在乎夫人?。”
陶姜一口茶水喷出来?,溅在金溪云身上?。
她?急急忙忙起来?,拿出帕子:“抱歉,抱歉。”
“无事。”金溪云随意擦了擦,攥紧帕子。
陶姜坐回去,满脸心虚:“我不小心呛到了。”
“我请夫人?吃一碗牛肉羹?”
“好呀好呀!”陶姜乖乖点头。
她?摸了摸荷包,尴尬,跑出来?得急,忘记装钱了。
有人?请客再好不过了,嘿嘿。
等牛肉羹上?来?,她?连吃了两碗。
金溪云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哭笑不得。
“小心噎着。”
“夫人?跟顾大人?可是吵架了?”
陶姜尴尬挠头:“嗯。”
金溪云垂眸,喝了一口茶,道:“今日皇上?欲替顾大人?赐婚。”
“什么?”陶姜睁大眼睛,好你个顾平章。
“顾大人?道,糟糠之妻,于他恩情深重,这辈子,非卿不娶。”
金溪云看?着陶姜:“顾大人?,拒了公主婚事。”
“哦。”陶姜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金溪云看?着她?松了口气的样子,苦笑一声。
“若是我们——”他自知失言。
“我们什么?”陶姜摆弄着茶碗。
“没什么。”金溪云喝尽杯中茶。
“陶姜。”
陶姜睁大眼睛。金溪云很久没这么叫她?了呢!
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清隽的脸,映着烛火,说不出的好看?。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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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干净的气质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让人?静下心来?。
“怎么呢?”她?心里也有事。顾平章不知道要做什么,她?是跑出来?了,还不知道顾平章发现会出什么事呢。
她?可不会挨打的!
“我准备娶妻了。”
陶姜提高声音:“是谁?”
谁拱了她?看?着的白菜!
金溪云笑了笑,伸出手,忍不住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头,到底还是忍住了。
“日后想?必很难再见,今日便作道别。寸心在此,祝陶姜平顺一生。”
“你要娶谁?”
“等我离京,家人?自会相看?。寸心别无所求,只要孝顺母亲,心地善良便好。我会好好待她?。”
“你在大理寺好好的,为何?离京?”陶姜有些难过了。
“其他地方更?需要我去。”
她?看?着眼前温和的青年,站起来?,依依不舍,毕竟看?了好久了,准备以后摘到自家的。没想?到长了翅膀飞走了。
“好吧。那我祝你前途似锦——”
脚踩到裙摆,她?整个人?往前一扑。
金溪云忙伸手扶住:“小心!”
陶姜揪住他衣服,松了口气。
摔在这里也太丢脸了。
随即她?意识到这个姿势,——金溪云抱着她?,她?抓着他腰间衣服,过于亲密了。
正要松开——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陶姜猛地抬头,顾平章站在门口,背着光,情绪看?不分明。
她?猛地从金溪云怀里退出来?,看?看?金溪云,再看?看?顾平章,不是,她?慌什么?
顾平章见她?半天不解释,不由笑了一声,侧头道:“我们夫妻说话,金大人?还不走?”
金溪云解释道:“方才顾夫人?不小心摔了,大人?不要误会——”
“误会何?事?”顾平章声音平静,但任谁也能感觉到平静下的汹涌。
“是下官的错。下官告退。”金溪云拱手告辞,最后看?了陶姜一眼。
空气安静下来?。
陶姜挣了挣,顾平章牢牢捏着她?肩膀,挣不开。
“啊哈哈哈,顾平章——”陶姜露出个笑脸,准备糊弄自己为何?在这里,却被猛地打横抱起。
她?慌张了:“你做什么?”
“大老远从府里跑出来?,将自己折腾得这副模样,就为了见金溪云?”
陶姜感觉他莫名其妙。
她?开始算旧账:“谁允许你将我关起来?的,我当然要跑了!你这是限制人?身自由!”
“如果不将你关起来?,你是不是就跟金溪云跑了?”顾平章抿唇。
“你怎么了?你扯金溪云做什么?我跟你说限制人?身自由的事!”
顾平章脸上?一片晦暗。
马车一路驶向顾府,陶姜手脚齐上?,挣扎不休,牙齿都用?上?了,却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顾平章一个读书人?,力气这样大,正常吗!
最后被扔进屋子里,她?真的生气了。
“顾平章!你敢关我,我讨厌你。”
顾平章轻笑:“随你。”
他冷漠地关上?了门,只留一室寂静。
陶姜满脸懵逼。她?将枕头狠狠砸出去:“王八蛋!”
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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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姜郁闷得不行?,骂走了送饭的人,她从床下掏出一个?梨,躺在榻上?,翘着腿,一边啃一边思考人生。
顾平章不肯和离?
为什么?
她猛地翻身坐起,掏出镜子,盯着自己的脸。
小脸渐渐蔓延上红晕。
顾平章怕她跟金溪云跑了,他喜欢她?
“咳咳咳咳!”她一口噎住,呛得险些咳去半条命。
她抹了抹咳出来的眼?泪,吸了吸鼻子。
顾平章不喜欢孟庭湘了?
她心跳扑通扑通,从榻上?跳到地上?,忍不住走来走去。
天黑透了,屋子里没有人进来,也没有点灯,只有屋檐上?昏黄的光隐隐透进来。
她能听见外头?下人轻手轻脚走动的声音,春天的风声,以及……
“下雨了?”
她闻见了泥土的气息,草木的芬芳,还有股若有似无的……酒味儿??
她左右环顾,不可能啊,哪来的酒?
正疑惑,“哐当”一声,屋门从外面推开?。
浓郁的酒味涌进来,迅速弥漫。
顾平章穿着月牙白道袍,春雨打湿了肩头?,水汽扑面,精致的脸苍白,冷冷盯着陶姜。
他伸手,握住陶姜后脑勺,手指抹过眼?尾,指腹的茧子磨得皮肤发疼。
“哭了?”他声音沙哑。
陶姜摇头?。她看出来这人喝酒了,喝得还挺多,简直像酒里泡过一样。
陶姜退了一步。
“你很想走?”他紧紧箍着陶姜,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陶姜想试试他要干嘛,猛点头?。
“我不许。”
青年浑身冷气,将她揽进怀里。
“可是——”
“除了我,你还想做谁的妻?”他目光发冷,一字一句,“金溪云吗?”
“你死了这条心。”
陶姜被?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她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玩笑开?大了。
“顾平章!”
“等等!你给我等等!”
陶姜死死拉住他,“你发什么疯!”
她越是挣扎,顾平章抱得越紧。
陶姜立即停下,躺平不动了。
屋子里昏暗,屋檐上?滴滴答答奏成一片,风轻轻吹打窗棂。
他们依偎在一起,呼吸相闻。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眸子漆黑,清冷如泉。
他莹白的脸上?涌起潮热,酒气熏染,眉目漂亮,精致如画,不似凡人。陶姜总觉得他完美得跟假人一样。
“顾平章?”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眼?睛。
掌心眼?睫颤动,痒痒的,她忍不住笑。
“嗯?”
她不挣扎,顾平章就?乖乖抱着不动。
“你怎么不喜欢孟庭湘了?”
“不喜欢。”顾平章皱眉,一脸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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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喜欢我呀?”
“嗯。”
陶姜吃了一惊。
他们相拥着侧躺在床上?,她猛地翻身,跨坐在顾平章身上?,抓着他领子,眼?睛盯着他的眼?睛,嘴巴对着嘴巴,神情?严肃:
“你喜欢我?”
“嗯。喜欢。”
“你说真的?”
他们离得极近。
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鼻尖轻轻碰到,像两只猫咪,试探着缓缓交贴。脸颊触碰,滚烫与清凉融合。
陶姜看着他琥珀色的漂亮眼?睛,伸手轻轻抚过眉弓,低头?,唇与唇贴在一起。
“喜欢陶姜。”呓语消散在唇齿交缠中。
陶姜脸色发红,手指有些抖,浑身烫得厉害。
她抱着顾平章脖子,轻轻亲吻他的唇:“顾平章。”
顾平章眸子一深,浑身绷紧,他收手,将人压在身下,仿佛雪原上?的狼,牢牢禁锢自己的猎物。
两人唇齿交缠,水渍相闻。
陶姜抚摸他的脸,解开?他的腰带,触碰她想触碰的。
朦胧的灯晕下,陶姜衣衫凌乱,满头?墨发披散在枕间,雪白的脸晕出桃粉,薄唇沾满水渍,一双狐狸眼?迷离娇媚,声音柔软,渗入骨髓。
顾平章浑身气息乱了。
他紧紧箍住眼?前的人,箍得陶姜发疼。
她鬓角被?汗打湿,额头?上?都是细汗,软软地喊疼。
顾平章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相贴。
陶姜迷迷糊糊中,感觉顾平章在亲自己的脸,没过一会儿?,亲到了肩膀,然后是胳膊,手腕,指腹……锁骨,胸口,肚脐……一直到脚踝……甚至是脚。
意识到的时?候,她迷蒙的脑子猛地一颤,倒吸一口气,羞耻得浑身发烫。
刚一挣扎,大腿那里疼得厉害。
她“嘶”了一声,抬头?去看,脸色霎时?涨红。
她一身雪白的皮肤,磕碰一下就?青紫。
此时?透过天光,浑身青紫可怕,尤其腿间……
顾平章蹙着眉,正抓住她的脚,冰冰凉凉的药膏抹上?去。
“别动。”
陶姜咬牙,将脸埋进枕间,浑身发烫,如同烫熟的虾子,泛着红晕。
她难耐地哼了一声。
顾平章握了握她脚踝:“抱歉。”
他继续抹药,冰冰凉凉取代了红肿发烫。
陶姜咕哝:“也不怪你。”
她看见了顾平章身上?的牙印,抓挠痕迹。她下手也不轻。
想起昨夜,她捂住脸。
一开?始,她馋人家脸,馋人家身子,使劲浑身解数。
后面顾平章如同刚出笼的狼,任她怎么哭都不放过。
她没脸见人了。
“还难受?”顾平章将她捞起来,抱在腿上?,亲密无间。
两人还没穿衣服。
陶姜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脸色羞红。
她奇怪:“什么时?辰?你怎么还不去上?朝?”
“今日休沐。”
顾平章抱着她不松手。
陶姜看了看天色,总觉得时?间不早了:“下人怎么不来叫我起床?”
以前每日都要喊她起来吃饭的。
“昨晚叫水了。”顾平章道,“两次。”
陶姜眼?睛睁大,脸色一下子涨红。
她想起来,昨晚在浴桶里……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扑进顾平章怀里,一动不动,装死。
等他们起床,时?间又过去很久。
陶姜是被?顾平章抱出去的。
她这人,人菜瘾大,还不服输。
现在连走路都疼。
下人眼?观鼻鼻观心,松了口气。
终于和好了。
他们脚步轻快地送来各式吃食,看着他们家大人抱着夫人,非要一口一口喂。
夫人不愿意吧,他就?蹙眉。
那张脸,蹙眉简直是要了命了。
陶姜:命都给他!
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乖乖接受投喂了。
下人们看着他俩黏在一起,一天就?没分开?过。
晚上?的时?候,顾平章涂完药,将浑身红成虾子的陶姜抱进怀里。
“顾平章?”
“嗯。我在。”
“你喜欢我?”
“喜欢。”
顾平章亲吻她的眼?睛。
他低垂了眸子,吻她的时?候,让她觉得很痴情?。
“我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办?”
顾平章眼?睫一颤,遮住疯狂的情?绪,继续在唇上?流连。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陶姜觉得他手臂箍得发疼,不由好笑。
她揽住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亲那双漂亮的眼?睛:“我喜欢你。”
喜欢他的脸,他的身子。毕竟,这个?世界里,没有人比顾平章更完美。
顾平章眸子一深,猛地将她压倒。
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梨花颤颤巍巍被?雨吹打了一夜,终于耐不住从枝头?掉落。
天黑麻麻的,陶姜脑子里一团浆糊,困得难受。
她浑身被?车碾过一般,疼得厉害。
有人在替她涂药。
脚踝被?握在手里,腿间抹上?冰冰凉凉的药膏。
陶姜循着熟悉的味道,抱紧那个?怀抱,哼哼撒娇。
“没事了。不疼了。”顾平章轻轻吹了吹。
陶姜睁开?眼?,吓了一跳。
顾平章表情?严肃,蹙眉看着她身上?青紫,凑近吹了吹。
“你,你在做什么?”陶姜嗓子哑得厉害。
“抱歉,吵醒你了。”顾平章将她抱进怀里,拿过一杯温水,凑到她唇边。
陶姜乖乖喝了下去。
“吹一吹就?不疼了。”
“啊?”
“你说的。”
陶姜脸上?一片恍惚。
她依稀想起来,第一次去牢里见顾平章,他浑身伤。奄奄一息。
她上?完药,习惯性拿出哄侄子那一套,在他伤口上?吹了吹。
“那是哄小孩的。”陶姜道。
顾平章看了她一眼?。
“你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呢。可怜巴巴的。”陶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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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笑。
“没想到一眨眼?十年都快过去了。”陶姜抚摸着青年的眉眼?,怎么看都看不够。
顾平章看着她眼?中迷恋,眸子里情?绪深不见底。
他将陶姜放进被?子里,亲了亲她的唇。
“你要去上?朝?”陶姜瞧见他身上?红色官袍。
“嗯。”顾平章戴上?官帽,看了她一眼?。
陶姜察觉他身上?充满了不舍。
不想离开?。
“等一下。”陶姜打了个?哈欠,斜倚在褥子上?,雪白的小脸,脖子上?露出来的肌肤布满青紫。
她伸出柔软的手臂,手臂上?也全是痕迹,甚至蔓延到手腕,到指尖。
顾平章回头?。
“你过来。”陶姜笑眯眯招手。
门外传来小厮催促的提醒。
顾平章大步返回床边,低头?看她:“怎么——”
陶姜伸出赤.裸的手臂,揽住他脖子,撬开?唇齿,彼此纠缠。
顾平章呼吸一重?。
门外催促愈急,呼吸愈沉。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陶姜脸色涨红,因缺氧而抱紧顾平章,眼?睛里弥漫着水雾,春雨梨花,美得近乎妖。
顾平章抱住她,浑身肌肉用力到发疼,心跳鼓动,他眼?睛里漆黑一片。
“等我回来。”
他将她放进被?子里,起身大步离开?。
陶姜眼?神迷离,摸着心跳,半天才缓过来。
“可恶。”又输了!
她以后一定要勤练吻技,赢过顾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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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顾平章抹的什么药膏,陶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浑身除了痕迹看着吓人,倒是一点儿也不疼了。
腰和腿倒是还酸。
连着两日夜里偷偷下雨,外头天蓝云白。
陶姜推开窗户,下人正在清理满地梨花。
园子?里?土壤湿润,花草一夜之间焕发新生,借着春雨窜高了好几截,陶姜都快不认识那株前两日还发枯的白玉兰。
只见满园绿色中,白玉兰亭亭玉立,开出莹白的花儿,像是突然?绽开的云朵。
每一朵花都白得?纯粹、圣洁,温柔又平静。
“小娘子?,可?要摘一瓶放屋子?里??”
侍女见她盯着瞧了半天,不由建议。
“不用。”陶姜摇着扇子?,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风轻轻地拂过?,带着春的气息,泥土的味道,草木的清香……
她深深吸了口气。
“小娘子?,孟小娘子?送了封请帖,邀娘子?去?参加赏花会。”
陶姜接过?来,就?着仰躺的姿势,举着请帖。
上头写?着今日?下午。
“何时送来的?”
“前日?。”侍女低下头。
前天。陶姜心虚。
前天她被关了禁闭。昨天跟顾平章胡闹了一天。
今天才看到邀请。
忘记仔细问顾平章关于孟庭湘之事了。
她阖上请帖,递给丫鬟:“收拾一下,我去?。”
明日?吴国公府众人便要问斩,顾平章今日?去?宫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正好去?外头瞧瞧。
以她接触的孟庭湘来看,是个很聪明,很有主见的女子?。
跟书中没有什么差别。
她特意穿了身竖领对襟衫,遮住脖子?。
侍女红着脸,低声道:“小娘子?,耳朵——”
陶姜小脸一红,立即起身:“好了。”
孟庭湘约在城外,那处园林在城东南处。
请帖里?写?明了,从东边新郑门?出,不要走南熏门?,南熏门?外通往园林的道路尚在修整,马车无?法通过?。
顾剑抱着竹剑跟上她。
陶姜登上马车,顾剑扬鞭,马车动了起来。
“你怎么还跟着我?”陶姜磕着瓜子?。
“主子?让我寸步不离。”
“还有什么危险?”
“防患于未然?。”
“好吧。”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庄子?前,陶姜远远便瞧见了站在园子?门?口的孟庭湘。
她看见顾府马车,紧走两?步。
陶姜出来,她明艳的脸上才露出笑容:“顾夫人。”
“孟小娘子?。”陶姜颔首。
孟庭湘穿桃粉色上衫,百蝶戏花织金缎面裙,头上应景地插了一朵粉牡丹,端的是明艳高贵,大?方美丽。
陶姜也应景地簪了花,她簪的是白玉兰。
但她那张脸不知是受到了怎样的滋润,如果说原本美得?令百花失色,今日?则美得?失魂夺魄,连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心惊。
“
依誮
顾夫人今日?要艳压群芳了。”
“我来赏赏花,看看景,今日?你们才是主角,别笑话我了。”
一行人进了园林,孟庭湘向她介绍园子?里?的景色。
这座园子?确实修得?漂亮,重楼雕刻,百花杂树,一步一景,陶姜看得?津津有味。
正驻足欣赏框中海棠,一个小丫头莽莽撞撞,不小心将茶水打翻,湿了陶姜的裙子?。
孟庭湘教训了小丫头一顿,忙让人带她去?换衣裳。
陶姜出门?至少带三套衣裳,为的便是这种意外。
当下也没说什么,让家里?带来的丫头跟上。
她顾及身上的痕迹,让丫头将衣服放下,在外头等着。
顾剑非要寸步不离跟着,这下也跟小丫头一起等在外头。
陶姜的鼻子?很灵敏。
她能闻见顾平章肌肤上淡得?几乎闻不见的冷香,也能透过?门?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她拿起新衣物的时候,闻到屋子?里?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非常非常淡,常人根本闻不到。
她以为谁在这里?受过?伤,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蓦地,她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
非常奇怪的直觉,但她就?是感觉到了。
刚回过?头,脖子?一疼,她眼前最后的景象,是太阳洒下门?窗,屋子?里?一片春光灿烂。
*
陶姜醒来的时候,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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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黑暗中,手?脚被紧紧绑住,绳子?嵌进肉里?,血腥气涌满鼻腔,她疼得?眼睛发红。
嘴也被塞住了,说不出话。
未知的恐惧令人害怕,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蛇,悬在头顶。
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使劲转着眼睛,试图弄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身下是粗糙的砂砾,她脸颊贴在地上,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在一个山洞里?。
应当还在城外,离孟庭湘的庄子?不远。
她的眼睛被蒙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也没有人说话。
黑暗增加了恐惧,她呼吸不上来,额头满是冷汗。
她喉咙里?发出嘶吼,因恐惧而颤抖。
压抑,害怕。
眼泪不停流下。
她像一只案板上的鱼,苟延残喘,不知道猎人的刀什么时候落下。
大?脑混乱中,她仿佛看见了遥远的场景。
“救救我。”稚嫩的声音奄奄一息。
黑暗的柜子?里?,躺着一个小女孩。
她穿着粉色公主裙,头发不复整洁,乱糟糟的,躺着一动不动。
眼睛无?力地翕合着,死?亡爬上她的身体,凝视着她。
“救救我。”小女孩无?力地呐喊。
然?后,她听见柜子?上的锁掉在地上的声音。
轰地一声,柜门?打开,世?界明亮灿烂。
陶姜猛地回过?神来。
对黑暗的恐惧渐渐散去?。
那个向她泼茶水的丫头是故意的,换衣服的房间也是刻意安排。
是孟庭湘吗?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这中间可?以做的手?脚太多。
在黑暗中等死?的感觉很糟糕。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伤害。
如果有人要一刀一刀割她的肉,她也只能任人宰割。
害怕令她浑身发抖。
寒冷顺着冰冷的地面渗入肌肤,渗进骨髓。
她缩在地上,冷得?打颤。
她醒来这么久,弄出了细碎的动静,却没有人出声。
她身上的血腥气太重,已经闻不到那个带着血腥气的人了。
陶姜有种直觉,那个人还在盯着她。
这让她脚底涌上寒意。
不知道顾剑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不见了。
洞壁上水滴一滴一滴砸在石头上。
陶姜数着,数到了五千多下的时候,她已经冷得?麻木,手?指僵硬,快失去?知觉。
一道脚步声,缓缓向她走来。
她没猜错,一直有人看着她。
她脸色煞白,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
她被人抱了起来。
她害怕地打了个哆嗦。
这次,除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她终于闻到了屋子?里?那股血腥。
这个人一定杀过?很多人,陶姜想。
他的血腥气不是衣服上沾染的。
而是从骨子?里?,从肌肤里?透出来的。
就?像顾平章身上那股带着冷意的清香。
这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陶姜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带去?做什么。
既然?放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杀她,那说明她还有点用处。
她身上的好处,一是钱财,二是顾平章。
如果为钱,没道理不让她说话。
是冲顾平章来的。
她抿唇,心沉了下去?。
山洞很深,抱着她的人每一步都很稳,仿佛丈量过?脚步。
陶姜感觉到了一股近乎严苛的精准。
她有种直觉,这个人,是个很厉害的杀手?。
突然?,他停了下来。
陶姜感觉他身上肌肉紧绷,硌得?骨头疼。
空气极静,水滴落在山石上,“滴答——”
突然?,“仓啷——”一声!
长剑相交,寒气四溢,刀光剑影。
陶姜还没反应过?来,又是极快的“当当当”刀剑相撞的声音。
她第一次感觉到杀手?的心跳。
他在紧张。
对手?很强。
是谁?顾剑吗?
顾剑不会不出声。
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人质。脖子?上随时会架上一把刀,威胁顾平章。
蓦地,漫天的寒意刺破空气,拂动碎发,光是剑气,便刺得?人皮肤发疼,仿佛在流血。
“当啷——”杀手?的剑脱了手?。
电光火石之间,陶姜被人猛地挡在身前。
那柄刺来的剑丝毫没有改变方向。
陶姜只觉得?寒气四溢,被杀意锁定,与死?亡对峙。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会死?吗?她眼前闪过?顾平章的脸。
她听见长剑刺破血肉,鲜血喷涌的声音。
血腥气弥漫,令人窒息。
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她满脸温热,血,好多血。
腥臭发烫,冰冷的身体烫得?发抖。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又因为嘴被封住,只能发出难听的嘶吼。
她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熟悉的冷香扑鼻而来。
她死?死?贴在他身上,喉咙里?尖叫不断。
“没事了。”顾平章带着焦急的声音贴在耳边。
他手?忙脚乱抓着她的手?,那双手?颤了一下,仿佛对着伤口无?措。
手?脚得?到自由,陶姜扑上去?,紧紧抱住他脖颈不放。
她的眼睛看不见,嘴张不开,世?界一片黑暗,脸上全是一个死?人的血。
她能想象到,血从他的脖颈喷出,洒在她脸上。
他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顾平章,顾平章?是你吗?”嘴巴得?到自由,她立即贴上去?。
“是我。我来救你。”顾平章紧紧抱着她,脸贴着她的脸,仿佛看不见那些血,“抱歉,是我不好。”
他眼里?闪过?后悔。
方才不该急着杀他,让血溅在陶姜脸上。
陶姜吓到了。
他揭开陶姜眼睛上的布,撕下中衣,替她擦脸上的血。
她脸色惨白如纸,脆弱得?仿佛一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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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
顾平章握着她的手?,看见皮开肉绽的伤,眸子?里?一片漆黑,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死?死?抓着他不放:“顾平章,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陶姜瑟瑟发抖,鼻子?里?全是血腥味,她紧紧贴着顾平章脖颈,汲取他肌肤上的味道。
“抱歉,下次不会了。”
顾平章抱起她,脸贴着她脸颊,伸手?拂开她脸上碎发,轻轻拍她肩膀,在她耳边道:“睡一会儿罢,嘘,没事了。”
陶姜瞥见地上一具黑衣身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098
098
天牢。
灯火阴森,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沉闷压抑。
头发花白的老者满脸灰暗,低着头,一声不吭。
“爹!爹,我不想死!”狱卒摁住疯狂挣扎的青年,烧红的烙铁炙热滚烫,白?烟缭绕。
“滋啦啦——”烙铁接触皮肉,肉烤熟的味道传来?。
“啊!”青年发?出痛不欲生的哀嚎,凄厉扭曲,求死不能。
“顾大人!求求你,饶了我吧!”
他满面脏污,十?指肿胀渗血,浑身皮肉没一处完整。
“永安!我的永安!”旁边老妇人死死挣扎,涕泪满面,“饶了他吧,他还?是个?孩子啊!”
“姓顾的!你有什么冲我来?!”
国公夫人保养得宜的脸短短数日迅速枯槁,仿佛失去人气的精怪,如今与国公一样头发?花白?,犹如疯子。
狱卒面无表情。
任由他们痛苦疯狂,烙铁继续烫在?孙永安心口。
“滋啦啦”的声音伴着痛苦至极的嘶吼,犹如阿鼻地狱。
角落里,灯火只照到一半,烛光昏暗,身穿红色官服的青年坐在?那里。
他以手支颐,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一片平静。
“大人。”
孙永安奄奄一息躺在?邢凳上?。
“继续。”顾平章冷漠。
“是。”
狱卒提起?一桶水,泼到孙永安脸上?。
他脸色因疼痛扭曲,浑身抽搐,瞳孔微缩,抖如筛糠。满脸都是眼泪,鼻涕,血水。
“顾大人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我错了!杀了我吧——”
顾平章揉了揉眉宇,起?身。
孙永安眼里满是期翼。
“今晚,挡着国公爷的面,将他孙府男丁挨个?审讯一遍。“他一字一句,声音如地狱修罗,“明日便要斩首,想必吴国公有很多话对?子女交待。”
他居高临下,如视蝼蚁,扫了眼头发?花白?的老者。
“是。”狱卒躬身。
顾平章转身——
“顾大人。”孙麟声音如砂纸,粗粝沙哑。
顾平章脚步顿也未顿,淡漠道:“明日斩首本官便不送了,祝国公爷到了地狱好生受折磨。”
他告诉孙麟,企图让他疼,他便让他疼千倍万倍。
最疼爱的儿子在?他面前受刑。这个?礼物想必他很喜欢。
“都怪你!都怪你!你做什么招惹这个?疯子!”孙夫人哭着抱住快没有气息的孙永安,“我可怜的永安,永安你醒醒呜呜呜——”
顾剑抱着竹中?剑一直在?外面候着,浑身落满了雨丝。
顾平章出来?,他抿唇,脸色苍白?。
“主子。”
天昏昏沉沉,雨丝如牛毛,绵绵密密,轻轻飘飘,大雾笼住了京城,一步外看不见人。
“回去。”顾平章牵过马,一跃而上?,扬鞭疾驰,如离弦的箭。
到了府前,他飞身下马,立即往主院走。
官袍衣摆翻飞,下人看见他,立即屈膝,只觉一阵风过,人已经看不见了。
“大人!”
“夫人可有醒?”
“没有,喂了药,一直睡着。”
顾平章隔着帐子看了陶姜一眼,下去沐浴更衣。
牢狱中?沾上?的血腥,披了一身水汽,愈发?腥臭。
洗干净,他才披上?干净衣裳,缓缓靠近。
陶姜安安静静睡着,脸色雪白?,毫无血色。
他伸手摸了摸她脖颈。
心跳滚烫,贴着指腹,烫得指尖发?麻。
他掀开被褥,将人揽进?怀里,唇轻轻触碰她额头。
陶姜醒来?的时?候,先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忍不住贴上?去,钻进?顾平章领口,贴着他脖颈肌肤,细细地去闻。
“怎么跟猫儿似的?”顾平章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嗓音悦耳,如弦音。
陶姜抱紧他:“顾平章。”
“嗯。”
“顾平章。”
“嗯。”
陶姜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撒娇。
跟一只小狐狸一样。
顾平章忍不住亲了亲她娇俏的鼻子:“怎么?”
“顾平章。你怎么会武功啊?”陶姜从他脖颈里仰起?头,眼睛清澈透明,满是疑惑。
她怎么回忆,顾平章都不该会武啊!
他明明是个?体弱多病的文人!
顾平章替她顺了顺鬓边碎发?:“我为何不能会武?”
“我为何不知道?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从没有见过你习武。”
“或许是上?辈子学的。”
“!”
这也太离谱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阿姜很聪明,多亏了你。”顾平章将她抱在?腿上?,坐起?来?。
这种亲密无间……陶姜耳廓泛起?红晕。顾平章好喜欢贴贴啊。
他果然很喜欢我。
她看着顾平章掌心的白?玉兰花瓣,伸手捻起?一片。
当时?她感觉不对?,只来?得及抓下玉兰花,咬着舌尖保持迷迷糊糊的神志,也不知道花瓣是不是真的一片一片掉下去了。
顾平章拿起?药膏,替她抹手腕的伤。
他半垂了眼睫,眸子认真,宁静,下颌精致,锋利。
陶姜不由盯着发?呆。
她想起?在?山洞的时?候,可能是对?黑暗的恐惧,唤醒了她早已遗忘的一幕。
“我小时?候——”
顾平章眼睫抬起?,看向她,很专注,里面的情绪如流水。
陶姜的心被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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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睫毛,换来?顾平章挑眉询问。
“我小时?候,有个?小孩嫉妒我,趁大人不在?,将我关在?柜子里,关了三天。”
顾平章手指一顿,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你怕黑?”
“嗯。”陶姜换了个?姿势,脑袋搭在?他肩膀,整个?人都缩在?他怀中?,鼻子里全都是他肌肤上?的清冷气息。
很安心。
顾平章抱着她,手臂环紧,嗓音低哑:“没事了。”
“我好多年没有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在?山洞里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真勇敢,到最后?,也没忘记求救呢!”
“嗯,很厉害。”顾平章道。
陶姜脸有些红。
咳咳,多少是有些厚脸皮。
她也没想到顾平章这也能夸啊!
她摸了摸滚烫的脸。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坐起?来?,跟顾平章面对?面。
“你说。”
顾平章认真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映着烛火,漂亮极了。
“你应该发?现了吧,我不是原来?的陶姜。”说完,她紧张地屏息。
“嗯。”顾平章忍不住亲亲她的嘴唇,爱怜不止。
“就‘嗯’?”
“嗯。”唇齿相依,水渍声蔓延。
陶姜涨红着脸,好不容易被放过,胸口起?伏,大口喘息,眼睛里水雾迷离。
顾平章亲亲她的眼睛,带着凉意的唇辗转轻磨,陶姜浑身发?烫。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抵着陶姜,眼神宁静,仿若幽泉。
“什么?”陶姜轻喘不止。
“我重新活过,才遇见你。”他浑身仿佛都在?叫嚣着渴望,那些渴望被压抑在?身体最深处,层层牢笼,不见天日。
那些黑暗的,肮脏的欲望,他不会让她知道。
她是太阳。
照亮了灰暗和肮脏。
他抱紧怀里柔软的身体,有多想将她揉进?骨肉,融入骨血,就有多害怕伤害她,让她疼。
他小心翼翼克制力道,忍着那些露骨黑暗的欲望。
陶姜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
顾平章笑了一声,喉结颤动。
陶姜忍不住浑身发?软。
嘴唇被带着凉意的柔软覆上?,她看着眼前的脸,不由痴迷,轻启唇齿。
顾平章再克制,她也能察觉他忍得肌肉颤抖的力道。
他们像两只亲嘴鱼,密不可分,交颈相缠,怎么也亲不够。
心软成了水,身体里充满了泡沫,骨头仿佛都要融化。
陶姜脑子里晕乎乎的,勉强才分出一丝理智,思考顾平章说了怎样惊世骇俗的话。
他,是重生的?
顾平章伸手覆在?她眼睛上?:“三更了,再睡一觉?”
陶姜脑子本来?就晕,在?他轻轻的声音里,很快便睡着了。
直到醒过来?,她还?惦记着。
天晴了。
她趴在?窗边桌上?,仔细思考了一番这一路走来?。
顾平章啊顾平章。
这么多年,她丝毫没有察觉不对?。
不对?!
她猛地警惕:“顾平章!”
她跑到内室,顾平章刚换下官袍出来?,条件反射张开手臂接住她。
“跑什么?”他拧眉。
“你既然是重来?的,那你刚醒来?的时?候,岂不是——”
岂不是恨不得宰了她?
她原来?经历过那么惊险的事!
“不会。”
“嗯?”
“只要是你,就不会。”顾平章弯腰将她抱起?,走到窗边坐下,“伤还?没好,不要跑。”
“哦。”
“对?了!”
“昨日是怎么回事?谁绑的我?跟孟庭湘有关?”
顾平章替她倒茶。
陶姜乖乖捧在?手里,啜了一口,眼睛盯着他,催促。
“是吴国公。”
“咳咳!”陶姜呛了一下,她抬头看天色,“午时?已过,孙府众人想必已经斩首了吧?”
“嗯。”
“至于孟庭湘——”
顾平章垂眸,似乎在?想怎么说。
陶姜抓住他袖子。
“近些时?日,她似乎在?想办法救孙学桉。”他道。
“孙学桉?”
“嗯。”
“吴国公老奸巨猾,利用她将你邀到城外,绑你的杀手,出自吴国公府,此人从未显于人前,曾有不少吴国公的敌人死于其手。你在?城外失踪,我便收到了信,要我放孙府一干人,帮他们逃离京城。”
“好脏的手段!”陶姜气愤!
“孟庭湘居然为了孙学桉——你近日总是遇见她,她是为孙学桉求你!”
“嗯。”
陶姜想不通。
一个?是聪明有手段的贵女,不管她嫁给谁,都能经营一段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很好的婚姻。
一个?是性情诡谲,甚至有点疯的吴国公府世子。母亲早亡,继母谋夺世子之位,复杂痛苦的环境养成了其残忍的性格。
孟庭湘为什么?
她想不通。
尤其几日后?,发?生了一件轰动京城的事,听到消息的人全往舟桥遇仙酒楼涌,一度造成街道拥堵。
而那日,陶姜就在?三楼。
她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望仙阁上?,衣袂飘飘,明艳美丽。
当时?雨后?初晴,一道虹横贯京城,在?她背后?架起?彩桥。
她美得令人心惊,仿佛踏虹而来?的仙子。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影便如断线风筝,从望仙阁上?坠了下去!
陶姜睁着眼睛没回过神,眼前被一只手蒙住了。
“孟庭湘?”
底下传来?喧哗,人群沸腾,疯了一样向菜市口涌去。
当日,孟小娘子从望仙阁坠亡的消息传遍了。
流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
“那她上?辈子——”
“嗯。一样。”顾平章淡淡道。
她想起?来?第?一次见孟庭湘,是在?扬州。当时?孙学桉也出现在?江南。
陶姜还?是不明白?。
只是这两个?人的故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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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了。
099
099
三年前,当今御驾亲征,誓要踏平蛮族,让其永世称臣,遂改年号为嘉平。
如今天下已定,皇帝的身子却一日日显露疲态。
先帝朝时,外戚吴国公?府把持后宫,权势滔天,尚还是小皇子的宋彧便已受到他们?迫害,日日胆战心惊,后来熬到封王,去了封地,再回京城登基的时候,已有四?十岁。
嘉平四?年,圣上病体沉疴,没熬过春日,薨。
天下大恸。
太子宋熙即位,是为仁帝,改年永昌。
宋熙登基前,皇太子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妃难产,生下小公?主后与世长辞。
宋熙登基后,为太子妃追封,封号孝恭文皇后,封侧妃冷氏为皇贵妃。
后位空悬,朝中大臣,家中有适龄女?子者,皆蠢蠢欲动。
新帝颁布的第一道旨意,乃是封皇后所?出宋盈为太子。
先帝在时,膝下陪伴长大的乃是吴王,故对吴王多有偏爱。
宋熙从小在戏班子长大,喜好戏文,性格温和。又因戏班艰苦,身?体亏损,体弱多病,不如吴王舞刀弄枪,随先帝打?仗,像极了先帝。
先帝在时,他战战兢兢,如今,他不欲令自己的太子也像他一样。
新朝更替,朝中忙碌,顾平章每日早出晚归,如此,转眼已至秋。
顾平章如今为内阁首辅,户部尚书,太子太师。皇帝体弱多病,朝中之事多由他带着内阁大臣处理,还要培养六岁的太子,教导他治国之道。
显然,朝中,乃至皇帝自己,都知道未来的重?担在太子身?上。
以新帝如今三天两头上不了朝的状态,朝事繁重?,根本无力躬亲。
永昌二年正?逢三年大比,听闻今年江南人才?鼎盛,秦岁安才?名远扬,世人皆传有首辅当年风采。
八月金桂飘香,汴京城鼎沸繁盛,皇贵妃召陶姜进宫玩儿。
陶姜才?二十八岁,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品诰命。命妇相聚,她坐上位。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
这些年,关?于她的传闻不断,人人都说她貌美,狐媚,就连首辅大人都受她蛊惑,拒绝天子赐婚。
一个无知村妇,竟这般好运气?,嫁给了未来首辅。
好些人冷眼相看,就等着她哪天被顾平章抛弃。
尤其嫁给顾平章十来年,她竟没有生下一子半女?。
这些年,顾平章就像一块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给他塞女?人的络绎不绝。
家里也曾有想要一步登天的侍女?,被顾平章以残酷手段处理后,如今下人见?了他便发?抖。
顾平章喜欢他,陶姜是很高兴的。
可也太喜欢了点。
她雪白的小脸上露出愁思。
宫女?瞧见?她耳朵上、竖领也遮不住的印子,不由红了脸。
顾大人对夫人的喜爱她们?有目共睹的。
甭管外头那些人如何揣测,如何酸,他们?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顾夫人长什么样。
宫女?偷偷看了眼陶姜的脸,被那眼波流转间的妩媚蛊惑,险些回不过神。
若说是人间的女?子,长成这般模样,怕是千百年也难见?。
怕不是神仙下了凡呢!
她瞪了眼故意从这条宫道上来来往往的侍女?太监们?,真是要死,长了几?个脑袋,都跑来看顾夫人,不要命了!
陶姜也发?觉了,每次进宫,这条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格外多。她只以为是巧合,哪里想到都是来瞧她的。
她这张脸,如今自己看习惯了,偶尔瞥到镜子,都要惊叹,更别提其他人。
顾平章更是别提了。她腿现在还打?颤。
顾夫人的步撵从红墙中走过,宫女?太监们?眼神呆滞。
步撵上的美人,若说她才?十六岁,也是有人信的。
她的肌肤雪一样白,晶莹饱满,乌发?墨一样黑,眼波流转,美得不似凡人。
每次听闻顾夫人要入宫,他们?抢着也要来这里走一走。
如今的宫里,除了太后,皇贵妃最大。自先帝走后,太皇太后去了积善寺修行,常年不在宫中。
冷凝儿虽然不是皇后,却掌后宫,除了没有皇后的名号,其他跟皇后也没差。
前朝为了皇帝立后的事情吵了好几?回,可皇帝就是不松口?。
这位皇帝命途多舛,经过很多事,心思深,旁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宠爱皇贵妃,却好像对皇后之死悲伤不已,甚至因此伤了身?。
到了裁云宫,陶姜扶着宫女?的手,下了步撵。
腿微微不适,她咬了咬牙,该死的顾平章,都说了今日要进宫,他昨晚非要闹,一次还不行。
她忍着酸痛,暗暗懊恼,她也太容易上钩了,看着那张脸,就忍不住。
捂脸。
都怪顾平章太好看了。
春喜忙迎出来:“夫人。”
陶姜清了清嗓子:“春喜!”
裁云宫本是冷凝儿在皇太子宫中的殿名,她搬到后宫,仍坚持要用“裁云”,皇帝允了。
这是后宫里最好看的宫殿。
数不清的花草树木,集齐了天下奇珍,皇后的椒房殿端庄大气?,却不如裁云宫自在繁华。
陶姜进去时,冷凝儿正?在拨弄一朵绿菊。
她有满架子的菊花,如今开得正?好,姹紫嫣红,花丝怒放,格外喜人。
“娘娘的花开得真好。”
冷凝儿回头,打?量着她的脸,惊叹:“怎么才?一月不见?,你又美了这么多!你们?顾府是有什么精气?供你吸不成?”
一句话说得陶姜脸红:“说什么呢!”
冷凝儿扑哧笑了,拉着陶姜坐下,双手托腮,若有所?思:“顾大人对你是真喜爱啊。”
陶姜龇牙笑。
“别管其他人说什么,我可是见?过顾大人连我的醋都吃的。”
提到这个,陶姜就尴尬。
“咳咳。不说这个了,不是说有新奇的东西教我看?怎么不拿出来?”她张望。
“你什么新奇东西没见?过,怕是我没见?过的你都见?过呢。我就是诓你陪我说说话,宫里太无聊,我骨头都软了。”
陶姜睁大眼睛瞪她。
“我昨日见?到孟夫人。”冷凝儿掰了一半橘子给陶姜。
陶姜接过:“孟夫人?”
“庭湘姐姐的娘亲。”
“哦哦。”陶姜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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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儿望着墙外头,她与陶姜同龄,看上去仍是个美人,但浑身?冷清,与年轻时的活泼跳脱竟完全?不同了。
“还记得当年我十六岁,不想嫁给李亭望,离家出走,庭湘姐姐陪母亲探望外祖,我们?在扬州玩儿,那时候多开心。”
“是啊,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扬州。她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不过十年,却已经物是人非了。”冷凝儿苦笑一声,“一个情字……”
她没说完,脸上神色不明。
陶姜不明白,她指着宫里那座高高的楼:“七星阁是皇上还是太子时便为你建的。世人都说他宠爱你,可我怎么觉得你不开心呢?”
“当年是谁害你,没有查到么?”陶姜问。
冷凝儿摇头:“宫里的事哪能都说得清。我自己选的路,也算得偿所?愿,固有一二烦恼,都算不得什么。”
“那你后悔了吗?”陶姜吃着橘子,眼睛依然明亮。
冷凝儿看着她:“后悔了吗?”
她笑了笑,神情自若:“不后悔。”
三个字,利落,干脆。
陶姜笑了:“不后悔便好。”
“顾大人那样的人,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了。”冷凝儿眼里流露一丝难以察觉的羡慕,甚至内心里有一丝丝嫉妒。
她想,陶姜这样的人,世上也难有第二个。
她那样豁达,明亮,穷苦的时候犹如星辰,不堕其志,富贵的时候,一如往昔,不见?改变。
人与人,便是这样不同。
她已经不是当年十六岁的小女?孩了。
陶姜却依旧是往昔赤子之心的少女?。
她笑了笑:“多少男人为了传宗接代,视女?人为生养的母猪。我看你便是这辈子不生,他也守着你一个人。”
陶姜为她惊世骇俗的比喻惊叹。
她苦恼道:“我还不想生。”
想到她不想生,每次都要顾平章忍,便脸上发?红。
心疼他每次忍得辛苦,所?以便越发?纵着。
她都有些怀疑顾平章是不是故意露出难受的表情,就是要她心软。
出了宫墙,看见?外头的太阳,陶姜舒了口?气?。
天那样蓝,往来行人脸上洋溢的幸福那样灿烂。
大地那样辽阔,那样深远明亮。
晚上,一番纠缠,浑身?汗水,陶姜浑身?一颤,抱着顾平章,在他耳边哭泣。
顾平章紧紧箍着她,力气?大到仿佛要将她揉碎。
“不要。”陶姜哭泣。
顾平章撞了几?下,力道越来越大,陶姜经不住抖得厉害。
她软软地哀求:“别——我不想——在外面——”
顾平章嗓音沙哑,忍得浑身?肌肉发?颤:“好。”
他狠狠抱住陶姜,紧紧抱在一起,呼吸沉重?,发?出一声闷哼。
他这个人克制至极,唯有这时候,才?会失控。
陶姜爱极了他脸上的汗水,以及那双染满情.欲的、发?红的漂亮眼睛。
她浑身?水一样软,蛇一样缠在顾平章身?上,爬到他眼前,细细亲吻那双眼睛,眼神痴迷:“顾平章。”
“嗯。”
“我好喜欢你。”
腰间的手一紧,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又被压在身?下。
夜一片漆黑,漫天星辰闪耀,偶有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坠进山边,坠进湖泊,湖水泛起涟漪,颤成一片,鱼儿慌忙逃窜,惊起水花不断。
月亮爬上枝头,悄悄掩进云后。
这一夜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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