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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gl 胡33 50413 字 11个月前

“不用挑什么日子了,”司锦看着钱父,一锤定音,“今日回门就是个好日子,就选今天吧。”

“今天?!”钱父眼睛睁圆,脸皮都紧了,勉强扯出笑,试探着建议,“会不会太赶了呢。”

他不敢直接驳司锦的话,只说,“想把牌位送进云清观哪有那么容易,首先得请云清观的道士上门做一场法事,然后捐香火钱,最后才能把牌位供奉过去。钱橙她是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知道这里头的细节跟繁琐。”

“不说别的,单说约云清观的道士上门做法事就要提前去约,哪里是说请就能请来的,”钱父看了眼钱母,“依我看,要不还是交给她母亲慢慢办呢?”

钱父的想法跟钱母不同,他倒是没想过用林氏去拿捏钱橙,他只是单纯的不爱林氏罢了,才觉得为她做这些既麻烦又没必要,何必浪费这个时间跟金钱。

请人做法事,要么花钱要么用脸,林氏一个妾室,还不值得他为她做到这一步。

尤其是花钱,钱父一个貔貅,给活人花钱都肉疼,更何况是给亡妾花。所以能糊弄拖延过去,就糊弄拖延过去。

钱橙已经出嫁了,必然不能日日回钱家,这次把她糊弄走,她下来再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这司锦还能次次都跟着她回门?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司家肯定不会答应。

钱母见钱父看过来,跟着点头,顺势说道:“如果这般容易,林氏的牌位早就供奉过去了。”

这么麻烦吗……

钱橙有些懵了,她没做过这些只知道大概流程,不知道里头的细节。

她下意识仰头看司锦,心下微凉,要是错过了今天,钱府把日子往后一拖再拖怎么办?钱母可不是个善茬,她不想因为这事夹在亡母和司锦之间。

司锦听完钱父的话没说什么,只是温声问钱橙,“你想不想今日送?”

钱橙微怔,毫不犹豫的点头,话脱口而出,“想。”

尾音都带着颤。

那是她生母啊,她做梦都想让她有个能好好安息的地方。

“想就行,”司锦握着她的手,温声说,“只要你想,那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钱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司锦,就见她看向钱父。

司锦了然,“钱府做这事有难处对吧?”

钱父“嗳”了一声,笑着道:“实在是一时之间办不下来。”

“哦,”司锦从腰上扯下玉佩,侧身抛给周黄,“用司家的玉牌去云清观请人来做一场法事,香油钱我司府出,往后每年需要供奉的银两都由我司府来。”

她道:“钱橙嫁我为妻,我还没来得及谢过她娘亲,这些算是我做为女婿的一点孝心。”

周黄接过玉牌,应道:“是。”

说完直接驾马车往云清观赶。

钱家人被司锦一番操作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没想过开口阻拦,等回过神的时候周黄都驾车跑远了,再拦的话已经晚了。

司锦这才看着钱父,“钱府不能为钱橙做到的事情,没关系,我司府来。”

钱橙怔怔地看着司锦,眸光轻晃,眼眶都红了。司锦的话句句皆像是叩在她心门上的敲门声,让那两扇原本紧闭的门板有所松动。

“这……”钱父脸上一阵的羞臊,侧头看钱母。

钱母脸色难看,“我知道司五少爷孝顺,可这林氏毕竟是我钱府的妾,司五少爷这是连我们钱府的家事都要左右吗?”

司锦闻言笑了下,笑意清浅又短暂,虽是昙花一现,但足以令人惊艳。

她道:“您说得对,既然是您钱府的事情,那……”

司锦询问钱父,“那捐赠的香油钱就由您钱府来出?好像也不多,一年也就千八百两吧。”

云清观又不是什么慈善堂,不可能谁想把牌位供奉过去都行,自然设置了门槛。比如牌位只要摆在观里接受祭拜跟供奉,那每年就需要捐赠一定的香油钱。

钱父闻言抽了口凉气,差点被这个数字吓得当场厥过去!

千八百两,一年?打水漂一样往道观里送?那还不如割他的肉送过去呢!

钱父看司锦这模样,知道他是铁了心的要帮钱橙把林氏的牌位供奉在云清观,要是再纠缠下去,说不定会闹僵,到时候撕破脸坏了两家关系可就不好了。

尤其是现在钱橙在司锦面前很得脸,趁这个时候多谈些生意不好吗?

何必非要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两人让她俩不高兴呢。

而且司府愿意请人做法事以及捐赠香油钱,他直接卖个好就行,既哄了钱橙开心又哄了司锦高兴,左右这事对他来说没有半分损失。

林氏的牌位在哪儿钱父根本不在乎,但他不能因为一个牌位而得罪司家,毕竟他还有求对方呢。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什么钱府的事情司府的事情,司五少爷是外人吗?”钱父瞪钱母,“他娶了钱橙就是咱钱家的人,是咱钱家的三女婿。”

钱母真是糊涂了,怎么能把进门的财神往外推。

钱母皱眉,满脸不赞同。钱父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远远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林氏的牌位是拴着钱橙的绳子,她在司府越是受宠,林氏牌位的作用就越大。只要把控住钱橙,往后钱府还愁从司家拿不到生意?

只要她跟钱父对林氏的事情不松口,钱橙还能不管她亡母跟钱家断绝来往?要是真让钱橙把林氏牌位挪走,以钱橙这些年在钱府的待遇,她得是傻子才会记挂着钱府这个所谓的娘家。

可这会儿钱父明显被眼前的小利益迷住,半点不听钱母的低劝,甚至摆手说,“行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心胸大度点,林氏都死了好几年了你还吃她那点酸,还不进去看看饭菜准备的如何了。”

钱父根本不觉得钱母能有多少脑子,她拦着钱橙尽孝,估摸着是嫉妒林氏生前貌美,后院嘛,左右是女人家捻酸吃醋那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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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子,“司五少爷都来了半天了一直在门口站着,传出去咱钱家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去让人备热茶瓜果。”

“……”钱母脸板着,心里捏死钱父的心都有了,可在人前又不能不给他脸面,免得闹得更难看。

钱家这么些年生意迟迟做不大,钱父简直功不可没!

她趁司锦不注意,狠狠剜了一眼钱橙。

钱橙佯装没看见,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压下心里那股羞臊,硬是厚着脸皮一口一个,“谢谢夫君。”

司锦享受极了,镜片后清冷的凤眼都快眯了起来。

钱母,“……”

好气哦!

没看出来啊,钱橙在钱府的时候一副鹌鹑模样,实际上是个心思深沉的狐媚子,一朝得势就仗着司锦开始给自己讨好处。她娘当初要是有这个本事,她们母女两人在钱府里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钱母板着脸进去,邹氏热闹看完了也带着女儿跟着往府里走,说是打下手。

钱父笑着再次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司五少爷,林氏牌位的事情如今也解决了,咱们先进去坐着等等呢?请人过来总归是要些时间的,不能一直站在门外等着啊。”

钱父心里想的是请不到更好,这样还省去很多麻烦呢。

司锦这才牵着钱橙进门。

从下车到现在,两人的手就像是黏在了一起,从头到尾没分开过。

钱橘多看了两眼两人黏在一起的手,垂下眼睫提起衣裙进了府门。

瞧着小两口处的挺好,可能是新婚燕尔吧,感情自然还新鲜着呢。

只是这样的甜蜜能维持多久就说不准了。

万一司锦腻了呢,再万一司锦真如传言所说活不过双十,死了呢。

钱橘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耐心十足,甚是期待,司锦要是死了,那该多好啊。

她心里肯定后悔死了,要是早知道司锦长这副模样,还对娘子有求必应,钱柚肯定不会连夜改八字,而是屁颠屁颠的嫁过去。

可惜,现在好处全成了钱橙的。

钱橙得了好处不说,还在得寸进尺,没进府门,就要把她小娘的牌位供在云清观,活像那种恃宠而骄的妖妃,张嘴就提条件。

而司锦,少年天才,传说般的人物,此时跟个没脑子的傻子似的,眼里只有钱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钱柚则在旁边看的眼热,尽管当初是她死活不愿意嫁进司家甚至对司锦的名字都避如蛇蝎,可这会儿依旧忍不住嫉妒跟后悔。

“你盯着他看做什么,生怕他想不起来你改过八字的事情?”钱母把钱柚带到一旁训斥。

钱柚脸颊鼓鼓,态度跟清晨简直截然相反,丝毫不在意,“怕什么,他要是发现的话,大不了我跟钱橙换过来就是,换我嫁进司府。”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悄悄红了脸。

钱母简直要气死,伸手用力戳钱柚脑门,“当初是你哭着喊着不愿意,怎么了,这会儿又后悔了?把你换过去又如何,你看他愿意要你吗,你看看他眼里从头到尾有你这个人吗?”

钱柚顿住,眼里的失落跟后悔慢慢凝聚成泪水,嘟囔着脸,跺脚怪道:“都怪钱橙,怪她妖精姿态,把司锦都迷住了。”

钱母,“……”

钱母懒得搭理她,只沉声叮嘱,“今日府里事情已经够多了,你就老实安分些让我省省心吧。”

说着低声叮嘱刘妈妈,“找人好好看着她,别让她闹出什么丑事,免得到时候耽误了说亲。”

刘妈妈知道,“是。”

要是在钱橙回门的时候,闹出小姨子对姐夫拉扯不清的事情,丢脸的是她们钱家,影响的是钱柚将来的婚事。

而且,钱母是不可能是让自己闺女给一个活不到双十的人做妾的。

别看司锦现在好好的,说不定都是强装出来的假象。

“走吧,去前厅。”钱母哪怕心里厌烦死了钱橙,也得去前厅陪着,毕竟她才是钱家的当家主母。

何况如果她不过去,邹氏那个小贱人会乐意代替她招待司锦,这个脸钱母岂能给她?

“对了,”钱母抬手摸耳环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便问刘妈妈,“钱橙回来的时候,带回礼了吗?”

刚才在门口说了半天,说的全是林氏牌位的事情,被钱橙一搅和,她根本都没想起来回礼一事。

如今回过头仔细想想,钱橙她们来的时候,好像只有一辆马车,下车时手上也没提着东西。

要是早知道司锦神仙模样,又会疼人,她就嫁了。

钱母往院里走了两步,没看见自己女儿跟上,不由回头望过去,就瞧见钱柚的眼睛都快黏在司锦身上了。

而那司锦全然不知,目光里只有钱橙,甚至两人抬脚迈过门槛的时候,司锦还微微弯腰伸手,替钱橙提了一下衣裙,两人俨然一副恩爱模样。

钱母沉着脸,让刘妈妈把钱柚领过来。

要说回礼在马车里,可刚才周黄拿着玉牌驾车直接走了。

钱家主要做布料方面的生意,自然想跟司家合作。

司家在新水州最繁华富贵的东街有一个布庄,每日的客流量至少四位数,流水更是不用提。要是丰德布庄愿意跟他们钱府合作,那钱家的布匹能在原有的价格上往上翻一倍。

钱橙端庄地坐在司锦旁边,双手捧着茶装模作样的慢慢品。要知道今天之前,她连坐在这儿的资格都没有。

因心里记挂着请道士做法事的事情,所以钱父跟司锦说话的时候她也不插嘴,直到听见了关键词。

嗯?丰德布庄?

钱橙侧眸看司锦,那不是二哥送给她的敬茶礼吗?

司岩早就风风火火的从衙门过了契,现在丰德布庄明面上依旧是司家产业,但其实拥有者是她钱橙。

嚯,生意谈到了她头上。

钱父闻言连连点头,笑着说,“是有这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司五少爷的意思?”

司锦抬手,将手里剥的干干净净的橘子递给钱橙,然后才掏出青色巾帕细细擦着手指,“也不是不行。”

钱橙掰开橘瓣,余光瞥见司锦在擦食指跟中指中间,不知道为什么,司锦此时的动作莫名跟她晚上从她花心里抽出手指擦指缝的动作重合起来。

过于涩情。

钱橙脸上不由一热,连忙别开视线不再看。

她怎么会联想到那里……

司锦注意到钱橙的小变化,眼里带出笑,柔声说,“只要我家娘子高兴,那布庄就是送给岳父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不是她的,她随口许诺就是。

送给他?那简直是送给他一座钱庄啊!

司家要么说是司家,出手就是阔绰大方!就连门口的钱母都忍不住激动。

钱父更是惊喜到直接站起来,整个人难以置信但又抑制不住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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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咽口水,压着声音再次求证,“贤婿说话当真作数?”

连贤婿都叫上了。

“自然,”司锦收起巾帕,只看向钱橙,目光落在她粉润的唇瓣上,看她张口吃橘子时露出的浅浅舌尖,借着做戏,虚捻指尖,轻声说出心里的话,“谁让我非她不可呢。”

钱橙没忍住扭头看司锦,对上她水晶镜片后专注认真的眸子,脸上一热。

她小鹿之心刚刚荡漾起来,随后就想到两人现在是在演妻妻恩爱的戏,司锦要表现的特别爱她。

……这么一想,瞬间冷静不少。

钱橙轻轻呼气,好险,差点就特别喜欢上司锦了。

第26章026

钱父也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想过:要是那丰德布庄是自己的该多好。

钱母顿住,钱橙不会回门连回礼都没带吧?空手来的,一来就提林氏的事情,……要说她不是故意的,钱母半分都不信。

她赶紧回前厅。

钱母到的时候,司锦跟钱橙已经坐在正厅里,钱父陪着笑在说些生意上的趣事,企图跟司锦产生话题。

司锦靠坐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垂眸慢条斯理剥着橘子,一片片橘皮在她修长好看的手里像是块块黄玉,“岳父说这些,是想跟丰德布庄合作?”

谁知今日他就要梦想成真了,司锦亲口说要把丰德布庄送给他。

这简直比他当年娶媳妇还让他高兴!

“自然自然,”钱父敷衍地看了眼钱橙,还是着重对司锦献殷勤,情真意切的说,“但更要谢谢贤婿。”

钱橙心里偷偷翻白眼。

“谢我倒是不必,要不是我家娘子提起钱府是做布匹生意的,我也想不到送你丰德布庄,”司锦刚才喝茶时,余光瞥见门外钱母的影子,这会儿故意说,“今日回门,本该送些俗物,但仔细一想,那些哪里比得上布庄。”

司锦放下茶盏,“是以,这才空手而来,想来岳父应该不会介意吧?”

介意?钱父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介意。

不过钱父这会儿才回过神,司锦跟钱橙回门的确没带礼物,先前光顾着扯林氏的事情了,他倒是没怎么注意。

但还好没注意!不然自己要是因为这事露出半分不悦的神色,那这本该到手的布庄直接就没了!

不止钱父这么想,门外的钱母心头也是一阵庆幸。

还好还好,还好她在门口多听了一会儿,不然就要误会司家了。

虽说两人没带回门礼,但试问,什么样的回门礼能比得上东街的丰德布庄?

钱母抚着胸口,看向刘妈妈的脸上都控制不住的露出喜色,低声说,“不愧是司家。”

她刚才怎么会觉得两人没带回门礼是故意的,那可是司家,是新水州最富的司家啊。明知道她们换了新娘子的情况下,还是重礼下聘的司家。

这样的门第,怎么可能在回门礼上抠抠搜搜。

你看,这一出手就是一个布庄。

至于钱橙因为林氏的事情在门口闹,估摸着就是她自己小女儿家没见识,好不容易得了势尝了点甜头,就想着赶紧把她亡母的事情解决,心里半分都沉不住气。

这样的小丫头,能心思深沉到哪里去。刚才纯粹是她多想了,还以为钱橙是个小狐狸,如今看来倒是跟她死去的那娘一样,没半分心机。

钱母不好贸然进去,便跟刘妈妈一起去后厨端份糕点过来,到时候再寻个由头进厅。

而正厅里,钱父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叫钱橙的三女儿,像是骨肉分散多年重新相聚似的,连称呼都亲昵了起来,“竟是橙儿的主意?”

“……”

钱橙呛咳了一下,险些被嘴里的橘子汁呛死。

她长这么大,头回听自己父亲这么叫她。

钱父柔声说,“你这孩子自幼懂事,出嫁了还惦记着娘家,爹真是没白疼你。”

他拍着胸口跟钱橙说,“你不就心心念念想着你小娘的牌位吗,多大点的事情,这样吧,待会儿你小娘做法事的银钱全由我这个当爹的来出。”

钱父拿出自己老丈人的姿态,挺起了腰杆子跟司锦说道:“橙儿是我的亲女儿,她小娘林氏也是我最爱的亡妾,她的法事怎么能让司府出钱呢。”

见司锦要开口,钱父立马抬手拦下,“嗳~,贤婿的孝心我自是清楚,但这钱我钱府掏,万万用不到贤婿来,要不然传出去我钱家像什么话。”

司锦眉头清浅皱着,沉吟了一瞬,斟酌着询问,“岳母那边?”

这话什么意思?

钱父一下子不乐意了,大手一挥,袖筒往身后一甩,“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我才是一家之主,她不过是个后院里的妇道人家,不管是林氏的事情还是布庄的事情,必然都是我做主她听着,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

钱父扭头,又跟钱橙和颜悦色,“橙儿放心,有爹给你撑腰做主呢。”

明知道他说这话是冲着丰德布庄来的,对她这般态度也是因为司锦要许他一个丰德布庄,可钱橙在这一刻,听到这话,还是心里一酸下意识红了眼睛。

多少次她受欺负觉得委屈的时候,都想着要是爹爹能给自己做主就好了……

可次次父亲都没替她做回主,甚至从未替她说过半句话,都是她憋住眼泪自己熬。

钱橙垂下头,慢慢剥着手里的橘子,慢慢将橘瓣整个塞进嘴里木讷的嚼着。

“女儿是钱家的女儿,自然是要想着爹爹的。”钱橙乖巧地笑。

钱父心里更满意了。

在钱父这里,他根本不会觉得自己亏待了钱橙跟她生母,钱橙就会对他生分,他只会认为钱橙现在这样全是他放养的好,全因他这个父亲做得好。

就因为他不疼钱橙,钱橙才会像今日这般捧着东西上赶着让他看一眼。

钱父不可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只会觉得钱橙胳膊肘拐向钱家是钱橙应该做的。

丰德布庄啊,那么大的布庄,每个月根本不需要费心管理都能收到一大笔银钱。那哪里是布庄,那分明是会往外吐钱的钱庄。

钱父激动到坐不下来,赶紧让人倒了茶,自己端起茶盏以茶代酒敬司锦。

司锦端着盏微微抬手,只垂眸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便又抬眼跟钱父说,“布庄这事,岳父要多谢谢我家娘子才是。”

她说这话之前,钱父都快忘了她说的“我家娘子”是谁,眼里只有源源不断的钱,闻言一愣,“啊?”

哦哦哦钱橙啊,钱橙怎么了?对对对~亏得他把钱橙嫁进司家,这才带来这么好的女婿。

说完热乎话,钱父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丰德布庄的事情。司锦侧眸看着钱橙,心里有些疼,回答钱父的语气也变得不冷不热。

“只是庄子平时是我二哥在管,他近日又出门查账了,”司锦用钱父的法子说着,“可能没办法今天就把布庄过给岳父,怕是要登等上一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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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是主动提过契的事情,就越是显得这事真实,表明她是真想把布庄给钱家。

钱父立马掉进她的话术陷阱里,丝毫没想过挣扎,甚至主动说着,“也不急在这一时半时,等他回来就是。”

司家全是司锦做主,司锦说把布庄给他了,那司家老二还能有意见?怎么可能呢。

钱父又端起茶盏敬司锦,“这事全靠贤婿费心了。”

司锦微微一笑,“自然。”

钱橙吃完橘子,巾帕擦着指尖,眼睛看向司锦,心里不由感慨。

不愧是司锦,少年天才,经商的老手。

她这一套话术下来,钱父都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也没察觉到司锦其实是在用司家老二往后拖时间。

钱橙连连感慨,奸商啊。

还好是她俩一伙的。

两人谈好布庄的事情,钱母才恰好过来,态度跟刚才在大门口时截然相反,柔声说,“饭菜已经备好了,咱们开饭吗?”

钱父立马道:“开饭开饭,贤婿一早过来定然是饿了,咱们边吃边说,吃完说不定那云清观的道士们就来了呢。”

钱母听见这事,笑意到底还是僵硬了一瞬。但一想想丰德布庄,就又硬生生的把那点不痛快压了下去,挤出笑看向钱橙,“走吧,去吃饭,我让厨子做了些你爱吃的菜。”

说的好像她很了解钱橙一样。

司锦扭头看钱橙,微微扬眉。

两人并肩往外走的时候,她问钱橙,“娘子还有爱吃的菜?”

她等父亲这话等了好些年,如今总算是等到了。可惜,她已经不需要了。

钱橙吸着鼻子,再抬起脸的时候,只是眼眶有些红而已,眼里半点雾气都没有。

就她小嘴,什么不爱吃。司锦就没见她挑食过。

这什么语气,钱橙睨她,她有爱吃的菜难道不行吗?……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司锦应,“好。”

钱橙带着蕊蕊往茅房走,嘴里嘀嘀咕咕跟她说,“你看见我爹刚才的嘴脸了吗,一听说丰德布庄,眼睛都要放光了。”

她爹怎么都想不到,那布庄现在是她的。

蕊蕊点头,“甚至还答应帮夫人出钱办法事,真是貔貅吐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钱橙抿唇笑起来。

这都是她跟司锦昨晚商量好的。

办法事的钱,自然要套路钱父来出。而且这才哪儿到哪儿,今天钱家大出血的机会还在后面呢。

钱橙小解出来,洗了手正要往正堂走,远远就瞧见钱橘在前方必经之路上安静的站着。

她也没带贴身丫鬟,瞧见自己出来,便轻柔笑着看过来,“三姐姐,我过来喊你去吃饭。”

钱橙又不是不认识路。

她带着蕊蕊走过来,从钱橘身边路过的时候,轻声说,“我虽没去过正堂几次,但好歹也是在钱府长大的,不至于这点路都不认识。”

“三姐姐认识路就好,我还当三姐姐嫁进司家后,连自己是钱府的女儿都忘了呢,竟帮着外人来哄自家父亲。”钱橘柔声说话。

钱橙脚步停下,捏紧手指看向钱橘,深呼吸挤出笑,一脸单纯,“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五妹妹在这儿等我,是有事要说?”

钱橘如果没事,是不会站在这儿等她的。同理,每每钱橘等她,都要暗搓搓说些戳她伤口的话。

要是以往,钱橙能躲就躲了,但今天可能是因为司锦在,也可能是她不怕了,反而主动询问钱橘有什么事要说。

钱橘对钱橙的反应也感到有些意外,眸中闪过异样情绪,抿了下唇,才说,“不是要跟三姐姐说什么,是有事要求三姐姐帮我。”

钱橙纳闷,“你生母又没早逝,你有事情哪里需要求到我这儿,你直接去求你小娘或者求爹不都比求我有用。”

“这事只有三姐姐能做到,”钱橘摇头,看着钱橙的眼睛,缓声说,“我想嫁给司锦做妾,三姐姐成全我可好?”

钱橙,“???”

她想干嘛?给谁做妾?!

第27章027

钱橙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怔的看着钱橘,目露疑惑,“你喜欢司锦?”

如果钱橘之前就喜欢司锦,那替嫁的事情怎么都轮不到自己。还是说她今日见了司锦后,发现司锦模样好看又疼娘子,所以才想嫁给司锦做妾?

钱橙心头有些不舒服,像是本该属于她的宝贝被人觊觎了。

“司,司家不纳妾。”钱橙抿了抿唇,找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拒绝钱橘。

而且就算司家纳妾,她也不可能替司锦纳妾。因为司锦——

她是女的啊。

要是纳了妾,这事肯定又要多一个人知道,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司锦抿唇一笑,笑意撩人,故意在钱橙耳边低声说,“我还以为娘子胃口好,什么都爱吃呢。”

钱橙,“……”

钱橙红着脸瞥她,伸手轻轻在司锦腰侧捏了一下。

司锦抿着笑握住她的手。

“我去如厕,”钱橙拍拍司锦手背,示意她先放开自己,“你同她们先去,我待会儿就到。”

对!

“姐姐,我也是庶女出身,没人比我更懂你,”钱橘声音轻轻,气息像是吹在钱橙耳边,“你这次回来,不是单纯回门吧。”

起初林氏牌位的时候还没觉得如何,直到听到丰德布庄,钱橘直觉事情不对劲。

钱橙又不是从小备受父母宠爱的钱柚,出嫁后会事事想着钱家,就算是想着钱家,司府也不会一开口就是一家布庄,这里头必然有猫腻。

钱父钱母不过是暂时陷进巨大的惊喜里,一时间被布庄砸昏头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可钱橘不会,她跟钱橙一样的出身,和钱橙一起从小长到大,没人比她更懂钱橙了。司锦,司锦才认识钱橙几日?

“我要是嫁给司锦为妾,我们依旧是最亲的姐妹,我自然会替三姐姐保守她的一切秘密。”

钱橘脸上带着笑,“而且如果将来传言是真,……偌大的司府之中,至少还有我陪着姐姐呢。跟他们相比,我和姐姐才是血亲,不是吗。”

“三姐姐要是答应这事,今天我绝对闭口不言,”钱橘目光落在钱橙白玉般莹润的脖颈上,垂下眼睫轻声道:“三姐姐想要的,我也可以帮你做到。”

钱橙脸皮发寒,扭头看钱橘,头回发现自己这个妹妹好像有点不对劲。

在跟司锦之前,钱橙从来没想过女人跟女人会有什么。

可现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五妹妹看她的目光不对。

再联想她以往说过的话:

‘三姐姐没了小娘,这府里谁还疼着你?’

‘三姐姐又被留在了府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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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今晚都没问过你,想来是忘了自己还有个三女儿吧。’

‘三姐姐没了小娘父亲也不疼爱,还要受四姐姐欺负,依我看,不如可以同我交好。我小娘得宠,在这钱府里有我……跟她在,日子怎么着都比现在好过。’

钱橙猛然后退了一大步,瞬间拉开跟钱橘的距离。

钱橘这是要跟司锦做妾,……还是想给她做妾啊。

“你要是想说那就去说,司锦的事情我做不了主,”钱橙故作冷静,疏离又戒备的看着钱橘,认真说,“你如果真想同我交好,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我小娘没了说事。”

明知道她小娘去世后她有多痛苦,钱橘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要来来回回在她面前反复说这事。甚至还在她被迫替嫁的时候,跟她说司府多恐惧,以及说司锦可能有多吓人。

被她恐吓的每一个夜里,钱橙都是蒙着被子才能睡着。

如今钱橘居然说想陪她在司府孤老,钱橙怎么可能答应。

莫说司府是个安乐窝,就算司府可怕至极,也比不过日日戳她伤口的五妹妹可怕。

钱橙接受不了这样的“对你好”。

钱橙想从钱橘身边硬闯过去,但目测了一下对方手臂抬起来的高度跟她的胸口高度,抿了下唇,毫不犹豫的弯腰低头从钱橘手臂下面钻了过去,然后朝蕊蕊招手,示意她快走。

钱橙逃也似的从钱橘身边跑开,全程头都没敢回。

钱橘怔怔地站着,目光随着钱橙的身影掠过自己的手臂朝后看。

人就这么从她面前逃跑了,头也没回。

钱橘眸光闪烁轻晃,抿紧了唇,慢慢收回手臂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目露不解。

她以为她以往那样说,钱橙就会害怕会胆怯会忍不住寻求庇护。

没人爱她,没人对她好,只剩自己同她好,她不应该开心吗,不应该感恩戴德吗……

她为什么要逃跑……

确定身后钱橘没有追来,钱橙才捂着胸口大口呼吸。

蕊蕊也吓得不轻,她还以为钱橘要打自家小姐呢,“小姐你没事吧?”

钱橙恍惚着摇头,放缓脚步,喃喃说,“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事情。”

蕊蕊重重点头,一脸担心跟着急,“对啊对啊,事情被五小姐知道了。”

也不知道五小姐会不会说出去,要是说出去小姐的事情不就泡汤了吗。

钱橙一愣,“啊?”

她想说的不是钱橘的事情,而是她通过钱橘忽然发现,她好像不喜欢女人。面对钱橘的喜欢,她心里除了震惊跟意外,没有别的任何感觉。

除了钱橘跟她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她不喜欢女人,连亲密接触都不接受。

钱橙成功给自己找到理由,底气充足,理直气壮起来,“这事求我没用,我帮不了你,司锦不会答应的。”

司锦肯定不会答应的……吧,她没必要给自己增添麻烦啊。

“三姐姐别忙着拒绝,不如仔细想想呢。”

钱橘见钱橙要走,抬起手臂拦住她的去路,侧眸看她,柔声说,“父亲只会以为他教导女儿有方,应该想不到被自己冷落的女儿会报复自己吧,三姐姐你说呢。”

钱橙呼吸一紧,眸光轻颤,抿住了唇。

钱橙快走两步上前,心里慢慢踏实下来,“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司锦看她。

钱橙眼里瞬间露出笑意,抿了下红唇,手指轻轻拉住司锦垂在身侧的手,软声说,“谢谢夫君等我吃饭。”

司锦这才作罢。

“在府里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司锦原本只知道钱橙在钱府是个不算受宠的庶女,但在今日之前万万没想到她不受宠到这个地步。

钱父这个当爹的丝毫没想过钱橙这个女儿,钱母精于算计,想的只是钱橙身上的价值,至于那两个妹妹,对钱橙也不见得安了什么好心。

司锦见钱橙迟迟没回来,有些担心她在自家路上被人为难了。

尤其是她现在鬓角碎发都贴在了脸上,像是快步小跑过。

司锦垂着长睫,伸手将钱橙脸上的碎发挽到她耳后,低声问,“有人欺负你了?”

钱橙心尖忽地轻颤,像是被稚嫩的鹿角轻轻撞了一下,红着耳廓摇头,“没有。”

“不过,”钱橙想起钱橘,伸手握住司锦的手腕,看着她说,“我刚才遇到了钱橘,她好像知道我在忽悠我爹往外掏钱,会不会耽误咱们的计划?”

水晶镜片后面,司锦的眼睫掀起,朝后看了眼,“没事。”

不远处,钱橘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钱橙紧紧挨着司锦,双手握住司锦的手腕,饱满的胸口正贴在司锦手臂上。

钱橘的目光跟司锦对上,丝毫没有退让。

司锦微微眯起眼睛,本能觉得钱橘跟她是一类人。

她故意当着钱橘的面,将手环过钱橙的后背,手掌贴着她曼妙的腰线,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把人拢在怀里。

被司锦的气息包裹着,钱橙瞬间腿软腰软,扭头看司锦,“嗯?”

司锦面不改色,保持着亲密的动作,贴着她的耳廓说话,“做一下恩爱的戏。”

钱橙以为是做给钱父跟钱母看,脸上虽热意浮动,但到底没有拒绝,甚至配合的将脑袋靠在司锦怀里,低声问,“这样会不会太腻歪了?”

在外面这么亲密,似乎不是很讲究的样子。

所以她同司锦之所以能鱼-水-欢-好,是司锦长得好看?还是别的女子不行,只有司锦可以……

钱橙心像是被春风吹过的湖面,莫名起了涟漪,乱了起来。

她好像,好像,喜欢上了司锦。

“怎么去了这么久?”瞧见钱橙回来,等在门外台阶上的司锦抬脚下来迎她。

钱橙脸皮薄,红的要冒烟了。

“是这样吗?”钱橙小声疑惑,想侧头看司锦的脸。可她还没来得及扭头,就被司锦捏着下巴被迫目视前方,“?”

司锦收回落在钱橘身上的目光,搂着钱橙进正堂,转移她的注意力,“走吧娘子,该吃饭了。”

第28章028

一提到吃饭,钱橙顿时没心思再琢磨别的。

瞧见小两口从外面几乎搂腰贴着进来,钱父丝毫不觉得有辱斯文败坏家风,他甚至觉得钱橙要是能骑在司锦头上进来,那就更好了。

钱橙越是把司锦迷得找不到北,司锦越舍得对钱家花钱。

“橙儿来了,快坐下吃饭。”钱父招呼钱橙。

司锦坐在钱橙旁边,抬手抵唇清咳了两声。

司锦唇瓣贴着钱橙的耳朵,仗着钱橙看不见身后,目光挑衅地回望着远处的钱橘,嘴角挂着清浅笑意,“越腻歪,才显得越恩爱。”

远处钱橘当场冷了脸色。

她不高兴,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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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就痛快了,甚至心里微微得意。

只是司锦倒是没想到钱橘竟然对钱橙有那方面的意思,还好她下手早把人娶了过来。

钱父立马关心,“贤婿这是怎么了?”

莫非传言是真的?

司锦哑声说,“老毛病了。我这几年不出门,一是身体不好精力不够,二是不喜欢人多热闹,像今日这样的家宴,有岳父岳母陪着就够了。”

钱母瞬间听懂司锦话里的意思,闻言恨不得举双手赞同,连声道:“对,自家人坐着就够了。”

正好不让钱柚过来,免得她闹出笑话坏了钱家的好事。还有那邹氏母女,钱母更厌烦跟她们一桌。

尤其这话是司锦提出来的,钱父连反对都不好反对。

钱母完全可以想象到邹氏母女得知不能上正堂吃饭时的表情,肯定很有趣。

外头,邹氏刚换了身衣服过来,瞧见钱橘没进去,便抬手招她,“橘儿,怎么不进去啊?”

钱橘脸色有些白,勉强笑笑,“想等娘。”

那下人苦哈哈的说,“不是我要拦您,是司五少爷说不喜欢人多,老爷便让您跟小姐回去吧。”

正堂里,趁司锦出去的这一会儿功夫,钱父抓紧时间把丰德布庄的事情跟钱母说了一遍,夫妻两人合计,这事要赶紧办好才妥当。

可要是想赶紧办好,就得讨司锦欢心才行,也得在钱橙身上使劲,让她帮忙吹枕边风。

“回去?!”邹氏声音陡然拔高。她好不容易过来的,想着讨好司锦捞点好处,现在面都没见着就要回去?

“是司五少爷的原话?”钱橘问。

下人点头,“是。”

钱橘咬紧牙齿,心里清楚司锦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见钱橙。

“不去就不去,谁稀罕一样,”邹氏她心里啐骂钱父软骨头,又骂司锦事情多,寿命不长都是活该,这样的人注定活不到白头,嘴上却挽颜说着,“我本来也没想去,呵。”

她看钱橘脚步不动,立马伸手扯了她一把,没好气的道:“走啊,留这儿丢人现眼吗。”

不管母女两人怎么想,反正因为司锦的一句话,两人被关在了自己的小院里一下午都没出来过。

钱橙没见着钱橘,自然不担心她把事情说给钱父听,安安心心吃了顿饱饭。

她们还在吃饭的时候,周黄就已经从云清观赶回来了。

“少爷,人都请来了,知道是给少夫人的生母做法事,云清观的观主沈道长决定亲自带人来做法事,现在人已经快到门口了。”

钱父心里震惊,沈道长可不是能轻易请得动的人物。现在居然因为司锦,亲自出山给一个亡妾做法事,可见司家脸面有多金贵。

钱父连忙示意下人,“快去门口给沈道长引路。”

正好饭吃的差不多了,他们直接离席一同过去。

林氏的牌位摆在钱橙的小院里,如今一群人赶往钱橙的院子。

离开不过三日,原本就破落的小院更是没了那点罕见的烟火气。

钱父甚至都有些恍惚,他府里怎么会有这么差的院子?他记得他上回来的时候,没这么破啊?

钱母倒是一脸淡然,上回两人一起来还是林氏病死的时候,如今距离那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这几年,钱橙就带着蕊蕊守着亡母跟这个破旧的小院,活得主不像主仆不像仆。

见司锦面容微冷,钱母还狡辩,“上次成亲折腾的,瞧着有些乱,加上府里这两日事多,还没来得及找人收拾呢。”

是吗。

“娘果然没白疼你,”邹氏立马笑起来,抬手整理发髻,“快进去,免得好处全让她唐宝蓝捞着了。”

钱母大名便叫唐宝蓝。

钱橘扶着邹氏的小臂,母女两人刚往前走了没两步,就被下人拦了下来。

邹氏在府里横行多年什么时候吃过闭门羹,瞬间甩脸色,“你也敢拦我?”

司锦看向钱橙,钱橙已然完全不在乎这些了,她眼里只有自己亡母的牌位。

直到司锦温热的掌心握住她的指尖,钱橙冰凉的双手才有了一丝温度,心慢慢踏实下来。

“她肯定很开心。”钱橙跟司锦说。

一是她有了归宿嫁了人,二是她跟小娘都逃离了钱府。往后小娘在另一个世界,定然很快乐。

司锦看她,轻声应,“嗯。”

整场法事用时一个时辰才结束。

沈道长是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所有人中,只给司锦脸面,只跟司锦和钱橙说话,面对钱父的殷勤客套,连个多余眼神都没给。

“……”钱父脸上不好看,讪讪地退到后面,心里对司家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台阶。

送去之后,还要捐赠香油钱。

长者。

钱橙看向钱父。

钱橙小心翼翼抱着牌位出来,放进沈道长摆出来的法阵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场梦寐以求的法事,专注又认真。

道士们围着法阵念经的时候,钱橙都有种做梦的感觉,心里惶惶不安,怕大梦一醒司锦不见了,她还带着蕊蕊住在小院里。

饭前还拍着胸口说这事由他来的人,这会儿开始退缩了。

他觉得麻烦不想去,于是脑子想都没想直接对钱母说,“你也是橙儿的长辈,你代替我去吧。”

钱母以为自己听错了,“我?”

她本来就不喜欢林氏,何况这既不是她的亡妾也不是她的小娘,她哪里想去。

钱母看向钱橙,“钱橙觉得呢?”

钱母觉得钱橙肯定不愿意。

钱橙肯定——

愿意啊。

钱母越不喜欢的事情,她越是愿意。

她小娘活着的时候一直活在钱母的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出,如今让钱母抱着她小娘的牌位去云清观,也算帮她小娘出口憋屈气了!

钱橙擦掉眼尾泪痕,朝钱母点头福礼,“那就辛苦母亲了。”

钱橙想让亡母在钱母这里痛快一回,最重要的是,她要想办法把钱母支走。跟精明算计又多疑的唐宝蓝比起来,钱父只是抠门又贪婪,脑子倒是没有多灵光。

钱母,“……”

钱母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

司锦是懂局势的,闻言佯装随意询问周黄,“我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周黄低头回,“根据二爷的脚程,最迟后日就能到新水州。”

沈道长跟钱橙说,“亡母的法事做完,现在需要有人陪同我们一起,把你亡母的牌位供奉到云清观。你刚新婚做这事不合适,还是由长者来送比较好。”

“丰德布庄的事情,我可以让人先去衙门打个招呼,等我二哥回来直接就能去过契,”司锦跟钱父说,“岳父若是这两日不忙,就可以先去布庄里看看了,有什么想改的想动的,直接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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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意来。”

光是听到这话,钱父都已经开始美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丰德布庄已经归他所有了,所以才能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钱父看向钱母,用眼神暗示:布庄,想想布庄,就忍钱橙这一时又怎么了。

钱橙心头大事完成了一半,现在还剩另一半。

她像是才想起什么,抬手虚掩着唇说,“母亲交代,说今日回门后要去季府吃席,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钱父还以为多大点的事情呢,直接开口道:“如今也不晚,现在过去就行。”

“可我只惦记着咱家的生意,想着丰德布庄,”钱橙低下头,“连上门要送的礼物都忘了准备。”

她跟钱父暗示,“到底是季府呢,跟司府素来交好,送的礼物可不能马虎了,也不能路上随意买些来对付。”

掏钱啊。

钱父的貔貅属性又犯了,眼神飘忽起来,打算含糊过去,“哦,这样啊,那是挺难办的。”

这个铁公鸡!

钱橙给周黄使眼色。

周黄适时站出来,双手托着掌心里的玉佩递上来,“少爷,您的玉佩,险些放我这里忘记给您了。”

司家的玉佩,拿着这个去道观直接把沈道长请了下山,想必拿着这个去丰德布庄,布庄的掌柜也会认识吧。

钱父两眼盯着玉佩看。

司锦接过玉佩,沉吟着说,“要不让周黄拿玉佩去宝阁里取些珠宝首饰?只是不知道时间上还来不来得及。”

钱父一下子就心动了,连忙说,“贤婿何必这么麻烦,缺什么礼物直接从钱府拿就是,多余跑这一趟。”

司锦摇头,“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是自家人贤婿怎么还跟我见外呢,”钱父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跟身边管家说,“开库,让我贤婿挑!”

管家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圆了眼睛看钱父。

这还是他老爷吗?莫不是刚才法事没做干净,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钱父清醒着呢,“去开就是。”

他故意当着司锦的面说,“大不了回头司府再给我补上,我贤婿总不至于让我这个老丈人吃亏,是吧。”

钱父想,他这话都点到司锦脸上了,司锦又是个要脸的,怎么可能不还给他呢,说不定会还的更多。

司锦微笑着,“自然。”

她自然是不要脸的。

碍于钱父的盛情邀请,钱橙只能勉为其难带着司锦去挑东西。

这可是他自愿的,非要她拿的。

“我都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挑些什么,”钱橙手里拿着册子,一脸为难,硬着头皮装了起来,嗲嗲的,“我要是挑的不好,爹爹会不会生气?”

这有什么,自家闺女,还能把自家库房搬空?

钱父笑着说,“你挑就是。”

司锦也道:“喜欢什么挑什么,岳父不是小气的人。”

高帽戴回了钱父头上。

“再说了,”司锦拿着玉佩,“回头给岳父补上就是。”

钱橙开始挑了。

她的确不知道什么东西好,但她看过司府下聘的单子,对里面的东西记得很清楚。

钱橙挨个点,只要她点到的,周黄便带着司家的下人进去搬,一辆马车肯定不够,所以周黄刚才来的时候,又叫了几辆车一起等在门口。

钱橙点礼物的时候,司锦便跟钱父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胡萝卜钓驴似的,先用丰德布庄吊着,实在不行,再用手里玉佩吊着,钱父都被司锦钓成了翘嘴。

可是钱橙要搬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钱父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朝这边看过来。

东西一件接着一件被拎出去、抱出去甚至抬出去,钱父的脸色从最开始的从容大方变成了如今的颊肉颤动。

怎么选的都是眼熟的物件?

钱父刚起疑惑,又想着钱橙也没见过聘礼单子,所以,巧合吧?

可不管巧不巧合,这搬的也、太、多了!

还都是挑贵重的搬!

钱父咬着牙,低声跟钱橙说,“橙、儿,去季府吃席而、已,又不是去季府下聘,差不多行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拿东西去季府下聘礼呢!这么些,够娶季静跟季杰姐弟俩了!

“啊?”钱橙也选的差不多了,这才意犹未尽,“好,听爹爹的。”

她都想一口气给钱家搬空了!

但显然不可能,如今这样已然不亏。

钱橙心里高兴,但面上乖巧,把册子合起来递给管家,然后走到司锦身边,“夫君,爹爹给了我们好些东西呢,我们不能让爹爹吃亏。”

钱父这才呼吸顺畅,心道不愧是他的亲女儿。

“娘子都开口了,”司锦也大方,直接把手里玉佩递给钱父,“这个,岳父拿着就是。”

玉佩是白玉,看着材质很一般,但上面刻着个“司”字,值钱就值钱在这个字上。

拿到玉佩的那一刻,钱父像是坐在了金山的最顶端,人都飘飘然。

用那些东西换一个布庄跟司家玉佩,值!

钱父心里舒坦了,脸色好看很多。

见天色不早,司锦跟钱橙提出告辞,钱父亲自把人送到门口。

钱橙怕自己笑出声,赶紧上了马车,眼睛都憋红了。

四辆,四辆?!

钱父来来回回数,以为自己数错了,“她什么时候让人搬了这么多?”

管家在旁边回,“在司五少爷跟你聊玉佩的时候搬的。”

钱母捻紧手指,在心里膈应跟银钱之间犹豫了一瞬,最后咬咬牙,生生挤出笑,“那我就代替老爷去送林氏一程。”

钱橙颔首福礼,钱父则假意叮嘱,“去吧,好好送,路上仔细些别颠簸了。”

钱母掐死钱父的心都有了。

一块木头牌位而已,颠簸了又能怎么着。

等钱母跟云清观的道士们离开后,已是傍晚黄昏时分。

那时候钱父被玉佩钓着,根本没注意。这会儿晚间冷风一吹,头脑热意下去,他开始心疼起自己的东西了。

他小心翼翼问,“到底搬了多少?没搬完吧?”

管家算了算,“差不多搬了套司家的聘礼。”

钱父抽了口凉气,心脏开始疼。

天色暗,管家没看清钱父的脸色,继续说,“老爷放心,没搬完。”

钱父喘出一口气,气还没喘匀,就听管家道:“还剩点不值钱的,其余值钱的,三姑娘全都挑走了。”

钱父两眼一黑,直挺挺晕了过去。晕之前还紧紧攥着玉佩。

等明日,明日他就去丰德布庄把东西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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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马车里,钱橙掰着手指头跟司锦说她拿了什么,“嫡母回来后怕是要气死。”

至于钱父当成命根子的玉佩,就单纯是块不值钱的玉,上面的“司”字是昨晚周黄才找人刻上去的,为的就是骗钱父的钱。

钱父要是知道这事,恐怕要当场吐血。

再加上他是个好面子的貔貅,估计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儿,往后定然时时想起钱橙这个“听话”又“孝顺”的三女儿。

“我们一不做二不休,”钱橙撩开车帘跟周黄说,“找人往外传话,就说我今天回门我爹送了我四板车的嫁妆跟礼物,之前出嫁时没给的,今日全补上了。”

把钱父的路堵死,到时候看钱家怎么好意思去找司府讨要。

司锦只侧眸看她,借着黄昏光亮,看钱橙眼里的清光,柔声问,“开心了?”

钱橙重重点头,抚着砰砰跳动的心口,现在仍有些激动。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钱母回来后的场景——

库房空了一大半!

司锦寒暄两句,跟钱橙一起坐进马车里。

两人马车出发,后面还跟了四辆拉礼物的板车。

她平生头一回给自己出了气,狠狠折腾了一顿钱家,怎么可能不开心。

往日钱母欠她的月钱跟衣物,钱父没给她的那些父爱,在今天全都折换成银钱,被她以另一种方式拿了回来,用来填补她多年的委屈。

钱橙,“……”司五姑娘讲话好气人!

她辛辛苦苦得来的,在司锦眼里只是三瓜两枣。三瓜两枣她还那么卖力的陪自己演戏,真是辛苦她了呢。

钱橙哼哼着朝外看,“不要就算了,刚好都是我的。”

她现在除了钱还是钱,简直富的吓人。

“要,谁说我不要了,”司锦笑了下,伸手在她腰上戳了戳,“但我不要银钱,所以能不能换成别的。”

什么别的?钱橙看过来。

司锦只是看着钱橙,目光如新婚那晚一样,坦诚又直白。

钱橙脸慢慢热起来,眼神飘忽着。

要是今日之前她可能不愿意,但她白天突然发觉自己对司锦有意思。

钱橙深呼吸,鼓起勇气,哼哼唧唧,“那你,别太过分……”

司锦,“……”那可能不行,毕竟今天为了她在钱府连脸都不要了,可不得过分一点。

说着,钱橙提起衣摆,跨坐在了司锦腿上。

第29章029

冬日的酉时,太阳就已经落山,余辉消散,天色渐黑。

车厢外头,蕊蕊跟周黄坐在前面驾车似乎在闲聊什么,声音小小听不清。

车厢里头,钱橙坐在司锦腿上。

而她能做到这些,全亏了司锦。

钱橙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司锦,“你的那份我肯定不会少给你的。”

司锦靠着车壁,闻言挑眉。她已经把火眼镜收了起来,如今看钱橙的目光有些迷离散漫,透着股慵懒放松。

她问,“我差你那三瓜两枣?”

光线不好,导致两人离得这般近,钱橙也只有在司锦抬眸的时候才能模模糊糊看见她的脸部轮廓。

本就好看的人,在昏暗不明的朦胧光线下更显五官立体凤眸深邃。

车厢里只坐着两人,司锦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神色专注眼神认真,眼里装着的好像只有她,钱橙心湖轻动起了涟漪,呼吸微热,借着昏黑光亮的遮掩,大胆低头吻司锦的额头。

司锦的手搭在钱橙腰上,昂脸看她,轻声说,“钱橙,以后少回来好不好?”

一是钱府不值得,二是钱府有个心思不正的钱橘。两人就算不是一个母亲,钱橘也不该对钱橙有那样的心思。

“嗯。”钱橙轻轻应。

以后钱府估计会不认她这个女儿,她怕是想回去看热闹都看不成了。

马车从路上行驶经过,仅有少数人家早早挑灯挂在檐下。这片街巷是住户区,热闹自然远远比不上东西两条街。

尤其是跟外头比起来,马车的车厢密闭,挡风遮声的厚布帘子垂下来,更是把外头的风声跟光亮遮的严严实实。

只有车窗帘子偶尔轻轻晃动,能从缝隙中窥见一丝外面的景色跟人声。

钱橙没跟司锦说钱橘对她的心思,只把钱橘的话当作一场风,从耳边吹过也就罢了。

来的时候,钱橙感觉以往在钱府的回忆像是一潭死水,拖着她往下恨不得将她沉溺。可今日之后,她从湖里爬了出来,将过去都抛之身后,踩着她搂来的银钱,一步步朝前走。

如同换了个心境,像是打碎脚上的镣铐跟腕上的枷锁,人都是自由轻快的。

从今日起,她想看望她小娘就能去看望,她想给她小娘烧多少纸钱就烧多少纸钱,她想怎么喊她小娘就怎么喊,再也不用看钱母脸色担心她训斥,也不用数着腰包里的铜板想着今年清明能买多少纸钱。

钱橙双手捧着司锦的脸,眼睛清清亮亮的,眸子干净清澈,没哭过却像是被水洗过,声音轻轻,很是认真,“司锦,谢谢你。”

司锦眼里荡出清浅笑意,鼻音轻嗯,却是张口反问她,“你打算怎么谢谢我?”

啊?

钱橙懵了一瞬,抿唇想着,搭在司锦肩上的双手往下滑,抵在司锦柔软的怀里,声音小小,“帮你隐瞒你是司五姑娘的事实。”

司锦的怀抱是温软的,腰肢也细,肩背很薄,亏得她个头高挑,撑得起男装才不会露馅。

钱橙不由想着,如果这会儿坐在她面前的是钱橘,或者是别的女人,她会不会想抱着对方贴在她怀里?

答案是,不会。

浅绿色的绿衣衣摆搭在司锦银粉色的衣袖上,像初雪下的绿叶。

而司锦手如枝蔓,轻巧托握住绿叶底层的雪桃。

司锦光是看钱橙对钱橘的态度就能猜到两人日常是如何相处的。钱橘在拿钱橙当什么?一个要受她把控的小宠物,还是一条跪在她脚边等着她怜悯施舍才能活下去的狗?

这不是喜欢,这是掌控,是用控制别人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钱橙,“……!”

钱橙呼吸一紧,睁眼瞪司锦。

司锦微微笑,捏了两下,“这话成亲那晚你已经保证过了,换一个。”

那钱橙不知道如何道谢了,并且耸肩含胸试图往后躲。

司锦一手环着她的腰把她拉过来,一手握着,仰头吻住她的唇瓣,含糊说,“谢我的话,陪我看看别的书?”

钱橙迷迷糊糊想,司锦上次那本关于如何摘桃吃桃跟品桃的书都看完了?

要么说是天赋异禀呢,各个方面都很出色跟了得。

从钱府去季家大概要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这是单个马车行走要花的时间,今日不同,除了司府马车以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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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还跟着四辆板车。

碍于这个想法,周黄驾车也没从僻静的小路走,而是大大咧咧直接从东街的主道经过。

东街现在正是夜市开始的时候,行人陆陆续续过来还没那么拥挤,但街上商贩却已经叫卖着自家商品,外面满是喧嚷的人间烟火气。

烤红薯的甜香顺着车帘缝隙飘进来的时候,钱橙唇上的口脂颜色已经被吃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润的红唇,被吻到如同清晨时分盛开的大红月季,上面还带着水痕。

一同盛开的月季自然不止单处,毕竟两人的枕头上绣的是一同绽放的并蒂月季。

好像只有司锦可以,也只有司锦可以。

司锦胸口被钱橙轻按,呼吸都跟着紧了一瞬,她微微眯眼,握住钱橙柳腰的双手往上。

司锦从暗格里抽出巾帕,用水打湿后仔仔细细擦了自己双手,她做这些的时候,钱橙呼吸都热了,下意识羞臊地别开脸朝车窗的位置看。

她害羞抿唇脸红别开视线,但就是没开口阻止。

她没拒绝,说明心底是愿意的。

钱橙今天穿的是绿衣黄裳,衣袖上绣着大金色的叶,裙摆上绣着嫩绿色的小花。

现在黄色绣花的裙摆尽数堆积在司锦的银粉衣袖上,嫩绿色的小花因衣摆微动,像是随着司锦小臂的抽抵绽放。

钱橙恍惚间又回到了早上,回到了清晨刚起时司锦要帮她涂口脂的时候。

只不过如今的她,才是那个被司锦握在手里的口脂小瓶。

口脂做为能入口的东西,价格自然不便宜。

钱橙出嫁以前是没有脂膏的,她用的是胭脂纸,就是化完妆后将唇瓣贴在纸上重重抿一口。

只是这样的胭脂纸上色终究不好看,色泽也不够水润,所以凡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都更喜欢用口脂膏。

脂膏质地柔嫩,涂抹的时候,要用干净潮湿的食指或中指指腹在口脂瓷瓶里慢慢打着旋,不能直接抠一块,会伤了质地。然后指腹蘸着里面的湿,在整个瓶口涂抹开。若是遇到不平的点,那就用指腹多轻轻揉摁几次。

如此重复几回,便能在钱橙的脸颊上看到粉红口脂的颜色。

而这,只是上妆的开始。

“行,行了吧。”钱橙咬着唇瓣,脸上已经有颜色了,甚至眸子都是雾蒙蒙的。

司锦侧眸朝车窗外面看,借着缝隙能看到外头的光亮。

这般灯火,人声嘈杂喧嚣,应该是到了东街。

“还有一半路程,”司锦轻轻拍钱橙的后腰,哄着,“脚尖点地。”

板车上都是珠宝玉器等贵重物件,快不得,只能慢慢走着。

钱橙有意将车拉去季府,今天季家人多还都是生意上的人,正好借他们的嘴往外宣传,说这些都是钱府补给她的嫁妆和礼物。

钱橙脚尖点地,微微站起来,再坐回去的时候,正好路上不平。

两人成亲到今日,因为司锦不服输跟好学,两人烧柴炒菜做了无数次。

司锦最多算得上是熟练的伙妇,但不能算得上是烧火技术精湛的那一批。

经常烧火的或者对自家灶台熟悉的,总能在烧火的时候快速找到那个最容易烧热锅的地方。司锦则是慢火加柴烧热了灶,还没真正找到灶膛里那个能快速起热的点。

谁知马车一颠簸,柴无意间就碰到了那里。

外头周黄还在扬声问,“少爷没事吧?”

他左右看,“谁家小孩这么调皮,真是该打屁股。”

蕊蕊坐在一旁,挑起手里的灯笼往地上看,“不会还有石头吧?回头再颠着了我家小姐。”

“什么小姐,”周黄笑呵呵帮她纠正,“是咱少夫人。”

蕊蕊笑起来,重重点头,赞同周黄的话,“是少夫人。”

不知道路上哪个调皮的小孩扔了几块石头,天色黑周黄自然看不清路上情况,马车车轱辘从石头上滚过,咯吱一声。

车轱辘倒是没事,只是车厢在一上一下之间产生了一点点的颠簸。

如果钱橙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可能最多觉得后前轻轻晃了一下,但她不是。

她是双手搭在司锦的肩膀,踮着脚尖从她腿上抬了抬腰,结果坐回去的时候,某处正好怼个正着。

她之前心里其实是不愿意改口的,但今日之后,她心甘情愿喊钱橙为司五少爷的少夫人。

夫人去世后,至今也只有司锦会这般护着她家小姐了。

外头两人说的话尽数融进街道上的杂声中。

而里面,因为刚才一颠簸,钱橙手指瞬间攥紧司锦的衣服,心脏重重一跳,呼吸变得沉重绵长,眸光轻颤,动都不敢动。

她哆哆嗦嗦咬着自己的唇瓣,眼睛微红湿润,就怕自己出声。

本就是昏暗而又狭小的空间,本就积攒了层层往上的热意,如今一颠,像是直接推到了顶点。

司锦若有所感,单手遮在钱橙的唇瓣上,堵住钱橙的声音。

柴往那一片地方摸索。

司锦留意着钱橙的呼吸跟她抓在自己肩上的手指,因为钱橙本能的反应,慢慢找到了地方。

司锦半个身子都酥了,心如水一般流淌。

钱橙哆嗦着,身体都颠了几下。

司锦亲她鬓角,笑着说,“原来是喜欢这里。”

钱橙想瞪她,可整个人像条脱水的鱼,没有半分力气。脸颊滚热,头脑里空白了一瞬,耳边暂时失聪,只剩胸口心脏重重跳动的剧烈声响,犹如擂鼓。

过了东街,外面的喧嚣声都被抛在车后,车里也恢复平静。

“司锦。”

钱橙红着脸不肯说实话,只闷闷的找借口,“要不然又要多一个人知道你的真实性别,会不安全。”

所以只让她知道就行。

司锦拿过巾帕清理灶台,见钱橙在自己怀里颤着呼吸,垂下眼低声应,“好。”

她心里软软的,柔声道,“都听娘子的。”

司锦心里开始放烟花,眼里带着笑,故意把柴往那里堆。

大火一烧,灶就沸腾了。

钱橙眼泪掉下来,泪水滑进司锦手心里,不稳的呼吸喷洒在她掌心中,一时间,司锦两只手的手心都是湿的。

司锦改成单手揽着钱橙的背,钱橙脸埋在司锦怀里,扭头咬着司锦的肩膀才没出声,只是刚才低低婉转的娇媚腔调还是传进司锦耳朵里,只容她一人听见。

钱橙这才开心起来,抬手抹掉眼尾湿痕,坐回旁边,掏出铜镜借着外头微弱光亮看自己的脸,小声嘀咕,“妆都哭花了。”

司锦轻敲车厢暗壁,从一处暗格中掏出一颗夜明珠,鸭蛋般大小,散发着莹润亮光。

夜明珠躺在司锦掌心里,宛如一盏油灯,映亮整个车厢,“没事,把妆卸了就行,季静又不是旁人。”

钱橙擦脸的动作一顿,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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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司锦。

她眼尾红红的,刚哭过,眼里还湿着,抿着红唇看过来的时候,像个小怨妇。

司锦从善如流的改口,“季家又不是旁人家,咱们不是今晚的主角,不需要多正式。”

钱橙这才移开目光,拿着新巾帕用水打湿,把脸上的妆对着小铜镜擦掉,至于嘴唇……

完全用不着再涂抹口脂了,已经被亲到红的不能再红。

司锦举着夜明珠,让钱橙对着铜镜擦脸,同时温声跟她说,“虽然擦了,但待会儿下了马车你记得去趟茅房。”

大夫说过,她们这样的,事后小解等同于重洗,会不容易生病。

橙抱着司锦的肩膀,缓了缓,轻声在她耳边小声说,“以后不纳妾好不好?”

司锦侧眸看她,见她不抖了,才把手拿出来。之前缠着她紧紧的,她没敢直接动,“为何这么说?”

钱橙缓慢眨巴眼睛,琥珀眸子朝司锦看过来,揶揄着小声问,“你要不要去啊?”

她意有所指。

司锦抿平的嘴角微微上扬,最后放弃了,老老实实坐在旁边跟钱橙当个托夜明珠的灯台子。

没办法,谁让她把钱橙弄哭了,还哭花了妆呢。

两人到的时候,季府门口已经停了好些马车,季老爷在院里,外头是季静跟季杰在帮忙招待。

司锦先下的马车,将衣服整理好,才转身把弯腰出来的钱橙扶下来。

好在衣服料子好,哪怕那般折腾都没留下什么褶儿,这会儿稍微理一理便瞧不出异常。

而且钱橙模样好,出水芙蓉般的脸蛋,卸了妆后,小脸瞧着比水蜜桃还水灵,更是少了妆后那点画出来的成熟妩媚,多了她原本的青涩稚嫩。

所有人都没觉得钱橙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唯有蕊蕊,好奇地看着自家少夫人。

嗳?她怎么记得少夫人上马车的时候,不是这个唇色啊?

司锦沉默一瞬,幽幽的看着钱橙不说话。

“要要要,我们一起去。”钱橙怕自己晚上被报复,连忙讨好司锦。

司锦双手一拢把夜明珠盖上,靠着车厢说,“你摸黑擦脸吧,看看会不会擦成大花脸。”

钱橙不愿意,伸手抱着司锦的手臂,软软喊她,“夫君,夫君~”

怎么坐完马车,唇瓣更鲜润透红了呢。

第30章030

季静最先瞧见司府的马车。

“阿锦来都来了,怎么还这么客气呢。”季静迎过来,笑着往板车上看,声音跟态度都亲昵不少,一脸谄媚。

司锦,“……”

司锦看她一眼,转身把钱橙扶下马车,“这些是钱府给我家娘子的陪嫁,先前办喜事时人多事杂没来得及带走,这次回门正好带回去。”

钱橙站在司锦身边,朝季静微微颔首福礼。

至于给季府的礼物,司母早上就已经派人单独送来了。

季静看了看钱橙,瞬间了然,故意扬声道:“还是钱府阔绰疼女儿,这么多陪嫁,可见钱老爷的爱女之心。”

同时扭头扫了司锦一眼,“我就说你司五少爷对我没那么大方。”

从“阿锦”到“司五少爷”只需要短短两句话的功夫。

众人听完季静的话,脸上露出失望跟新奇。

要知道往日钱府众人出门都不带钱三姑娘的,怎么会出嫁时送这么些东西?

“许是因为是司家给的聘礼多,”有人说,“钱貔貅虽抠门吝啬又爱财,但你们忘了他还好面子。”

“对对对定然是这样,他可能是想借女儿巴结上司家,这才一口气大出血给了无数好东西。”

主要是太高调了,一辆马车带了四辆板车的礼物,想看不见都难。

马车停下后,季府门口的宾客都朝这边看过来,心道:

瞧吧,我们就说司五少爷对季大小姐有情,你们不信。这季府一个寻常的生辰宴,司五少爷都要借着这个空挡送无数礼物过来。

这么多东西,但凡绑上红绸,都够直接下聘了吧!

“可怜的钱三姑娘,连半分父爱都没得到便成了父亲攀高枝的工具。”

他们的唏嘘声压得很低,但都聚在一起,显得很突兀同时又堵了路。

季杰站在门口朝这边看了看,亲自过来笑着招待,“府里席面已经备好,大家随我进去坐着聊天听曲。”

没错,季老爷还让人请了戏曲班子过来唱戏唱曲,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他过寿。

季杰叮嘱身边家仆,“给几位老爷引路。”

“是。”

左右这边没有热闹可看,众人便提着礼物随下人说说笑笑进了季府。

季杰站在原地朝司家马车望过来,瞧见司锦跟钱橙并肩站着,眉头深深拧紧,最后在心里挣扎犹豫了一会儿,才在脸上重新挂起笑,脚步故作轻松的走过来站在季静身旁。

季杰目光落在司锦的手臂上,微微笑着,“……”

天地良心啊,他当时只是看钱橙可怜才想帮她逃婚,并且想整一下司锦,其实心里对钱橙没有半分其他想法,司锦纯属多余防着他。

不过司锦要是个大度的人,也不会让人套他麻袋关他一夜了。

失望的是,这么些东西,居然只是钱府给女儿的陪嫁?那就是说跟季静没关系了,白瞎了他们拉郎配拉了半天,市面上的话本子果然只能看看。

新奇的是,这么些东西!居然是钱府给女儿的陪嫁?!钱貔貅是转了性了还是被门夹了头,竟出手这般阔绰大方!

两人视线交锋,司锦淡淡开口,“嗯,好久不见。”

如果可以的话,司锦都希望钱橙这辈子都看不见季杰。这样她偷偷绑了季杰阻拦她逃婚的事情,钱橙就不会知道了。

司锦心虚,但脸上不显,只是搂钱橙腰肢的手越发的收紧,像是怕身边的人变成蝴蝶飞跑似的。

巧的是,钱橙也不想让司锦看见季杰。

钱橙原先见到季静的时候就猜到了季杰身份不是车夫,心里也知道今日来季府大概率会碰到季杰,心底多少有些忐忑跟紧张。

一是她原先竟找季杰帮她逃过婚,而季杰在她成婚那日没出现,说不定就是在故意耍她,所以她跟季杰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便是季杰跟司锦认识,钱橙怕这事被季杰当作玩笑话说给司锦听惹司锦误会。

虽说原先她是真的不想嫁给司锦,但要是被司锦知道自己想过逃婚,说不定会难过。

季杰笑着跟司锦和钱橙打招呼,“司五少爷,钱三姑娘,好久不见。”

季杰一过来,司锦原本背在身后的手就改成搭在钱橙腰上,将人环住,像是在跟谁宣示主权似的。

钱橙私心里不想让司锦知道自己曾打算逃婚。

于是司锦的手臂一搂过来,

她怎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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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季杰往这儿一站,司锦跟钱橙间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微妙呢。

外人眼里,司锦季静跟钱橙三人之间拉扯不清,然而实际上,却是钱橙司锦跟季杰私下接触过。

季静讪讪笑着,跟彼此介绍,“钱橙,这是我弟弟季杰。季杰,这是司锦的娘子钱橙。你俩成亲那天这小子跟狐朋狗友出去玩了,一夜没回来,不像话。”

“对啊,多不像话,”季杰睨司锦,脸上挂着笑,咬着牙说,

季杰温声问,“是吧,司五少爷?”

钱橙就软着腰靠在她怀里,相当配合。

两人忽然一副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把季静看傻眼了,“?”

司锦,“……”

钱橙缓慢眨巴眼睛,“嗯?”

季杰好像在点她。

还没等钱橙抬头看,司锦便贴着她的耳朵说,“不是要去如厕吗?走吧,我陪你去。”

钱橙这才想起来要去茅房,“好。”

两人相拥往府里走,轻车熟路的像是回自己家,完全把两个主人抛在了身后。

季静,“……”

前方是季府吧,是吧?

季静双手抱怀目露狐疑,“季杰,你跟钱橙之前见过?”

季杰没打算把钱橙想逃婚的事情往外说,对她声誉不好,哪怕是面对自己姐姐也没想着讲实话:

“见过啊,之前钱家人来租借马车的时候,我正好在车行里帮忙,闲着没事就亲自把马车送去钱家,所以见过钱家三小姐。”

不是私下里见过?季静纳闷,那怎么司锦防季杰一副防贼的模样。

“行了,进去吧,”季静伸手推了季杰一把往府里走,嘴上嘀嘀咕咕说,“我之前找人查了那狐狸精的消息,最迟今晚就有结果,看我当众撕破她的小羊皮,露出她的狐狸样!”

说的就是季老爷带进府里的那个唱曲的孤女小白花。

季杰打了个哆嗦,“要不是对方强、留,我也不至于一天一夜没个人影,还耽误了一笔五、两银子的生意顺带着毁了跟别人说好的约、定。”

而且还带了个三岁的小女孩,要是真赶出府去,就凭那姑娘的长相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要是对方只是寻找个庇护,没有半分野心,季静不可能狠心到不愿意给那孤女寡姨一点活路,可你看小白花那样子,像是没有野心吗。

而且这才多长时间,连季杰都向着她说话了。

季静花钱找人查她,想趁着今日季府人多,当众揭露她的假面孔,让父亲跟季杰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姐弟俩一同进府。

而如厕回来并肩往前院走的妻妻俩,这会儿各怀心事,难得默契的安静下来。

钱橙抿了抿唇,侧眸看司锦,捻着手指说,“我其实,之前见过季杰。”

这种事情与其让别人说给司锦听,还不如她亲口解释。

“嗯,”司锦垂着长睫,轻声道:“季家做的是车行生意,季杰虽不务正业但偶尔碍于季静的淫威会去车行里帮忙,所以见过他不奇怪。”

不是这个见过。

钱橙犹犹豫豫,司锦却是牵过钱橙微凉的指尖攥在掌心里包裹着。

钱橙眸光轻晃,扭头看司锦。

司锦眼里带着浅笑,温和又包容,“不管你以前看过什么样的风景见过什么样的人,你现在都是我娘子,那些过往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她自然不在意了,钱橙那点事情她心里门清,唯一一次想逃婚还被她搞黄了,她肯定不在意啊。

可钱橙不知道这些,钱橙听完司锦的话,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伸手抱着司锦的小臂,饱满的胸口贴上去,声音甜甜的,“司锦,你真好。”

司锦另只手心虚的背在身后,微微攥着,声音不变,“嗯。”

她甚至厚脸皮的说,

要么说是从商天才呢,多年商场摸爬滚打,心相当……脏。

钱橙脑袋抵在司锦手臂上,红着耳朵低低应,“好。”

司锦眼里溢出笑,已经不忍心忽悠自家娘子了,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两人往前走,钱橙甚至主动跟司锦解释,“我跟季杰其实没说过几次话,只是我当时有事想请他帮忙,可他答应的好好的却爽约了。”

——季杰当时也不想爽约的,这不是被她套了麻袋关起来了吗。

这话司锦自然不可能告诉钱橙,所以她附和着钱橙的话,“都答应好了,怎么能爽约呢,可见此人不讲诚信。”

“就是!”钱橙鼓着脸颊,一脸庆幸,“还好我当时没先给钱。”

对于一些人来说,有时候过分的美貌是负担。

“你是不是蠢,这是饭的问题吗。”季静心道,这分明是家财的问题。

五两银钱,之前在钱橙这里已经是笔巨款了。

“嗯,亏得娘子谨慎,”司锦不动声色诱-哄钱橙,钱橙点头,“不要欺负我小姨呜呜。”

司锦良心很痛,但还是搂着钱橙,边良心作痛边不管季杰死活,“娘子乖。”

而不远处的季杰连连打了好些喷嚏,揉着鼻子纳闷。

奇怪,谁偷偷讲他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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