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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场将江氏集团犯罪证据公开的计划里,没有人能站在上帝视角问?十八岁的路汐愿不愿意当救世主,也没有告诉她,当救世主是要失去她所爱的人——
父亲路潇的骨灰被她从灯塔撒下了,从此连半分?鞠躬祭拜的机会?也无。
江微被当成诱饵锁进铁笼里沉海。
赧渊被判防卫过当,在监狱服刑三年。
而容伽礼,最不应该被卷入险境的人,却为了让她有逃出宜林岛的一线生机,差点就死?在了那片红树林的海滩上。
她整整七年,两?千多个日夜,两?亿三千零六十二万秒里都不得安生,在这个茫茫人海的世界上寻不到任何有关容伽礼的踪迹,心?里没有一刻不在后悔明明都分?了手,为何还要跑去求他被召回家族前出来见最后一面。
她在那个最热烈成长的盛夏时节,迎来的不是新生。
而是无望地堕入了万丈海底深渊,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独留她这具躯壳内的灵魂在挣不脱逃不过的痛苦中声嘶力?竭着,直到容伽礼出现在她眼?中的那一秒起,她冰冷的心?脏才重新开始跳动了。
……
路汐肺部感染,高烧不退了一天一夜。
容伽礼当机立断给她转院到了泗城的私立医院,启动着容家最顶级的医疗团队,可是路汐始终是不醒,又一个深夜里身?体温度烫得吓人,唇齿间却在微微颤栗着好冷。
窗外盛夏时节的气候,容伽礼关掉了病房内的恒温空调,用最柔软的被子裹紧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摸索着她清瘦的雪白?脊背,直到路汐十分?虚弱地将脑袋枕着他胸膛前,意识半醒地想召唤什么:“你在哪……”
容伽礼耐心?地回答:“在这。”
路汐其实是什么都听不到的,被汗珠浸透的乌黑发丝黏湿在脸颊,衬得皮肤更?无血色;“我好冷,宜林岛好冷,春天好冷,夏天好冷,秋天好冷,冬天好冷……”
“你醒来。”容伽礼喉结上下一滚,嗓音很沙哑:“醒来就不冷了。”
路汐却不愿醒,醒来了独自要面对没有他的世界,更?感到冷了。
到后半夜,医疗团队对她进行了一场急救,容伽礼犹如被人残忍攥住了命脉,竟找不到留住她的办法,寸步不离守在病房门外,他浑身?僵硬地绷紧了不知多久,突然想到什么。
容伽礼开口问?护士要来了一张白?纸,他没有像上次那般用没有字的纸去哄骗路汐。在充满消毒水气息的清冷空旷走廊上,他毫无久居高位的容氏掌权人高贵神秘形象,跪于医院银白?色长椅前,骨感修长的手指提笔在上面写?满了字: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爱你,路汐。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爱你,路汐。
——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爱你,路汐。
十分?钟后。
容伽礼来到了病床前,路汐躺在上面,紧蹙眉心?,昏昏迷迷得极为痛苦,他俯身?将这张隐有浓色墨痕洇透的薄纸放到了她轻轻陷在被子的手指上。
这七年里深刻在骨髓里的本能,让路汐的皮肤被触碰到的瞬间,像是激发了她身?体某处开关,自动地攥在手心?,像抓住了一个求生机会?,继而很慢很慢地睁开了那双眼?。
会?睁开眼?了。
哪怕脑海中的意识还是被高烧得认不清人,但会?认字就行。
随着路汐的身?体状况彻底稳定好转下来,凌晨五点时分?,她开始会?很小声地跟容伽礼抱怨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很难闻,问?他能不能找一朵昙花放在床头。
直到此刻,容伽礼低眸凝视着路汐紧贴枕头的脸蛋,才恍然发现分?隔多年,她始终未变,依旧保留着以前一些很可爱的小习惯。
是从他这里,养出的。
这家私立医院里,路汐所?住的楼层早已?经被重重封锁,连续几日拒绝了任何人来此探病,直到容伽礼终于肯撤了保镖,而他指名要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赧渊。
次日。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高级病房的全景落地窗,洒在了床头含苞待放的昙花上。路汐已?醒,而高烧过后的喉咙让她暂时失了音,过度虚弱的身?体更?是只能继续在这张床上躺着,连想起身?的一丝力?气都无。
她漆黑的眼?睛像是含着泪,始终盯着容伽礼,欲言又止着无尽的情绪,见他片刻离了视线的话,脸色就很苍白?。
以至于醒来的整个上午时间里,容伽礼一动不动都在陪着她:“不要急,慢慢来,我会?一直在这里。”
因他的话。路汐放弃了意图尝试发出点儿声音,垂着眼?,看他抬手接过护士递来的药品和棉签,动作很轻地给她细脖处几道鲜红掐痕一点点上药,整个过程轻到只有彼此细微呼吸声。
而在极度安静的时候,路汐那点儿精神力?也逐渐耗尽,呼吸渐匀地合上了眼?。
只有此刻,容伽礼才得了片刻功夫从病床前离开。
这扇门的外面,赧渊半个小时前已?经来到,透过玻璃窗口看到路汐安然无恙之后,并没有进去打扰的意思,医院禁止吸烟,他没点火,只是将香烟捏在食指间,低头闻着那股仿若能取代精神镇定药物的薄荷味。
容伽礼从病房一现身?,恰好他也抬起头,两?人隔空无声对视了秒。
皆是很有默契,上天台聊。
比起置身?在宜林岛那次的剑拔弩张气氛,这次为了路汐——无论?是容伽礼,还是来医院前意外从周境川口中得知容伽礼这七年为何没来找路汐真?相?的赧渊,都选择了休战,暂时放下对彼此互不顺眼?的敌意。
“抽一根?”赧渊将皱巴巴的烟盒递过去。
容伽礼很少沾这个,那年夏天还温和地警告过路汐不可跟赧渊学抽烟,如今面不改色地接了过来,修长骨感的手指夹着,与他燃烧的猩红烟头触碰,渡了点火星过来。
静了半响,赧渊面朝天台外的一片繁华市区,用很淡的语气平述道:“当年路汐过得很惨。”
正午的日照极烈,容伽礼指关节却感觉到寒意颤了下。
赧渊往下继续:“她从宜林岛逃出来后,身?上什么都没有,又不敢随意示人,不敢回到熟悉的地方,只能在火车站里躲躲藏藏了一周……”
“这一周路汐都在等你。”他将目光转向了容伽礼:“可是她不知道你已?经回容家了,她等来的江微死?了,我被抓进监狱的消息。”
那时路汐是孤立无援的,不知杨正林警官有没有去信里的地点拿罪证,也不知在白?城一手遮天的江树明会?不会?被伏法。她等了好久,最终下定决心?去泗城——那个容伽礼存在过的真?正世界。
“她那样倔犟不认输的性子,如果你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她肯定会?说很好。”赧渊近乎都能预判到路汐,也能模仿出她的语气:“想必容总应该问?过吧?我猜路汐肯定说自己如愿考上了大学,靠各种舞蹈比赛的奖金顺利念到毕业,顺利出道成为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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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伽礼嗓音沉哑:“问?过,她说自己被收养了。”
“是那个教会?她跳芭蕾的退休老师?”赧渊极淡笑笑:“她口风紧,始终不肯跟人倾诉在独自流浪到泗城的那段日子里经历了什么,不过想来也能猜到大概,没有一张身?份证又身?无分?文?……日子能好到哪里去,如果容总感兴趣的话,或许可以去六榕路6号找她那位老师问?问?。”
六榕路6号。
容伽礼记下这个地址,隔了几秒道:“我要看你的剧本。”
这是他找赧渊来医院的原因。
当年路汐苦心?积虑瞒了他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容伽礼不愿意在她病体尚未痊愈之前,去逼问?她什么。既不愿说,如今他彻底恢复相?关的记忆,那便另寻他法去查清真?相?。
赧渊很爽快答应,甚至没有隐瞒,背对着他朝天台边缘迈近几步,迎着高空的风,空气的温度与他出狱那年的盛夏正好:“不渡开拍之前,我已?经为你们都写?好了独一无二的版本故事。”
包括始终对江微葬身?深海怀有恨意的——江望岑。
…
江望岑是被赧渊跳入深海救了上来。
容伽礼下了天台,从周境川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神色很平静,未多言一句,先算准时间进了病房,恰好路汐迷迷糊糊地睡醒了过来,抬头就要寻找他身?影。
“我在这。”这是容伽礼最近反复说过的最多一句话,有安抚路汐的作用,比以前深度依赖的薄荷味香烟更?能镇定她的神经。
他没有告诉她赧渊来了,而是先喂她吃点东西,亲自给她洗澡。
路汐舒舒服服的重新躺回那张病床上,小脸看上去也不似先前泛着病态的苍白?了,他才缓慢地说:“这里不是宜林岛,我已?经带你离开了。赧渊的剧组没有停工,先拍夏郁翡的戏……你的戏份等恢复完身?体,再回去补拍。”
路汐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容伽礼手掌突然覆在她指尖上,肌肤触感很软,很热,是鲜活的:“还冷吗?”
莫名的路汐感觉他此刻神色很严肃,像是问?出了一件极其重要的问?题,没忍住睫毛尖儿颤动了下,从喉咙里溢出细哑的音节:“不。”
下一秒。
她又慢吞吞地吐字:“要抱。”
容伽礼霎时领悟了她这几个字的意思,而这里是私人高级病房,护士没经同意也不会?随意进来。他开始解开衣袖的袖扣和皮带,怕冰冷之物触碰到她。
等掀开被子一角跟着躺进病床时,路汐已?经很自动往他胸膛前紧贴,这个依赖他的委屈举动也间接性暴露了她很缺乏安全感,唯恐还置身?在那片海底没醒来——是她困于铁笼之中濒临死?亡时幻想出来的。
容伽礼右手臂抱了她会?儿,许是有他,路汐也安安静静的,垂下睫毛,没再盯着。
她不盯了,容伽礼却在彼此间的这种和谐气氛下,自然不过地拿起路汐以为是文?件的东西,一边搂着她身?子,一边翻看起了赧渊给的剧本。
这是路汐那份剧本里未详写?到的:
灯塔,骨灰罐和蝴蝶钥匙等字眼?,都一一浮现在了容伽礼的眼?中。
静止到毫无动作的时间有点久了,路汐都感觉她好像又睡了回,额头上方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看文?件,不由?地抬起了头,却意外瞥见那张纸被翻了一面的文?字。
整个人犹如被施展了定身?术,僵硬的细微反应引起容伽礼顿了下,视线无声落在了她脸上,一直看着,一直看着没移开过半寸。
“我……”路汐不顾喉咙养了大半天才能发出的细哑声音多难听,手指去攥住他拿着剧本的手,以为是自己遗留在拍摄现场的那份,急到想落下泪,急到想说什么。又同时意识到事到如今,好像在怎么天衣无缝的谎言在他这里,每个字都会?露出破绽。
她攥着他不放,把力?气都用在了说话上:“容伽礼,我不想扔掉它的,如果能重新选择,我,我会?把这枚钥匙吞到肚子里,在跑到无人的地方,拿刀,拿一把刀将我自己剖膛破肚,也要把它取出来妥善保管好。”
「她从宜林岛逃出来后,身?上什么都没有——」
赧渊在天台说的话还犹如在耳,和路汐这番话重重叠叠在了一起,猛地将容伽礼眼?底激起猩红,怕吓到她,顷刻间又硬生生压回去。
极短的三秒后,重新把她抱在怀里,手掌抚摸到路汐的脊背弯起了脆弱的弧线。
“我没怪你。”容伽礼说:“那枚钥匙,会?找回来的。”
他会?将遗失在大海深处的钥匙寻回,也会?将十八岁流落在外的路汐一起寻回。
预感到她要落泪,容伽礼却不想看到她那双眼?在悲伤落泪了,低首过去,小心?翼翼地亲她:“路汐,我的小路汐,是我的。”
路汐微红的眼?皮被他滚烫温度覆盖,睫毛颤抖个不停。
容伽礼语调变低变轻:“还记得那个夜晚许下的愿望吗?”
这句话犹如牵扯出了心?底深处的那份珍贵记忆,她表情怔怔地看着他,好似透过近在咫尺的这张五官成熟就显得愈加精致的面孔——看到了那个更?年轻的容伽礼与她站在别墅后花园的夜空下,那双弹钢琴的手捧着奶油蛋糕,“十八”的星星蜡烛闪烁着光芒,也衬得他极好看的眉目异常温柔:“你将来希望过怎样的人生?”
“当一名演员!”
“还有吗?”
“有的。”路汐双手合十,漂亮的脸蛋仰望花园上方这片星空说:“我希望能快点长大,保护所?有人,最后拥有自由?……”自由?自在的跟你在一起。
十八岁许下的愿望犹如诅咒。
她跌跌撞撞这一路长大的很艰辛,也保护不了任何人,甚至从未获得过真?正自由?。
“那天在蝴蝶花园里时隔七年后再次占有你时,我真?想你这么爱逃避这段旧情,不如将你永远禁锢在这里,别想离我半步。”容伽礼被这股欲望支配着身?躯,想这样做,也险些这样做下去,他此刻亲手揭露自己对她偏执入骨的阴暗一面。
继而,又对路汐温柔好几度说:“你长成了我很喜欢的样子,在我缺席的岁月里也将自己保护的很好,路汐,在我这,你从今往后都是自由?的。”
她自由?了。
霎那,路汐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指尖去触碰容伽礼正在说话的嘴唇,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温度,半响后,晶亮的眼?眸里泪意彻底褪去,内心?同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倘若没有他。
她还以为,醒来后依旧活在深渊。
第52章
病床旁边玻璃瓶里那束纯白色的昙花,深夜开了又凋谢。
来回这般凋谢了三?日后,路汐好在年纪轻,做完一套详细到不能再详细的身体检查下来,连主治医生都说恢复的不错。而容伽礼拿着这份报告逐字看完后,却说:“后半夜三?点你低烧了一个多小时,情况还不算稳定,多住院观察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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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汐不知低烧的?事,醒来就?天亮了,见容伽礼点出,也就没提起想办理出院的?话。
只?是看着他早起后就换了一身考究深黑色西装,藏在被子里的?手动了动,继而声音很轻问:“你要走吗?”
“容圣心还不知道你住院的?事,接下来我会?把手头?上的?两个项目交付给她进行下去,要亲自跟核心管理层开个会?议调动人选,下午去公司一趟,天黑前回来陪你。”容伽礼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报告单折好,给出的?合理行程解释似乎没有能?质疑的?地方?。
但是路汐双眼?一眨不眨,盯着他那副神情,绝对?不止于?此?。
静了几秒,谁都知晓彼此?的?心思,只?是她先挑破了说:“赧渊给你的?剧本跟我的?版本不一样?,你要去找谁我不干预,但是你走之前,要给我一件东西。”
“要什么?”容伽礼坐在病床畔,修长墨色的?身形被落地窗那边的?日光映着,几乎是将她完全笼罩,离得近,夜间散发过?的?昙花幽香好似还在空气中丝丝飘浮,而路汐两扇睫毛低垂在眼?下了几秒,重新看向他,语气轻慢又认真道:“你的?精/液。”
容伽礼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她这张生得精致又干干净净的?脸蛋,那眼?神静得摄人魂魄,也极有重量,漫长的?分秒中路汐的?心脏跟着被压紧,连自己都能?清晰感知到变化。
可又如何,她先前都敢说要拿刀把自己开膛破肚也要留下他东西的?性子。
如今要这个而已,话已出口既没有收回道理,索性很坦诚说:“你一走,这间病房里有关你的?温度和气息都会?慢慢消失……衣物袖扣腕表都是冰冷的?身外之物,我要的?是你这个人的?一部分,留在我身体里。”
起码他给她了,在身体里能?留住二十四小时。
直到容伽礼天黑回来。
容伽礼无奈叹息落在她额际:“你不宜有孕。”
“我吃过?避孕药了。”路汐今早看他的?着装就?有预感,在护士推车进来给她测血压时,避着人,问护士要了一颗服用。
她是半分转圜的?余地都不留给容伽礼,见他不应,从被子里伸出的?手指尖戳了一下他包裹在黑色西裤的?长腿,戳完还未收回,“你对?我不感兴趣了?”
容伽礼微微俯身,看着她眼?睛:“我怕你受不了。”
静了十秒钟。
认输地抚上路汐,隔着病服的?柔软衣料描摹出她没丁点瑕疵的?肩胛形状,用很低的𝔀.𝓵?音量追加了一句:“要哭。”
……
路汐整个身子骨架仿佛都被这床被子裹软了,她脑海久久无法平静,那股汹涌又难以言喻的?舒服弥漫进了五脏六腑,甚至是这具单薄躯壳的?每一寸骨髓里,带来了全新的?感官体验。
容伽礼已经离去十分钟,除了她自己,病房内温度适宜却显得有些清冷。
恍惚间路汐想?找点儿什么转移下注意力,随之,眼?眸有些失神落在了玻璃瓶里的?那一束纯白色昙花上,不免的?想?起了她生活在宜林岛第一次亲眼?见到的?世面?就?是这朵花。
那时容伽礼僻静的?欧式别墅后花园什么稀有品种的?花都有,他很神秘,白日不示人,只?有到了夜晚才会?偶尔现身后花园。
路汐一开始是隔着华美的?黑色围栏看他,后来能?在花园里看了,再后来踏进了犹如禁区的?别墅内。
她对?进门就?能?看到的?昙花很感兴趣,不知那是价值连城的?稀有品种,只?觉得花朵美得洁白剔透,沿着那深绿叶子妖娆垂下来绽放到极致。
恰好这晚,容伽礼身上的?衣物颜色跟盛开的?昙花相近,她都不知是要先看哪个月下美人,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我以前只?在书本上看过?,这是第一次见……”
容伽礼漫不经心走到纯黑的?古董级钢琴前坐下,落地窗外晃着月光,他的?影子被拔高到墙壁上:“它的?花期只?有十四天,你下周六再来,可能?已经彻底凋谢。”
路汐眼?里的?光弱了弱。
下秒,容伽礼说:“挑一朵最?喜欢的?,给你做成标本带回学校?”
路汐轻轻晃脑袋,继而走近些,悄声说:“我看过?,眼?睛会?记得的?。”
女?孩的?心思隐晦地藏着百转千回,转到最?后都是因他之故。
在她的?眼?睛里。
容伽礼的?存在像是昙花一现,只?是神秘而短暂的?在这座岛屿停留,可能?哪天就?消失在这里了。
而明知如此?,路汐还是忍不住对?他动了爱慕的?心,甚至珍惜着每次能?与他见面?的?机会?,同时怕会?玷污到搁在钢琴上的?手腕比月光还圣洁的?容伽礼似的?,她还会?在沈容昔的?住处练习完芭蕾舞后,借用老师的?卫生间把一身细汗用清水洗得干干净净,再换上书包里备好的?裙子来找他。
*
*
窗外正是夕阳西沉时。
路汐任由自己轻松的?睡了一下午,等?彻底意识苏醒了才离了病床,没有惊动外面?的?医护人员,自己安静去卫生间洗了个澡,重新穿好病服出来,恰好紧闭的?门被轻轻顶开一条缝隙。
动静鬼鬼祟祟的?,引得她侧眸疑惑地盯了过?去。
是陈风意一边和走廊上的?保镖点头?打招呼,一边动作迅速地闪了进来。
看他这副全部武装的?样?子,比男明星还裹得严实,取下一层黑色口罩后,竟还有三?层,难怪看不清脸,连呼吸声听着都不太顺畅,路汐先倒了杯水过?去: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静了半响,陈风意抢答:“我听剧组说你在拍摄重头?戏时,让那个启林资本的?江望岑给沉海了,这怎么回事?后来赧渊亲自致电通知我别报警,还说你在医院已经脱离危险了,就?是容总没日没夜守着你,不让任何人见。”
陈风意从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焦急等?待着,如若不是先前得知了路汐和容伽礼之间有情,他真会?报警,也要把路汐掘地三?尺挖出来,亲眼?确保她性命无忧。
但是有容伽礼在,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自动丧失了监护自家艺人的?资格。
而陈风意生性爱俊,走到哪儿都花枝招展的?随时做好直面?媒体镜头?准备,能?把自己裹成这样?,显然是怕让记者偷偷尾随拍到什么素材,万一瞎传出去路汐无端停止拍摄工作,是躲在医院各种匪夷所思的?绯闻版本,他更要气炸。
“我那几日肺部感染不认人了,当下彻底好转。”路汐看出陈风意真的?情真意切地关心她安危,感到暖心,继而没有隐瞒,将当初为何执意要自降咖位出演《不渡》,以及前尘往事都说倾述了一遍。
像是听故事,陈风意坐在沙发上,水杯握着手半响:“原来是这样?,你当初跟那个叫向薇的?小记者透露接这片子是为了纪念,是在纪念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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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
路汐垂了会?睫毛掩去情绪,轻声说:“赧渊笔下的?江微,除了我,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更懂这个角色。”
她也几番犹豫过?,但是回了趟始终不敢在涉足的?宜林岛,才真正坚定下来。
陈风意自我消化了片刻,先咒骂完江望岑这个心肠歹毒的?男人怎么不把自己沉海,完全忘了已经被容伽礼沉过?了,又想?到什么,神情迟疑地看向路汐说:“容总能?舍命护你,为什么七年都不来找你啊?”
“他那么好的?人,即便是看到抛弃自己的?前女?友遇到难事了,也会?伸出援手的?。”路汐设想?过?很多可能?性,后来在漫长等?待中都归于?一点:
容伽礼本身就?是一个很善良的?好人。
口中的?话停了停,路汐转过?脸去看玻璃瓶里昙花,声音很轻又说:“七年前他在宜林岛被我卷入险境,应该是受了伤回到容家的?,况且他的?人生还肩负着继承家族重任,不止于?我——”
同是豪门出身陈风意沉默了许久,也知道真正埋怨不了容伽礼什么,毕竟没有他,路汐就?没有那一丝生机,最?后的?下场应该会?沦为江微一样?被锁紧铁笼沉海。
谈完这些,陈风意又跟路汐说了下暂停她工作的?事宜安排计划,等?临了要走前,小声地问她:“要我帮你打听一下江望岑死活吗?”
毕竟严格论起血脉的?话,白城江家的?人都死光光了。
唯独江望岑,算是这个世界上江微唯一的?亲人了。
路汐站在床头?柜前给昙花浇水,手腕轻抬,放眼?去无论是人还是花,尽是白:“不用去打听,我猜到赧渊正在做的?事了。”
《不渡》开机前,她以为赧渊和自己一样?,只?是为了纪念江微。
如今再回首恍然去看。
远不如此?简单。
*
另一边,容伽礼结束完会?议,便先行离开,坐上了在空旷地下车库停驶已久的?专车。
寂静的?宽敞车厢内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只?有黎书动作一丝不苟地将笔记本电脑的?加密文件夹解锁,点出一个命名为“白城火车站”的?视频监控,调到播放功能?。
继而,他递给容伽礼的?同时,说道:“七年前涉及到宜林岛的?一切都被人为抹去得毫无痕迹可循,但是家主保留下来了一部分,其中有跟路小姐相关的?。”
黎书这等?身份,自然是跟容九旒讨要不到这些加密文件。
是容伽礼在医院陪床路汐无法脱身回容家当面?要,但是亲自致电过?去,话更是简洁明了:“我恢复全部记忆了,父亲。”
且不提容家是谁掌权,只?要容伽礼记起那两年生活在宜林岛的?全部记忆,记起为何险些丧命在那片红树林海滩。容九旒哪怕是为了不继续伤及父子之间的?情分,也得做出让步。
他知晓路汐这个女?孩,如同自己唯一的?独子精神上剔除不掉的?顽疾,这辈子都自愈不好了。
保镖迅速开车往六榕路6号的?路线行驶,与此?同时,容伽礼坐在后座很久没有动作,只?是垂着双目,视线落在屏幕上,定格住的?画面?是路汐穿着脏兮兮的?白裙,双手纤细抱膝躲在角落头?里的?过?分消瘦身影。
随着容伽礼僵硬的?长指终于?移动了下,封密多年的?这幕,犹如卷轴里的?故事被展开。
路汐开始动了。
她已经在火车站躲藏了一整天,体力消耗殆尽,靠免费的?水来补充能?量,可喝了能?解渴而已,全凭借着看似易碎实则坚韧的?意志力支撑着,要等?到容伽礼来找到她。
想?到容伽礼,路汐就?忍不住想?到了他经常给她投喂的?美味可露丽。
路汐轻咬下唇,食指沾了一点水,在地上勾描出了长得像教堂里天使铃钟的?甜点,水迹干了又重新描绘上,咽着口水的?齿间默念着:“这是焦糖口味的?,这是巧克力的?,芋泥……”
到夜晚,她不敢冒险踏出火车站,外面?更无处可藏。
只?能?独自躲在女?厕隔间,紧锁着门板上小小的?卡扣,有光的?地方?,让路汐暂时有了安全感,脑子里没有去想?什么自幼耳熟能?详的?深夜红衣女?鬼故事,她觉得,此?刻自己这一身狼狈模样?就?很像女?鬼。
屏幕上的?画面?一转,时间跳到了第三?日。
这时黎书适宜地开口说:“路小姐中间不知是躲哪里去了,完全避开了摄像头?四十八小时。”
他心思通透没有去盯着容伽礼的?神情去看,毕竟这个火车站视频谁看了能?不动容,哪怕是他这个局外人,都无法带着一贯得体的?微笑去看路汐的?经历。
路汐重新出现在监控里,是她那身很脏的?白裙已经洗过?了,可能?是用公共卫生间的?劣质洗手液清洗的?,没晾干就?往身上穿,而看上去除了清瘦得易折外,她手心竟有了几枚硬币,避开人群的?关注,走到车站的?店铺购买了一包小小的?话梅糖。
她给自己买糖,肚子感到很饿挨不住时,就?往唇内含一颗,连话梅核都咽下去了。
屏幕上折射出来的?幽蓝光线照进了容伽礼黑眸,很深很重的?情绪压抑着,随着画面?又一转,很快就?能?从视频里得知了路汐怎么会?突然有硬币——她在夜深人静时游走于?火车站也不睡,是在捡报纸卖。
她捡其他的?,会?遭到一些流浪的?人士恶言警告,又或是孤身被盯上。
路汐不光生的?漂亮,也同时具备一颗聪明的?脑袋,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她捡到几张就?会?停下来,认认真真地看上面?新闻,直到第六日,忽然眼?眶红红,静在了饮水机旁边,手指握着张皱巴巴的?晚间报纸开始发抖。
“绑架案。”路汐眼?睛的?视线被浮现的?泪意晃个不停,却将头?版的?字迹辨别得清清楚楚——【谢氏家族双生子在宜林岛遭遇绑架,亡命歹徒开价二十亿美金,疑是受到白城江氏总裁幕后指使。】
为什么会?被媒体报道成豪门绑架事件?
为什么跟江氏集团有关新闻一起出现的?是毫无干系的?谢家双生子?
容伽礼呢?
路汐彻底没了主心骨,被冷意缠身,很快她又在失魂游走到火车站一楼大厅时,陡然听到上方?的?屏幕刚刚转播的?一则社会?新闻,也是跟江氏集团有关的?,可她此?刻已经听不进去其他的?信息,入了耳朵的?,是记者报道的?那句:
江微死了。
她在那晚被人锁进铁笼子,沉在了灯塔悬崖下的?深海里。
而警方?打捞的?同时,也将被海浪无情冲到岩石边上的?赧渊给扣押了起来,这个度日清贫却充满才华的?阴郁少年将面?临被指控杀人,杀的?是为江树明公司效力多年的?秘书蒋华翰。
怎么会?是这个结局。
路汐抱着怀里报纸,没有丝毫鲜活人气一样?在高而空旷的?火车站台,坐了整晚。
直到天光乍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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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浓雾随着远方?袭来。
她睫毛像是易碎的?蝶翼动了动,是终于?下定了心,从冰冷角落的?地上爬起来朝前方?绿色火车走去,脚步一停,风吹动了她洁白的?裙摆和发尾,仿佛刹那间心生了某种莫名的?心灵预感,像是有人召唤着什么,她茫然地回过?了头?,那双浸了悲痛的?眼?直直看向摄像头?。
这一秒。
此?刻的?路汐并不知前路茫茫的?七年之后——
正在这段监控录像后的?容伽礼会?与她,隔着错位的?时空对?视上一眼?。
第53章
沈容昔周末都会给护理工放一天假,等提着菜篮子回到红砖楼别墅,一进门,就发现原本寂静无人的庭院来访了几位面孔陌生的男子,唯有容伽礼,她这双要戴老花镜的眼睛倒是给认了出来。
“既然来了,就帮我准备一下晚饭。”沈容昔语气平平,将披肩搁在摇椅上,穿着旧式的半袖旗袍往厨房方向走。
还无人敢这般冷漠态度使唤容伽礼,黎书下意识地解开这身纯白西装衣袖的扣子,想要顶替。
然而,容伽礼却迈步至厨房,不大的空间点了盏灯,洗手盆内被扔进了条白鲢鱼,此刻沈容昔立在炉灶边熟练地起火,说:“把鱼杀干净。”
虽然容伽礼毫无这方面厨艺经?验,却刀法?了得,不用她继续指点,缓步走到盆前思考几许,先将透着浓郁腥气的鱼过了一遍冷水。似是?见他屈尊降贵地有所动作,沈容昔定?定?打量了半响,才撇开视线,又问:“你跟那孤苦伶仃一个人的丫头,会结婚吗?”
“嗯。”他慢慢洗净鱼身的鳞片,点头。
“我把她捡回来前,她像一个没人要的小动物,在外漂泊了很久。”沈容昔活了大半生,要看不出容伽礼登门到访是?为何缘由也白活了,在短促的安静气氛里?,继续往下说:“她把头发剪短得像被狗啃的,还抱着个很破的书包,身上除了几百块零散纸币和?一堆过期的旧报纸外,什么都没有。”
容伽礼仍未开口,洗到鱼尾了。
沈容昔一句紧跟着一句:“我也是?跟她朝夕相处了段时间,才知?道她这些不值钱的穷家当,攒得很不容易,从白城一路过来,刚开始是?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一家黑心理?发店,把头发卖了换钱,跑去补完车票的钱后?,剩余的零钱又让她撑了几日。”
撑了几日而已。
路汐哪怕睡火车站,吃得少,也有用尽的一天。
更何况,她还固定?天天都要到路边报刊亭买一份早间的新闻报纸。
沈容昔说道:“她离岛时什么都弄丢了,没有补办身份证,找不到一份短期兼职生存,倒是?去找过,人家店主说她看起来像十五岁,像未成年叛逆离家出走,还想叫警察来抓她。”
江树明会不会被彻底扳倒尚未可知?,江氏集团背后?的权势会不会为了掩盖疯人院真相,继续派人到处找她行踪,路汐还太小,能知?道的真相也太少,本能地对抓这个字有无边的惧意?。
于是?就不敢冒然去找兼职,而是?去医院卖血换营养费。
卖血换营养费——犹如刀刃狠狠地刺进容伽礼指骨。
他冷静垂目,杀鱼却不知?要将其先击晕,右手拿刀刮鳞时,因沈容昔的话,锋利的刀尖罕见地不稳,沿着挣扎的白鲢鱼身垂直划破了他指腹的血肉。
猩红的血滴直落在了木质菜板上,顷刻间又晕开。
容伽礼紧按着鱼,连带修长腕骨以?上,小臂的肌肉线条都在无声绷紧,一身深黑色的西装线条也绷直到了极致。
而沈容昔始终顾着做自己的事,开始剥蒜,随着扔进白玉碗的声响,说:“抽完百来毫升的血,她原本就营养不良的身体直接更低血糖,双手拿一张报纸都会无意?识轻微发抖,为了补充糖分?,她又吃不起奢侈的巧克力和?红糖,就去买那种食品过期很久的话梅糖。”
路汐这具瘦弱身躯内的灵魂伤痕累累,茫然地游走于泗城界内,很细的腕间挂着透明塑料袋,一大袋里?面装的话梅糖天天都在变少,直到快吃完。同时对外界一切感?知?异常敏感?的她发现火车站到了后?半夜就有黑色人影躲在不远处偷窥,便不宜久留,转而无意?中?闯入了破旧不堪的红灯窄巷,像是?个被富贵迷人眼?地界遗忘的地方。
窄巷里?,有个衣着艳俗的年轻女人短暂的收留了路汐,但要付一日十元的房钱。
路汐在她简陋又潮湿的出租房栖身了下来,只借用靠墙根处的玫红色破皮沙发,瘦弱的身子慢慢缩成一团那儿睡,而那个女人从事着特殊职业,时常凌晨五六点喝得烂醉才摇摇晃晃回来。
好在,她没有带恩客回出租房的习惯,一进来,便往乱糟糟的床上横躺,紫色高?跟鞋从左脚突然滑掉下来,一声沉闷的响,路汐为此而惊醒了。
那女人披头散发的靠在床沿,摸出打火机要点根烟,摁了好几下,被幽蓝的火焰照得化着浓妆的脸很青白,扯着路汐咬字不清的谈天说地:“朱艳芳是?我给?自己取得艺名,知?道梅艳芳吧?我也要当大歌星,从这破巷子红出去!”
朱艳芳又告诉生了一副看似单纯好骗皮囊的路汐:“别学我啊,年纪轻轻辍学偷跑到大城市来误入歧途,你算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了,要回去读书,别给?人随便占便宜。”
说到最后?。
被酒精糟践的身体令她逐渐支撑不住精神,廉价的香烟和?打火机都随着手指松开,掉在了地上。
白天的朱艳芳又是?另一副面孔。
她被这乌烟瘴气的压抑生活精神折磨得很割裂,暴露又颜色艳俗的廉价裙子成了这副身体唯一鲜活的色彩,傍晚在楼下打包了份豪华版麻辣烫回来,意?外看到路汐平时的一餐只吃没有油盐寡水挂面,这顿倒是?舍得放一颗小西红柿了。
朱艳芳把打包盒放在矮桌上,和?她面对面坐。
路汐吃得很慢,握着反复使用的一次性木筷,细白腕臂的红色针眼?很明显。
朱艳芳目光在她身上瞥了眼?,随即也拆了塑料袋先吃东西,明明放了半瓶量的酸醋,却没什么胃口似的,筷尖在红油里?挑挑拣拣了块牛肉片吃,突然毫无预兆问:“你是?处女吗?”
容伽礼的面容顷刻间浮现,在路汐睫毛低垂遮住的眼?底和?心尖头,手指也无声地收紧。
朱艳芳将她视为恍若清纯的无知?女孩,又像是?随口一提:“我有个香港那边来的财大气粗老顾客,平时也涉及一些娱乐圈产业,最近腻了妩媚性感?的,想换换口味,愿意?出二十万,跟你做那事……”
空气诡异地静下来,朱艳芳继续搅拌着碗里?的麻辣烫,将不爱吃的荷包蛋甩到透明塑料盖上,也溅了一滴红油在路汐白皙手背。
路汐抬起脸,白白净净衬得表情很诚恳认真:“我有男朋友的。”不做这种事。
朱艳芳没想她会回应,惊讶几秒,语气嘲笑道:“你男朋友不来找你?不要你了啊。”
路汐抿紧了双唇,没有在这上面争论?个输赢。等窗外夕阳西下,朱艳芳顶着一脸的烟熏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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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上夜班后?,她将矮桌上的餐后?垃圾收拾干净,把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放进书包,又拿出一张十元纸币的房钱放在枕头旁,然后?安安静静地离开了这里?。
“泗城这么大的地方,她踏遍了也寻不到你,却意?外遇到了我。”沈容昔忆起当年与路汐朝夕相处的时光,神情许是?被橙黄的光照得不那么冷淡,“在这住下后?,她没把自己当个小客人小主人,一直都痴念着哪天你就出现把她接回家了。我笑她天真,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恐怕连容家大门都进不去,还想把那当家?”
路汐难堪地站在客厅,生生白了脸,而沈容昔非得打破她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为止,又说:“你要真这么渴望他关注到你,去寻死觅活吧,往天桥上一跳,上社会新闻了就自然知?道你路汐这么一个小角色了。”
未曾想,路汐还真听进去,去学电视上那部叫什么情深深雨濛濛的女主角依萍,意?图爬天桥去。
等在家中?午睡的沈容昔接到交警电话,急匆匆地赶过去后?,直接当众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路汐,你给?我争气点,站天桥之上算什么,要站就站跟他一样高?的位置上。记住老师的话,任何处境都不要让自己倒下去,倒在地上,倒在比地上更低的地方,你有大好未来!”
路汐在她呵斥的话里?艰难站起身,有点晃,却很快稳住了单薄的身体。
沈容昔冷漠地问:“今天还跳天桥吗?”
路汐摇头,唇角被扇出血丝,说话很疼:“摔碎了,老师不好捡走我。”
……
“从那以?后?,她就把你当成像信仰一样藏在了心里?,开始努力考上戏剧学院,又实在是?懂事,怕给?我添负担,除了第一年的生活费是?需要我给?外,之后?的学费和?日常支出都是?她自己勤工俭学和?靠参加舞蹈比赛的奖金赚的。”
沈容昔说完旧事,两菜一汤也烹煮好出了锅,端在了庭院中?央的桌上。
不知?不觉天际的夕阳已经?被浓墨夜色覆盖,灯光和?人影都被压得沉了几分?,她对站在面前始终身形如直线的容伽礼最后?撂下一句:“楼梯口有箱旧物,都是?路汐那几年的,你要就拿走吧。”
容伽礼依照她的指引,沉默地转身进屋,找到了置放纹理?精致的墨绿色瓷砖上箱子。
灯亮着,他冷白的指骨将箱子封条拆开,垂目看到里?面的东西都归整得很好,除了路汐用过的粉色卡通杯子毛巾和?猫咪发夹外,还有她的各种荣誉奖项书,再往下翻便是?她未带走的一部分?旧报纸,日期是?七年之前——靠卖血也要到路边报刊亭买一份的那些。
十分?钟后?。
容伽礼的身影才重新出现,没有将箱子交付给?秘书,而是?亲自拿着。
而沈容昔视若无睹,端起陶瓷碗开始吃,握着银筷夹了片鱼肉放在米饭上,左手旁位置,花瓶里?的那支粉红色康乃馨已经?趋于枯萎,要等明日护理?工上班,才能听从路汐先前叮嘱的话,换成新枝。
像那时,路汐经?常往她花瓶里?插一支康乃馨,完全?不顾会破坏其他花的美感?。
沈容昔戴着老花镜,端庄坐在椅子上,旧式的半袖旗袍的身影被衬得安安静静。
容伽礼不再叨扰,走时,隔着不远距离朝她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走出红砖楼的大门。
*
繁华的热闹街区内车子速度加到最快,几乎是?狂飙回到了私人高?级医院。
容伽礼答应路汐黑天前回来,如今显然已经?迟了一个多小时,他披着月色乘坐电梯一出来,便迈出长腿往病房大步跑去,一改往日气定?神闲的风度,刚握着门把推进去,恰好跟给?昙花换完清水的路汐撞上。
她被容伽礼惊了下,额头冷不了的磕到近在咫尺结实胸膛前,玻璃花瓶的水也摇晃着给?溅了出来,透着幽香从他面容划过,继而沿着下颚冰冰凉凉的坠落……
“你怎么。”路汐唇微张,刚想说的话却在看到容伽礼时,自动消音了。
那昙花的水,在他脸上莫名像极了眼?泪。
路汐盯着入神,手指一轻,任由花瓶响声清脆地砸在地上,忍不住想去抹去。
下秒,却被容伽礼双臂很用力地抱紧在怀里?,连带低首而来的面孔温度都极高?,似有一滴什么东西,烫着她白皙颈窝,伴着他嗓子嘶哑的一声声话:“我当年怎么敢把你弄丢了,怎么敢,让你这七年独自日日夜夜去承受这一切苦难,对不起。”
路汐有些僵硬站着,一笑起来微弯的眼?尾浮现出了泪光。
不会动了,满脑子都是?容伽礼全?部知?晓了她的不体面过去,而半响后?,他抬起头时,被压抑一路情绪激出血丝的眼?眸凝望着她不肯在移开分?毫,尽是?怜意?:“相遇之后?,我不该几番出言怪你不真诚,满口谎言欺骗我,用强势手段逼你去回忆过去,是?我一直没保护好你,路汐,你恨恨我。”
容伽礼在向她道歉。
路汐的泪,一颗颗霎时跟着他沙哑的道歉往下砸得凶,摇头再摇头:“不要对不起,不要说。”
“别哭。”容伽礼动作很轻柔地替她擦拭,被刀刃割得几乎见骨的手指也沾到了泪珠,无声地融入他的血肉里?,他感?觉到痛切心扉,今晚从那份加密视频到听沈容昔亲口叙述路汐被收养前后?的整个流浪经?历。
皆是?凝成了锋利无比的刀刃,正在对容伽礼处于凌迟之刑,远远超出了他精神状态能承受的范围。
路汐一直不要他的道歉,性子执拗地,将每句话说得很轻:“容伽礼,你还要我,愿意?要我,在我无望的命运里?,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容伽礼冰凉手掌捧着她哭惨了的脸蛋,指骨都在细微发抖,像是?怕弄伤得之不易的珍贵之物。
路汐喉咙哽咽着说下去:“爸爸留给?我的遗物……那本日记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我想,爸爸自尽之前,是?不是?犹豫不决过?他一直因我被拿捏住命脉深受要挟,也知?将来,他和?我会有角色互换的一天,是?为了我才没有将江树明的犯下罪证交给?杨警官,又心存了一丝正义,偷偷留下了原本要销毁的东西。”
所以?当年路汐无意?中?发现那份罪证之后?,共情了父亲日记里?字字含恨的不甘,才决然的选择公?布于众。
“爸爸用自己的命换我往后?人生的自由,他在遗言里?提过你。”路汐从未跟人透露给?日记的内容,她颤颤巍巍的藏在心口,唯恐泄露一言半语,就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她仰着脸蛋,望进了容伽礼那幽深却透着不正常的湿意?眼?眸,说:“提过你私下找过他,想帮他还掉外面的债。”
但是?路潇拒绝了……他是?爱护宜林岛的守塔人,是?爱妻如命的好丈夫,也是?路汐此生最敬重又深爱的一位好父亲。
他会拒绝,是?因为心如明镜和?江树明之间已经?不是?普通债务的问题。
收下了容伽礼的钱,路汐将来在容家就低人一头,倘若有人想故意?耻笑她,尽可提起她那债台高?筑的父亲。
而始终路潇眼?里?,自己的女儿值得被世界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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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爱着,配得上贵为天之骄子的容伽礼。
路汐一字一字的将路潇遗言说给?七年后?的容伽礼听:“爸爸说祝福我们的爱情,你是?个很好的人。”
她不愿意?去恨这么好的容伽礼,不愿去责怪他为何弄丢自己七年。
连着哭腔带颤的话音落地。
外面浮华的世界逐渐没了动静,哪怕是?风声,人声都无了,而宽敞又寂静的病房内,倏地,在容伽礼低头覆下来的同时,路汐心主动去亲他,求他进入自己的身体:“给?我一点吧,容伽礼……给?我一点。”
给?一点爱。
她要的不多,一点点爱就足够了。
第54章
容伽礼侧躺在病床上,沉沉地睡了,搭在雪白被子上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锋利,又不乏力量感,方才就是这手,压她身上,一次比一次压得紧。
路汐趴在床沿看了很久,继而轻手轻脚地去拿医药箱,她先?前就注意到了容伽礼指骨上的伤口,瞧着有点触目惊心的,像是被什么利刃划得极深,也无人?给他紧急包扎下。
她光是看着就心里不那么好受,用棉签润了碘伏给他消毒。
怎料刚触碰到,容伽礼睁眼了,在清清亮亮的室内光线下,看到路汐微垂着头,半边脸被描得轮廓柔和?,与记忆中十八岁的她比起来,如今彻底褪去那股稚气的她长大后美?得愈发惊艳了。
然?而,这副能很好隐藏住狼狈与脆弱的天?生好皮囊,即便经?得起世人?的仔细端量,在他眼中,却仍然?犹如一只初生破茧的小蝴蝶,需要构筑出最舒适的阳光环境和?很多爱才能存活。
今晚压抑已久的情?感彻底涌上了高峰,容伽礼几度失态,唯有此刻才一点点的将自己不可控的情?绪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
陷入安静的气氛里。
路汐捏着棉签透着小心,生怕继续给这道?伤口制造出痛意。
等涂抹上药粉,拿医用棉片覆在上面包扎好后,容伽礼稍一动,她便抬头,那双眼湿蒙蒙,有点儿红,却透着向他流露出的柔软:“醒了?”
容伽礼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臂将眼前的她重新拉入病床上,被子沿着他动作从胸膛滑落,几块腹肌的沟壑被灯光衬得更加紧实分明,就这般,手掌一下子把她按到他身上。
路汐刹那间有种?附魂过去的感觉,呼吸很轻,心跳声却愈发重:“都不跟我说话。”
她的抱怨听入耳更像撒娇,容伽礼眼神没有一刻移开,去吻她那只上药的手,先?是亲指尖,又沿着白皙皮肤透出的淡淡血管吻到腕间,低头往上,在那片曾经?留有针眼的地方无比虔诚地来回亲吻。
路汐整个人?几乎要融化在他温度里,鼻尖酸涩。
这刻起,有容伽礼的温柔安抚,她那段独自为生存和?迷茫又无助的青春不再感到委屈,也有了一丝丝真实感。唇抿了会儿才微张,很小声地说:“好疼。”
容伽礼亲吻她腕臂的力道?,更柔了。
路汐身体就跟着发软,努力依偎到他怀里不动:“没有被老师带回家前,我以为把这身血抽干了都再也等不到你了,容伽礼,抽血好疼啊,食品过期的话梅糖一点都不好吃,太甜了,黏腻在嗓子里又吐不出来。”
她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最委屈的事?。
容伽礼感到一些刺痛,不是指骨处,是来自心脏。
“但是我没有去学?坏。”路汐仰起头,眼眸去临摹着他过分优越的五官和?深邃眉眼,笑了,笑过后的语气真诚说:“我要做一个很好的人?。”
容伽礼低头在她弯起的唇很轻摩挲了下,继而,他想了想,说:“你是最好的,全世界独一无二,最好的路汐。”
他的嗓音压得极低,却透着缱绻多情?,再这样下去路汐觉得自己又该掉眼泪,深深浅浅地呼吸几秒,怀着胸口充满甜蜜的安全感,再次开口时,便轻柔换个话题:“老师跟你说了什么?”
许是领悟到她,容伽礼手掌停在她的腰间:“说你学?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去跳桥。”
路汐微微讶异,有心理建设他和?沈容昔肯定聊了不少往事?,却亲耳得知连这个差点儿就荣登社会新闻的黑历史都聊到了,很尴尬的热意漫上了脸颊,随着时间一秒秒的增加。
“幸好没跳成。”容伽礼说着,继而沿着腰,缓慢地抚上她的纤瘦脊背:“不然?我该怎么把你捡回。”
没继续展开说下去,设想到的最坏结局让他承受不起。
路汐这副曾经?有一丝丝可能就摔得支离破碎的身子被他手臂抱得很紧,万幸着,得之不易着,怕抱疼她,松了下力度,很快又更加抱紧在怀里。
她觉得这样很好,主动地在容伽礼胸膛前找了个最让自己安心的地方,慢慢睡去。
*
住院观察到了下周五,路汐的体检报告单每一项都合格到不能再健康了,她才被容伽礼允许出院。也是时候该回返宜林岛把剩下的剧本内容拍摄完。
如今路汐去哪,容伽礼接下来的行程自然?是跟随着她来走。
没有启用私人?飞机,甚至连随行保镖和?秘书都没有带,他低调陪着路汐避开所有人?的耳目,重新坐了一趟前往白城路线的火车。
找准了购票的位置坐下后,路汐抬指,才悄然?地摘下了口罩,露出脸。
继而,看向了身旁一身休闲浅灰色西?装的容伽礼,在她视线落过去刹那的半秒,他眼神也笼着她,低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从离了医院就没少问,路汐感觉被他什么珍稀动物?,是要好好呵护着生命力的那种?,手指轻轻地去勾那触感冰凉的袖扣:“我感觉特别好。”
有他陪同,以后去往白城这条路线的火车不再是她梦境里渡不过去的回忆。
而容伽礼估算着时间给她喂点水,两?指轻轻拧开矿泉水瓶盖,先?递过去,连喝水都要叮嘱一句:“小口的咽,别呛到自己喉咙。”
路汐微微垂头,就着他修长分明的手动作,唇含着瓶口喝了点儿。
也就浅浅一层便摇头不喝了,抬起漆黑的眼眸看到容伽礼自然?不过顺着有她唇痕的瓶口,将剩余的水,喝了一大半,随即扣好,漫不经?心似的在手掌把玩着。
路汐很心动,哪怕是朝夕相处了段时间,也无法对他免疫,还?是会因为一些亲密举动脸红。
她歪着脑袋往容伽礼的肩膀靠,唇边是笑的,笑着笑着又很快怔了瞬。
周遭的旅客都在结伴谈天?说地着,唯独斜对面坐着一位气质妖孽的男人?,正侧过首,不加掩饰地关注她和?容伽礼,见被发现,也不避嫌似的懒洋洋挑起眉梢。
是商酌。
他不知是怎么搞到容伽礼严格保密的行踪,提前选好了最佳位置,离得不远,也不算近,能听到一些两?人?说话声音。
此刻,商酌也算大开眼界了,没想到这容二深藏不露啊,跟路汐谈起恋爱来还?是服务型的,这姿态低得完全没有容氏掌权人?那股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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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视的几秒里,路汐压轻了音量去跟容伽礼说:“商酌好像是有备而来找你的。”
容伽礼之前才将项目都全权交给容圣心,摆明了姿态是暂时不与人?谈生意了,所以对商酌的存在视若无睹,手掌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不用管。”
路汐心想她也不想管,但是商酌一直冲她笑。
不过这火车厢人?流如织,不是个能正经?谈事?的合适地点,商酌倒是没有去骚扰容伽礼,自己给自己找乐趣,很快就找到一旁看剧的中年男人?。
商酌跟对方攀谈两?句,分到了点屏幕一起观看。
下秒,中年男人?将声音外放,正好播放到了情?深深雨濛濛最经?典的陆依萍跳桥剧情?。
——“陆依萍:我在找……我在找,我在找我的刺!”
原本要合上眼眸的路汐猝不防及听到,被发间掩藏的细白后颈跟着绷紧了下,她未来得及反应,甚至还?没去看容伽礼的反应。
就听到了剧里何书桓的声音,在商酌那边一声一声:
——“何书桓:你说你的什么东西??”
——“陆依萍:我在找我的刺啊!我是一只刺猬。我拔掉了所有的刺!所以我活不成了。只要把我的刺找回来,我就可以复活了!”
……
——“何书桓: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你认识我是书桓!”
——“陆依萍:你谁人?都可以冒充,就是不可以冒充书桓!他走了…他不会回来了…啊!鞋子掉了!”
是容伽礼手中的水瓶掉在了地面上。
这声响。
像是生生惊动了路汐似的,她犹豫了几许,才近距离观察容伽礼的侧脸神色:“不如你过去跟商酌谈谈生意上的事?吧?”
那一道?道?绝望地喊着我活不成了,他走了…他不会回来了。
真的让身为当红女明星的路汐神经?都快脆弱起来,快听不下去,很想过去按下暂停键。
而容伽礼内心应该也是处于某种?很复杂的心理状态,只是面上不显,听她的话,真的起身了。但是在一分钟后,路汐觉得自己女明星的神经?更加脆弱起来。
只因亲眼目睹着容伽礼跟那陆依萍狂热粉的中年男人?交流了几句后,就成功要到了影片资源。
然?后又折回来,靠在她旁边的椅背上,不疾不徐地用手机点开影片。
看到容伽礼感兴趣这个,商酌虽参透不出深意,却秉承着知己知彼的行事?习惯,竟也要来影片资源,拿手机再看一遍。
整个火车厢没了别的声音,路汐感觉自己也快尴尬到活不成了。
…
…
容伽礼将陆依萍跳桥的剧情?来回观看了上百遍,等火车抵达白城后,路汐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已经?从保护珍稀动物?,变成了眼珠子一样。
稍微下个台阶,容伽礼也要嗓音很低,却存在感极强地说:“留意脚下,鞋子别掉下去。”
路汐闭了闭睫毛,同时为十八岁的自己澄清一点:“我没有学?陆依萍跳桥。”
“嗯。”容伽礼虽然?不与她争出个真相,眼神却盯着她脚步。
路汐被看得都想去跳桥了,这时恰好容伽礼裤袋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长指轻轻点了下她肩膀,示意站在原地别动,继而迈步走到一面落地窗的位置去接容九旒的致电。
能避开她接的电话,路汐莫约猜到,却没问。
突然?肩膀又被拍了一下:“路依萍?”
路汐也不知是听错还?是商酌故意叫混,毕竟路和?陆的发音极相似,表情?差点儿控制不住露出无奈,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容圣心看到商酌的影子就要躲了,这人?,不仅长得妖孽,推理能力的高智商也近乎成妖了。
她清冷礼貌地看过去,不应这话,就这般瞧着人?。
商酌并没有跟他一个圈的同龄人?该有的稳重内敛,给她递糖吃:“路大明星,能不能帮我解一下燃眉之急?”
路汐已经?被那句路依萍暗暗得罪了,指尖垂在身侧不接,淡淡笑了:“我哪里有能力。”
“谦虚了不是?容二现在可是把你捧在心尖上,对你惟命是从……”商酌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实不相瞒,我就欣赏容二这点,位居高位却俯首只甘愿效忠一个女人?。”
口头上说欣赏,路汐却是实打实听闻过商酌花名在外的。
她被商酌话术里捧的高,却没有任何欢喜若狂的意思,表情?很平静一直看着容伽礼身影。
商酌又说:“我野心不大,瞧着容二终于有了点人?情?味了,能不能让一晚上给我。”
空气静止片刻,路汐脑海中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他:“容伽礼从不跟你做生意吗?”
这反应速度,还?真不愧是能搞定容伽礼的女人?。
商酌从未小瞧了没有任何背景,只是一个女明星出身的路汐,多数时候还?挺纯粹欣赏她,转瞬间慵懒的姿态摆出很随意的样子:“容二眼高于顶,看不上我这种?野路子的。”
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路汐觉得商酌的反应耐人?寻味,还?未继续问,眼尾余光先?扫到容伽礼已经?挂断了电话过来。
商酌最大优点就是识趣,转了转腕表说:“我的车来了,宜林岛有缘见。”
他转身一走,下秒路汐的腰肢就被容伽礼伸来的手臂搂住,漫不经?心似的带她往外,也是朝停车场的方向,并没问商酌方才过来攀谈了什么,而路汐脑海中还?有点疑惑着,索性问起当事?人?:“你为什么从不跟商酌做生意?”
容伽礼走到黑色私家车的后座,单手推开车门:“他跟你说的?”
路汐被他护着,弯腰坐上去,等容伽礼紧随其?后进来,便主动黏过去,将白皙的手攀到他肩膀处:“嗯。”
司机驱车离开此地,封闭的车厢内弥漫着浅淡的熏香味,以及容伽礼回答她问题时,语调显得平淡,没有特别的意味:“容氏家族但凡涉及到的产业项目,都不会让姓商的人?进来分一杯羹。”
这是有仇?
路汐眼眸讶异了秒,转念一想看商酌和?容伽礼相处的氛围看,又不像,反而好像还?挺熟的关系。当然?她面前的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现身外界时对谁都态度冷淡,只是商酌单方面表现的很轻松自在。
等不到容伽礼往下说,路汐去亲他下颚,张着唇齿问:“别藏着话,好不好?”
这一撒娇,又被她很软很红的唇含了下,虽然?只是半秒不到就移开,却能轻易取悦了在外界口口相传中极难取悦的容伽礼:“为了给我们五小姐出一口气。”
容伽礼端惯了平易近人?的架子,却不代表真的慈悲心肠,他上位后,便直接对外表了态不再跟商家有任何利益往来,只要是容氏家族要做的项目,就不可能分给商酌一份利。
之所以这般强势到赶尽杀绝地步,容伽礼没有隐瞒路汐,不紧不慢地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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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圣心是因他,为了帮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身份扶正,才犯下错被我爷爷流放境外,而商酌,在圣心和?商家公子身份的两?者之间,选了后者。”
如果不是容伽礼上位后,将快被家族遗忘的五小姐亲自召回。
这辈子——
容圣心都会为了当年大胆妄为敢去翻看容杭振书房内机密文件,透露给商父之举付出代价。
犯了错就得认罚,这点谁也救不了她。
而容伽礼自然?也不会对真正受益者的商酌心慈手软,只是看在妹妹心里有他份上,有些事?不便做到台面上。
路汐将这段隐秘的往事?在脑海中消化了半天?,也替容圣心感到抱不平,随即告状道?:“商酌刚才叫我路依萍!”
容伽礼不禁笑了,顶着这张脸,很能抓人?的心。
“你还?笑。”路汐语气有了恼意,索性收回攀在他肩头的手腕,侧过身,去看车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觉中,高楼林立的繁华街区已经?消失在视线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蓝海。
是宜林岛到了。
…
在这座岛上,随着电影拍摄进度还?剩下三分之一,杀青的演员们跟赧渊签署完了份不会对外透露路汐重头戏那天?出的事?故协议后,便都提前离开。
以至于热闹的民宿也空了不少,而赧渊下午没有跟戏,早在灯塔的悬崖边上坐着吹海风。
路汐跟他在某种?程度上是堪称心有灵犀,登岛后,便寻了过来。
容伽礼给足这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私人?空间,视线落在那座白色灯塔处,说要去看看。
路汐当年那晚就是在这里,深陷了第一次的险境。
没有出言拦阻,等安静注视着容伽礼身影步近塔身,她才慢慢朝着赧渊走去,漆黑的眼眸望着那片蓝海,随着一秒两?秒过去。
直到赧渊话说的突然?:“我出狱那会,每晚都要来这跳一次海,明明恐惧大海,年少时再怎么穷困潦倒也都不敢跟路叔学?潜水去出海捕鱼,怎么我就溺亡不了?想求死,却求死不得。”
他哪怕在监狱里服刑时,改学?了江微生前梦寐以求的导演系,也脱了那身监服,解了镣铐。
一身自由,却始终无法走出江微被沉海的那个夏天?。
所以只能将内心的痛苦情?感都从悬崖高处跳入大海释放出来,跳到最后赧渊竟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潜水。
路汐站着不动,他依旧坐着侧过脸,轮廓削瘦到棱角很分明,犹如被天?际的夕阳涂抹上了一层浓墨重彩:“后来一次潜入海底时,我在她被沉的那个铁笼位置,看到了一只水母。”
路汐垂下的眼睫猛颤了下,动唇说:“我也看到了。”
“宜林岛的生态环境被容伽礼建立的慈善基金会恢复,蝴蝶回来了,海里也同时出现了一群自由自在的稀有水母品种?。”赧渊虽然?一开始也不知基金会幕后的神秘人?是容伽礼,却在看到水母朝他游来的那刻起,内心对这片大海有了新的认知。
他告诉路汐:“从此我每一次深夜入海,都是在跟江微约会。”
宜林岛的海埋葬了他的所有爱人?,却成为了他灵魂所期盼的最终归宿。
也是因此。
赧渊又告诉路汐:“不渡是因你而拍,路汐,不要恐惧回头,不要再困在十八岁的盛夏里,你该借着这部剧本自渡一场。”
而不是像当初出道?签约给江望岑的那三年里,演了一部又一部为她量身定制的剧本后,看似精神世界远超正常人?,却始终还?是独自站在黑暗里恨自己。
“不要恨自己了。”
赧渊的嗓音随着海风拂面而来,恍惚间和?记忆深处那抹熟悉的少女声音重叠,也在她耳边极轻说:“不要恨自己了,汐汐……”
路汐听着,脑海中犹如电影回放掠过了无数曾经?的片段,初次借宿在江家之后,与江微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还?有最后她浮在蓝色海洋里,濒临死亡时见到的那只淡粉色小水母。
江微与她,从今往后都该获得了新生。
夕阳沉入海平线之前,赧渊起身站了起来,亲手摘了一朵红花很是珍贵放进了衬衫口袋里,随后,朝万丈悬崖一跃了下去,身形在趋于平静的海面瞬间激起了金光粼粼的浪花。
他带着花,去找那个深爱着的女孩约会了。
路汐安静地置身于悬崖边缘,垂膝的裙摆被海风吹得轻轻飘荡,站在原地等待,等不了片刻,不远处距离的白色灯塔方向——十八岁路汐最爱的少年,也来寻她了。
第55章
赧渊闭着呼吸,任由幽蓝色的海浪将他躯体冲到了岩石边的沙滩上?,粼粼的水痕被天边夕阳最后一点光衬托下,像盈着碎金似的从平静眉目划过,灵魂在?某个瞬间,被极速拉回了拍摄重头戏那天。
他将江望岑从深海的铁笼里拽出,一路沉默寡言地硬拖到了这里。
整个世界完全静寂,只有巨大海浪汹汹地拍打着黑色裤脚,赧渊静立不动,看着完全丧失求生意?念,就这般被淹没?的江望岑,倏地,开口的嗓音如同耳语:“黄琇莹——”长年监视江微的保姆。
江望岑呼吸几乎停止时,因这个名字,胸膛剧烈起伏了起来?。
“当?年整个江氏集团被清算,死?的死?,无期的无期,唯独黄琇莹不见了,而她只是区区一个保姆,谁也没?去在?意?。”赧渊就这么一高一低,毫无表情盯着江望岑,说:“我服刑出来?后,寻了她踪影很久,终于在?一个偏僻地区的养老院找到了做义工的黄琇莹。”
那时?的黄琇莹连夜从别墅出逃,连老家也不敢回,藏身?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
赧渊寻来?时?,她依旧不改偷窥病人的特?殊癖好,被当?场抓个正?着。
“她人在?哪。”江望岑浸了海水过后的嗓子嘶哑:“交给我!”
赧渊平静宣判着这个给江微带来?有无休止噩梦的保姆结局:“她身?患上?了脑瘫,以后只能卧病在?那所无人知晓的黑暗养老院里绝望又孤寡的度过余生。”
“作为?我替她支付了医疗护理费的报答。”赧渊尾音冰冷上?扬,透着深刻的讽刺,笑了笑又往下说:“从她那里拿到了未被销毁的全部监控录像。”
黄琇莹有躲在?暗处监视江微和路汐的习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癖好,甚至在?江家别墅的几处隐秘角落里都偷偷装了微型摄像头,残忍地记录着两个少女抱团卷在?潮湿角落里慢慢长大的凄惨生活。
江微死?在?了他的眼前。
赧渊疯了一样跟着跳下万丈悬崖时?,蒋华翰被他撞在?了尖锐的岩石角上?,后脑勺破了个大口,当?场气绝身?亡。而等他被判防卫过当?三年,出狱时?发现一切风平浪静了,江树明这个罪魁祸首突然暴毙在?了精神?病院,跟他扯上?关系的人也落得了差不多?下场。
可?赧渊那晚是亲眼见过江微身?上?挂血的,心知被掩埋的真相远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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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某种渡不过去的执念,要搞清楚为?何?偏偏是江微被当?成了诱饵——
“一年之?前我找到黄琇莹,从她这里得知,那晚江微在?书房外意?外偷听到江树明犯下的罪孽后,她当?场要去报警,是先被江树明拿高尔夫球杆击倒在?地,被当?成一具尸体扔进铁笼,想?引我出来?。”
赧渊的声线看似很沉稳,却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
很显然,藏身?在?楼梯偷拍的黄琇莹撞见了江树明杀害亲女的这幕,她变成了这场凶杀案唯一清白的目击证人,怕被牵连,连夜收拾行李逃出了犹如人间炼狱的江家别墅。
“路汐知道吗?”江望岑额际渗血,逐渐地浸湿了眼角。
赧渊没?有告诉路汐,更不会将黄琇莹交出的录像带给她,让她亲眼看到江微无助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我知道你爱上?了她。”半响后,赧渊开口,话里的那个她。
指的谁。
如同?某个诅咒将江望岑钉死?在?了沙滩上?,他这具躯壳是靠着强烈恨意?和痛苦支撑至今,并不懂什么叫做爱:“我一直都是恨她……”
“因为?你爱她,会爱得更痛苦。”赧渊当?年看过江微跟江望岑往来?的书信,从字里窥见了他对路汐产生的浓烈兴趣,其中有一封,结尾时?他曾经提过如果有机会回国,想?见见这位生得和命运极不相符的美貌少女。
江望岑神?智恍惚间,灵魂仿佛从冰冷刺骨的海水里跌入了回忆里。
年少时?他跟着母亲杜婉冬移居美国,投奔了外公家族,何?尝不是另一种寄人篱下,当?时?带不走江微,久病难愈的杜婉冬恨极了这段充满背叛和谎言的婚姻,自然再也无法接受江树明的私生女。
江望岑顾及母亲的疾病,又无能自立门户,将妹妹名正?言顺接到身?边。
他待在?国外那些年,接受了外公给的各种考验,披着一张最孝顺的小辈假面,凡事争到了命都可?以舍去的程度,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尽早获得启林资本的人脉资源,回国时?有足够筹码把江微的监护权从他父亲手中拿走。
却只差一点,在?他成为?获利者,终于得到了外公家族的股份和职衔的那天,同?时?命运赠予给他的礼物:是来?自国内江微的死?讯。
等江望岑重新踏入白城这片旧土时?,能接走的只有一捧骨灰。
“我那时?……”江望岑嗓子被情绪激得嘶哑异常,字字却无法被浪潮淹没?:“是真恨路汐,如果江微没?有被卷入这场事故里,没?有被当?成诱饵沉海。一个月后,她会生活在?美国纽约……书信里说过想?学摄影,我早就给她买了满柜的摄影设备。梦想?是当?导演,我也替她选好了学校。我做了那么多?周详计划,却一场空……”
说到最后,他脖颈的皮肤青筋鼓起,喉咙硬是呛出一口滚烫的鲜血,沿着嘴角落至这片沙滩。
本该受到谴责的罪魁祸首早早死?去,这股满腔的恨意?,江望岑无处发泄,又做不到自我解脱,只能转移到了独活下来?的路汐身?上?。
恨她要教会性?格胆怯腼腆的江微去反抗至高无上?的父权,要教会江微向往新的希望。
而曾经有多?信誓旦旦恨着路汐,如今在?赧渊将全部录像带交给他时?,都化成了射向自己心脏的子弹。
至暗时?刻,蓝色海洋被天际的浓墨云层压了一片,海风静止了,只有江望岑那声默念过千万遍的:“我不爱她——”
*
*
听闻江望岑卸任启林资本最高总裁一职务,随即现身?国内警局自首,亲口承认自己故意?杀人未遂的消息前。路汐正?把容伽礼带到了她民宿的二楼小屋里,将窗台前开出紫色花朵的萝卜头给他看。
“我拍摄完一天的戏回到这,看到它,就像是看到你。”她说得很小声,犹如在?说什么动听情话:“睡觉闭眼前要看一眼,醒来?第一眼也要看到……”
容伽礼被她唤醒记忆,想?到还为?此发过怒:“那时?路小姐倒是狠得下心。”
又莫名其妙来?了醋意?,但是路汐心态不同?了,只感到不可?言喻的甜蜜滋味,不由自主往他身?前靠:“谁叫你好凶啊。”
“我什么时?候不凶?也不见你会怕。”容伽礼稍微低点头,说话的气息就落到了她唇角处,又没?有想?吻的意?思,这般任由暧昧气息无边蔓延开,又问一句:“会怕吗?”
路汐想?想?,眼睛弯起:“看情况去。”
两人对视上?,亦静止不动,却没?过片刻,容伽礼神?色如常,气息比刚才更近了些,意?图也很明确,而近乎要吻下来?时?,路汐呼吸越发快,轻声提醒:“这里隔音不好。”
“去浮山湾酒店?”容伽礼也没?有给人隔墙表演节目的习惯。
“办完事再回来?吗?”路汐问得突然。
这话一落,空气中安静了瞬。
很快容伽礼的恶趣味来?了,低问她:“办什么事?”
路汐不经逗,尽量忽略耳朵红得滴血,启唇说:“我什么都没?说啊。”
说着就想?转身?走,却被容伽礼先一步地扣住了纤细手腕,随即,连人都打横抱了起来?,迈几步,便将她轻而易举地压制在?窗台对面的那张床上?。
路汐突然反应过来?这床单是浅蓝色的,刚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
容伽礼的舌重压着她唇齿间,带着强势,压过了窗外的风声,民宿庭院内的脚步声,逐渐地,路汐衣领处都有了丝汗意?,下意?识伸手去摸索枕边的遥控器,想?将室内空调温度降低到最大。
而她指尖一动,就让容伽礼的手掌包裹住,边吻着边将她的手心按在?了胸膛前。
路汐脑袋晕沉沉的,也分不清是自己心脏跳得过快,还是他的,下意?识曲起手指抓他质感极好的衬衫,一直抓到皱痕很深的程度,才结束了这场漫长的亲吻。
只因容伽礼先一步听到房门外有脚步声上?楼,似朝这里走近。
下秒。
清晰敲门声而至,是剧组的演员唤她下去吃火锅。
路汐此刻呼吸已乱,极短的几秒内平复不了,唇被容伽礼手掌捂住,柔软的腰肢也叫他西装裤的模糊阴影轮廓抵着,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在?被上?,没?有动一下,却叫她止不住的颤。
好在?容伽礼替她应答了。
等步声一走,路汐有些失神?地盯着他的下颚,还有下半张脸的完美线条。
容伽礼见她敏感至此,手掌松开时?,拍了拍她臀:“你病体初愈,先去吃饭,不能饿。”
路汐又猛地颤了下。
…
上?楼敲门的人是柯月恒,他饰演的路霄一角在?今天杀青,剧组给隆重地安排了场火锅庆祝,正?因如此,他才以三十八线之?外的跑龙套演员小咖位,厚着脸皮去邀请了一线咖位的路汐,以及她带来?的身?份不明“家属”。
庭院亮着几盏灯,新鲜切好的食材水果和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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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热气的火锅都摆上?了长桌。
夏郁翡刚拍摄完回来?,妆都没?有卸下,便不客气地往柯月恒旁边一坐,动作很爽快开了瓶红酒,恰好这时?,抬头看到露天楼梯那边走下来?两人。
容伽礼和路汐都换了一身?干净衣物,此刻的他,落在?大家眼里很平易近人,穿着件白色的衬衫长裤,连宝石袖扣都摘下了,被院墙裹着绿意?的藤蔓拂过肩侧,看着干净清爽又随性?。
旁人不知道容伽礼真实身?份,但夏郁翡知道了,却怎么都瞧不出他有传闻中那般难搞样子。
瞧着路汐搞他,挺轻而易举的。
坐下后,路汐白细的双手垂在?膝上?,都不用说一句话,眼神?轻飘飘的落在?那儿不到半秒,容伽礼就替她把东西端了过来?,吃口水果,要先尝一下酸甜程度,才往路汐唇间递。
要不是隔着桌子距离,另一位位高权重的当?事人还在?场,夏郁翡都想?虚心讨教下路汐这方面的经验。
而天色彻底黑下来?后,赧渊也一身?海腥味淡淡的徒步回来?了。
夏郁翡端着碗夹了片鱼丸吃,随口打招呼:“导演又跑海里去啦。”
赧渊随性?惯了,懒得去换洗干净衣物,往空置的座椅坐下,又要了一副碗筷。
等夏郁翡还想?继续夹鱼丸,却用干净的筷尖轻轻叩了下她碗沿:“你是女明星。”
夏郁翡说:“请加上?准一线,谢谢。”
柯月恒很残忍地揭露真相:“导演是提醒你该保持体重了,别天天胡吃海喝,等杀青了没?法跟你经纪人交代。”
随即,毫不客气地将红油锅里的鱼丸夹走。
夏郁翡转瞬没?了美艳女明星该有的仪态:“你们这群男人好没?意?思。”
反观容伽礼定时?定量的投喂路汐,想?要她多?吃一口食物都得费尽心思。
夏郁翡看了两眼,就只能默默地背负自己的明星包袱。
路汐抬眼笑:“郁翡这样的还要减体重吗?”
“要的。”夏郁翡虽腰细得一手能掐住,却叹了口气:“我下部戏是校园题材,又让我演清纯少女,导演那边下达通知我再往下减十斤。”
她家行事雷厉风行的经纪人可?没?路汐家的好说话,怕她空闲下来?跑去重蹈覆辙,是打定了注意?要把她往各大剧组里塞,什么活都接,忙到她忘情绝爱为?止。
所以夏郁翡现在?对男人这种物种……有应激反应,避之?不及了。
就好比柯月恒此刻拿出手机,想?拍一组杀青照发微博,蹭下这些女明星流量。
夏郁翡与他合影,只能当?成姐妹似的亲密无间。
等轮到下一个,趁着赧渊看镜头不注意?,她直着腰板,十分优雅地伸出筷子,动作迅速夹了块粉色的鱼丸到碗里。
而轮到路汐时?,轻声道:“他不方便出镜的,我跟你单独拍吧。”
柯月恒眉骨锁着良家烈男的一腔警惕:“不好吧,我怕粉丝磕我们CP。”
“咳咳咳——”夏郁翡差点没?被呛死?。
柯月恒挺爱多?虑的,这话一出口,旁边话极少的容伽礼骨感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将手机移开,语调淡,却透着上?位者发号指令时?的强势意?味:“她不方便出镜。”
本能的,柯月恒对视上?容伽礼眼神?,从里解读出了某种危险警告。
是容不得任何?一位,有任何?的可?能性?,跟路汐攀扯上?点儿关系。
*
柯月恒的多?虑被容伽礼的气势击碎得彻底,求生欲极强地捧着手机,去寻其他演员合影到院门的绿植前,而夏郁翡身?为?美艳不可?方物的那挂长相,向来?都是合影的颜值担当?,也被拉了过去各种拍照。
长桌前一下子清冷不少,赧渊抬手倒了杯酒喝,眼皮没?抬,只是像寻常聊天似的说:“江望岑入狱了。”
路汐忽而怔了秒,下意?识转头看向容伽礼。
她肺部感染到康复出院,这段时𝔀.𝓵?间只字未问,有想?过任何?可?能性?,却唯独听到这个,有点儿讶异。
而容伽礼面不改色替她挑鱼刺,显然是知晓内情。
赧渊说:“他被判的很快——”这里很明显有容伽礼从中插手的手笔,谁都看得出来?,继而顿了顿,又往下道:“故意?杀人未遂被判十年牢狱。”
杀的自然是被沉海的路汐。
只是她身?为?当?事人,没?有被警局传召去询问细枝末节。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路汐表情空白,直到容伽礼将挑好的鱼肉端到她面前,垂眸说:“凉了影响口感。”
路汐听他的,先吃再想?。
赧渊像是随意?聊完,随即自然不过地将这事翻篇,没?有继续发表意?见。
这是江望岑看完那份尘封已久的录像带后,给自己选择的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路汐吃着吃着,轻声地开了口:“他在?自渡,小小的一间牢狱空间于他而言,才是内心自由的世界,而牢狱之?外没?有江微的世界对他才是监牢。”
夜里的风将火锅热气吹散,随着她声音一起散。
赧渊拿过桌上?烟盒打火机动作停了瞬,沉默地点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