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47 章 来到大唐的第四十七天(1 / 1)

长安小厨郎 长路生 3109 字 3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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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来到大唐的第四十七天

姜书将斗篷的帽檐拉到最低,低着头迅速沿墙而走。

他在家仆的掩护下,千难万险地从城中逃出后,本该隐姓埋名逃往他乡,但因记挂着牢中父母,还是硬拗着留在终南山中,以天为被、以地为衾地过了大半月。

昨日,他辗转得知父母将被流役岩州三年,想着此去不知几多艰险,便不顾家仆劝阻,从终南山上跑下来,想去求六皇子,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与父母再见一面。

未曾想,他们昨夜被人认出,逃跑途中,一直跟着他的家仆被抓,只有他借着夜色藏身田坳,才勉强躲了过去。

今早一路行到这里,实在腹中饥渴,不得不求助道观借口食水。

握着已经凉透的杂面蒸饼,捧着粗陶的水碗,借着碗中之水,低头看见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风餐露宿半月的姜书终于有了往日繁华将如云烟散尽的实感,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应门的小道士当他是因落魄求食而羞惭,赶紧将他引到一处静室,让他在屋里吃完再离开,这样就不必再担心被人看见。

姜书躲在静室中,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干噎的蒸饼,抹了抹泪,从身上取下两枚玛瑙珠留在桌上。

当时事发突然,他身上并无细软,只有跟着的家仆带着些铜钱,都已在山上用尽了。这两枚玛瑙珠是从他的发冠上取下的,多少应该能抵这食水之资。

道观毕竟人多眼杂,姜书也怕小道士回去通报后,引来可能认出他的道长,姜书将兜帽严实盖好,躬下身子,确认轻易看不见自己的脸后,快步顺着墙根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走到道观门口时,因为低头不便看路,迎面撞上正进来的仆从队伍,对面人多势众挡住了门,他不得已后退一步。

等这队人进来的功夫,姜书潜心盘算着出去后该往何处跑,未曾想,那名给他食水的小道士此时拿着玛瑙珠追出来,喊着非要还他珠子。

姜书不得已微微抬头,却不成想就是这一动作的功夫,忽听旁边传来少年的惊奇声——

“诶?姜小郎君,你怎么在这?”

姜书惊而转头,与叫破他来历的小厮对视。

那小厮他从未见过,态度却极为熟稔,见他真容后还奇怪道:“小郎君怎么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不会是来的时候摔泥地里了吧?”

身份被叫破,不管这是谁家的小厮,姜书都不敢再停留,转头就挤开进观的人群,往外面跑去。

提着供礼的金错跟气喘吁吁赶来的小道士面面相觑,不知道“姜小郎君”今日是中了什么邪。

等他们将供礼都安顿好,回到温朝和温太夫人身边的时候,金错顺口将“姜菽”跑来观里讨食水,又正巧被自己碰上的事与温朝说了,询问要不要派人找找姜菽的去向,若是返程的时候时辰相近,还能将人带上一起回城。

跟他们一起回,至少不用担心再摔沟里,金错贴心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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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姜菽哭笑不得。

静虚道人一甩拂尘,理直气壮:“一想到要干那么多活就头疼,算是给贫道的补偿。ㄨ()()•()”

茶喝完了,见静虚道人没有要继续聊的意思,姜菽便告辞离去,准备在道观里四处转转就返程。

出了大殿,看院里暂时没人,姜菽还记挂着他先前未投出去的第三个愿望,三步并两步地从阶梯上蹦跶下来,一溜烟儿跑到鱼池前,摸出刚刚未收进钱袋的那枚铜钱,在手里虔诚默念后,轻轻往前一丢,“嘟”地一下就砸进水中,激起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圆胖水花。

姜菽心满意足地咧嘴一笑,转身就看到在被殿宇遮挡住的不起眼角落里,两名小道士正抱着扫帚,站在落叶堆边望着自己——其中一个正是先前撞见他丢铜钱的,神情复杂,一副“他就知道”的表情;另一个则像是活见鬼,满面震惊地盯着他的脸。

姜菽摸摸自己的脸,不明所以,但也没好意思上前问,点头致意后,往另一个方向逃也似的快步溜了。

他还以为没人在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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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菽大步流星地走到道观的后半部分,也不知自己具体是跑到了哪里,见这里有许多染上黄意的银杏树,也有不少休憩散步的善信,怕打扰到人,就不自觉地慢下脚步。

他清了清嗓子,感觉没什么不适,不像以往一跑动就喉咙腥甜。

跟刚饮下的那杯甘草茶有关?姜菽隐约记得甘草能润嗓护喉,却也没碰上效果如此显著的。

……大概是如今都是野生,药效好的缘故吧?

院子里大多是三三两两结伴来的,其中还有不少女客,姜菽不好意思过去,就溜着院墙,打墙根儿的那排银杏树下过。

此时接近中午,阳光明媚,道观里的银杏树未经过太多的修剪,长势自然而放松,又因树龄够大,搭眼一瞧不像后世那般火柴棍形、茶碗粗的“牙签小树”,反而是梧桐树般高大,枝繁叶茂地撑起一片绿中带黄的树盖,不敢想若深秋时节,满树金黄会是什么样子。

姜菽边走边仰望着树上的小白果,阳光经过层层树叶的过滤,已经不再刺眼,正好叫人瞧见那些藏在扇形小叶间,一挂一挂的淡黄小果。

白果啊……拿来煲汤或者做蜜煎,糯糯弹弹的,是个很不错的秋天应季小零食呢。

他仰头走完一边,脖子都有点僵了,缓缓摆正脑袋后左右摆了摆,觉得自己像个小拨浪鼓。

伸个懒腰,打打哈欠,将在城里憋得久了的懒筋抻一抻,姜菽一套动作歪歪扭扭地做下来,觉得浑身舒畅。

等他在墙角转过身,准备继续往前的时候,定睛一看,在他前方的矮阁上,观景台边,身着常服的温朝已经不知站在那里看他多久了。

诶,这么巧?姜菽面上一喜,直接朝温朝的方向挥挥手,发现温朝点头示意后,直接蹭蹭蹭朝那矮阁跑去。

嘿嘿,有道是他乡遇故知,人生一美事。他虽没去成他乡,能在出来玩时正好碰见朋友,也是件好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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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脸。

心情好些()•(),就有吃点心的胃口。姜菽拈起一颗碟中的松子酥糖送入口中◱()()•(),是焦糖味儿的,甜甜的焦糖混着油润的熟松子仁,酥酥脆脆,咬的时候糖香混着松子香,像是在一个阳光充足的干燥午后,躺在柔软的干松针堆上打了个滚儿,然后抬头就看见红尾松鼠正在枝头嗑松子似的,温暖惬意。

他吃完一整颗,试探着问:“若他落网,我身上的嫌疑是不是就洗清了?”

温朝取来茶碾,开始动手碾茶:“你们二人相继出现,已经足够洗清你的嫌疑了。”

姜菽万分欣喜,坐直身子,拿来边上的茶勺,不住地帮温朝往茶碾里加茶叶。

烤好的茶叶脆而轻,一碰就容易碎,而长柄小盏的勺子姜菽用不大惯,总是手抖,怕洒出来,只好每次只取豆大一点,温朝那头都已碾得空空,他这边还在小心翼翼地往里加。

温朝一直没喊停,加了一会儿后,姜菽琢磨着再由自己这样慢下去,怕是天黑了都喝不上茶,便抬头问道:“我可以全倒进去吗?”

烤茶前既然是温朝取的量,应该是正好的?

温朝唇角微勾:“当然可以。”

姜菽手快地全倒进去后,回想了下温朝的反应,觉得事情不太对,后知后觉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想看我慢慢往里舀?”

温朝莞尔:“某看小郎君颇得其乐,不忍破坏。”

他加茶时,是连着巧劲的,虽也是一勺一勺舀,实际上每次都会带下不少。姜菽的动作生疏,他想出言提醒,但看姜菽颇为认真的模样,加之眼下左右无事,正好二人碾茶消磨,也就随他去了。

姜菽一噎,放下已经空了的纸袋,决定还是在旁边老老实实吃他的茶点,让温少卿自己发挥吧。

瓷盘中另三格里头是椒盐核桃仁、金丝蜜枣和类似桃酥的小酥饼。

核桃仁是完整的半圆,炒得轻盈香脆,上头的椒盐粉磨得很细,椒香浓郁而不会咸得难以入口。

金丝蜜枣已经去核,枣肉金黄如蜜,吃起来又筋又糯,嚼一嚼,好像还有些胶质感。

小酥饼是烤出来的,铜钱大小,指尖厚度,吃起来润而不油,淡淡的蛋香和奶香混在一起,恨不得齿间一碰就掉渣。

姜菽一口一个地吃着,对面温朝碾茶后又筛茶,最后出来的茶粉好似松花粉般细薄,看得姜菽想端走拿去做绿茶酥。

可惜了,他缺一个温朝这样的碾茶高手,不然龙井茶酥、绿茶饼、芋泥茶卷之类的小点心早就做出来了。

……嗯?姜菽吃核桃的动作一停,他怎么忽然跟温朝这么没大没小的?

冷静点,温朝还是你的顶头上司温少卿啊姜小菽!

姜菽正暗自纠结着呢,忽然听那头温朝温声问:“看你对茶具不熟练,是不常喝茶?”

姜菽下意识回:“还好,有时也会喝。”

“哦?那你们怎么喝呢?”

“直接泡,我们一般不大喝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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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嘴快地回完了,姜菽看看重新闭口烹茶、端庄大方的温朝,又看看他手上娴熟搅水的动作,总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套话了,但是又没有证据。()•()

姜菽紧了紧自己“失忆症&dquo;的外壳,觉得上面真是“千疮百孔&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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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自己把自己卖个干净,姜菽拿湿布巾擦干净手,小零食也不吃了,挺直腰杆,板板正正地在案前坐好,等着温朝给他分茶。

发觉他态度变化,温朝在心底一笑,不再逗他,安静地将茶煎完,与他分了一杯,道:“顾渚紫笋,滋味甘醇,解腻。”

这一会儿,姜菽就将茶点消下去小半,不喝点茶水顺顺,怕不多时就要难受。

姜菽接过茶碗,刚盛出来的滚茶不敢直接饮,就看茶汤,闻茶香玩。

因为是茶粉冲饮的,不比后世清亮透明的茶汤,盏中茶水呈现出一种均匀的清新绿色,淡色的浮沫飘在上面,竟然还隐约组成了一组山水似的图案。

姜菽对茶戏略有耳闻,也知本朝就开始讲究分茶时要将浮沫均分至每个茶碗中,最好能构成些赏心悦目的图景便于欣赏,却没想到温朝也会这一手。

伟哉的大理寺少卿还挺多才多艺的嘛。

等茶碗稍凉一些了,姜菽捧起来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果然如温朝所说,香气馥郁,回味甘甜。

差不多他慢慢饮完一盏,刚刚吃那许多茶点带来的些微腻感就消散了。

他放下茶盏,听见院子里传来人员走动的响声,起身走到观景台那去看,正是金错带着一群人,欢天喜地地从外头过来。

看架势,人应该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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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错噔噔噔跑上楼,见他家郎君坐于案前,正要报喜时,余光看见姜菽从观景台处走来,先是“哎哎哎”地叫了几声,等认清这回的来者是他熟悉的那个姜菽后,又长舒一口气。

“嗐!姜小郎君你来了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那个姜书又跑出来了呢!”

姜菽双手背后,笑道:“就是他真跑出来,也没有往温少卿跟前凑的胆量呀,那跟老鼠见了猫有什么区别?”

“况且,这不是还有我们英明的金错小郎君,以及各位防合守卫?谅他插翅也难逃啦!”

金错扬起下巴,对姜菽的夸赞颇为受用,绘声绘色地将方才的抓捕过程描述了一遍,然后对后面起身走来的温朝请示道:“人暂且捆住关在马车上了,由六位防合守着,带回大理寺审?”

温朝颔首:“带回去暂且收押,待明日上值,便交由陈寺正审问。”

祈福的温太夫人早已归府,他们留下来就是抓姜书的,眼下人已抓到,他们也该收拾回城了,金错和防合们前去安排后续事宜,温朝问姜菽道:“姜小郎君可要和我们一同回去?”

不用自己拦车当然好,姜菽自然同意。

然而,当他接着被温朝邀请共乘时,姜菽有点不太敢答应了。

四面敞篷的板车还好,他一坐封闭的马车就容易睡觉,万一真睡着了,温朝不会觉得他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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