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栩没有接话,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拜会丞相大人,是第二次,可是这一次却与第一次见面不同。丞相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普天之下除了皇帝有谁敢不敬?敢不畏?而今倪东奇的话却更像是和赵栩唠唠家常,无关其他。
倪东奇没有再看赵栩,而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下,复才说道:“这句话你应该知道是谁说的吧!”
赵栩心中一惊,瞳孔瞬间锁紧,一时间千思万虑都涌上心头,万千过往在眼中流转,久久才归于平静,最后喉咙中发出隐忍而压抑的声音,“您知道了?”
倪东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哽咽:“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还要多。十八年了孩子,老天有眼,给忠臣留了一条血脉。”
赵栩极力的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可是通红的眼眶出卖了他,他缓缓起身,随之砰的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俯首,口中艰难地发出了一声呼唤,“奇叔”
倪东奇连忙踉跄着将地上的赵栩扶起来,“起来孩子,快起来,我们坐下说。”
赵栩起身将倪东奇搀回了上座,随后才在一旁重新坐定,“奇叔,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倪东奇:“你第一次来丞相府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了。”倪东奇喟然一叹,“你和你父亲长得很像,你眉心的那颗小黑痣也依旧还在。我仿佛看见了故人,你父亲和你祖父大伯不同,不愿在仕途上施展,一门心思都在生意上,与朝廷中的人往来甚少,可是当年我与你父亲是至交,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啊。如今有个继承他衣钵的人出现,懋鸿兄的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赵栩尽力得笑了一笑,尽管有些苦涩,“许家同辈的孩子那么多,如今就剩下我一个,没想过奇叔居然还能记得我。”
倪东奇起身拍了拍赵栩的肩膀,“翊昭啊,许家孩子虽多,可是老师最疼的还是你啊,说来也奇怪,许家世代名门,以科举起家见长,所有后人都爱读圣贤之书,偏偏出了你父亲这个怪人,总想着在生意上一展拳脚,虽然总是被老师呵斥不务正业,可是当局者迷,我们旁观者可是看清得很,老师最疼得还是你父亲,你们这一辈最疼得就是调皮捣蛋的你,我还急得你小的时候总是爱舞刀弄枪的,老师一问你将来要做什么,你就答想当大将军,除了兵书其他的书你都不爱读。”
好久没有人提到小时候的事了,赵栩冰冷的心中渐渐温热了起来,祖父、父亲已经有多久没有听人说起过了,有时候赵栩会想小时候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些人,有些事都渐渐模糊了,模糊到赵栩时常自我怀疑这一切是否曾经真实的存在过。
终于还有人记得他们,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这是他们存在的最好的证明,原来这个世界他们真的来过。
倪东奇扭了扭依旧疼痛的腰,看着赵栩的眼神慈祥欣慰,就像看着自己久未归家的儿子,“岁月不饶人啊,当年的小小少年郎,如今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今年得有30了吧。”
赵栩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澈,直通心底,不用再去掩饰,也彻底卸掉了一切伪装,奇叔真的还是当年那个奇叔,外人看着闷声话少,对亲近的人总是滔滔不绝,“是啊,虚岁可不都到了而立之年了么。”
倪东奇拉着赵栩的手,迟迟不肯放开,就像他一放手,赵栩就会消失不见一样,“你快和我说说,你当年究竟是怎么逃过一劫的,我记得当时许府罹难又毁于大火,事后大理寺曾派人勘验复核,我从徐州赶回长安之后,便只剩下一堆枯骨。”倪东奇的话说道最后异常艰难,无论是经自己之口说出,还是由赵栩之耳听到都是将痛苦再重新经历一边,这些年这些人都压抑了太久,时间并没有将这份痛苦稀释磨平,反而愈演愈烈。
赵栩张了张嘴,当年死里逃生,从未向人提起过,骤然说起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出事那天,我自己溜出去玩了,因为母亲叫我在书房读书,所以我和莫吾的儿子换了衣服,也就这样我躲过一劫,莫叔的儿子却替我丧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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