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山没有进屋,扫了一眼此刻已经空了的正堂,转过身来,看着同样站在廊檐之下的两个儿子和院子里的一众人等,没有说话。
就在秦九樟想要开口的时候,秦九樘却抢先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秦平,还不把椅子搬来让老爷坐下。”
秦远山像是才看到秦九樘一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秦九樘讨好似地叫了一声:“爹”,秦远山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转过头去,不再看秦九樘。
秦远山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还是没有说话,底下一众人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贸然开口。
“好久没见大家伙了,都来了。”就在夜已寂静到掉根针都能听到的时候,秦远山终于开了口。“九樟,是你把大家伙儿都叫过来的?”秦远山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平静地问道。
“回父亲,是我叫诸位管事账房来的,因为常州”秦九樟的话没有说完,秦远山便已经抬手,没有让秦九樟继续说下去。
“这么晚了,你看看这些人,都是咱们秦家的老人了,不少都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却连个椅子也不准备。”虽然秦远山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倒没多少责备的意味。
“是儿子疏忽了,秦明赶快命人给各位看座。”秦九樟连忙吩咐道,众人齐齐谢过老爷和大爷。
“今天夜深了,都上了岁数,我啊,就不给诸位上茶了。”秦远山对着满院子的人,语气慵倦地说道。“王诵保,最近向朝廷贡茶的事情办的如何?”秦远山继续问道。
王诵保回答道:“回老爷,明州春茶采买已经完成,朝廷和大内的贡茶也如数上交,其余茶叶已经交给了善棋掌柜分发给京中的各家铺子,按往年情况推算,今年所获利润也应在朝廷茶税的七成左右。”
“嗯,好。刘明,去年各地庄子的田租你算得如何了?”秦远山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刘明上前答道:“回老爷,去岁各地田庄租子比前年有所增加,大部分田庄收成和地租都比前年利润多了三四成,至于汉州、安州、过州大旱,虽然收成减了不少,但是大量土地被我们田庄兼购,因此今年地租也水涨船高,两项折抵倒也不赔不赚。最严重的是丰州、怍州两地因为蝗灾,颗粒无收,两地管事因为没有及时将受灾情况报上,导致错失了低价兼购田产地产的机会,目前难以收支自如,元气一时之间还无法恢复。”
秦远山闭着眼睛,直到听完也没有睁开,“张安之和王千复年纪大了,让他俩回乡养老吧,秦家供得起,刘明你找两个耳聪目明的把丰州和怍州的位置补上,这个事情要抓紧。”
“是”刘明恭敬地回答道。
秦远山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还是之前的语腔语调,苍老略带着沙哑,平静得不高不低,速度也不缓不慢,却能直击入内心,令人不自觉的听服,“安国之,邱南山,最近酒庄情况怎么样,丝绸买卖如何了?”
安国之回答道:“回老爷的话,去年城西的酒窖已经新建完毕,城东的也在原有基础上扩建了不少,我已经命人将各地的珍稀窖藏运来,开市之后可以保证酒水供应充足,不再发生短缺之事。”
邱南山接着回答道:“托老爷的福,去年一年到今年开春,丝绸生意一直不错,主要是去年南朝新制了一种叫飞云锦的织法,目前咱还是独一份,奇货可居,自然利润也大为可观。而且我还听说南朝最近在改稻为桑,若真是如此,丝绸成本将大幅降低,届时我们仍以原价贩卖,仅此一项就能在我朝、党项和西域各国间赚得盆满钵满。”
秦远山又接连问了四五个人,问题也是面面俱到,大到皇商采办,小到市场均价,都过问地很仔细,并且直击要害。而这几年大家都以为秦家家主秦远山不理俗务,一心地求道访仙问药,早已将生意上的事情抛之脑外,但从方才的问话来看,却让在场的一堆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子,老爷子不过问是不过问,可心里跟明镜似的。在百十来号各州管事账房中,能够一下子就说出丰州、怍州两地管事的名字,由此可见秦远山深藏不露。这可让这几年有些小动作的人如芒刺在背。
不过此时,最难过的当属李管事,刚才他挑头留下了一众人等,等来了家主秦远山亲自出面,可是自打秦远山来到,李管事就一直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与周围人格格不同。而秦远山问东问西,就像没看到李管事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虽然他在秦家小辈面前有些为老可以不尊的面子,不代表他可以在秦家当家人面前可以肆无忌惮。
秦远山将视线抬向天空,月正皎衬得夜愈黑,还是那样的平静,还是那样的声势,“大家伙儿都回吧。”语气中透露出较方才更为浓厚的倦意。
眼看着即将起身谢礼的众人,李管事觉得此时是自己说话的最后时机了。于是壮着胆子,仓促开口说道:“家主老爷,我还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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