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她一副又要转身收拾行?李搬走的架势,谢敬彦眉凝寒霜。最近旭哥儿来京,为着那晚的拍蚊子误会,两人都收敛了许多,正待要肆宠她之际,竟提出和离。
男子如玉脸庞沉冷,心底就?似火焰与冰川两重消磨。他掏心掏肺眷爱她,且说好了三年内生子,一转眼又抛弃他不要。
……也是,魏旭既走了,她不必再装作恩爱。
谢敬彦淡哂:“是不是忘了一笔更大的账未清?”
哪还更大的账?
魏妆心更凉了,忽一想,成亲以来就?两笔,一笔是盘下花坊的两千两银子——这个月沈嬷寄来了庄家舅父代理的十年账目,以及卖掉一片田产的收入,加起来约莫两千了,她现?在就?可还他。
还有?一笔是他超过?每月三次情-事输的银子,甜头他都尝过?,这钱进了她口袋就?别想掏出去了。
好个寡情冷性的权臣,还说什么爱到她今生永世,转眼间算得这般冷酷。
好在魏旭要回筠州府了,这次他来玩得开心,回去把话带到父亲面?前,也好叫他宽心。等之后?魏妆自?己攥足钱再买处新院子,也就?不会介怀她的和离。
魏妆凉凉地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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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红唇,语气里不禁掩了委屈,越发坚决道:“愿赌服输,三千两既是郎君输的,如何讨回去?我可不给。”
想要早点谈完,起身离开了。今晚休想再一块睡,他不睡地铺就?她自?个睡,明?日?移住去花坊里。
谢敬彦怒极反笑,几?千两都比身为夫君的自?己分量更重!
他冷了眸色,沉着嗓音切齿:“莫说三千,三万、三十万两我此刻便一蹴而就?给你。我说的是心,你的心怎么分,我的又怎么分?”
男子言辞的幽怨,在那与来俱来的凌傲气宇中,并不遮不掩。
魏妆蓦地反应过?来,适才只顾钱财,忘了注意他容色。这分明?就?在套她的话嘛,他根本没想和离。
眼见谢三郎爱恨交加,恨铁溶不成钢的目光,她赶忙先酝酿起蛮横来:“可恶郎君,你故意。我的整颗心都是我的,分开不得,你要分你分。”
杏眸濯濯动?人,揩着浅淡幽香的裙袂,转身就?想逃跑。
谢敬彦无视她衣缕单薄,气恼地拖住:“我的心八分给你,留二分谋权划策,给足你安稳无忧生活。而阿妆的意思是,我要么全要了,或就?一分都不要?”
女人心虚慌乱,蓄力挣扎,谢敬彦箍在怀里不让。薄唇俯下去,含恨地吻住她的唇,只将魏妆舔舐得红云染起,方才消解一些醋意:“下次还准备提和离?今世的光阴,我不允许再与你枉度,任何时候休想再推开我!”
魏妆胸襟起伏着,被他的决绝劲道慑得无力推攮。旁边就?是客房,唯恐动?静被听去,她忙娇声道:“谁知郎君竟开不得玩笑,一语竟当起真来。”
——其实她自?己也当真了,但不愿承认。
怎么说也是重活一世的妇人了,为何竟却?有?热恋纠扯的生疏悸动?。记忆中的丈夫高岭仙芝,言笑不苟,还能有?机会听他赫然直白的情话。
两人在烛焰的跳动?下对视,眸光如焰,情意滚烫。魏妆脸红得不行?,忙岔开话题道:“……扳倒了梁王,容我猜测一番,后?来那桩舞弊案的主谋莫非是宣王么?宣王手握兵权,却?缺足够钱库,前世礼部主客司应该是让梁王的人做了,宣王便想利用科考来捞钱,而且还不易让人怀疑到自?个头上。陶邴钧自?从翟老尚书?辞官之后?,失去了臂膀,此时宣王伸出橄榄枝,想来必是感恩戴德地巴上去。”
谢敬彦一幕不错地看?着她逃避彼此深情,却?听得逐渐用了心。
知这女人精明?厉害,没想到能精明?至此。他俯首下去,惩罚地咬了她粉嫩的耳垂:“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既有?此聪明?心机,为何早不能想透,枉我睡那六天的地铺,如何补偿我?”
魏妆又想起吵架时的情形了,其实当日?真的快气死,可后?来只是气他不早点出现?道歉。
她恼愠地抓起男子修长手指,回咬一口:“彼时场景,谁知你是否忠孝礼义又要袒护谁周全了,还好意思算账。”
谢敬彦一晚上的寒霜,总算因着这句带着醋味的赖账之词,渐得了纾解。
他将她揽抱起来,应道:“以为你本该最清楚,我谢三无忠孝礼义,只有?权谋利害不择手段。所以阿妆这是在意为夫?”
魏妆抿唇不答,谢敬彦扣住她香柔的雪肩,两人在书?案旁熨吻,既而逐渐热烈起来。他问:“有?朝一日?可会离开我,不要我?”想起她花坊里那些形色各样的男人们,竟有?不自?信。
魏妆媚眼如丝,情意深受萌动?:“整颗心都给出去了,三郎还要我怎的承诺?”
谢敬彦心下安定,忽舞袖一挥,将书?房门阖上。魏妆只觉柔弱深处被他满足,忍不住痛吟轻-哦,而后?蜷起了秀足挂着男子窄悍腰身。
两人情难自?已,又要顾及周围动?静,只是沉浸缱绻着,却?又深深地酥栗狠柔。忽而魏妆小衫滑落,谢敬彦肆宠怜爱,将她翻转抵去了书?柜上,潮水逐渐漫过?了地上的青砖。
听见他沉哑嗓音问:“两世了,阿妆可否说一声爱我。”
此情此景,分神?无力,魏妆再难去找个这般卓绝的男子。虚虚攥着柜上的书?籍,带着娇羞溢了哭腔:“从未不爱过?……彦郎。”书?房呼吸声息渐促起。
……
次日?清早,送了魏旭高高兴兴地回筠州府。魏旭进了船舱还在念叨道:“父亲收到姐夫送的典籍,心中倍感欢喜,咳嗽都减轻了许多。姐夫若得空,定与阿姐前来筠州府小住,我用攒下的私房钱请你们去骑马!”
魏妆多年没回筠州府了,若非这次魏旭和绮橘来,她只觉与筠州府像是隔着两世般遥远,见了才感觉真实起来。
见谢敬彦点头,便也应了魏旭,嘱咐路上小心。又打点了船夫,挥手告别,回了簇锦堂去。
*
兹国的使臣和郡主都被朝廷扣押住了,七月末兹国主给淳景帝发来国书?,声称他们也不知道会有?此事,但求把莎曼郡主先行?放回来。
淳景帝凭借一己之力登极,统理着泱泱大晋,狠起来魄力岂容小觑。何况这兹国谋害的是皇后?之命,放回去叫世人如何看?待?
他就?以牙还牙,让兹国送一名王子做质子,另外再把临近居延府的两座城池划地赔偿。
兹国主最重子嗣,一来舍不得,二来那两座城池靠近大晋边塞,乃是经济最繁荣的。倘若给出去,将是损失莫大,只好求去了厥国那边。
跖揭单于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出变故,按照布置,皇后?身边就?独有?季花师一个,那紫色曼陀罗见过?的人寥寥无几?,怎竟被发现??
除非还有?另一个人识得这花,且与大晋内宫的关?系亲切,方才得以破坏了计谋。跖揭单于心一狠,遂派了使臣潜入大晋悄悄调查。
而莎曼郡主乃是兹国将要送去厥国做阏氏的,跖揭单于岂能善罢甘休。听说北契有?意与中原结盟,王太?子拓跋延正带了小郡爷在出使大晋的途中——既然这样,跖揭单于就?转而去攻打北契,两边都有?了软肋,迫使大晋好商量。
谁能晓得,北契皇叔拓跋航恰利用这个机会,杀了北契王,自?己坐上了王位。并试图与厥国结交,派出使臣说和。跖揭单于根本没买账,仍是攻打,打得个拓跋航措手不及,连连失守。
北契王太?子拓跋延与儿子拓跋丰刚到大晋,就?听说了这件事,只好求淳景帝出兵相助。
两世情况已然不同,前世记得淳景帝是次年才派梁王出兵。这次梁王已发配黔州,北契战况紧急,必然不能让厥国轻易侵吞,而厥国此举明?显也为声东击西,意在逼大晋出手。
好在淳景帝对此早有?防患了,遂派兵北上。太?子高纪一改往日?谦慎,自?请领兵,又提名让礼部谢郎中出任外蕃谈判交涉使臣。
皇帝欣慰允之,准予太?子十万兵马,特?命谢敬彦兼中郎将之职,即日?随军出发。
第106章
九月九重?阳节,皇上在麟德殿设了宫筵,宴请北契太子与朝臣官眷。一来做为节宴,二?为给太子和中郎将等诸人践行。
大殿正前方的宝座上坐着淳景帝与焦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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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旁分别是绥太后与杜贵妃等?主位嫔妃。
自从沈德妃与梁王一倒,杜贵妃、董妃都纷纷收敛了许多。然而万没想到的是,太子竟然主动请缨出征。
四月的蹴鞠赛上,太子东宫禁卫队的表现就颇令人惊叹,这次更是超乎了杜贵妃的意料,想来?皇后母子并不似自己以为的敦忍虔让。
太子高纪因着母后此番险些被毒害,便打消了继续低调隐忍的心思。自幼母后总那般叮嘱自己,然而许多事务并非忍耐就能避开的,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或不如展露真面?目,迎难而上。
是以,太子高纪选择谢敬彦随行,亦有他的考虑。
在蹴鞠赛上,太子本以为谢敬彦或是宣王一派,后又?觉得或是梁王一派。但这次大理寺调查梁王通敌一案,却?发?现他并未站队,且暗中似乎另有推手在助力。
这让太子对谢敬彦的风骨和才能多有赏识,而关于陵州谢氏的隐匿作用,当年太子从已?故祖父仁宣帝处略有所闻。那么不管是真是假,太子便生出了拉拢之意,遂提议让谢敬彦出任谈判交涉使?臣。
宴席的桌案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北契太子拓跋延与小儿子拓跋丰坐在右侧。但见拓跋丰此时不满十一岁,然身形已?与十三四岁少年差不多,狭长的眼睛,窄挺鼻梁,脸骨是北契王室特有的冷锐长廓,正端着身板在饮一杯果酿。
魏妆坐在谢敬彦身旁,初一抬眼,差点没想起?这是她吐血重?生前的那位郡王。忽而明白过?来?,又?觉好笑。
前世大晋帮助拓跋延坐上北契王位,两国交好,拓跋丰时常来?大晋做客。约莫十五六岁时在一次马场骑马中救了魏妆,彼时魏妆二?十二?三年纪,且她生得灼艳娇媚,雪肌柔骨,竟就叫拓跋丰上了心。
忍着好几?年,听闻她那位清凛卓绝的左相夫君,竟对她冷如白开水,适才豁出去伺机对她表白了。
看?看?眼前尚且情窦未开的少年,魏妆抿了抿唇角。
拓跋丰第一次随父王入晋朝贡,目光在殿堂上好奇打量着,忽而捕捉到?一抹嫣然笑靥。他下意识定睛寻去,但见是个美若天仙的小姐姐,白皙姣好的脸庞,眼眸像黑水晶一样动人,樱桃红唇,裙裳也绮丽婀娜,俨然把整个殿堂的光芒都衬得恍惚了。
而她竟似乎对自己抿唇含笑,那笑中带着一丝风趣与释然,却?把少年莫名窘迫脸红了。
好美的大晋朝官眷夫人。
这便又?看?到?了她身旁的男郎,身躯清贵修展,着一袭绯色官袍,佩进贤冠,玉质金相,与她分明是一对神仙眷侣。
拓跋丰晓得,这个官员乃是要?随晋太子出征的中郎将,忙露出友好一笑。
谢敬彦发?现魏妆在走神,顺势望去,看?到?了斜对面?的拓跋丰。
小情敌。
呵,女人重?生前在花厅里让人刺痛的活色生香一幕,顿又?浮现于他眼前,心底里不禁醋意泛滥。
眼前的北契郡王虽尚少年,可在过?几?年后却?生了爱慕之心。天晓得谢敬彦甫一撞见那场景时的心情,既恨得咬牙,又?生怕魏妆是真的动了念想。若魏妆点了头?承认或跟着拓跋丰走,他谢氏宗主便叫暗卫灭口的心都生得出。
拓跋丰却?也磊落,在魏妆倒下后,当场澄清并戳穿了婢女设下的陷阱,表明对魏妆的痴心是真的。
谢敬彦遍天下搜寻良方妙药,誓要?挽救回魏妆的那段时间,拓跋丰也将北契王室的珍贵药材送了来?。
只是依然没能救醒。
但好在他有幸穿了回来?!
今生此世,他绝不容小子再妄生惦念,必要?对魏妆体贴爱护,让所有男人尽皆望而却?步。
谢敬彦扣住魏妆的手,含笑道:“在看?什么?还未成人的小情郎?”
他这张嘴也挺毒的,明知不是,偏还醋酸四溢。
被魏妆掐了一把,低声怼道:“酸味溢出天际了,杞人忧天。”
谢敬彦抬起?手臂,袖口处镶金线的云纹晃过?眼帘。他无视魏妆奚落,沏下一杯杏子酒:“何来?忧天?吾心甚笃,阿妆只能是我的!”
那边拓跋延起?身,端着酒盏对太子高纪道:“明日启程,盼殿下一路顺风,旗开得胜,辛苦殿下。”
又?向谢敬彦拱一拱手,彼此一饮而尽。
拓跋丰也露出少年青涩,接着道:“拜托殿下与中郎将,祝凯旋而归,早日撵走厥国的莽徒!”
*
隔日天清气爽,辰时初就整军待发?了。太子在城门前诵读誓师词,而后披盔挂甲跃身上马。
谢敬彦身着银黑刺绣长袍,内衬暗色斜襟中衣,乃是行军谋臣服饰。男子宽肩展脊,英挺冷俊,透出那道非正非邪、亦正亦邪的气宇,在将领当中好生醒目。
到?了家眷的辞行时间,魏妆走上前来?。两世了,从前有过?短暂分别,但从未哪次去到?那么远,还是与厥国兵马打仗,她心里难免生出担忧。
好容易才将过?往沟沟壑壑涤荡开来?,彼此心意相通,真怕这次分开,会不会忽然又?两散了。
她拍了拍马鞍,柔声问道:“三郎可将玉璧带在身上了?”
怕他万一不回来?,到?底还有谢氏传家的远古宝物伴在身侧,姻缘牵扯。
谢敬彦一眼窥穿女人的眷念情愫,然而此番出征乃是他谋策之必须。
他亦缱绻地俯看?她道:“贴住心口收着,且等?我回京都,给?你带喜欢的花种。”言语温柔,是在安抚。
魏妆更不舍了,将一枚包袱递出去,说:“这里头?装着些零嘴儿与茶糖,还有伤药膏,郎君若不嫌麻烦就带着,不想带我就提回去。”
刚作势收起?,谢敬彦已?经攥了去:“恨不得能将你也缩小了,塞进包袱里拿着……须记得想我,不许看?旁的男子超过?三眼!”
昨夜一宿地宠她,宠得魏妆臀下的床面?都湿却?了一摊。那般坚硬如铁的轩然,盈足地索要?着她,魏妆清早沾地险些都站不起?来?。让他早点睡,又?持续到?了四更天。
这会儿人未分别,却?就霸道管束上了。走了轻省,落得自己一人吃好睡好养生保命。
魏妆嘴硬道:“你少管我。”稍一默,又?服了软的娇嗔:“你更不许超过?两眼,王吉可在你身边盯着呢。”
好个精明心机,他自己的两个跟班都被她收买了去。凉风吹着女子云鬓,一缕青丝沾上妩媚的脸颊,谢敬彦克制着,未去抚弄,生怕忍不住吻上。
旁的几?名礼部随行同僚,向来?便知谢大人乃京中出了名的艳逸郎君,多少女子倾心爱慕。又?听说两人夫妻恩爱,纵宠非常,便好笑调侃道:“少夫人放心吧,我等?替你看?着郎中大人。时辰不早,该是出发?之时了!”
褚琅驰也骑马上前来?,但见一贯耿直乐呵的归德郎将,面?露出落寞神色。这次出征没有他的份。
鸿胪寺卿褚家一贯支持太后,难免便与德妃梁王走近了些。这次梁王与鸿胪寺下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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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通敌兹国,褚老爷却?是委实不知的,然这阵子为了避嫌,也格外的低调。
褚琅驰乃京畿将官,本想借此机会前往边关一展抱负,竟也没能去成。
看?着中郎将谢敬彦,短短三月飞升至四品了,未免露出羡慕。感叹道:“敬彦贤弟只管放心出发?,妆妹妹这边,我会替你照顾好她!”
若不说此话倒罢,说得谢敬彦还就偏防备这个。等?自己离京了,褚二?若三五不时地往花坊跑,魏妆本就说过?有意换一款夫君,谁知会否变心。
顶好找个机会,把他也弄去边关。
谢三郎泰然镇定地应答:“阿妆这边我已?安排照应好了。一贯知道驰兄志在沙场,虽然这趟未能同行,但切莫气馁。坚持操练,皇上公正贤明,必然很快就能让你一展抱负。我也会寻找契机,举荐你出征。”
说得褚琅驰果然热血沸腾了,又?燃起?了斗志,早把照拂妆妹妹一事放边去。忙抱拳谢过?:“如此就拜托贤弟了,我必勤于操练,等?你好消息!”
魏妆瞥了眼谢敬彦,男子凤目濯濯,隽雅翩然。她本想抓出他情丝狭隙的蛛丝马迹,奈何他一道清气凛冽,竟是叫她置喙不了。
转眼号角声吹起?,他们?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第107章
急行军半个月后,到达庭州府外。
边关?入冬甚早,九月底已经下了今岁的第二场雪,镇守的主帅将军等候在?盐泉关?,亲自下马迎接太?子一行,身后跟着几名游击与校尉。骁牧亦穿着?六品武将戎服位列其中,甫一望见马上的谢府公子时,目光不自觉亮了一亮,又克制地捺下来。
庭州府一带常年驻军有两万,马匹有六千,此次厥国趁着?北契动?荡,连连紧逼,但因北契皇叔拓跋航叛乱夺权,大晋边军暂未出兵援救。厥国借机便占据了北契的三座城池,拓跋航抵抗吃力,闹得人心渐失。
这一日,忽闻城下来了晋军将领喊话,只道大晋太?子亲率十万兵马平叛北契内忧外患,且有契太?子拓跋延致朝臣百姓的亲笔令旨。顿然就把城内的百姓听得雀跃不已,统军大将干脆杀了拓跋航,与大晋联手起来抵抗厥国了。
也是两世?情况不同,前世?没?有厥国入侵,拓跋航在?皇位上还算小坐了一年。这次厥国突袭,拓跋航欲趋附于厥国,首先就失去了一波人心,如此下场也在?情理之中。
而跖揭单于听说晋太?子高纪亲征,便命自己得力的三个儿?子出马,誓要杀高纪以图大快。还放出大话说,大晋想要留点面子也可以,便将居延府外三座城连同北契被占的城池,全都归属厥国,并送回兹国的使臣与郡主。
太?子高纪第?一次出征,哪怕不为了自己,也须给父皇母后与大晋朝出一口气,怎可能搭理此等胡诌乱傍。
开局便将了厥国一军,瓮中捉鳖,取了对面首将的头,令厥军大为吃惊。因此两国正式开战较量,在?边关?驻扎了下来。
谢敬彦抽空去见了乌千舟,在?一处边塞的客栈里,亦属于他陵州谢氏的生?意。
十月已入冬,乌千舟搭着?游牧贵族的小袖齐膝皮袍,头戴尖锥形毛毡帽,看似春风满面过得肆意。还找到了两种?京都少见的花卉,一种?叫冰顶花,可以顶着?冰雪开放,花卉呈半开的伞形;还有一种?鲜卑利亚的蓝钟花,花冠幽蓝幽蓝的,瑰丽而神秘。
乌千舟叹着?气问谢宗主讨点经?费,说三十万两还了原堂主的账,他现在?入不敷出,捉襟见肘。
啧,谢敬彦可晓得他弄钱的能耐,要么这一身皮货从哪来的,还有闲心闲银去搜寻花种??
谢三郎遂面色雅淡,让乌千舟把花种?出让,然后匀了他两千两,将花卉与种?子命人快马寄回了京都给魏妆。
心里想她,总怕她今世?薄情冷肠子的,别把他这夫君给忘了。
听乌千舟禀报完近日事?项,他又私下见了跖揭单于的王妹燕珈公主,与所谓“义子”宇文练。或者应该更名为高练。
燕珈公主为着?庆王高迥的死,多年来耿耿于怀,对王兄跖揭单于敢怒不敢言,万没?料到终有一天,竟能见到大晋的外交使臣亲自来查清此事?。她感慨之余,回忆起自己与庆王的遗腹子被压制的种?种?,便没?再隐瞒宇文练的身世?,都声泪俱下地直说了。
谢敬彦遂用他的权谋之术,说动?宇文练,还有跖揭单于的长子查骕王预谋夺位。
却说跖揭单于共有三十多个阏氏,长子查骕是已故大阏氏的儿?子,性格醇厚谦恭,有能力却被单于打压忽视,平日里那些得宠阏氏的儿?子们更加仗势欺人。
多亏在?姑母燕珈公主的庇护下,才能够四肢健全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眼见父王越来越穷奢极恶,酒池肉林,毫不收敛,还把本来应该许配给自己的兹国郡主,纳为他自个帐下,欲娶为阏氏。
查骕心中早就愤恨不已,既被大晋使臣一番说辞打动?,又有姑母和宇文练的帮衬,遂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这跖揭单于的儿?子甚多,不算年幼势单的,光成年的就有八个。想要夺位顺利的话,不仅要废了单于,还要镇压这几个王子。
按照惯俗,元旦日厥国诸长小汇聚单于庭,举行祭祀活动?,是夜燃起篝火,饮酒庆祝。此乃极好时机,当下便商议了周密的计划,在?这晚上一举下手。
……
忽而就到了腊月,淳景帝要给边关?运粮饷,这次护送的将领终于轮到褚琅驰出马了。
魏妆毫无意外,别的莫论,褚二被谢敬彦忽悠得,果然来花坊的次数都少了,日常皆在?营房操训,为的可就是能出征嘛。
不仅如此,谢敬彦还时有从边关?速寄来干果、肉脯等点心美?食,让贾衡堂而皇之送至她的簇锦堂里,好叫那些画师、男郎们,都晓得她是个有妇之夫。
但鉴于他最近命人拿回来的冰顶花与蓝钟花,时下颇为少见,还有花籽可用作栽种?,她且忽略他的醋劲罢。
想到边塞寒冷,那般矜贵公子一人在?迢迢之外。魏妆便缝制了一袭绫缎冬袍,又从霓裳坊买了件织锦镶狐毛领棉氅,准备送去边关?给他。
这还是她重生?后头一回动?针线呢,过往的权臣不配,今世?既学得主动?疼爱她,便赏他点儿?面子好了。
听闻太?子妃要带小郡主一同去犒军,魏妆便将衣物送去东宫。太?子妃正想找个人作伴,以免路上过于无趣,问魏妆肯不肯同行。
魏妆一默,虽白日忙碌无暇分心,心底里却是惦念谢敬彦的。再则眼下花坊里有绮橘的照应,她也好能腾出手,去看看开阔的风景,魏妆便点了头,拾掇拾掇一道儿?出发了。
*
一路随军而行,到达边关?都已至腊月底,快要过元旦。
庭州府外白雪皑皑,放眼望去绵延起伏的冰川,仿佛闯入了另一种?世?界。晋军营房的帐篷也都积了厚沉的雪,好在?帐篷外早已用毛围毡裹了一圈,看起来像是笨重的焦糖窝窝头。
太?子与谢敬彦及几个亲信将领正在?布线谋局,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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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安西府半月前已密派四千兵马绕过伊罗山,潜入厥国支援查骕王,明日晋军便会?假装打一场无伤大雅的败仗。而跖揭单于那三个得宠的儿?子,必然为了争功讨赏,高兴地赶着?回庭过节,留下几员大将守军。
宇文练与查骕王正好趁此良机,将单于与几位王子一网打尽。到那时厥国营地便成群龙无首了,等宇文练大功告成,两方再签订歇战协议。
忽然听闻副将禀报,说犒军粮饷运到了,还来了两个眷属。又听见外面太?子妃的说话声音,高纪连忙激动?地迎了出去。
谢敬彦暗感羡慕,到底也随上前去。心下觉得魏妆必是没?有此等衷情的,女人今世?只愿享受,少见主动?地对他缠眷。
谁知掀开帐帘,却见那褐色的实?木马车内,先出来了太?子妃与小郡主,嘴里唤着?“父王”蹦跳可爱。再出来的却是一道鹅黄累珠披风,那玉软花柔,芙蓉不及美?人娇,分明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爱妻。
帐外风雪呼啸,马车内应是暖烘烘的,把她衬得双颊若扑粉。不知是养花久了越发娇妩,还是她本身婀娜媚惑,在?这隆冬寒冷之际,竟然点缀出一抹春意盎然来。
“愣着?做甚?郎君不欢迎我来,那可走了。”魏妆作势要转身,被他盯得局促,只好去看远处的操训。
前世?大抵夫妻间太?过收敛和冷漠,忽而对他热乎一点,也不至于这般夸张。
然而还未容回神,整个儿?已经?被谢三郎踱步掠起。男人接过她攥着?的小暖手炉,将她拥揽入健挺怀抱中。
“日夜期盼见你,以为只能出现在?梦中,此刻却让我以为昨夜仍未睡醒!”
“嗯……”
魏妆刹那之下双足离地,发出低低的轻哼。额头被他下颌抵着?,感知到那有力的怦然心跳。周围多少将士看着?,未来左相他不清凛忌讳了嘛?
是夜风雪呼啸,看不到五尺之外,两军暂歇。
烧着?瑞炭的军帐里,因为有了魏妆的到访,而显得春色融融。她真?是个气血暖热的女人,此刻的冬夜拥在?怀里,就像一道天然的暖炉,香软且媚,叫人舍不得松开手。
瑞炭是因着?太?子妃与中郎将夫人前来犒军,而临时从都护府运送过来。从前入冬都只给她用最好的银丝炭,不舍得她受丝毫用度上的委屈,然而边军营房里只得这般条件。
谢敬彦爱宠地吻着?魏妆的每寸肌肤,继而解开那抹俏耸的蚕衣,很是过了许久,直疼爱得她气息娇虚,才又换去旁处。
魏妆感知着?那窄腰下的肆野,晓得空了他几个月,必又要宠得自己半宿难寐,明日清早都无力爬得起来。
她脸腮绯红地调侃他:“昨儿?月事?忽至,郎君该怎么办?”
“我且忍着?,你歇息!”谢敬彦蓦然停了动?作,生?怕将她抵得太?沉。这一次魏妆却是恣肆地放开来了,含羞娇慢道:“骄奢-淫-逸,本老板娘见证名臣的堕落史?。”
而后惹艳地抬起脖颈,主动?去舔-吻他的下颌,覆手摁住了那道轩然嚣张……其实?是存心忽悠他。并无帷帐遮掩的行军床,逐渐地用情摇曳起来,许久才如浪滔迭起般归于平静。
分明是干燥的边塞,魏妆却仿佛在?春池中沐浴过,娇羞无力地抵着?谢三郎胸膛睡下了。
*
被厥国奸细掳走属实?是个意外。隔日傍晚,魏妆在?帐外散步,忽见一只小白狐在?眼前跑过。雪白的毛皮上沾着?暗紫的花瓣,直觉像是有毒。小白狐跑一段又停一段,分外可爱,但或许受伤了,魏妆就追随上前。
不知不觉间发现竟随出了挺远,离着?营地有些距离了,她正想返回去。却忽然一只环钩将她拦腰锁住,几个蒙面的厥国大汉将她俘了去。
早前跖揭单于怀疑有人破坏了曼陀罗的计划,谴密探潜入大晋暗查。查到是个花艺精妙的小老板娘,且是谢府三公子的美?娇妻,便想动?手将她弄来。
谁料魏妆每日两点一线,花坊里前前后后都有人,来去的马车又是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护送,就一直在?等待时机。
等到魏妆主动?往边关?跑,那就相当于小羊羔自己送入虎口了。正巧明晚跖揭单于摆宴庆祝,就当做给他的开胃小甜点吧,瞧这雪肌弱骨的,看得人一眼就迈不动?腿!
“驾——”
魏妆被摁在?马背上,冷风冰冽地掠过脸颊,生?生?地把她从晕厥中刮醒来。她吃力地喊着?救命,然那嗓音却怎敌得过奔腾的马蹄声。
忽地不知从哪里闯来百十号人马,个个魁梧健莽,穿着?北契游牧的左衽圆领窄袖长袍,面相肖似中原汉人。
领头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汉子,日晒累积下的麦色肌肤,五官却清逸。看到魏妆时被她容貌愣怔,继而抬起手中长弓一箭射了过来。
魏妆眼睛闭上,以为这一世?没?过彻底又得结束了,真?是好生?遗憾。岂料却是马背上的绑匪被射中倒下,她身子一沉,滚落到雪地中。等到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然在?谢敬彦一道熟悉的怀抱中了。
看着?男子俊美?无俦的脸庞,和那眉宇间的担忧,魏妆忍不住劫后余生?般的滚落下泪珠。
她可不能死于他之前,还有花坊里的钱也没?赚够。
四周是陌生?的小寨,篝火烧得暖和冒星子,言谈之间听着?是汉话——竟然遇到了谢敬彦一直在?找的昔年庆王散部。
而领头的那个男人,乃是鹤初先生?多年前失散的兄长段鸣羽。当年大理叛乱,一直以为大理太?子年幼的长子被箭射中了,然而中箭的乃是用被褥裹出的人形,仆从抱着?段鸣羽一路逃难,在?边关?遇到了庆王散部,就在?塞外生?活了下来。
段鸣羽显然已经?听谢敬彦说起鹤初还活着?,溢出感激和欢喜的笑颜,对他们夫妻两个很是热情周到。
再继续听一番谈话,原来当年庆王的散部一直知道是跖揭单于干的,只这些亲兵部将们始终认为,王位应该是从熙德帝传位到高勉再到庆王高迥一脉,故而对仁宣帝与淳景帝不满。庆王中箭伤亡后,散部不愿意再回到大晋,而是游散在?边塞,伺机找那狡猾的跖揭单于报仇。
听庆王的参将还说,庆王并未见过未婚妻焦氏,焦皇后所生?的太?子高纪必然是淳景帝亲生?,否则他们早就回京都支持高纪了。
散部们最近几个月,听乌千舟放出来的消息,说厥国的燕珈公主乃是当年在?狼群中被庆王所救的女子,而那义子宇文练实?为庆王与燕珈公主的遗腹子。晓得庆王还有至亲血脉留在?世?上,年过半百威武不屈的旧部将竟是喜极而泣。
时近年关?,本来一干人等照例要借机去挑跖揭单于的麻烦,顺便见见宇文练,正巧路上偶遇一汉女被厥人绑票了。但见那肤容衣饰,非官及贵,身份必有来头,段鸣羽便随手救了下来,与随后打马紧追的谢敬彦和骁牧等人碰上。
夫妻二人遂在?小寨的帐篷里住了一宿,次日带了散部头领与段鸣羽一同回晋营。
是夜厥国那边进展顺利,四千晋军趁着?诸长小官臣饮酒庆祝之际,将王庭四面围得密不透风。宇文练率先弑了跖揭单于的脑袋,报了杀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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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持查骕王夺权上位,又在?晋朝的托举下,将局面坐稳下来。
二月初三日,厥国与大晋、北契签订不战合约,归还北契四城,从此向大晋四年一朝贡,边关?民?生?和睦往来。兹国萎萎缩缩了良久,见状无奈,只得也向大晋称臣服软,并送王子前往做质子。
二月中旬魏妆先回了京都,次月太?子与谢敬彦也回朝,率军凯旋而归。本以为仅那一晚在?散部的寨子里,忘了服下避子药,理当无事?,谁晓得忽如一日泛呕,接连嗜酸犯倦。寻来大夫一把脉,竟然是提前有了喜讯。
毫无准备的喜脉,这可怎么办才是好呀?
第108章
太子凯旋而归,淳景帝在京中喜出望外。太子首次亲征,竟与不过二十弱冠的谢三郎一起,取得了这么大的收获,可谓是捷报连连啊。
谢家果然代出名臣也,不愧为百年陵州谢氏,先帝诚不欺吾!
此番出?师大捷,不仅收拾了跖揭单于,为当年的庆王报了一箭之仇。还助力查骕王上位,使得厥国从此信服大晋,至少数年内可以进入休战期,容边塞百姓休养生息。
谢敬彦还找到了庆王的遗腹子和?旧部,堪堪地撇清了多年来?淳景帝背上的锅。虽然淳景帝一贯秉承清者自清,但?能经过庆王旧部亲自说明,当年射出暗箭的乃是厥国单于,于他?可谓大快。
重要的是,太子的身份也澄清了,从此帝后在朝臣与太后面前总算有了足够的底气。当然,为了所谓的天家礼数颜面,淳景帝没有解释对焦皇后一见钟情?的过程,仍然坚定?让人觉得太子是早产。
皇帝为宇文练改名为高?练,又举行了祭祖入宗仪式,封高?练为端贤王,将原庆王府赏做京都府邸,另赐千名奴仆及百顷禄田。
昔年的散部将领们也都年近半百了,皆可安家赐宅于京都或者籍贯。
只高?练在塞外过得习惯,便?求请皇帝赐旨,让他?与散部在帮助段鸣羽、鹤初兄妹复仇上位后,仍旧回北契边关游牧而生。
皇帝酌情?思量,欣然允之。
此番出?征,谢敬彦立下?了显赫功劳,他?年纪轻轻已?官至四品中郎将,又兼礼部主客司郎中,暂时职位莫须变动。皇帝便?加赏了他?半年俸禄、十顷职田,另一月的休假期。
鹤初先生经过了天池司门半年多的施针治疗,毒蛊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日常皆已?能够看清轮廓与颜色。
谢敬彦班师回京那日,她睇一眼马背上男子清挺的仪容,那一瞬间的惊叹与释然便?沁入心底。
果然是自己勾勒出?的矜贵凌厉谋臣风范,一身气宇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卓秀,令人莫名不敢注目直视。连与他?三岁的年龄差都仿佛被这道清气碾过,崇仰之意油然而生。
再看一眼他?身旁的少夫人魏妆,鹤初从前听?声识人,只觉温柔娇媚。待见到真人站在眼前,竟远比娇媚二字形容得了。女人明眸善睐,姿容绝艳堪称京都无二也,行止间更?可见明快利落,才貌兼具。也不奇怪她怎的才来?京都,就处处那般殊荣傍身了。
鹤初先生心底的那一丝憧憬或惆怅,自此便?荡然消散了,只剩下?了衷心的羡慕与祝福。
晓得唯一的兄长不仅没死,还多了个表兄高?练,鹤初倍感?欣慰。对谢公子表过感?激之后,兄妹俩先在瑞福客栈聚了几日,便?一同搬去了高?练的端贤王府上住。
兹国既已?归降,魏妆识破曼陀罗花一案的功劳,却不需要再遮掩了。况且她冬日远赴边关犒军,还险些因此被俘,所幸偶遇了庆王散部,又可当做立下?另一件大功。
男郎既都有赏,女郎也要加赏。这次不仅要赏赐,还要光明正大、有理有据地赏,绥太后特颁下?懿旨,封了魏妆为馨乐县主。
馨也,既寓意花的馨香,又有品德美?好高?尚之意;乐则表赞她大方泰然的和?乐行止。县主乃正二品的封号,通常只有一品王公大臣们府上贤德的嫡出?女儿才予以册封,魏妆得此嘉赏,可谓隆宠光耀非凡呐。
赐封的绶带与章册送来?谢侯府上,魏妆双手互搭于胸前,恭敬地领下?了赏赐,心里好不畅快。
上回焦皇后本要赏赐县主封号,她就已?心动了,只那时的局势并不适宜。眼下?过去数月,内平外稳的,能得此殊荣傍身,她乐意万分!
她既授了馨乐县主的封号,就相当于是谢府仅次于罗鸿烁的诰命。今后谁人再敢无事生非、滋事挑衅,那就是无视大晋朝纲,无礼宫中的绥太后,魏妆当场惩戒刮脸都无可置喙,送到官堂上还须受鞭打与广而告示。
大房的汤氏与姜氏婆媳俩个跪在院中,眼热得都快要冒火了,却还得做出?一副恭维恭喜的表情?来?。
你说她这般姝绝大美?人儿,怎就如?此好命吧?一入京便?把风月不沾、怀瑾握瑜的三郎给迷住了,自个还走到哪儿招人喜欢到哪,什么好事妙事都主动往她跟前凑。
看来?今后再拿捏二房不得了!
但?魏妆并不准备和?俩婆媳作难,她们既想争掌中馈,那就掌去吧,魏妆乐得逍遥自在。
宗主是谢敬彦当着,谢氏的大产业都握在这个俊美?男人手中,魏妆吃穿用度精奢考究。白日男人容色养眼,夜里-器-大活好勤快卖力,日子纯纯过得是享受。
至于院宅里那些操心不讨好的事儿,谁爱干谁干去,她专注伺弄自己的花坊,还想趁此时机多赚体己钱呢。
若要说汤氏还有什么能平衡的,却也有一桩。比如?大少夫人司马氏生下?了个大胖小子。这算是谢侯府长房的曾长孙了,小家伙生下?来?白白胖胖,肉乎乎的,足有八斤二两重。且并没有折腾司马氏多久,不到半个时辰便?顺畅地生了下?来?。
罗老夫人从上院赶过来?瞧,直瞅得那是合不拢嘴啊,当即赏赐了司马氏八匹绸缎、五福首饰,又令打足金银十套送给小曾孙儿做见面礼。
魏妆瞅着襁褓中红润的胖嘟脸,当真爱极了这种小宝出?生时的软糯感?觉,心知今世果然是多有不同的。
前世乃二少夫人姚氏生下?曾长孙在先,自此变得盛气凌人。司马氏不得婆婆看重,多有隐忍,生下?的儿子皱小个儿的,哪来?这般胖乎喜庆呐。
彼时院里都是妇人,男郎们都在上职,且也不方便?进?院。汤氏瞧着魏妆那副乐呵的样?子,竟然没有半点嫉妒之意——想想自己,这若是二房的生在先,汤氏怕要把牙都咬碎了吞肚里。
一时又想起先前谢莹退亲之事,魏妆才刚嫁进?门没多久,就想出?个恁周全的好计策。
平日汤氏处处挤兑二房,现在她当上了正二品的县主,竟没反过来?碾压,和?祁氏婆媳俩各行其是,没对大房摆谱算账。
汤氏想想也觉得自惭形秽,属实是人家老三夫妻俩有这格局,所以能个顶个的出?息。
谢三郎二十将出?头就已?经把官做到正四品,文武兼身,将来?怕是比老太傅还要厉害。汤氏再不甘,也只得强改态度,巴结了起来?。
偏她又摆不下?姿态,依旧酸溜溜地关切道:“眨眼魏妆进?门也快满一年了,素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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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老三最是恩爱非常,怎的还没动静?可莫让老夫人久等了。……对了,我那里有几盒上品女子暖宫药材,得空让丫鬟送两盒过去给你?”
老三与媳妇儿缱绻频繁之密,阖府皆知。初从边关归来?那天夜里,不晓得个中情?形怎么,竟然是把一樽茶几都弄散架了。大半夜的,隔着薄薄的镂空纱窗,窗棱都晃得咯噔一下?,掉去了窗缝外头。你说用来?睡榻的床没散架,关茶几、窗子什么事儿啊?
——总之其中动静谢敬彦知魏妆知,用她的话说,他?那会儿太能撒野了,他?却偏还唏嘘她酥腰扭得厉害。讲起来?魏妆就悄悄的脸臊,半世妇德毁于谢权臣也。
但?要知道,汤氏为了抢占长房曾长孙名额,可是囤了不少补益女子的名贵好药材。但?能叫这尖酸挑事的妇人主动送东西?,可谓少见。
做人嘛,当然让自己舒坦最要紧了。
魏妆确认没听?岔,便?不客气地柔声道:“还在断续调理月事,此事非我所能着急,有劳大伯母操心了。那魏妆就此谢过,回头等你送来?。”
汤氏:这……嚯,这女子怎么半句也不推脱一下?,竟然干脆利落地就收了。还想留着给老二媳妇呢。
但?送了就送吧,当做先前对她做的那些种种,给她陪不是了。
——好在没把落红汤给她用了,让她现在能与老三心意相通,琴瑟和?鸣。汤氏自觉也是种庆幸,送得乐意。
*
一晃三月下?旬,恰逢这天大小姐谢芸为儿子钟瑜庆生,便?请了娘家的兄弟姐妹妯娌们前去凑个热闹。春光大好,在司农少卿府的正院里摆了一张大圆桌宴。
司农少卿府没有什么大是大非,安富详泰、丰衣足食。家公、婆母都是宽厚仁慈人,大凡事务皆要过问谢芸,却不舍得叫她劳动操心。谢芸日子舒坦,去年九月的时候卸了怀,又添了一对千金双胞胎,更?是把她将养得珠圆玉润了起来?。
是日阳光暖和?,那摇篮放在院里晒着,但?见一模一样?粉嫩的脸蛋,嘟嘟的小嘴巴,可太招人疼了。
大少夫人司马氏还在坐月子,若今日也能来?,则必是满院子的婴儿奶香味。
魏妆与谢敬彦看着一对儿小囡囡,谁都移不动脚步。起先两人互相没关注对方,只顾逗趣着小儿,魏妆软糯地说:“好乖,乖宝儿,长得真俊,是可爱的千金璧玉呢。”
谢敬彦呢,一贯冷俊凛绝的男人,竟露出?了满目的慈爱护宠来?。好啊他?,记得对儿子宠归宠,该严格时行峻言厉,时常父子俩坐在书房里做功课,那是肃静得能闻针响。
忽然看见别人家的小闺女,就变脸温和?慈父模样?了?
魏妆佯作关切地直起腰,嗔他?道:“怎么,三郎也想要一个了?瞧你这一脸希冀的。”
话里的意味两人都清楚,现在并非要孩子的时机。睿儿是彼此的宝贝儿子,前世没能尽全父母之爱,今世都想再在原来?的时间段受孕,看能否盼来?他?的出?生。
魏妆心里始终记着睿儿,彼时小小的被抱离开身边,又在罗鸿烁的规训下?长成肃谨规步的少年。她多么爱他?,却总以为母子之间,怕是因了种种非议而生距离。谁曾想到呢,在她吐血倒下?去的那一刻,谢睿发自肺腑地奋力奔向自己,哭喊着“娘亲”。
若能再做一回母子,她要将空缺的时光都补全回来?。
过个三年,若能盼到谢睿则是欣慰,若盼不到也就从此释然了。或者便?留他?在那个时空,有爹爹给他?固稳的朝局,再有新帝的英明,应能够安稳地过好一生。
此时离三年还早着呢,谢敬彦若承认喜欢小崽儿,必被她污蔑为背叛。
甚了解女人的字句珠玑。
他?噙了唇,做淡漠言辞道:“谢芸是我大姐,疼爱小侄女莫非情?理之中。怕是你也想了?”
不自证而反将一军,在套她的话嘛。魏妆心弦咯噔一颤,前世两人本也打算再生一个的,谁知阴差阳错未能足愿,以至于她见了小囡囡就疼爱不已?。
她可不想先承认,噎回去:“如?何叫‘也想了’,这个也字用得,分明出?卖了彦郎本心。说好的三年就三年,我等儿子来?了,必要向他?告状你这薄情?爹爹。”
啧,她重生一回脱胎换骨,逮着什么激他?的就说什么。
偏那声彦郎却叫得他?耳根发软。
谢敬彦侧倾下?宽肩,隔着众人咬了她红唇,低磁道:“就问阿妆你还能毒舌到哪个程度?”
认了自己心里的那份期盼罢,再等等也心甘情?愿!
一会儿便?开席了,都是家宴,没有外人无须客气。谢芸招呼着大伙儿品尝各盘里的菜肴,又让仆从将两盒食屉往谢府送,说给大弟妹司马氏也尝尝鲜。只道自个司农府虽然官职尚可,然而日常菜肉的品质,在别家府上可未必能见得着。
席间有一盅清炖鸽子汤,汤汁鲜澈香浓,肉味软嫩入骨,本是魏妆从前爱吃的。谢敬彦亲自给魏妆盛,晓得女人近阵子胃口不错。按她自个的说法,必是春日万物舒展,胃口也舒展了起来?。
譬如?昨儿想吃金雀楼的藕丝酥与果脯,明日想吃炊烟记的烤腊肠,半个时辰前惦记千味居的果酱奶茶,没多会儿又想起了门口鼎京阁的酸辣水煮捞。仿佛这京中的食铺都尽在她的掌握,每天不重样?地翻牌。
贾衡可谓东市、西?市的来?回跑,愣是跑瘦了几斤。奈何三公子就是宠媳妇儿啊,遂只有奉命行事的份了。
往常这鸽子汤魏妆是喜欢的,当下?她却闻得胃里一瞬翻涌,跑去耳房呕起酸来?。待回来?时,竟把粉润的双颊都微微泛了白。
谢敬彦担心她受凉,便?命人取来?风衣披上,又倒了热茶暖暖。
被谢芸眼尖瞧见,生产过两胎的妇人了,很是敏感?。
谢芸雍然调侃道:“都说我那波孕气能传人,我看分明是这对儿小囡囡招孕气。适才三弟妹去吐了么?我看你该是害喜了的发应。”
魏妆听?得惊了一怔,她生意蒸蒸日上,时常忙得没顾上其他?。仔细思想,才发现似乎胃口变得刁钻,且易思睡,在花坊里早中傍晚都要眯上一小觉。
她已?有过一世经验,便?警觉起来?。莫非是真的有了,那谢睿该怎么办?
魏妆心里提着弦,作含羞搪塞道:“芸姐姐休要取笑?人,我与三郎近半年聚少离多,何来?突然害喜呢。该是夜里着了凉,见不得油星。”
话说得自己也觉心虚,只按捺着,隔日去到温大夫的医铺里把了脉。岂料大夫收起脉枕,果然笑?叹道:“恭喜夫人,确有近两月身孕也!”
竟已?有近两月……魏妆想起了边关军营里的日子,今世的谢三身份切换自如?,明面人前是沧海遗珠清凛能臣,私下?却是贪欢纵爱的大馋狼。
军帐间距不比云麒院,他?除却办差夜不归营时,几乎没有一宿容她空缺过。为着怕人听?去声息,魏妆既被他?疼宠得巅峰迭起,又须捺着嘤咛,好生吃力了得。
或是偶有漏服了避子药,这便?中招了?
前世三年才勉强怀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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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她身体底子将养更?好了,都不知该庆幸还惆怅。
*
是夜戌时,浴缸里漂浮着鲜艳的月季花瓣,魏妆怀揣心事,靠在缸里泡了良久。
一直反复辗转思量。
谢敬彦从翡韵轩的琴房过来?,但?见她那般,以为睡着了。待上前一看,女人涟涟的杏眸却睁得好生清澈。
朝廷虽给假一月,实则各般事务樊笼堆砌,有时忙得他?便?宿在衙房里,夫妻已?有日子未曾亲昵了。只当她在琢磨花坊的营生,谢敬彦便?取来?一条锦毯,直接将她裹去了隔间的大床上。
这段时日好吃好喝地将养下?来?,她倒是哪儿不见长肉,胸襟却越发盈嫩娇满了。叫他?一只大掌都包拢不过来?,酥柔无边的,分外骄傲撩惹。
男子垂敛浓墨睫羽,薄唇从她耳际蜿蜒而下?。缱绻许久后,沉声低语道:“适才可在想我,今夜如?何睡得晚了。”
女人重生后明快利落,眨眼当上二品县主,更?是脾性拿乔得令人新鲜。
谢敬彦将来?必要再给她攒个一品诰命。其实前世已?册封在即,奈何突如?其来?发生了那场私通误会,将夫妻两世隔绝了一年。重新开始,他?并无后悔,只倍觉弥足珍惜,毫厘都要对她呵护细致。
魏妆睇着夫君的清贵温柔,心底软和?了一刹。她并没想隐瞒,遂直接坦白了:“近日呕酸思睡,被芸姐姐一番提醒去诊了脉,竟是怀有快两月的身孕了。你说怎么办?”
说来?她的月事一向准时,但?恰巧二月在回盛安京的路途中,中间似乎有点儿漏红,她便?以为葵水来?过了,因此都未曾有注意。
……而且,回京后两人还那般激情?纵意过,宝崽儿不会怎样?吧?
谢敬彦听?得瞬然面露惊喜,连忙将硬实窄腰从旁移开。女人眼眸扑闪扑闪的,招惹怜爱,互相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谢芸的小千金。
这时如?果生下?个小囡囡,将来?会是彼此的贴心小棉袄,会张着粉嫩的小肉手,唤爹爹和?娘亲。谁忍得下?心说不要?
谢敬彦克制着激动,唯怕惹魏妆生气,说他?没良心断情?绝义诸如?云云。遂便?回答:“听?凭阿妆之意,你是我的心肝宝,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么大的事,这么狠的决定?,魏妆才不愿一个人扛。总须两个人共同来?决定?。
她若是知道如?何打算,还用得着问他?嘛。
她咬着唇瓣,欲哭似笑?:“瞧着郎君并不期盼她/他?,敢情?是个累赘的小骨肉。早早升了正四品官,还获赏十顷良田,怕该找个通房侍妾了?”
满满的威胁。
谢敬彦倒吸口凉气,他?宠她都宠不餍足,因舍不得她承迎辛苦,对世间旁余女人绝无兴致。
一时攥住魏妆纤柔手腕,再不想对她掩饰内里的激动。堵上她犀利小嘴狠道:“真想听?实话,我求着你生下?来?,只恐你不愿。但?凡是你生的,皆是我谢三的宝贝,今生便?留在你我身边,谁也要不走!”
话意虽狠,却分明是卑微的祈求,他?郑重地说:“谁也不能保证他?是否睿儿,若果真谢睿来?了,经我们放弃,便?失去了难得的机会。若非睿儿,也总归是骨肉,既选择你我为父母,便?是缘分。”
魏妆心跳安稳了,她其实矛盾了一晚,也隐约朦胧出?决定?。但?听?谢敬彦如?此说更?加贴了心,两世发展已?然不同,或许就是了呢。
她安慰着自己,又瞥了眼男人冷俊的风骨。他?既然把话说到这了,若胆敢再把孩子送走,魏妆便?抱着和?离走人,半分不犹豫。
她抿唇娇憨道:“就生吧。但?口说无凭,必须立下?字据,明日我写了送你书房签字画押。”
生怕她睡一觉醒来?反悔,谢敬彦揽住那抹温软腰肢,殷勤答:“何用写在纸上,此刻就有笔墨,写在我中衣上,比薄纸更?隽永!”
啧,还算识相,越来?越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魏妆轻刮他?侧脸,得色咬一口:“怕我醒来?后悔?事先提醒你,不管生下?的是什么,你都要比谁都更?宠。”
这话还用着她说?她与孩子皆比他?贵重。女人的少腹平坦无波,谢三郎却仿佛已?有了感?应似的,轻手覆着上去,舍不得松开半点。
第109章
柔和的烛火下,魏妆取来一件谢敬彦的白绸中衣,笔尖在衣帛上轻盈流畅,一会儿便洋洋洒洒弄出了“保证书”。
女人执笔娟秀灵动,透着本能的一抹温柔,偏却重生后的脾性与往昔天壤之别,唯从这?字迹里还能找出痕迹。
谢敬彦好整以暇地静候旁侧,只见她娇容严肃,叫人稀奇写的是什么。
他修长如精雕的手指揩过中衣,仔细阅览,小楷好几段。用得是上等的徽墨,墨质如玉,纹理?如犀,不仅防蛀耐腐,还散发着雅淡的墨香——
“兹谢府三?公子谢敬彦与魏妆结为契约夫妻,为期两?年,期间不慎怀上身孕,遂决定生下小宝。现凭此据约定,小宝无论是儿是女,可随父谢姓,但抚养权归属于魏妆名下。若婚姻仍在,则夫妻共同抚养。若他日谢敬彦提出将此子送走或任何?无礼要求,魏妆立时可解除婚约,独自抚养孩子,谢氏诸人不得干涉。
签名:______(印戳)”
她自己已在上面写了名字,用印泥摁了手印。
若换作旁他人,这?篇字据可谓霸权条约,相?当于男方只作相?伴寄宿的存在,对于亲生的骨肉没有归属权。
但谁让谢敬彦深爱魏妆,爱她到了骨髓里。曾以?为她算计成婚,无意?自己,想疼爱却顾及颜面忍捺着,免得互相?为难,愣生生硬是克制了数年。
今世他绝不想委婉!
从谢敬彦穿越过来,拥她俯倒在街心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想过再放手。哪怕最开?始口是心非,说?甚么既无爱便退亲,容她来去自由。可当听说?了褚二中意?她,而?她要搬出府去住,还有那些个见了她一眼就心动的宗室贵子,谢敬彦如火如荼的醋意?便强摁不住。
他与阿妆契约成亲,乃是不让她离开?身边的紧迫之计罢,何?来和离的那一日?
“保证书”上的条款,读来荒谬可笑。
谢敬彦淡哂道:“可要再加两?笔,必对阿妆千依百顺,情?有独钟,矢志不渝,海枯石烂?”
魏妆听得羞恼:“随你。谢权臣怕是面皮都不顾了,但凡前世能把这?些甜言蜜语对我说?出一半,也不至于睡六七年的书房地铺。”
话说?完,两?腮绯红地望去天花板。
睡都睡了,自有时间找补回?来,海不枯石不烂就休想和离。
谢敬彦信手写下一行,痛快地摁了印戳。夜深人静,便揽着魏妆回?床睡下了。接下去十个月,皆须适应克谨敛欲的日子,仔细呵护着她母子。
*
隔日清早,魏妆歇息没去花坊。自从怀孕起,酸软困倦就多了几分,一觉睡醒都到巳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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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莹抱着针线篓子过来讨教针法,望见魏妆坐在院中喝香芋排骨粥,忽而?竟捂着嘴巴呕酸,像极了大嫂先前的表现。
细问之下,三?嫂嫂果然是有了身孕,当下倍觉欢喜。
说?来从去岁秋天起,汤氏就给谢莹介绍起了亲事,先是永乐侯府家的二公子,再是已告老骠骑大将军的长孙等等,有文有武,皆属京都上乘的门?第。
谢氏百年风光崇望,且不论与奚府退亲的体?面大度——(当然,罗老夫人收下奚府送的两?块地可没多客气,但这?越发证明了谢府是个可知进?退、开?明不迂的清贵世家。)——就单论将来谢三?公子与少夫人的官途荣宠,能与谢府攀交姻亲可谓沾光也。
去年九月,老四谢宥与甄家六小姐两?情?相?悦定了亲,婚期在今年六月;谢蕊虽然庶出,亲事也满意?,乃是个进?士科考上来的五品御史?丞,御史?们素来严谨自律,应为可靠。
就唯有谢莹吧,谁家郎君都不同意?。直到了魏妆从庭州府回?京,带来了边关宣威将军骁牧的亲笔书函。
他竟是一眨眼,从六品直跃四品了。
冬天与厥国的那场交战中,骁牧立下大功,生擒厥国三?员大将,以?及领兵截堵了欲逃窜的手握兵权的厥国王室,替太子高纪守住了后防。
太子将战绩秉明父皇,淳景帝听说?他乃是前朝有名的边关军武世家,多年为守卫大晋边塞战绩累累。遂提升了骁牧为四品宣威将军,年享粮二百六十石,职田八顷。
这?在边军役中实属殊荣,也意?味着骁家从此脱颖而?出,可以?给得起心爱女子更为优渥的条件了。
魏妆要回?京都前,骁牧终于豁出去心底的渴慕,托她给谢莹捎带了书信以?及一枚雕刻同心结的和田玉簪。
玉簪是他祖母的传承,骁牧留在这?时总算遇了送出的机会。
偌大个膀臂结实的武将,竟克敛几分不自信,说?道:“骁牧位微,然赤忱于心。或许莹小姐不知有我这?号人存在,而?我却将她的‘芃儿’之名,念念不忘刻在心间。就是这?份惦念,催我拼命攒积战功,只为了能在入京述职时见到她。我不知上回?斗妍会她送我牡丹何?意?,但这?次我决定豁出去向她表白,若是她愿意?,秋日述职骁牧便正式求娶。若她无意?,也望收下礼物,当做我对她的祝福!”
那灼灼的坦诚,在魏妆瞧着很是难得,跟奚四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了。只是没想到,谢莹原来早有表态过,糙莽武将竟愚得看不懂……回?京后她便只字不漏地都转述给了谢莹。
谢莹这?是在提前缝制衣袍呢,边关的郎将们都块头?威武雄健,衣物又要结实耐穿。她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可不会操作太难的针线活,又生怕做了之后他穿不合适。
不像三?嫂嫂在外能干、争脸面,在内宅亦心灵手巧的,随意?给三?哥做件衣裳,比那衣铺里卖的都相?差无两?。
谢莹想在中衣的胸口处刺绣芃草,奈何?从未绣过,正前来问魏妆求教针法呢,竟然得知三?嫂嫂怀了身孕。
啧,难怪早上三?哥出门?时傅粉仙颜,神采奕奕,满面春风就跟升了太宰似的。
敢情?是夫妻间有了偌大喜讯也。
大嫂进?门?几年才怀上的谢耀,三?嫂嫂还未足一年就有身孕,果然一对儿好生恩爱眷侣。
谢莹也憧憬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得这?般泛酸的“烦恼”,针线都忘了问,连忙转身找祖母报喜去了。
*
罗老夫人正在院子里喝早茶,先听了一阵汤氏过来禀告说?,谢莹在闺房缝制男人衣裳,怕不知心里藏着谁,拜托老夫人从旁打听。眨眼今年都十九了,再是拖延不得,偏偏她这?做母亲的,半句话都问不出来,实在着急。
罗鸿烁正要让人唤谢莹来,谢莹刚巧就出现了,人都还没站稳,叭叭的小嘴先一通形容。
待一听说?是老三?媳妇儿怀孕了,罗老夫人到嘴边的茶都忘了要喝,茶盏一搁,忙不迭地就过去云麒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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