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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谢敬彦睫如鸦羽,在幽暗中透出锐利的薄雾。本该是质问的话,却听?出了一道灼沉的压迫感,叫魏妆微微心虚。
这谢三天生清气?赫奕,心思如剑戟森然,又高居那殿堂之上弄权拨政多年,更添了令人臣服的冷峻。
她前世虽与他淡薄,到?底心底仍有着既嫁从夫的眷与惧,贤良淑妇做习惯了,连对夫君大声说话都鲜有过。
魏妆的颈与腰肢被托着,挣扭无力,只得咬牙说:“死水便是死水了,大人与我十几年,心里莫不一清二楚。非要形容,便去打?一盆水来,放上数日、数月、数年,那水自然就变成死的了,何?用我解释。”
谢敬彦一幕不?错地看着她狡辩。
一场雨下得猛,其间还漂着冰雹,风卷着雨水打?到?长廊上。他护魏妆走在里侧,自己一袭金织玄袍大半都沾了湿,魏妆好一些?,只有裙裾与身前被雨水拂到?。
但见绯色的烟罗绮云裳下,若隐若现丰涌的美物,她白皙暖热,娇似恣傲的雪兔。
谢敬彦见过魏妆新买的那些?所?谓养生手札,有民间赤脚大夫的食养诀,也有天竺国的柔姿操。
每天睡前垂下纱帐昂首弄姿,或跪在床头朝后仰,或仰卧平摊,逐渐忽左忽右的抬高双腿。那纱帐朦胧,他却不?眼瞎,全都看得到?。
是她漠视他的存在,而非他谢三形同死水。他敬她距离,女人却反过来扣帽他无感。前世冤枉扣过多年,到?底已是老夫老妻;这次重新开场,他非要一雪沉冤不?可。
女人双颊娇妩,如同清晨灵透的露珠,谢敬彦颔首抵近她道:“旧事?不?提也罢,你便想想最?近的,我可有哪次与你形同死水?……不?给卧床的是你,出去睡却管束;说了是挂名夫妻,谢三恪守信条目不?斜视,又怪我无视你。那‘无了知觉’四字,岂是随便给男人用的?”
男子修长手指捻起魏妆的下颌,凤目中的冷芒似在找她秋后算账。
魏妆的唇便被他力道撅得格外红,她错开对视,也想起了自己中媚-毒后的种种,顿时辩驳无力。
……可他两次都忍住了啊,谁冤枉他?
怪自己惯在他面前谨小敛微,何?曾做出过那般媚浪羞态。入药后,谁能想到?她竟会无师自通呢,她前世别说撩拨谢敬彦了,连看都不?敢多看房中过程。
魏妆窘迫起来,以他谢三公子谪仙崇贵,只怕打?心眼里轻蔑此举吧。
她巧嘴珠玑,嗔恼道:“并未随便给你扣帽。‘无了知觉’可以是能力上,也可是意愿上的。既然不?提远的事?,单论你在那样的场合能视若无睹,便毫无意愿。郎君雅人君子,坐怀不?乱也!”
每次魏妆提“忠良、君子、贤臣”一类词,都语出满满的讽薄意味。谢敬彦听?得了无诚意,他自问从容克谨,也只能被她激怒得咬牙欷歔。
只恨那日忍着,没直接要了她,堪堪身心煎熬痛楚。但明知屋外有算计,他若破功了,对她闺誉有影响。谢敬彦要她嫁给自己,是嫁得尊崇,明媒正?娶,是阖府的真?心求娶。
男子身躯修颀流畅,半俯宽肩凌冷道:“魏妆若非要逼我,我便将想说的尽与你说出口罢。那天我不?动你,只因重视,岂是形同死水?被你推开多年,你大抵已忘了我也是个血肉凡人。与你不?想被扣上‘媚骨’一样,也莫给我栽‘无知觉’的帽子。”
他艳色绝世的脸庞近在咫尺,红口白牙,却字句发自肺腑深处。
自两人都重生以来,其实误会早已化开了。谢左相对自己的处处用心,魏妆都看在眼里。
譬如球场上的激烈,他偷闲注目她的执着。她知他卖力赢球,是为了那晚在书房的对峙。也知道他隐忍欲-念,是为了护住自个周全。魏妆对谢三的品格与责任并未怀疑过。
然而她就是不?愿放软,迫着自己嘴硬心肠狠,生怕稍稍示点儿软颜色,又再一次陷进纠缠的情愫。
她不?知道该怎么与他重新继续。
魏妆忽地轻了声说:“你有紫花丸,且用下就没事?了!成?婚本是利益,若非为了躲避梁王侧妃,还有你的尚公主驸马,这亲不?成?也罢。既然并非三郎无知觉,就当?做我心止如水好了。今日我用词不?当?,以后莫提这个。”
拒绝尚驸马有无数办法,谢敬彦成?婚,全是为了娶她。
早不?再是初时青涩,那固持的尊严无意义,他干脆直言道:“药吃多了伤身。好容易穿回来,才得以再见到?你,我想活到?长命百岁。你活着,我便须活到?那日。今世的成?亲,我把?它当?成?是真?的。我知自己从前多有疏忽,令你难能全心交付,这一次你便心如止水,我自做我的活水一潭也好!”
用活泉融了死水,终能有再度活泛起来的一日吧。
骨子里冷澈的谢氏宗主,以为他所?图尽为了雕心雁爪青云直上,说得却全是掏心底的话。
女人吐血离开后,多少想说的憋在心中无处诉起,他再也不?想体会了。倒不?如似淳景帝与焦皇后,有话直言,有误会解释,更为轻省。
魏妆青葱时曾以夫为天,曾回眸四顾无退路,以为唯有他得系终身,结果却……若早些?如此,岂用两世重来呢。
又记起谢敬彦的催妆词,还有在太后面前的婚誓,不?自禁悄然触动。
她眨了眨泛红的眼眶,慢声道:“三郎若是不?愿睡地板,何?必如此迂回。府上个个精明,装得了初一,装不?过十五,即日起睡到?床上便是了。但须隔着距离,井水不?犯河水……唔”
话未落尽,谢敬彦环臂将她拥进了怀中,挚切道:“阿妆,你偏要对我装傻充楞到?几时?成?亲十多年,我对你的情唯有与日俱增,从未淡去。撞见你与他人在花园私会,我痛得肺腑撕裂,质问的话不?经理智。到?知道那原是误会你,更恨不?得把?自己的命拿去换你回来……我不?求你把?过去的都略过,只求让彼此重头开始。随你如何?以为,从始至终谢三的心都是爱眷,所?变的只是从前缄口,现在选择不?隐瞒了!”
竟说是误会她,爱她了。
魏妆眼泪滚淌出来,冷笑地噘起红唇,薄薄道:“说这些?做什么,马后炮……我对你早已心死,并不?爱听?。”挣着要扭开,想对他更狠绝一点。
男人却巍然不?动,任她掐扭。他挺括玄袍上沾染了雨水,硬朗胸口却跳动着炽烈的心,蓦地含吻住了她的樱唇。
很温柔很灼-烫。
谢左相吻技娴熟,知晓着魏妆所?有的高点。若把?彼此夫妻为数不?多的旖旎比作一百,那么他的主动攻势便占去七八十。她从前实在柔淑娇媚,为着能疼够她,谢敬彦须自己探索着她的欢喜,给予着充沛的餍足。他熟稔她全部。
那唇齿间的情愫,似近在咫尺,又似年月久隔,在大雨倾盆的午后卧房里,逐渐失控起来。心是瞒不?了人的,他真?的很在意她。魏妆被触动心扉,挂住了谢敬彦的脖颈,不?时地回应着,空气?中弥散开胶着的分?离与熨缠。她竟是沉腻其中的,暗自生出震惊,却情不?由?衷贴紧,脸色越发的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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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敬彦离地揽起魏妆,她婀盈的小腰不?堪一握,他将她放坐在茶几上,一臂扯落了女子肩后的系带。柔美软糯的娇酥顿时漫摇开来,男子唇齿不?羁,她溢出了熟悉的声息。
等到?两个人都反应过来时,那危险只稍再进一步便万劫不?复。
谢敬彦凤眸里充溢着熠熠光芒,低磁嗓音道:“既是夫妻了,阿妆同意吗?”
魏妆含羞地咬了唇:“莫问我。”
谢敬彦宠溺地环过她腰肢,顿地解开了那亵结。岂料两人四目一顿,看到?了一抹嫣红。
魏妆也很窘,她适才只觉有股暖热,还以为每次他吻她时候的惯常反应,不?料竟是葵水来了。
一时只觉好笑又羞恼地仰起头:“不?可以了。”
谢敬彦也顿然无奈,然而她肯再次用情回应自己,总是看到?希望。男子噙一笑道:“看来想追回夫人,总须费些?周折。无妨我可以等。”
魏妆瞥了一眼,见他委实难消,上回蹴鞠赛就劳他隐忍了一次,这次又……
她忽地贴近去,闭上了眼眸:“算还你那次的人情。”
温润的柔荑触及,谢敬彦意外地往墙沿一抵,五感都似乎失控起来。外面的雨势渐大,吵扰了卧房内的探索,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只是更紧切地摁住了那纤纤玉腕。
很久之后,一切恢复如初。两人在水房里清理完毕,谢敬彦先出来躺卧去床上,魏妆浸浴了暖水,亦裹了薄衫往床里侧爬。
他薄唇轻阖,已换上一袭肃白中衣,多日未足够休憩了,修挺的身躯延展在外床。
魏妆以为他睡着,只等着轻盈越过去,却被谢敬彦伸手兜住了。
成?亲十余年,她一次也没有对他这样过,上回中了欢炉散只当?意外,没想到?清醒之下的能耐竟能如此。谢敬彦纾解之后,满心间里全都被她占满了。
薄唇抵在女子耳畔,求祈道:“别动,就抱一会儿。”
魏妆还带着一丝倦意,每日午睡习惯了,到?了时辰就慵软。她今时可不?似前世娇怯,做了就是做了,噘起红唇道:“下不?为例。三郎须记着这只不?过人情,你我还是挂名夫妻。”
又恼道:“再睡在外侧,仔细各院的人又要非议。”
也不?知道阖府上哪来那般的多嘴,两世了都不?够分?说!
既是吾妻,何?妨他人说道。
男子蹙起修朗眉峰,拥着魏妆转去内侧,忽地盯住她凝望片刻,扯唇道:“谢三铭记此生。”
这一觉竟睡到?了入夜酉时。
天都黑透了,听?闻三公子和少夫人都才睡醒来,祁氏那边好生诧异,怎的白天才敲打?过儿媳妇,又这般的缠绵郎君。
又听?说少夫人要了月事?条,这便觉得是误会,明明妆儿体恤又乖巧,哪里会当?面点头背后生媚呢。
也许儿子连日太忙了,补睡得充足。祁氏便命人送来了备好的晚膳。
临窗的红木圆桌上,赫然摆着三道秀色可餐的时兴佳肴,是中午魏妆提到?过的清蒸海蟹豆腐煲、菠萝鸡块与灌汤黄鱼。
这速度,果然,有钱没有买不?到?的。
想不?到?她这婆婆却是好哄,轻轻一句关切的话,便立时回报送来。
月事?条是魏妆特意命绿椒去取的,免得祁氏又八卦出什么新的绯闻来。魏妆奚落道:“托您三郎的福。”
谢敬彦动起筷子给她夹菜,袍袖上带着清逸茶香:“分?明是你台阶接得好。”又睇了眼女人娇娜的身姿,淡道:“开花坊之事?,我自会与祖母说。若是人手尚缺,我另外派两人帮你。”
魏妆无意旁人插足,忙推拒道:“不?必郎君操持,花坊我自己全权负责,你忙你的朝务吧!”
她适才下午软了立场,可一觉醒来又立时清醒了。
是爱着的没错,但这权臣惯是心思缜密如渊,他还须再经些?考验。先给他上床睡,已是给他的排面了。
她应答随意,王吉站在旁边,却默默想:公子想盯住少夫人的心思只怕破灭了。
不?过这两人真?能缠啊,先前隐隐以为三公子莫非被少夫人欺压,白日府宅都不?回。却原来真?的是一回府见到?了人,能把?白天也睡成?黑夜……
被谢敬彦瞪去一眼,王吉一哆嗦,急忙规矩站好。
第72章
次日清早,晨昏定省时,谢敬彦就把魏妆要开花坊的事?儿与?众人说起。
他日慎夕惕之人,说话也懂择重点,特地提了绥太后与焦皇后对魏妆的褒奖,还有那盆促进皇帝母子和睦的帝王花。
谢府历来皆是坚定支持帝后中宫的,前世在焦皇后薨逝后,不久太子又被废黜去冷宫,罗老夫人和大房才转而亲近了太后一派。
此时的老夫人仍然是支持中宫的,若能盼到皇后与?太后冰释前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说来谢侯府定下的儿媳都出自名门世族,没想到最招摇的竟然要数筠州府的魏女。
这婚一成?,罗老夫人心头的担忧一解,又不那么太满意?起来。只道是魏妆实在美艳得过分?,你瞧瞧那娇滴滴的肤容,和纤韵的小腰,真怕把自己勤严律谨的老三迷得恋眷其中了。
但她能在宫中得脸,对谢府乃是助益。
罗鸿烁端坐在锦座上,竟也说不出拦阻的话来,慢悠悠道:“论京中少妇,何曾有哪家抛头露面的,但三郎既如是说,那就开?吧。但内宅上的事?儿也不可怠慢,尤其三郎近日面临考核,魏妆更要照顾妥帖,让他劳逸结合。正好庄子上调来崔家一对母子,尚未安排事?项,干脆之后拨去你花坊里打打下手。郑妈,你去叫他们?过来,认个三少夫人的脸熟。”
这话真就是……
饶是魏妆经历过一世的为人妇,都听得泛了窘意?。
琼阑院的堂厅上,一双双眼睛都盯向了新?婚小夫妻俩。魏妆瞥了一眼谢敬彦。男子穿一袭青蓝刺绣鸟兽纹绸袍,中衣领子净洁,掩着内里被魏妆吻红的灼印。
先前对付小谢三公子,魏妆尚且游刃有余,如今他左相既登场,魏妆只稍被他唇齿挑拨稍许,便如乱了分?寸。昨日午后卧房里雨声急骤,她竟何时把他吻得那般深沉,颈侧都烙了嫣印。
此刻男子却只作一贯凛俊模样,温润道:“祖母既如此安排,孙儿便替魏妆谢过了。”
他既然淡定,魏妆就也做淡定,总归她现在的心里,已默认了是局外人,才不怕别人怎么看。
魏妆晓得,老夫人这是在给自己塞关系户呢。罗鸿烁一世把门第挂在嘴边,什么都要抓牢在手里,怎能放任魏妆一人在外面折腾。且又是墙头草,尚公主紧迫时,或者?巴望自己成?亲,之后日子安稳,只怕又会?挑起刺儿来,魏妆心已做好了准备。
只塞一对母子,这都已经是给了台阶了。
却也好,月俸是谢府开?支,给魏妆省去一笔开?销。魏妆便也搭腕附和道:“谢祖母体谅,孙儿媳这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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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教了,必谨身慎行?。”
三少夫人果真是来自旷放军屯之地,举止好生泰然大方啊。
把对面的大少夫人司马氏看得,好不艳羡三公子与?弟妹。司马氏嫁进谢府快四年了,刚巧是谢府丁忧期间,平素与?大公子谢宸感?情也好,可事?事?皆像按部就班一样。连平时的亲昵都是实在忍不住了便静悄悄,还要担心一个不小心,在丁忧期怀上子嗣。
哪里像三公子与?弟妹,没法?猜想能彻夜地拥在一起,现在还能够出去开?花坊呢。
谢莹也是意?外得不行?。从琼阑院里出来,男郎都去曹部上职了,谢莹连忙快了几步,挽住魏妆道:“三哥真是把三嫂嫂揣在心尖上爱护,什么事?儿他都揽在前头。这种开?花坊的事?儿,即便祖母疼我?这亲孙女,我?都不敢开?口提半个字!”
魏妆也略感?唏嘘,她先前并不打算与?谢三成?亲,那时开?花坊便开?了,没想过老夫人这茬。若是谢敬彦未帮忙开?口,自己非要经营生意?,虽最后能够开?成?,却不好主动逾越地搬出太后与?皇后,还容易闹得僵硬。
而他代替自己说一番话,效果则是霄壤之别。
她既与?他扮作和睦夫妻,就顺带夸几句好了。
魏妆便应道:“三郎在祖母和太傅跟前教导数年,确是怀瑾握瑜,肩能担当。我?先前只觉他配得更好女子,没想到还是与?他成?亲了,也算作一场缘分?。”
谢莹一急又忘了改称呼,忽地压低声问:“妆妹妹便是那更好的女子了。嘿,我?瞥见他颈侧的痕迹……说说,三哥其他的也对你很好吗?”
十六岁的谢蕊便在旁边挤眉取笑:“莹姐姐这怕是着急出嫁得不行?了?奚姐夫估摸等不及,出去赏一趟花回来,莹姐姐自个脸上就开?出两朵花。莫不如把婚约也提到月底算了。”
前二日奚淮洛邀请谢莹赏花游船,一路君子倜傥,只是在谢莹额头和脸侧,实在忍不住地印了两吻。说要把最好的留在最重要的时刻,听得谢莹已经放下了戒备,心里头全?是奚四郎了。
可巧,竟然被同去的谢蕊偷看到。
谢莹恼得作势要打:“二哥与?安国公府二嫂嫂的亲事?还在六月,我?怎能抢先?我?看是四妹你该找个婆家管管了!”
谢蕊比魏妆还小一岁,昔年谢府丁忧时才十三,拖到现在尚未定亲,顿时羞怒地跑开?也。
花坊的事?儿既然商定下来,魏妆隔日便放心地安排沈嬷回筠州府去了。
第73章
已有多?年没见到父亲魏邦远与继弟魏旭了,到底是魏妆在世上的亲人。前世婚后不久,继弟魏旭来过一次京城,但那时魏妆赧于婆婆的“敲打”,与?夫君在人前情愫疏淡,又刚接过中馈忙得?措手不及,谢三郎则恰好选部考核,少有待在府中陪伴。魏旭许是少年局促,此后就?不再来了。
想想此时他也才?十岁,魏妆便给魏家和庄家舅父各准备了一箱礼物,又买了京中男孩们?时兴的小玩意,一同打包上船。
谢敬彦听说少夫人安排沈嬷回筠州府,默不作?声地竟也准备了一个藤箱。却是些父辈们?喜欢的精装裱书籍,还有琼景堂的弓箭与?皮蹴鞠,赫赫然搁在她的礼物旁侧。
琼景堂乃京中贵族追捧的一大奇葩,其店内所制的弓箭蹴鞠等男儿休闲品类,不仅工艺精湛,还须提前定制,否则未必有资格买得到。
他谢氏宗主竟是尽力周到。
魏妆想想男人最近的心意举止,总归是有触动的。
说了让谢敬彦上床来睡,但婚假结束后,他忙得?彻夜秉烛,从书房回来多?已至下半宿了。带着屋外夜凉而入,把酣睡中的女人揽至胸口,怕吵醒她没点灯,在黑暗中亲上一亲再阖眼。
纱帐里静谧,男子心跳的笃笃感觉清晰,有时无声胜似有声。他以为白日凛冽自持,就?能装得?魏妆不知道,其实她都晓得?。她对他的亲近曾那般敏感。
如今两人都在一条船上,这亲事一成,等于把梁王和宣王都惹了嫌隙——梁王思魏妆,而饴淳公?主则是站宣王。日后还是太子上位更为稳妥,魏妆现在一整个希望他谢三砥砺前行,助力东宫取胜。
魏妆便叫灶房炖了一盅汤,给谢敬彦端过去。冬虫夏草炖鹧鸪,汤汁提香,肉质鲜美,很是滋养补益,能消除疲劳。
谢敬彦端坐在书案前,蓦然看见她端汤进?来。男子掀起眉眼,稍瞬地惊愕,又淡沉问道:“你褒的?”
隐抑一丝受宠若惊的意味。
昔年魏妆以贤良淑妇标榜,又爱慕他入骨,成婚后总是亲自下厨煲汤,还会?倚在他书案前磨墨捏肩。
夫妻冷场后,他却是想都别想,要喝一口她褒的汤,还得?借着儿子谢睿的嘴去说。偏谢睿每次都要带上他:“娘亲,我和爹爹都想尝你做的手艺了。”叫谢敬彦好生无脸面?。
魏妆可没这个情致了,配一些他喜欢的佐料,让人去做,博个人情利益罢。
她应道:“让厨灶上做的。郎君顾着公?务要紧,为何?忙中偷闲,给我父亲他们?也备了礼物?”
原是礼尚往来,来还他人情的。
谢敬彦薄唇一哂,亦不隐瞒:“魏妆你在意的,我便在意!”
记得?那奶娘婆子时常咕叨魏家的薄凉,谢敬彦只?稍看女人怯娇软糯、处心钻营的模样,便能联想她多?年处境,对她母家没有联络的好感。
她既是改变态度,他便顺应着做些举动罢。
魏妆听得?好不生疏呢。曾几何?时,只?以为他谢左相高居仙岭,寡绝人情,除了铺谋运策,难能撬开嘴说半句软话。岂料一朝隔世重?来,竟刨出了他心底的那些秘辛,他原是有她的,十多?年来满心爱眷,从未消淡。
你说是不是叫人莫名别扭?她不想忽地示软。
女人噘起饱满的红唇,佯作?无心道:“近日忙碌,伺弄不了那些。谢府的厨子京都有名,郎君凑合着喝就?挺好。”
……这言下之意莫非是等有空闲了,或会?考虑下厨给他煲?
谢敬彦凤眼微光波动:“随夫人心意,不敢轻易劳驾。”嘴上这么说,却眼看着他一勺勺把碗喝了个底朝天。
虽非她亲手烹调,然那熟悉的配料,味道却沁入了五感心腑,也品出一种重?新?开始的真实意味。男子薄唇吞咽,用膳间的行止隽雅清贵。
映竹端着盘子走在廊上,压低声羞喜道:“少夫人与?三公?子相敬如宾,感情真真好啊!我记得?公?子喝汤从不用香叶的,但少夫人给他端去,他竟视如珍馐地用下了。”
一个屋檐下十多?年,竟然不知谢敬彦还有这般讲究。魏妆出生筠州府,当地有煲汤入香料的习惯,前世每每把汤端去,谢敬彦眉眼都不皱一下就?动勺。甚至有一次,她弃掉一碗褒了太咸的,他都能拿去喝了。
若不爱一个人,何?能咽得?下自己本不喜好的滋味呢?魏妆现在有点信了他所说,从初初见到她起,便将她放进?心里的话。
难怪刚才?一看到汤,就?以为是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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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颊发了烫,忙摁住心底那道软和,只?作?随口答上一句:“人都说相敬如宾,你对我客气,我亦回你谦敬,便是夫妻好合了。在我看来,真正?的感情好,应是相处得?忘了有‘客气’一词,那才?是自然自在。便我与?三郎,他无趣、清冷,高崇在上,你们?旁人瞧着觉得?感情是好的,实非十全十美。但一对夫妻,倘能做到相互客套,也已经难得?差不多?了。”
映竹尚未说亲,她家中寒酸,自进?了谢侯府当差,才?过得?有衣有食,并不想出府去嫁人。听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隔着镂刻的窗扇,谢敬彦耳力敏锐,那字句低语便飘进?了他心里。无趣,清冷,高崇在上……他都已经对她那般剖心掏肺的姿态了,还能怎么高崇在上?
大凡世俗婚姻,莫不夫为妻纲,互主内外。他堂堂一族宗主,倘若再屈尊些,何?以威严以示后代?,未免忒没风骨。
男子绝俊面?容沉冷,眉似涂漆,几分无语掠过。
到底何?为自然自在。他去做到便是!
*
天朗气清,沈嬷启程出发了,礼物码了三个大箱子,厚沉得?颇有分量。
先前进?京的路上,本来沈嬷还怕没有底气。毕竟谢侯府官运步步高升,谢三公?子更加凤表龙姿,气宇风华,而魏家却没落了。谁曾想到啊,自个小姐竟是这般的福气。近日京城里鸽姐儿的表现,随便拣起哪件来说说,那都是极有体面?的啊。
只?是要百般地嘱咐小姐,定要体贴周到好夫君,才?能早日抱上小崽儿。
沈嬷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魏妆安排好这些琐碎,便要抓紧把铺面?敲定下来。
她看中了两个地方,一处在西内城的丰乐坊,靠近大鸿胪褚家的坊巷,距离谢府稍远一些。一处则与?悦悠堂一样,都在东内城的永昌坊,往返谢府却是较近。
她做了十多?年的高门贵妇,熟知京都官眷们?的喜好,定位的便是这些圈子,地点自然也须便利。
前一处丰乐坊的,宅院稍小,要价四千三百两,但还需要在装修上花费改动。
后一处永昌坊的却略显过大,且要价在五千二?百两。介绍庄宅买卖的牙人说,还可与?宅主砍掉二?百,可若魏妆拿五千两出去,手头就?所剩无几了。
看完两处房子,她正?在心中犹豫徘徊,决定回府去再权衡一晚。忽地路过前方街巷,却看到乌千舟的悦悠堂门前,挂出了一面?“此宅转让,诚心者面?谈”的牌子。
魏妆诧异,仔细想想似乎又合理,她前世见到的乃是轩怡居士的萃薇园,可见乌千舟在此时期便把悦悠堂盘出去了。
魏妆与?谢莹头一回进?悦悠堂时,就?对这里甚感兴趣,如今成婚了,就?更加觉得?合适。
一则地点离哪儿都近,官贵人家或寄养或采买花卉皆来往便利;二?则面?积大小也满意,除了供花仆住的屋子,还有两间主厢房。便是日后与?谢敬彦相看两厌,她搬出来也能住得?悠然。
当下面?露惊喜,便要进?去问问清楚。
却蓦然转头间,瞥见拐角一个不甚起眼的医铺诊堂里,走出来一道倜傥隽朗的熟悉身?影。穿一袭锗色刺绣云纹袍,手上提着两包不同形状的药剂。
竟然会?是谢莹的未婚夫婿奚四郎。
只?见一名头发斑白的老大夫追出来,语气不放心地说道:“公?子用此药,记得?前后方子的顺序莫用错了!前一包主落,后一包主固,须得?前一包用妥帖了,才?将后一包用来固本。否则药性颠倒,恐怕伤及夫人根髓,再难孕育也。”
那话语虽听得?隐约,然末尾的“夫人”和“孕育”二?词,便是看唇语也能辨得?。
魏妆暗自惊讶,奚四郎眼下既未成亲,如何?却买这些?
而那大夫她也认得?,几年后将是京都有名的妇孕大夫,魏妆从前想要生个小囡,也曾私下去瞧过,拿过一颗颗的药粒来吃。
怎知被绿椒算计,却是想怀也怀不上。
奚淮洛自恃堂堂大长公?主外孙,若非迫不得?已,何?能屈尊来这等旮旯医铺。
桃花双眸略显不耐烦,浅浮一笑道:“晓得?了,有劳。”
而后跨步上了马车,往前边的一处巷道里行去。
魏妆想了想,就?也垂下帘子,让车夫悄悄地隔开距离随上。
……
一条安静的小巷,屋瓦墙檐却是考究。只?见奚淮洛跳下了马车,谨慎地停在几丈外,自己往前走过去。
前方角落门前,站着宣威将军府的谬小姐。谬萱绾一陇单螺髻,弱不禁风地低着头,像在踌躇着难以说出口的心事。
旁边的丫头小声嘀咕道:“小姐便听夫人的劝吧。以老爷对夫人小姐的态度,指不定被妾室怎么忽悠,若把小姐嫁去那糟心人家,虽算正?室,过得?却惨淡。不如给奚四公?子做个侧室,反而还衣食无忧。若是小姐把骨肉打去,在男人心中的地位就?落差了,生下来还能有个依仗在手里捏着。”
谬萱素来忍气吞声习惯,再则心中对奚四郎极是死心塌地,忙开脱道:“真能如此轻易却好了。我与?洛郎两情相悦,可叹他母亲汉阳郡主强势,谢府亦威赫显耀,若把此事闹大起来,他何?能承担得?起压力……到时怕迫不得?已,便只?好将我弃了,棒打鸳鸯。”
却说着,看到前方奚淮洛出现,连忙溢湿眼眶,迎上前焦切道:“洛郎你总算来了,事情却是麻烦了则个!”
奚四握住她的小手儿,面?无表情地挤出些体恤,关切道:“此话怎讲?”
谬萱容色苍白惹人怜惜,话未开口眼泪先滴滴的滚落。心中好生后悔,为何?要在婚前轻易交付了清白,弄得?退无可退。可她太想嫁去奚府了,谁能想到奚四郎信誓旦旦退婚,却退不了了。
她攥紧男人的手掌,梨花带雨道:“我私自去瞧大夫的事儿,被我母亲发现,母亲逼迫我说出是谁,我委实瞒不住,便……便道出了洛郎你的名字。但重?要的事,那大夫说我骨子本就?弱,若打掉了,怕以后再也生不了。可萱儿我,真的好想有一个洛郎的骨肉。”
奚淮洛箍着她单条的身?姿,想起这具与?林梓瑶很不一样的体验感受。原本觉得?还可断续保持良久关系,谁知道闹这一出。
这孩子怎么怀上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盛安京里还没有人敢耍弄到自己头上,呵。
他四周看无人,只?安抚道:“乖,别怕,进?去再说。”
角落的墙后,魏妆暗暗揪紧手帕。她对谬萱无多?大印象,只?似乎听说谬府二?房的庶小姐更为得?宠,而嫡小姐不晓得?怎么,被远嫁给了一个边州的县令。
莫非竟是跟这件事有关吗?
那林梓瑶算怎么回事,当年谢府两位公?子打上林府砸门,似乎乃是因林梓瑶与?奚四有私生子……
又记起蹴鞠赛上争论的谢莹那对耳环,当时裘二?小姐咄咄不让,旁人听了,还只?觉是首饰铺里的款式重?样。这么看起来,并不简单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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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妆便叫上葵冬,悄悄跟过去瞧着。
还不错的小院里,乃是奚四租下来用以私会?的外宅。
想到自己唯有眼前难以企及,却有了缠绵实质的男人,谬萱啜泣不成声。奚淮洛抚着她肩膀,很是给她哭够了,方才?张开口说起话来。
谬萱诉道:“我本心只?想与?洛郎长久,并未想与?谁争风吃醋。萱儿自知比不得?谢府三小姐,没有她讨人欢喜,我不求别的,但求洛郎容我待在外头,先做个外室也罢。等把孩子生下来了,再寻个机会?入府做侧室,你看成吗?”
奚四当真只?是玩玩而已。他向来风流惬意成习,又且是大长公?主偏爱的外孙,母亲汉阳郡主无人敢惹,自己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林梓瑶是主动上门招惹他来的,奚四说不上喜不喜欢,可每次那贱-货放出信号,他又总会?出去相会?。
而对这谬小姐呢,不过是在元宵会?上,灯影朦胧一打,但见她弱柳扶风,纤细薄婉,只?图了个新?鲜。
若不与?他耍心机,兴许还能长久一点。果然这京中的贵女,个个都是打算盘的人精。
而谢莹虽说一开始无趣,但脸蛋白皙温润,诚朴温存,他现在却觉得?是自己真想娶的女人,只?想把谬萱这麻烦快点解决掉。
奚淮洛温柔道:“你母亲既然知道了这事,能舍得?让你堂堂一将军府嫡女做我的外室,我奚淮洛又岂能忍心?先前让萱儿吃的避子丸,你如何?故意瞒我不吃,现在惹出了麻烦,只?好先打去了。孩子以后还有机会?再怀,可我母亲偏爱谢莹,京城里各家都知道;再则谢侯府风头大,御前得?宠,这亲却不好退,只?好先委屈你了。”
一席话听得?谬萱双颊刷白,哆着嘴唇呐道:“只?是那一次,洛郎疼了我许久,我实在无力起身?拿药,事后便忘了吃了。以为只?是偶尔一次,怎知道竟会?真的中了……再则近日亦受寒,大夫说不适合用滑胎的方子。”
哼,何?止一次。
奚四更温柔拥住她脑袋,安抚道:“那就?再等两天吃,不怕,这次开的方子委实温和,不会?让你感到难受,你便按着顺序用下就?好。”
门外葵冬是个老实的,唔地捂住了嘴巴。
奚四早就?狡黠提防成习,立时冷声道:“什么人?”
他学过武,反应迅速,吓得?魏妆一瞬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正?此紧要关头,只?觉身?后一道猛力靠近,抓着她主婢二?人的肩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闪进?了一道墙缝后。
那边奚淮洛出来打量,看见是门前晃过的一只?猫,才?发现忘记把门关严实了。
警惕地瞅瞅,再度关上院门。
魏妆终于缓过气来,下意识回头望,见适才?抓着自己的,竟是个素未谋面?的将官。
二?十三四年纪,面?容英朗,魁梧健壮,一袭斜襟袍衬得?风尘仆仆,携风潇朗的。衣着打扮看起来不像京都禁卫,尤其左脸上一道暗沉的刀痕,像是外州府来的述职军官。
魏妆在筠州府长大,南来北往的官兵见多?了,并不觉慌乱。忙轻声低语道:“适才?多?谢军爷相助,敢问军爷如何?也在此处?”
骁牧看了眼面?前娇美的女人,晓得?是谢府新?进?门的三少夫人。谢府三公?子艳绝京都,当能配得?上此等女子。
他目不斜视迅速匀开距离,谦礼答道:“我乃庭州府边军校尉,碰巧路过看见了。”又踌躇了一瞬,为难启口:“芃儿可知道此事?”
“芃儿?”魏妆听名字陌生。
葵冬忙在旁边提醒说:“这是三小姐的乳名,许久没人叫过了。”
既是谢莹许久没人叫过的乳名,谢莹且门都少出,如何?一个高莽边关校尉会?知道她?
只?看此人英气勃发,并非浮浪之辈,莫名稳妥。魏妆便咬唇试探:“军爷认识莹小姐?”
骁牧是在蹴鞠赛的时候,偶然发现奚四公?子赛后和林府小姐私会?的。他知晓奚四快要与?谢莹成亲,便留个心眼。不料这一观察,竟发现还有个谬府的小姐。
想到芃儿那般单纯美好,如同一颗娇憨苹果,骁牧心生愤慨。是他位卑,不及奚府皇室戚贵,倘若自己是奚四,只?会?珍惜呵护不已,怎能做出此等脚踏多?条船的龌龊之举。
然而骁家只?是个前朝归附的边关将门,大晋立朝后这些归附的便统充为边军役,只?有卖命立军功以晋升,方能借进?京述职的机会?见上一见她。
许多?类似的同僚,甚至连入京的机会?都没有。
校尉侧过刀痕的脸庞,沉了声道:“昔日曾有过一面?之缘……多?年前凯旋归京时。我对京中人情生疏,三少夫人既然撞见了此事,便自己决定看是否让芃儿她知道。”
第74章
走出巷子,来到外面的街道上,确定不?会有甚风险了,骁牧便拱手抱了一拳:“三少夫人,别过?!”
这校尉目不斜视,举止干脆利落,让人印象深刻,魏妆还蛮有好感。
也不知谢莹晓不晓得他的存在,似乎他却是对谢莹分外地?关切。
“骁校尉别过。”两人路上已互道过?姓名,魏妆回了一笑,转身去上马车。寻思着得再去悦悠堂问问清楚,今晚上好把三处宅院都仔细权衡一遍。
兴许上辈子与矜贵凌厉的谢敬彦过?惯了,细粮不?再觉得珍稀,粗糠也觉尚可。
谢三生得倾玉俊颜,能文擅武,骑射蹴鞠皆不?输人下?,耐力更是叫人轻易难消受。转头再活一次呢,魏妆却对这种肩背雄厚,臂膀壮实?的粗莽将士,莫名而生好感。无关于其?他,只是单纯的好感罢了。
魏妆回头又看了一眼,妇人之心偶尔也花哨浮动,若非梁王赐婚紧迫,而褚琅驰且不?见人影,这辈子换一种类型过?过?日子好像也不?错。
熙熙攘攘的青石马路上,谢敬彦刚从悦悠堂里出来,预备往衙房过?去。
男子清逸身躯着一袭银白刺绣羽翼袍,发?束玉冠,端坐在马车里。公子乘车多喜清净,路近则思,路远则对弈,王吉坐在旁侧并不?打?扰。
车窗帘子随风浮起,谢敬彦凤目余光微晃,忽地?却捕见一道熟悉的娇影。女人穿一抹浅鹅黄织花襦裙,绾发?蹁跹,正笑靥如花地?对着个男郎笑。
那男郎潇风洒脱的装束,看样子像个军中将士,年岁比他大个三四。谢敬彦看得目色暗沉,今日一早她就梳妆打?扮好出去,但?见那朱唇榴齿,胭脂敷面,比平日妆容更要妩媚明练,竟是为了出去私会么?
身后的那条巷子清静,他二个若是寻常交道,随便寻个茶馆商谈皆可,何?必找这等僻幽之处。
想到魏妆出身筠州府,本就属军屯之地?,武将甚多。她又生得那般姝色绝伦,从十二岁初见时,便能叫人一目难忘。先?前贺锡就算作一个,到底年纪轻浮,被?谢敬彦设计让长史老大人送回驻地?了。这才刚弄走,紧接着又来一个。
男子薄唇抿起,捻了捻手中漆晶发?亮的黑玛瑙珠串。心说,都已历经一世,切不?可再随意妒忌起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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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吉也瞥见了——跟着公子久了,很难不?学?会察行?观色。嗫嚅道:“公子别误会,一定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谢敬彦蹙眉:你认为我?想的是怎样?
虽酸意不?甚舒适,可分明记得,魏妆那个女人颇眷皮相,那糙莽的边军她如何?瞧得上?
如此一寻思,顿地?舒适了些。
谢敬彦适才是去见乌千舟的——昔年悦悠堂的老堂主与江湖门派打?赌,落下?赌注庞大。乌千舟是老堂主从泥潭里捡起的流浪儿,这笔烂账便都摊到了他头上。
可巧那江湖门派的千金看上他两盆金履花,欲出高价买走,乌千舟不?舍出让,千金借机要挟逼婚,要他入赘抵债。
乌千舟何?曾对儿女情长感兴趣,没有退路之下?,只得问谢敬彦赊了三十万两还去。并摁下?手印,把他和他身后的所有关系网,之后尽听谢氏宗主的差遣。
既是好兄弟,自然两肋插刀,更能收罗势力,谢敬彦何?故不?慷慨?
没想到,出来却撞见了魏妆与男人私会。
路边的书贩子在叫卖:“诶,来了来了诶,感天动地?举世无双的追爱秘札!不?管你是男郎女郎,不?管你心里爱的有多难追,但?得此札在手,心想事成,双双把家还,早买早称心如意!”
那吆喝声起劲,吸引了不?少红男绿女。谢敬彦向?来对此不?屑,形同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骗术,比魏妆买的所谓养生诀、柔姿操更不?靠谱!
谢三郎淡道:“若问你,我?是她喜欢的那类么?”
话音低沉,觑了眼女人的背影。
王吉一愣,才反应过?来公子竟然在咨询自己。
略略犹豫了下?,照实?答道:“公子若不?问,我?自然答是,公子龙姿凤采,如此卓秀。可公子既问了,代表公子自己也不?信自己,却叫小?的不?好回答则个。”
呵,学?会辩证了,小?子最近有长进。
谢敬彦容色沉凛。蓦然想起魏妆那日在廊外所说:譬如我?与三郎,他无趣、清冷,高崇在上……
迂——
一会儿,卖追爱秘札的摊贩子跟前,停下?来一辆低调豪适的马车。
摊主正在惊讶不?已,只见帘子掀开,探出一面精湛的袍袖。男子指如玉雕,言语寡淡:“各样来几本,挑卖得最爆的。”
二十两银子递出。
啧,二十两,大生意来了!
那摊主赶忙抓起几本,又仔细从箱子底掏出一套密线精装版。叹道:“公子这般清贵非凡,非得好书才能配得上你身份。这三本压箱底的乃是史上绝无仅有绝版追妻秘籍,定能令人茅塞顿开情窍打?通出师大捷也!”
谢敬彦接过?来,翻开一看,篇名“冷与热”、“疏与近”、“欲擒或故纵”,皆是些人云亦云之物……这比之三十六计胜在哪儿?
他就掷在一边的屉子里去了。
第75章
夜里戌时的卧房,魏妆坐在红木镶珊瑚圆桌旁,一边记着账本一边拨打算盘。
与骁牧告辞后,她就去了一趟悦悠堂。
悦悠堂里各府寄养的花卉已经搬回去了,乌千舟钟爱的品种则送去了老堂主留下的外郊小院,其余的也兜售得差不多了。
但留下的花架等设备还能接着利用,且顾客们对这里往来习惯。若接手过来?,以魏妆近日打出的名声?,生意很快便能续上,让利润滚动起来?。
然这新堂主乌千舟,真是枉费了魏妆前世对轩怡居士“儒雅隐士”的评价。瞅见是谢府三少夫人来?打问,竟狮子大开口要了个一万两银子。还说什么,倘若魏妆尚未成亲,则可打个半折,既是成了亲,便须按照敬彦的“友情?价”了。
说来?为了拒婚,乌千舟赊欠了谢敬彦三十万两银,不仅利息照常,还把自己苦心?搭建起的背后关系网罗,连同身家性命都典给了他谢氏宗主。
多?年交道,悉知人品。谢敬彦心?辣手狠,清执傲然那是表相?。
但谁让乌千舟走?投无路了呢,在「给江湖千金入赘夫婿」与「三十万卖命」之间,他也?还是选择后者。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愧为谢某人的“好兄弟”啊。魏妆分明在进园子时,还听先来?的客人说了句“若能压到五千五百两以下却好多?了”,说明他实际要价最多?比这高?一些。
竟然给魏妆说出一万两银。魏妆满怀诚意,好生谈判了半天,总算降到了六千五百两,乌千舟便咬定再不松口了。
这处宅子魏妆很想要,她?现在手上拢共只有五千两出头,即便把沈嬷处理田产的算上,买是可以买下来?。可她?还得留出一千余两,要给之后有可能找回来?的青鸾玉璧做赎金。
罢,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问谢三郎借了。前世既为夫妻,又岂非没?用过他的钱。
再则,她?花坊开得好了,亦能从官眷之间为他打探点?可用消息,彼此利益是共通的。
正?在打算,忽听见身后婢女?开门的动响,一道清雅微风踅进。她?就转过头,弯起红唇,展露笑颜道:“郎君回来?了,今日怎的较平时早?”
前些天回房都半夜过子时了,天亮他起得早,说实在两人少有打照面。
谢敬彦手上提着两枚锦盒,蓦然捕见女?人笑意融融,青丝慵然垂腰,娇美得惊心?动魄。
一瞬叫他破防……白日与那将士私会,回府来?便这般喜悦,没?见她?对自己暖和过。
谢三公子心?里难免醋酸之意。
只按捺隐忍着,下午买了几本追妻密札,买既买了,他虽不屑细看?,却也?扫过几眼。说道,对女?人要宠,要予她?甜蜜,切不可惹她?动怒。男人便是对女?人好十次,但有一次惹了她?生气,先前那十次拉近的距离,就能迅速消减为负。
当真,谢敬彦太深有体会。前世若没?把陶氏领进府来?,夫妻二人本缠绵悱恻,如若初初成婚,一转眼间,却书房冷架子床卧过几年。
他扯唇凛声?道:“端午休假,衙房无甚要事,开个节前例行院议便散了。路边街上热闹,给你挑了两样小东西!”
话毕,将手中锦盒递过来?。
原来?明天就是端午了,魏妆忙碌得都没?去关注,难怪白天的膳食里多?了粽子沾白糖呢。
自从谢敬彦一番说辞开解后,她?忙于花坊事务,罗老夫人与祁氏也?都不吱声?了。当然,魏妆也?会来?事儿,何时该迎合、该哄她?应付得绰绰有余。
她?诧异地把礼盒打开,竟然是一对可爱的陶塑小人,胖嘟嘟的,憨态可掬,另有一盒奶味的甜枣粒。
这人,他没?问题吧。夫妻多?年,谢敬彦对她?的用度丰奢阔绰,珠宝美饰,绫罗绸缎,甚至灵芝雪参,魏妆从未短缺。但没?给她?送过这些活灵活现的烟火小玩意。
大抵他冷傲涤尘,眼里根本入不了市井俗物?。
前二天才刚说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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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趣,高?崇在上……似乎有点?冤枉他了。
人皆会变,她?自己不也?是变狠了么。
魏妆正?要向他开口用钱,这样的开场白极好。她?掀起如雾浓睫,娇嗔道:“真喜庆,我很喜欢,多?劳三郎的一番美意!”
说着,小心?贴切地搁在架子上,又挪正?了位置。
原以为女?人眼里只有攀高?图贵,岂料一点?点?街边的便宜小物?,她?都能如此重视,露出少女?才有的欢欣,只叫人惊奇。
他对她?的了解,莫非远远未足?
“你喜欢就好。”谢敬彦站在桌旁哂了哂薄唇,一袭银白刺绣羽翼绸袍,勾勒得凛冽颀展。
魏妆忽又瞥见他悬佩的火凤玉璧了,顿然心?虚起来?:“郎君既说这块玉有促成机缘之妙,如何总挂在腰间,应当收起来?仔细保管才对。”
谢敬彦心?知肚明,她?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角。近日讨要不回青鸾玉璧,可算成了通盛典当行的常客。先还稍有收敛,而后咄咄逼人,犀利追问,隐晦地拿谢氏身份来?要挟掌柜了。
掌柜的进退两难,到底是宗主夫人呀,狠话重话不敢说,推诿的话又不够说服力,皱着眉头问他怎么办。谢敬彦倒并非存心?叫女?人着急,只是想等她?何时向自己坦白罢了。
他就应道:“日常佩戴已成习惯,再则,重要的东西自然该携带在身,何况是你我的定亲信物?。夫人那块呢,几时寄到京城来??若要收起,也?该是你我的同放一处收,是为夫妻和璧。”
话语虽些许肉麻,但不妨事适应。那追妻密札里重复最多?的一句便是:别?把真心?对人瞒着,憋不死?你,憋死?了她?更不知道!
谢敬彦堂堂第一公子,有朝一日沦落到去街边拾薄俗碎语。丧失风骨,奈何偏是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就全?记住了。
魏妆被问到窘迫,忙敷衍道:“先头本想让绮橘随同带至京城,奈何耽搁了,或还要再等等。”
眼前浮过白日那粗莽的边军。
谢敬彦意有所指:“筠州府官兵往来?频繁,或叫个熟识交好的,帮忙带来?亦可!”
莫名怎的听着酸溜溜的呢。这男人情?丝狭隙,分明已弄清自己与梁王无染,今生都能听她?提及就吃醋。几时无缘无故的,叫她?找熟识官兵了?
魏妆仰起头打量,谢三俊颜清淡,并无他意。她?便做出不耐烦道:“我在筠州府时,大门不出二门少迈,何来?熟识的军将?非要说也?就贺小爷了,但我与他之间巴不得无交道,他若知道那块玉璧是你我定亲之物?,只怕半途就能弃去河里。郎君为何这般急切催我,既为夫妻,我还能吞了你的玉璧不成?”
呵,分明是你提起的,却倒打一耙。
谢敬彦岔开话锋,只看?向她?桌上的账目:“随口一说罢,夫人莫须紧张。对了,花坊铺面现有何打算?”
总算可以开始进入正?题了。魏妆凝眉叹息:“怕是要选丰乐坊,小虽小了些,到底价格便宜,地段也?不错,尚算首选。况且褚家祖母与夫人也?在近处,时而忙累了,还能去府上蹭顿饭吃。”
那丰乐坊与大鸿胪褚家甚近,褚家婆媳巴不得聘她?做儿媳,褚二更加春心?萌动,怎容她?过去?
谢敬彦果然沉冷蹙眉:“悦悠堂正?在转让,为何不考虑此处?”
好呢,正?等着你这句话。
魏妆便把乌千舟狮子大开口一事复述给了他,总结道:“早知如此,该多?等半月再与你成婚,便能省下来?五千两。郎君与他‘管鲍之交’,这笔账却算在我头上。好容易谈判半日,压到了六千五,却是再不肯低了。若买悦悠堂,我不够支出。”
她?计较屈尊的脸面,利用着谢三的醋意诱他主动提给钱,殊不知他对成婚亦不容多?等半月。
魏妆进宫答谢太后赐婚,帝后在勤政殿问谢敬彦欲何时成亲,他回答乃是:即日可成。
倘若再慢点?,等褚二回来?,她?便是又多?了个选择!谢敬彦自问谢府不如褚府叫她?轻省,这点?自知之明他看?得清楚。
只这乌千舟,谢氏赊他三十万两是看?在彼此情?分,转头却欺负起自个夫人来?了。
谢敬彦轻哂:“放心?,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出你的五千两,多?余的算在我这,我会让他从别?处还回来?!”
魏妆听得略略不对,他如何知道自己刚好赢有五千两,她?可没?告诉过他,蹴鞠赛押的底注是多?少。
想法稍纵即逝,既然他谢三先提出支钱,魏妆也?就不客气地顺水推舟了:“不必,就算是我先挪用三郎的。等沈嬷处理好田产后,连本带利分批还给你好了。”
暂缓急用即可,悦悠堂地段好,仔细让旁人抢先定去了。
谢敬彦暗生好笑,原来?还要卖地,同他张一句口就这般难么,便他买了轻省。嘴上只温润道:“夫人你说了算。”
外边婢女?见三公子也?回了屋中,忙盛好汤水送进隔壁的水房,两人便洗漱一番躺上床了。
少夫人的葵水已全?净了两天,没?再用过月事条,今夜各个都早早退开,生怕打扰。
第76章
端午节前,天气闷热,魏妆入睡穿着薄如蚕丝的亵衣。爱护自己,怎样舒适怎样来。
浅绯色的面料更衬得她肌肤莹雪柔嫩,纤蛮腰窝把女子妖娆的身段勾勒分?明,娇俏的媚惑便在那隐约之中含羞掩映。
她大约是认为,谢敬彦已经对她视若无睹了,并无拘谨。
他曾凉过她希冀的心,即便他将那陶氏妇弄进府来,魏妆有时也想干脆豁出去秀一波恩爱,叫那陶氏自己退却。可魏妆偏又恰恰好在那当口,因着误会把他好容易搜罗的案卷扔进了火里?,还烫伤他手指。
忽如一夜,谢敬彦在她沐浴时入了卧房取物,魏妆从水中吃惊站起,一抹薄巾犹抱琵琶半遮面,如果身为夫君的他再往前稍近,她或便主动挽留。结果谢敬彦只稍那般愣神片刻,却漠然?转身出去了。(她不知,他也被她抵住房门而不再奢望,谢三的颜面亦尊贵。)
魏妆自此总结出,即便寸缕无着,谢左相大人也已熟视无物。
这几天,他子夜回房时,她都早睡着了。谢敬彦怕吵醒她,只借着夜色在枕间凝视,魏妆隐约觉出灼烫的视线,白天醒了也可装作?不晓得。
今晚这么早就躺在床上,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敬彦睇着女人婀娜的身姿,既想看又是种煎熬,再加她练的那柔姿操,更似玲珑尤物般翘满。
男子正要去吹纹饰的青瓷灯盏,把灯熄灭。魏妆拽住了他素帛袖子,启口道:“稍等?,问你个事,郎君对奚淮洛此人怎么看?”
白日私会将官,睡前又问我别?的男人。
谢敬彦捺着性?子,侧过身看住她道:“奚四此人不知何为责任,倜傥风流,仗着母族显赫散漫无为,你问这做甚?”
魏妆被他看得脸热,他实在艳如冠玉,濯濯的凤眸里?还掩着一抹狼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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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莫名其?妙的,别?又吃瞎醋了,她没?那么贪爱男-色。
她便把在巷子里?看到?奚淮洛和谬萱的一幕说了。
而后啐道:“本以为大概只有林梓瑶一个,也或者还是自己猜错了,结果竟然?另有谬家的!枉谢莹心心念念出嫁,如此人品,当真畜生不如。此事你说怎么办?”
所以下午一幕,竟就为了跟踪奚四么?谢敬彦翻滚了半日却硬是不承认的醋劲,顿地搁浅下来。
但还没?解释那名将士是何来历?
他冷蔑道:“大伯母汤氏对婚事一向势利,奚家身后是大长公主,与太后梁王一派。汤氏想用?此婚姻,朝太后靠拢,你管这闲事做甚?即便你对他们说了,谢莹就能?舍得?前世?谢府大哥、二哥冲上门去讨话,她还不是照旧过着,被汉阳郡主哄哄又罢休了。”
魏妆吃惊呀,一幕不错盯着男子的侧颜,他能?说得如此雍然?淡定?
人情呢,亲情呢,都漠视了。
话里?最关键的应是这句:太后梁王一派,靠拢。
之后焦皇后薨逝,谢府往太后一边倒,正好能?给谢敬彦的谋划做了掩护。前世?他就用?此蒙蔽所有人,而后出其?不意地助力太子夺权登基!
魏妆剜了个白眼,奚落地翻过身去:“果然?是左相,高处运筹,唯利而行,你不管却是可以理?解。”
罔顾私情于他而言,应该算家常便饭。为了篡改编史,连亲爹都可以软禁的人,何况一个三堂妹。
谢敬彦拿女人的毒舌无法?,她如今已是炼成?炉火纯青了。想起那追爱密札上所言,要把心里?最重要的一块腾出来,装进最重视之人。今晚好容易气氛融洽了些,可莫被旁人搅和去。
谢三心中最重之人,莫过于魏妆也。
他温柔扳过女子薄润的肩膀,磁声附语道:“真要管?那就交给我来办。让谢莹知道这件事,由她自己做决定。你却不必越过她,代她抉择人生。”
“朝局跌宕,牵一发而动全?部,重活一世?,最好谁也别?滥揽闲杂!”
的确自己本非善茬,可魏妆既然?知道了,怎能?装作?无关,就给谢莹一个知情权也好。
男子健挺身躯倾近,听见真实有力的心跳声。魏妆心绪慌乱稍瞬:“滥揽闲杂的是你克己复礼的谢三公子好嘛,该揽的不揽,不该揽的弄进来……”
又嘟起红唇,娇慢道:“你这样说还算过得去,没?把那点人情都泯灭了。女子婚前和婚后想的不一样,她若此时知情,未必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谢府若与奚家退亲,却是提前埋下个树敌的隐患。罢,这都不是最紧要的!
她既说婚前婚后不一样,莫非此时的她,故而有心与那将士私会么?
因了还未做他谢三的女人。
谢敬彦睇着眸下香软的隐约,还有那枚艳惹的红痣,氤氲的纱帐里?浮着熟悉的沁骨花香。他薄唇含住魏妆的耳垂,缱绻地舔吻了起来:“你心里?装着旁人,何时晓得看看我?下午在那条巷子外,让你巧笑嫣然?的将士是谁?”
第77章
耳垂湿灼柔润,脊心的细带也?被挑开了,男子修长手掌覆着上来。魏妆气?息一紧,双颊迅速染了红晕。
这原是前世习惯的反应,每与谢敬彦进入正题,便下意识的希冀与娇惧席卷。想到那个中奔赴生死般的悸动旖旎,怕自己难能把持得住贤良淑妇的端谨。
然而重生后的魏妆俨如一朵黑牡丹,再不受过往束绊,竟变得越发?地敏感艳娆了。
她兀自平着呼吸,硬气?咬唇道:“好啊,原来谢三郎你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