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对了。”南时翻了个身,不做他想。
她实在太困了,力气早就被用光,能撑着听完剧情、安稳住阿娘已是不易。此刻躺在床上,只想沉入梦乡,好好补充精神。
小春看着她迅速睡去的模样,在心里想:好嘛,这次果然也不记得她家亲亲恋人的那张脸了。
它想也想不出个什么名堂了,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之前的两个世界里,她和那人都有很深的感情基础,一个多年邻居相伴,一个在校园里互相暗恋;
在这里,男女大防、媒妁之言什么的都先不说,这两人先前根本就不认识,且看上去都对对方客客气气的,一点多余的情谊都没有。
这次,还能顺利在一起吗?
*
不同于这边和乐亲密的温情氛围,是夜,一间宽敞的书房里,身着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正在提笔抄经。
书房只点了他身前一盏烛灯,昏暗的室内,他身后的房门被敲响。
“进。”
陈清玉沉声道,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墨笔流畅地在纸上写下一个个漂亮优雅的正楷,用笔丰厚沉稳,遒美规整,字字似若珠玑。
一个黑衣蒙面人应声进门,小心掩上后跪地对写字的男子恭敬道:“太子殿下。”
“她怎样?”
陈清玉正是救了萧南时的人。此刻问及她,微微顿笔,又重新落下墨迹。
“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已经一路护送萧小姐一家平安回府,路上也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跟踪。”
陈清玉应了一声,手中的笔迟迟没有再次落下。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那人看上去有些踌躇,他纠结许久,还是叩首说:
“太子殿下,请恕属下直言,殿下万金之躯,何苦要为了救一介素不相识的女子亲自涉险,还因在长公主的宴会上先行离开被陛下刁难。
陛下本就偏心十皇子,不满太子府,此事更是抓小罚大,长公主自己都不介意,陛下却让您手抄那么多经文给她赔罪。
您如此帮助萧小姐,她也未必会多感激,属下替殿下不值。”
陈清玉转过身,淡淡的看着替自己不平的下属,温声说:“夜深地凉,云七,你先起来。”
他接着说:“若我助人只是为了求得对方的感激,那我也枉为一国储君。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此事不必再提,我已有决断,你继续关注丞相府,若发现有人再度加害,不必禀告,直接相助。”
“至于父皇的事。”他垂下眼眸,“你记住,断不可再妄加议论。”
云七连忙又俯首领命,这才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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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玉重新执笔,纸上落下新墨,漆黑的笔画上闪着油亮的光泽。
他正好抄到一个“时”字,眼睛微微眯起,想到白天的一幕。
也不知为何,原本是不该亲自插手的,可是看到那位萧小姐在水中拼命求生的那副模样,还有她明明已经乏力却依然渴望获救的明亮眼眸,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必须要救她。
暗室里烛火摇曳,茕茕孑立。
陈清玉望着方才落笔的“时”字,摇了摇头。
他孤身一人站立案前,轻蔑地自嘲一声,自我评价道:“多管闲事。”
第55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02
◎小女萧氏,见过太子殿下◎
*
说是为了防止再遭遇不测而称病不出,但落水回府后,萧南时的的确确低烧了一场。
幸好获救及时,又有披风暖炉护着,很快便好了。
接下来小半个月,她都窝在府中“养病”,每天不是呼呼大睡便是吃喝玩乐,小日子过得好不舒坦。
这日日上三竿,她正卧在软塌上绣花儿,萧夫人掀开珠帘,领着一个面若芙蓉的女子进屋。
“妩儿表姐!”
萧南时看见来人,立马把手上的帕子和针线搁到一旁的小几上,直起身就要下床来迎她。
容妩轻轻按住她的肩,笑着示意她不必起来:“阿时,你如今卧病在家,就不用讲这些虚礼了。”
萧夫人看了萧南时一眼,后者果然眨眨眼睛,端庄地坐着,却朝她偷偷露出了偷懒得逞的微笑。
她好笑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她们说:“你们聊着,我就先去忙了,免得南时又该说我在这里惹得你们小孩子谈不畅快。”
南时一阵掩嘴巧笑,萧夫人看到她这副耍宝样子就想逗逗,便说:“你呀!真该向你表姐多学学,平时多出去走动、多锻炼身子。
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长在你那软塌子上似的,稍一受凉便发了烧。”
“娘,不是您叫我在家好生休养的么?”南时顶嘴回去,“我出去了一趟病了,您就心疼,要我歇在府里;可真在府里天天见我闲着,又反倒来说我懒了!”
“表姐,你看我娘!”她拉着容妩的袖子摇摇晃晃,对她撒娇。
“姨母,您勿怪阿时了,她什么性子,您不是最清楚么?”容妩含笑打趣,又偏头看向南时,“全京城的人都说萧府小姐最是知礼守节、端庄内敛,轻易不露面,依我看你却是成日窝在家里冬眠,姨母姨夫却也都惯着你!”
萧南时微微瘪了嘴,把她的衣袖松开,给她倒了杯花茶:“别说我啦,喝茶!”
萧夫人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连带走了一众丫鬟。
萧南时这才拍了一下容妩,靠上她说:“表姐出嫁一趟,回来竟也开始学我娘那套,嫌弃我懒了。”
容妩摸摸她的头:“这哪里是嫌弃你?姨母和我都是喜欢你才这么说的。”
南时狡黠一笑:“先别说喜欢我了,我问你,你喜不喜欢表姐夫呀?”
容妩的芙蓉面“唰”一下变得通红,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粉花。
她支支吾吾,眼神乱飘:“你一个待嫁闺中的小姑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我既是嫁了他,就是喜欢的。”
“嫁了也不一定就是喜欢。”南时认真的握着她的手说,“表姐,你一定和我说实话,因为我想看到你有个幸福美满的生活。”
在这个古代的世界,出嫁从夫,若是表姐嫁的顺心自是很好;但若是那男人不靠谱,或是表姐不喜欢,她是一定想去帮一帮的。
容妩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耳根都染上绯红。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说:“他对我很好,我……是欢喜的。”
她都这么说了,南时还有什么不清楚,终于放下心来,弯着眉眼打趣她:“都是怎么好的,和我讲讲,以后我寻夫婿了也参考参考。”
“你真是。”容妩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清了清嗓子说:“也没什么大不了,也就是体贴了一些,温柔了一些。会给我写诗,帮我带时新的簪子回家……”
她说着说着,眼底忽然染上一抹担忧。
“就是我觉得,他父亲的那几房姨娘不是什么善茬。我们新婚不久,竟想着要送小妾过来,幸好阿栩一口回绝。”
容妩揪着帕子,叹了口气,“所幸我们不常回去住,平时也见不到,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她们纠缠几时。”
南时忽然想到什么,捧着温热的花茶问她:“对了,表姐,若是他有朝一日真的有了旁人,你会乐意吗?”
容妩左右环顾了一下,犹豫片刻后贴近南时的耳朵,小声说:“虽然这么说不够贤淑,但我想,我自然是不乐意的。”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也不愿意对他付以一颗真心了。”
她看着被攥紧的手帕,帕子上绣着两只鸳鸯鸟。
“你还小,或许不懂,爱一个人就是不愿意同旁人分享的,若是能够分享,那便是食物、衣物,而不是爱了。”
萧南时点点头,很赞同她的话:“我懂的,表姐,我也这样想。”
容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开玩笑道:“你这是春心萌动了?怎么对这些如此感兴趣。”
萧南时摇了摇头,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软塌对面的黄花梨柜子,柜上漆着丹桂、兰草和奇石。
“不过,你这病也养半个月了,天天呆在屋里不闷么?”容妩提议,“后日我要去寶华寺为阿栩的祖母祈福,最近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一定很漂亮,要不要把你也带上?”
萧南时有些意动。
虽说她平时咸鱼一条,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宅家绝不出门,但真强制性要求她待在家里了,她又念起能出门的好来。
她于是问小春:“阿娘阿爹那边查的怎么样了?他们还没告诉我呢。”
小春说:【审得差不多了,不过没算到乌尼雅那边去。
她还算聪明,找了个她哥那里的小厮当替罪羊,不过那人这回在背后编排你不少,倒也不冤。】
萧南时惊讶道:“她哥的小厮?编排我?”
小春说:【对,就是乌始挐王子的人,编排你倒不是因为别的,王子带的那一拨西域人似乎都对中原人有敌意,借题发挥罢了。】
它又说:【最近他们兄妹忙着内斗,估计也没空管你这边,你想去就去嘛?有旁人跟着,萧夫人那边想来也不会阻拦。】
萧南时倒不怕萧夫人,不管天大的事,只要她想做,冲阿娘撒撒娇,对方也便点头了。
她只是觉得,乌尼雅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不过就算乌尼雅真的要闻讯前来,她也正好可以借此让这位西域公主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可不想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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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寶华寺。
几辆华美精致的马车在寺前缓缓停下。
衣着简单素净的容妩和萧南时接连下车,从她们隔壁的马车上下来一个月白色衣袍的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他三两步走到容妩身边,低声问她:“刚才那一段路颠簸不平,你可有不适?”
容妩含羞地抿住嘴,揪了一下在旁边偷笑的萧南时,细声答道:“并未,阿栩你呢?”
孙瀛栩勾起唇角:“并未。”
他们二人气氛正好,萧南时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插在二人之间,破坏这对小夫妻的新婚蜜意,连忙道:“表姐你们先去上香祈福吧,我就不去了。
我想在寺庙的碑廊那边看看桂花,你好了以后来寻我,我们再一起转转,怎么样?”
容妩有些不放心她,萧南时却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和孙瀛栩好好相处,惹得容妩双脸红红。
萧南时与他们分别后,往碑廊走去。她自觉做了好事,愉悦地哼起不知名的清歌小调。
“表姐真是春心萌动。”她和小春说,“我都没见过她那副样子,坠入情网的人都是那般甜腻的吗?”
小春默默回想这位姐姐之前坠入情网的样子,心里想:不,你比她还要甜腻一点。
小春没回答她,萧南时就自己浮想联翩起来,结果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清雅俊秀的面庞。
她面色不显,依旧款款行走,却在心里暗自腹诽:原本以为救自己的那名男子说要正式见面,现在看来,倒是当时想到的另一种可能成了真。
那不过是人家的推辞之语,他压根就不想告诉她他的名字,压根就不想让二人间产生干系。
要不然,她都病这么久了,表哥堂妹、适龄的子弟闺秀们都来探望过,就连新婚燕尔的表姐也专门来萧府里陪了她一天,他那种人一看就有身份地位来探望,却也不愿来见见她,连个信儿也没有,丝毫不关注。
不见就不见吧,还省得她费心思报恩呢。
萧南时一路想着,便很快来到了目的地。
可是廊前的若干桂树之中,竟没有一朵桂花开放。
“不应该呀?”萧南时走上前,见四下无人,站到一块大石头上踮起脚仔细察看,“按照往日的花期,桂花早该全开了。”
“今年的桂花竟开的这样晚吗?”
她拨开浓绿色的桂叶,盯着一簇又一簇被串起的数颗小小花苞出神,忽然闻到一阵桂香,应该是来自桂的枝干。
这时,层层林幕之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似乎行色匆忙。
萧南时敏锐地望过去,发现正是自己的那位救命恩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恩人润如玉石的柔和眼眸此时浮现出焦急,修长的腿大步迈开,快速朝她走来,宽大的白色衣袖被生起的风吹的鼓动飘逸,腰身处白玉环佩丁零作响。
走近她之后,待看清她的动作,他却顿了一下,放缓脚步,修长疏朗的眉眼又变得如常温润,面色平静。
萧南时看着他,歪了歪头,提起裙摆轻盈地跳下石头。
男子袖口处明显动了一下,脚步也微微迈开,但又立马止住,就站在离她几步开外之处淡淡颔首。
还不等他们二人谁先开口,容妩的声音就打破此处的沉默。
“阿时,我好啦!你有没有等……”
容妩欢愉又悠闲的声音在看到眼前的人后戛然而止,她认得陈清玉,连忙小步上前,拉着萧南时对他行礼。
“臣妇容氏,见过太子殿下。”
萧南时听见容妩这样说,也有学有样:“小女萧氏,见过太子殿下。”
她低眸福身,心中有了数:原来他是太子啊。
难怪小春说他是背景板,她纵使觉醒了原剧情,对当今的太子却没什么印象,最后上位登基的也不是此人。
——他叫什么来着?
小春在一旁看出她的所思,说道:【陈清玉。】
清玉。萧南时默念着,心想,清雅明润,美石为玉,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
陈清玉颔首致礼,温声道:“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似若无意地从两人身上划过,在萧南时的面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发现她也并未对自己的身份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神情,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容妩看看他,又看向萧南时,用眼神征询她是否与太子相识。
陈清玉紧接着解释:“孤今日来替长公主诵经,恰好路过此处,不慎惊扰了萧小姐,在此向萧小姐赔罪。”
萧南时意识到他言语里的故作不识,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周全地回话:“太子殿下言重了,臣女不过在此赏花,偶然与殿下相遇,并未被惊扰到。”
容妩也点头称是。匆匆道别后,她拉着萧南时小步离去。
陈清玉注意到她言行之间对萧南时的照顾和担心,放下心来看着二人远去。
她们走后,他的身后闪现一个黑色的身影,是云七。
云七的黑衣隐在灰暗基调的建筑中,声音因郁闷而低沉:“殿下,属下都说过了,萧小姐家里待她极好,并没有您心里想的那般如履薄冰,简直都可以算是千依百顺,您就别总是挂心这个了。”
这不,虽然不便去丞相府探望,但一听说萧小姐今日要来寶华寺,也立马动身赶来。
虽然殿下自己说是为了上次给长公主赔罪的后续,来为她祷念抄录的经文,但前日能来,后日也能来,怎么偏生就选了今天?
陈清玉沉默了一瞬,低下头发出一声苦笑。
他原本以为,他们是同病相怜,在公爵府宅之间艰难前行,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潭之中;
却没想到,原来那日她只是意外而致。
她的家人和友人都很爱她,不是惺惺作态,没有勾心斗角,与他截然不同。
很让人羡慕。
陈清玉看向含苞未放的桂花,无数颗淡黄色的小点拥簇着,被大片的绿叶囚在其中。
刚才在这片桂树之下,他偶然撞见那个许久不见的女子,却隐约看见她独立于危石之上,似乎下一秒就要从石上坠下。
他心中莫名发紧,来不及细思便疾步向前,最后却啼笑皆非的发现她只是上去看一看桂花。
他沉吟半晌,对云七吩咐道:“日后不必再关注相府,留两个能护其周全的护卫即可。与她相关的事,也不用汇报。”
云七领命:“是。”
很快他便悄无声息地退下。
陈清玉静静地站在原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样就好。
他也不必再和她有什么交集,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第56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03
◎陈三愿◎
*
“刚刚吓我一跳。”
走远之后,容妩拉着萧南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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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太子殿下。”
南时点点头:“是很巧。”
容妩说:“不过也是,太子殿下一向德厚重孝,听闻时常为长公主、先皇后乃至天下万民抄经祈福,在寺庙遇见他倒并不突兀。”
萧南时垂眸静思,对容妩说:“殿下果真是高风亮节。”
容妩赞同道:“是呀。你不关注这些朝堂之事,其实太子殿下不止颇得民心,能力也很强,去年漪河洪涝就是殿下治理有方,才得以控制。”
“不过,殿下才望高雅你我心中称颂即可。”她看着萧南时露出赞许的目光,又连忙提醒她,“皇家水深,咱们表面上还是不要与其往来过密为上。”
萧南时觉得她话中有话,便问:“怎么讲?”
容妩环顾四周,见小道上并无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她耳语:“当今虽立太子,百姓朝臣也满意推崇,可陛下似乎对三皇子更为器重,对十皇子更为宠爱,朝中也有分列之势。”
“三皇子?”南时皱起眉头,小声疑问道,“我一个闺中女儿都听说过他浪荡荒唐的臭名,陛下居然还愿意重用么?”
“是呀,而且听阿栩说,他的政绩也平平,和太子云泥之别。”容妩说,“所以我才说,皇室盘根错节,陛下想法也难以捉摸。
我们几家虽说都是拥护正统,但也不必因与太子深交,有了得罪陛下的可能。
所以刚我还以为你和太子有私交,受惊不小呢。”
南时微微撅起嘴说:“怎会呢?你听太子他刚刚讲话那个语气,自是疏远有礼的。”
容妩轻笑:“我怎的听你这话,还听出一份怨气?”
“不过我确实听阿栩说过,治洪时他随行太子,那位虽是温润如玉,着实克己守礼、出尘不群,让人很有距离感。”
“那么我们两家还有孙家都是中立,但偏向于太子承位的立场对吗?”萧南时问她。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异党。
不对,是不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们慢慢走到祈愿的殿前,此时人流稀疏,容妩带着萧南时走到一处笔墨砚台前,后者正因平日里不常出门而倍感新鲜的暗中左右观察。
容妩拉了拉她的手,接过几张红色小笺分给她:“寶华殿祈愿最是灵验,把三个心愿写在小笺上装进梨木小筒中,然后独自进内殿去拜佛祈祷,再挂在殿前的树枝上便可。”
萧南时接过小笺,挽袖提笔,不假思索地写下第一个愿望。
「一愿椿萱并茂,棠棣同馨。」
容妩此刻刚好也写完一个,顿住笔朝南时的小笺上瞧了一眼,笑道:“并茂同馨,亲人安宁。姨母姨夫若是知道你这愿望,定是感动得泪眼汪汪。”
南时对她莞尔一笑:“表姐也是我的亲人,怎不当场就哭?”
容妩毫不用力地拧了一下南时软软的脸蛋,又仔细端详着小笺上的娟秀墨迹,赞赏她:“难怪都说你的簪花小楷是京中头一号,就连长公主府上专门的书法夫人都连声称赞,真是越写越好看了。”
容妩爱好音律,对字画平平,但也深知将小字写出她的这份气象有多不易,打趣道:“不爱出门,原来平时都在家里练字了。”
南时很得意地朝表姐面前一扬下巴,傲娇地说:“还有绣工和琴艺等等好多呢,我很厉害的哦。”
容妩点了点她的脑袋,催她赶紧接着写愿望。
南时低下头,握着笔有些为难,思来想去,想到自己原剧情里早早炮灰了的结局,写道:
「二愿小女长命,悠然康宁。」
到了第三个愿望,她实在想不出了。
她的生活太简单,没有那么多远大的志向和复杂的关系,亲人宠爱、随心所欲、游手好闲,每天都很舒心,哪里有什么多余的心愿呢?
萧南时瞄了一眼容妩,见她已经快写完了,立马也匆忙落笔,随意写下偶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装进梨木筒里。
她们一起走进殿内,容妩见萧南时怀里抱着丫鬟递上来的一个包裹,问她:“这是?”
南时一笑:“祈祷需要诚心,这是我手抄的经文,一会儿供奉佛前,也算表我诚意。”
容妩惊讶地看着她,又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二人在不同的室前分别。
萧南时走近佛室之内,慈眉善目的巨大佛像浑身金光,在灯火昏暗的偌大殿室里盘腿而坐,两旁沉香,青烟袅绕。
她将梨木筒和包裹奉在台前,左手燃香,开始闭眼做出许愿的模样。
小春在耳旁对她说:【还真让你来之前算到了,乌尼雅果真一路跟着你到了这里,此刻正想办法进到这间房里偷偷杀了你呢。】
萧南时神色不变,闭着的眼睛睫毛都平静的毫无颤意。
她评价道:“在佛堂里杀我倒也聪明,香料味浓重,可以盖过血腥。”
【但不是说神佛面前不得见血吗?】小春讪讪,【虽然这个世界里确实没有佛祖的存在,但她胆子还真大。】
“她们西域人有自己的信仰,不信这一套。”南时淡淡地说。
听到小春汇报乌尼雅已经进入房间,正藏于最远的那个宽柱之后,南时缓缓睁开眼,跪拜在佛像之前,从包裹中取出最上层的经文,嘴里念念有词。
*
乌尼雅一袭轻便黑衣,棕金色卷发利落盘起,在柱子后观望正直挺背部跪于佛前的萧南时。
萧南时一身素衣,乌发整齐地梳起,用檀木簪着,看上去虔诚又沉静。动作柔柔,皓腕凝雪,让乌尼雅目露不屑。
她回过头,不再看萧南时,而是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利刃出鞘,闪着锋利的光芒。
下一秒,她再转过头去,正欲上前刺杀之际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
只见佛堂之上的烛台已经从金红火光变成幽幽的蓝色,乌尼雅之前曾听说过鬼火的传说,只有来自冥府的已死之人身边才会亮起这种火焰。
而佛像在不知为何忽然浓郁起来的青烟之下若隐若现,佛前跪地的少女却岿然不动,依然念着诡异拗口的经文。
如果乌尼雅熟通佛经就会知晓,她念的是《往生咒》,专门用以超度死者;可她纵然听不懂,却也敏感的觉得瘆人。
她顾不上是否暴露,想着总归一介闺门弱女无法奈何自己,从柱子后面迈出来大声呵斥南时:“你在装神弄鬼什么,这火和烟是怎么回事?!”
萧南时置若罔闻,自顾自念经。
此时不知从哪里传来水滴和水流的声音。乌尼雅慌忙四顾,却并未看见哪里有水。
她拔出刀,正打算直接杀死南时再说,突然感觉到脚下一湿。纹着鹰隼的云头锦鞋已被水液浸润,顺着看过去,水的源头正是依然跪地不动的萧南时。
而南时这时的发髻已然散开,长长的青丝垂落,却莫名沾湿粘连,像突兀出现在地面空中的海藻,其下紧贴的衣袖也看上去潮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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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让乌尼雅不由想到一个坠死水中的冤魂女鬼的形象。
“阿弥利哆,毗迦兰多,伽弥腻……”
晦涩的经文由她幽怨的语调念出,和殿堂上密密麻麻的经文相辅相成。
在浓浓的香料气味里,乌尼雅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握刀的手也不知为何变得绵软,刀被泄力甩到地上。
她原本就不信什么鬼神,随意翻阅佛书的时候看见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可她最不信的就是所谓天定。
于是下属劝诫她中原之人讲究佛法,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最好不要在佛前行凶时,她只是轻哧一声,依然提刀前来。
可眼前这……
乌尼雅面色苍白,忽然眼前发黑,重重倒在地上。
*
“阿弥陀佛。太子殿下,请。”
一身法袍的住持做了一个虔诚的手势,带着陈清玉来到祈殿之内。
住持边走边说:“今日不知殿下要来,左右两边的殿室刚才各进去了一位女施主,恐有不便,还望殿下谅解。
太子殿下请一直往里走,衍华室内还无人。”
陈清玉温文儒雅地说:“无妨。多谢住持带路。”
二人斯抬斯敬,住持离开以后,陈清玉继续行走,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飘散开来的沉香,还有刀刃坠地的声音。
他朝拐角处看了一眼,想到住持刚才的话,收回目光接着往前走。
走了几步之后,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道素衣款款的身影,慢慢停下了脚步。
*
乌尼雅被冰凉的液体泼醒,用力睁开眼,正要大力向前,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绳子紧紧缠在柱子上,挣脱不开。
她仰起头,看着面前正把玩着她随身小刀的萧南时,气急败坏的说:“果然是你在装神弄鬼,你——!”
“装神弄鬼,公主你不是也被吓到了么?”萧南时婉娩一笑,抚摸着小刀上的暗纹和鹰眼状宝石的装饰,居高临下地开口,“还有,谁说我在装鬼?”
“你将我推下水取我性命的时候,可有想过水鬼也是会来索魂的?”她笑吟吟地温声说着,小刀收回鞘里,抵过乌尼雅的下巴,“佛祖在上,让我得以返生,看看这因果相报。”
乌尼雅想到那鬼魅的火焰,猛地一寒颤,心里愈发觉得邪门,偏过头不敢直视她,只好心一横说:“你要报就赶紧报,要杀就赶紧杀!
技不如人,我既被你发现,就愿赌服输!”
“我为何要杀你?”萧南时说,“非要你死我活打打杀杀的,多粗鲁啊。”
“妇人之仁。”乌尼雅轻哼一声,料定自己活不了,也口无遮拦起来,“打打杀杀怎就是粗鲁?我草原儿女以马上箭下论英豪,你们中原却搞什么表面仁善内敛,实际上背后还不是一样的算计凶险。”
她羞恼非常:“没想到我自负勇毅,却被你这娇娇柔柔的中原女子摆了一道。”
萧南时蹲下身,看着她说:“妇人之仁?你不也是妇人么?英武或柔善,妇人爱怎样就怎样,哪里分什么高低贵贱。
你因此小瞧了我,小瞧了我们中原女儿,难怪会被我绑在这里。”
乌尼雅瞪了她一眼,没说话了。
萧南时接着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她语气平淡,似乎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或是和好友闲聊。
“难道,真是为了十皇子那个纨绔不成?”
第57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04
◎奇怪的心情◎
听到这话,乌尼雅猛地盯住南时,鹰隼一样犀利的眼睛里满是防备。
良久,她才开口:“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她说:“不错,我就是想做他明媒正娶的正妻。
西域公主不行,他不喜欢,我就用你们这里人最喜欢的中原贵女之首的身份,赐婚也好,私情也好,总之要这个位子。”
“是吗?”萧南时站起身,开始行云流水的收拾,淡淡地开口,“可惜了。马背上论英豪的草原女儿,竟要为了同一个男子成婚而处心积虑,大费周章,为此不惜杀一个素不相识的柔弱女子。”
小春听到她这样自称,再看看被绑在柱子上跪倒在地,狼狈不堪的乌尼雅,暗自咋舌。
但它又想到原剧情里确实被杀过一次的南时,转头狠狠呸了乌尼雅一口,没有说话。
“你什么都不懂!”乌尼雅忽然情绪激动地说。
“我可不想懂。”
萧南时走到绑乌尼雅的柱子背面,捡起地上湿漉漉的假发和手帕,装进层层严实的包裹中。
假发和包里的褂子、水壶都是用来装水中女鬼的,那些水声则是让小春提前录好了播放;
帕子她刚刚用来捂住口鼻,防止在沉香中偷偷掺下的少量蒙汗药被自己吸入。
至于蓝色的鬼火嘛,她有着之前世界的经验,故知道是磷火,也稍稍做了手脚。
如此一来,乌尼雅自然被唬住,不敢轻易再对她下手。
南时都想好了:若是这人能被劝住,改邪归正,她就在西域离开前暂且不拿她怎样;
但若她冥顽不灵执意再犯,那她就立马要了她性命,免得夜长梦多。
她看着乌尼雅,最后警告道:“我不管你想要谁、想要干什么,牵连到我身上,这都是最后一次;
我的性命、身份,我家里的东西,你休想拿走利用;如果再有……”
“那下一次你见到的,就不是这么温和的‘水鬼’了。”
萧南时扬起一个和煦如春风的微笑,却让地上的乌尼雅双手冰凉发抖。
她拿着梨木筒和包裹,莲步轻启,施施然走出屋门。
表姐在左侧的殿室。她一向比较虔诚,此时应是还没出来,南时准备去门口等她。
忽然,她察觉到了什么,右手按住包裹里以防万一准备的簪状匕首,扭头冷声道:“谁?”
“萧小姐,是我。”
熟悉的清润声音自一道屏障后传来,陈清玉走出来,拱手做出一个赔罪的动作,对她说:“刚刚我路过此处,听见有物件坠地与争吵之声,唯恐屋内有异数,故停留在此,并非有意偷听墙角。”
“没想到屋内是萧小姐。”陈清玉收回手,接着说,“甚巧。”
他虽然已经决定了不再与她再有交集,也吩咐云七他们不必过多干涉,但想到传出异香和刀刃声的屋内之人可能是她,就无法再挪动脚步。
是因为湖水吧,他想,从第一次在冰湖中看见那道挣扎的身影,他就没有办法不管她,不顾后果的纵身,直到自己也被凉水浸没湿透。
萧南时朝他亦行一礼,垂下眼眸,纤细的睫毛下眸光微闪。
她心中提起防备,捧着包裹的双手不自觉发紧,指尖变白。
陈清玉敏锐的觉察到她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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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微沉,温声解释道:“我走近的时候,只听见屋内似有争吵之声,内容不详。”
“现在想来,屋内只有萧小姐一人,定是我听错了。”
萧南时颔首,顺着他的台阶下:“确实只我一人,争吵声或是其他地方传来的,多谢殿下关怀。”
陈清玉神色更加柔和了一些,眼神却若有所思地扫过屋内,他和煦一笑,就要结束这段对话:“是我鲁莽前来,惊扰到萧小姐,我向你赔罪。”
萧南时看着他礼数周全的疏离样子,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无名火来。
他救了她,她想报恩也没法,他还一直退避三舍,现在表现得好像之前从没见过一样,难道还怕她缠着他不成?奇奇怪怪的。
她莫名想要为难他一下,勾起嘴角说:“都说太子殿下最是彬彬有礼,俗言道赔罪就要拿出诚意,殿下两手空空怎么行?”
陈清玉被她突如其来的狡黠晃了晃神,反应过来后温声微笑问道:“萧小姐喜欢什么?”
萧南时笑眼盈盈:“若我直接告诉殿下,那和直接讨要有什么区别?又谈何赔罪赠礼。”
陈清玉眼底染上一点笑意,略付思忖后点头应下:“好,我知道了。”
“改日我找到机会,定亲自向萧小姐赔罪。”
“亲自”二字刚一说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南时却开心起来,眉眼弯弯。
陈清玉看见她端庄仪态下遮掩不住的明媚笑颜,在心里叹了口气,拱手作别。
萧南时也福身,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他说:“对了,上次我落水后,回家里便起了低烧,殿下那日为救我也下了水,可有不适?”
她眸光里尽是诚挚的担忧。陈清玉原本听她说自己低烧时眉心微皱,却在听到她毫不掩饰的关心之词后,沉寂的心里回荡起阵阵涟漪。
他表面却仍是平静的:“不曾。我素来康健,且习过凫水,不必担忧。”
紧接着又问:“那你现在可好全了?”
萧南时眨了眨眼睛,粲然一笑:“自然好全了,否则怎么会被我娘允许出来呢?”
陈清玉放下心,又懊恼自己问了废话。
萧南时这时又补充道:“殿下还是多注意保暖,最近秋分露重,天气转凉,记得添衣祛寒。”
说罢便再次福身,望向走廊另一头拐角处开启的门,朝那头的容妩走去。
陈清玉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沾满欢愉气息的背影,檀木簪子盘在乌发之间,明明是端素沉静的样式,在她的身上也显出早春新木焕发的姿态。
他看见她原是小步徐徐走着,后来越走越快,临近表姐跟前时,长长的裙摆因步伐的迈出翩然舞动,双手亲密地挽上对方,一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陈清玉又想到刚一见面时她对他产生的防备和避让之态,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涩涩麻麻,只好告诉自己: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他目光明明灭灭,最终停留在一片如深潭般的死寂。
*
被容妩送回家里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南时一进门,就远远瞧见在厅前等候她的萧夫人。
“娘~”她软软的唤了一声,小跑着扑向萧夫人的怀抱。
萧夫人拧起眉毛瞪了她一眼,手却稳稳的接住她:“没个体统,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莽撞。”
萧南时在她怀里偷偷撅嘴,顶撞道:“我在外面做的可端庄了,您没听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夸我是京城第一贵女,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风范呢。”
萧夫人哼了一声,拍了下她的背:“还贫嘴?那是他们没见到你这副样子!”
站也站不直,坐一下就要去躺,能靠在人怀里绝不端直立着,柔若无骨的很。
萧南时得意洋洋:“不给外人瞧!”
“今天出去,可有遇到什么危险?”萧夫人忽然想起正事,双手扶住南时的肩膀仔仔细细上下检查起来,“我给你做的那个防身用的簪子呢?又放哪儿去了?”
“带啦,娘,我出门前您不还检查过的吗?就在那个装经文的包裹里。”萧南时转了个圈给她看,示意自己好好的,“今天没遇到危险,一切都好,表姐和表姐夫还请我去樊珍楼吃饭了呢!”
“再说了,那人不是抓到了吗?”她压低声音,凑近萧夫人说。
审查的结果是昨晚告知给南时的,虽然知晓剧情的她知道这不是真相,但既能让父母安心,也不用刻意再解释。她总归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萧夫人微微放下心来,还是嘱托:“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你既是去樊珍楼吃饭,那想必专门给你留的饭菜也不用吃了。”她说,“换季入立秋了,给你新做的衣裳都送到你房里去了,一会儿你回屋了去试试,有不合适的告诉我,我让绣楼拿去改。”
萧南时一听有新衣服,两眼亮晶晶的,连忙甜甜的说:“阿娘帮我挑的衣裳哪里有过不合适的?我这就去试!”
说罢便提起裙摆匆匆走了,留下萧夫人宠溺无奈的目光。
回到房里,南时果然看到一件件秀丽的衣裳摆在屏风前的台上。
虽然她不爱出门,交往也少,但即使在家中也总是要穿的漂漂亮亮的,阿娘和爹爹每次见到了都会夸自己。
她一会儿捧起琥珀黄色的百褶裙,一会儿摸摸豆绿色缎面的霞帔,一会儿又欣赏海棠紫色的缕金披风……欣喜不已。
看着看着,南时忽然想起什么,走到一个黄花梨的柜子前打开柜门上的锁。
柜子是新添置的家具,是她喜欢柜身上的兰桂石图画,缠着爹爹给她买的。里面还没来得及放别的什么,只有一件披风。
这是陈清玉那天救下她后、搭在她身上保暖的披风。
她怕外人知晓和经手披风,特意在病好后偷偷自己拿出去洗,虽然她没洗过东西,过程很笨拙累人,但应当是洗的不错的。
白色的披风此刻十分洁净,没有一点潮湿的气息残余。
她取出披风,盯着它雪白的面料犯了难。
今天见到他的时候,她把这茬忘了,可他也不提,这该等什么时候才能还他?
算啦,他总归要来给自己赔罪,那就是还会再私下见面,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她这么想着,正打算把披风重新放进柜子里,忽然留意到披风的领口处似乎有个不易察觉的夹层。
本来夹层应该是被人缝住的,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缺乏经验,洗披风的时候怕洗不干净用了太大力,夹层的线已经裂开一点,透出里面的纹绣。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几朵金黄色的桂花,却在旁边绣着小小的两个字:“阿玉”。
看样子,是女子的手工缝制。
萧南时不欲再多窥伺他人隐私,只好取来针线重新将桂花缝住。
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往日里娴熟的绣工在今晚屡屡手生,竟扎破了两根手指。
小颗的红珠泛在葱白似的指尖,南时愣了一会儿,连忙擦干净手重新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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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然后将披风原锁回柜中。
那往日里最爱的丹桂图案,似乎也变得稍微刺眼起来。
真是非常奇怪。
第58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05
◎婚事◎
*
金秋时节,贺府举办了一场赏菊宴,邀请递往京城各家,自然也少不了萧府。
萧南时一身淡淡的烟紫色衣裙,裙摆上用金线密密绣着兰花。一支紫水晶木兰簪插在整齐梳起的云鬓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柔亮润泽,如上好的墨玉。
她靠在萧夫人肩上,闷闷道:“贺府那几位与我们素来不对付,设宴时还要下帖子来,真是两败俱伤。”
“你长大了,也该知道有的人即使你看不惯他,还是得把表面功夫做足了去。”萧夫人叹了一口气,“哪里是贺府那几位和我们有渊源?分明是贺家代表的武官和你爹爹代表的文官之间有冲突,内宅之间也无非是前朝那些事。”
“不想长大。”南时依恋地蹭了蹭娘亲的肩头,“我想一辈子在娘亲和爹爹的庇护下像往常那样悠闲度日。”
萧夫人沉默了半晌,虚虚摸了摸她的头:“我也不想你长大。”
“但娘亲和爹爹也会老,会离开你,在那之前,自然要帮你把一切都打点好。”
“你也快到议亲的年龄,若是有中意的对象,一定要和娘亲说,知道吗?”
南时想到原剧情里,乌尼雅扮作她的模样,在家里哭喊着非十皇子不嫁,娘亲和爹爹虽然头疼不看好,全家上下却终究还是为她推动操持了整件事。
“若是一直没有呢?”
虽然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男子二十岁、女子十八岁才议论婚事,但南时还是觉得太早。
对现在的她来说,离开父母身边,去和一个人组建新的家庭,实在是难以接受。
“若我一直瞧不上别人,不想嫁出去,娘亲和爹爹会让我成亲吗?”
“当然不会,你这小丫头想什么呢?”萧夫人瞪了她一眼,保证道,“你目前还不需要考虑这些事,就算到了明后年,以你的条件也不需要那么急着谈婚论嫁。”
“就算你一辈子不嫁,萧家也能保你衣食无忧。”
南时勾起嘴角,心里很是轻松。
*
“表妹,你可来了!”
举办宴会的巨大湖亭中,容妩走近萧南时和萧夫人,互相行礼后拉过南时说。
“你今日穿的真美,贺二小姐一会儿看了,一定又要酸上两句。”她捂住嘴偷笑着。
南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环顾一圈后又问她:“贺府主办的宴会,怎么不见贺家的小姐们?”
贺家有三女。长女贺岁是正房贺夫人所出,已经婚嫁;次女贺颂声和幺女贺椒茹则分别是贺将军的两位姨娘之女。
贺府的女眷,嫡庶并不分明,贺将军扬言一视同仁,吃穿用度、接受的教育都如出一辙,几位小姐的性子却大不相同。长女玲珑,次女张扬,幺女端庄。
此刻的亭中只见小腹微微隆起的贺岁一人,跟着贺夫人一起招呼来宾,却不见另外两个。
“还说呢。”容妩对她分析着,“一定是在精心打扮,等着压轴出场。这也正常,毕竟今天宴会的醉翁之意不在菊花,而在相看。
贺家其余两个女儿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你没发现今天来的年轻公子也特别多么?”
萧南时一看男宾的席位,果然是。
容妩又说:“不过他们来了也是白来,看贺家最近的动向,定是想将女儿嫁入皇室的,几个炙手可热的皇子,正妃的位子都空着呢。”
听到这话,萧南时莫名想起陈清玉。
太子也没有婚配,贺夫人难不成想让女儿当太子妃?
贺二一看就不可能,那么贺三——但她又是女主,会与十皇子喜结连理。
她垂下长长的翘睫,问小春:“男女主现在进展的如何?”
按照剧情,二人现在虽然早已相识,暗生情愫却并不自知,还是等十皇子救下“萧南时”又被迫婚约后,他们才意识到早已萌生的爱意,可为时已晚。
后来又发生了各种意外让二者各种牵连,男主为爱改变,承诺变得更好并一定会解除婚约,最后过了很久才大结局。
【没什么大的进展。】小春说,【不过似乎偶遇的更频繁了些。
前阵子男主假扮平民去花鸟市场斗蟋蟀,还被意外走失在街上的女主撞到了,他悄悄送她回的贺府。】
萧南时想,这或许也是男主和女主间纠缠不清的缘分吧。
临近开席的时候,贺家两位小姐才姗姗来迟。她们果然好生装扮了一番,端秀内敛却精巧非常,一眼看过去就贵气十足。
只是贺颂声一见萧南时,便收敛不住气急败坏的神色,惹得左右的容妩和一个与南时关系不错的贵女纷纷用身体护住南时,免得被她瞪。
贺颂声扬起下巴,提着裙摆便坐到了她们同一桌,没好气地冲萧南时说:“萧小姐就这么爱学别人穿衣服?去年中秋宫宴和我穿同样的款式,今天又穿同样的颜色,这么想将我压下去吗?”
容妩被她的话惊呆了:“贺二小姐可真爱说笑,南时妹妹比你早到此处,要说学也该是你看她进门后才学的她吧。”
萧南时抬眼望去,这才注意到贺颂声穿的也是烟紫色,也用金线绣着花花草草,便微笑着说:“我与贺二小姐有缘。”
贺颂声气的脸一下子通红,扭过头憋出一句:“谁要和你有缘!”
旁边那个贵女掩唇小声对南时和容妩说:“看她这副样子,贺夫人想叫贺家女儿嫁入皇家的算盘落空了一半。”
“其实我觉得嫁入皇家也未必是好事。”她又说,“皇室威仪万千,可也需处处谨慎。而且若能嫁给太子那样的谪仙人自是好事,就怕是三皇子十皇子那样的纨绔,嫁过去必定水深火热。”
“太子殿下还没婚配呢,而且身边也没通房妾室,若嫁过去必定享足了清福。”另一个人听见了,也低着声音接话道,“也不知谁这么好命能当上太子妃,要我说也就萧小姐、贺三小姐配得上。”
萧南时正双手端起茶杯轻抿,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就听见那人又说:“不过太子殿下将来是要登基的,必有后宫莺燕,若进了宫日后斗起来也麻烦。”
“……就冲着那通身的气度,容颜如玉的样貌,纵有三千佳丽也有不少人愿意上赶着当的……”
杯子被南时轻盈地放回桌面,她看着杯中微微摇动的茶水表面,心里烦躁起来。
饭菜被挨个儿上上来,她也胃口不佳,一轮开胃的前菜上完,只草草夹了两块黄瓜和一条炸小鱼,还只咬了两小口黄瓜,其余分文未动。
容妩在桌下偷偷碰了碰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姨母坐的那桌说上一声?”
萧南时摇头,听见秋风吹过亭外草木的萧萧声,对她说道:“我无事,许是中午吃的多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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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没食欲。”
“表姐你就在这儿吃,我去旁边的花园里散步消消食。”
贺府她也来过几次,亭台之后的花园修得很美,刚她们在亭中初步观赏的菊花平日里就养在那里。
贺颂声留意到她要离去的举动,正想刺一刺她,说萧小姐平日里最懂礼数,怎的一来贺府吃宴席便不适地提前离场。但她又见萧南时无精打采,好像确实是不大舒服,便把话吞了回去。
花园里,秋色正浓。
萧南时走过大朵大朵各色的菊花,金白橘绿,看上去都是珍品。
听闻贺府人最爱菊花,以贺将军和宫里最得宠的贺贵妃为首。每年秋日,贺将军都会送最好的菊花给皇帝和贵妃,以示兄妹情深。
她手拂过细嫩的白菊花瓣,忽然在脑海中拉出一道关系网。
贺将军和贺贵妃是亲兄妹;贺贵妃是男主陈宝闻的养母。
女主贺椒茹又是贺将军的幺女,最后嫁给了陈宝闻,当上国母。
这其中……
她想着想着,问小春:“等等,原剧情里最后为什么是陈宝闻登了基?太子呢?”
她在剧情里死的太早了,即使后来觉醒也只是把后续的事匆匆过了一遍,没能记得住什么。
小春傲娇道:【我之前要给你说他,你不是说你懒得知道吗?】
萧南时偏过头,假装赏着菊花:“你不说就算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小春的机械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垂头丧气,还是没忍住给她细细讲来。
【其实一开始太子是登位了的。
现在的皇帝是个心眼多的劳模,在一次批奏折时猝死了,太子就匆匆登基,他在位那几年励精图治、政通人和,很是受人景仰。
不过剧情里只说他没几年就意外驾崩,没提具体的原因,他死以后自然就轮到当时已经上进了的十皇子继承皇位,也算是捡漏。】
竟是这样死了。
萧南时眸光愣怔,不知心底里是何滋味。
【要我说,太子就像是个冤大头一样充当废柴逆袭男主的金手指,先上位几年把之前的烂摊子和民生问题都给他处理得好好的了,等到男主当皇帝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还能得美名,天天谈恋爱。】
萧南时柳眉微蹙,手不自觉攥紧握成拳,问道:“你能查查他是怎么死的么?”
【现在还不行。】小春尴尬的说,【我没那么多权限,不过已经在努力破解了。】
它也不敢大动干戈太快去破解,之前纯白空间里被阴森森注视的感觉让它现在还如芒在背,总归要观望一阵。
萧南时点点头,缓慢继续向前走着,脚步有些沉重。
原本打算来放松心情,呼吸新鲜空气,却没想到更食不下咽了。
这时,她忽然走到一处曲径,缠着黄色的绿叶垂落掩映,尽头的廊里有两个人在交谈,看起来像是避开众人特地在此。
她一想这里是和自家向来不对付的贺府,生怕错过什么阴谋,于是猫着步子在花木的遮掩下靠近,这才发现是贺夫人和陈清玉。
他们怎么会在此?
萧南时回忆起席上听到的传闻,原本打算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将耳朵凑近一些开始偷听。
“……还是多谢殿下前些日子将偶遇迷路的椒茹特地送回府,此等恩情贺府必铭记于心。”
贺夫人温和地笑着,语气中尽是亲切:“椒茹这孩子害羞,不敢亲自向殿下道谢,但心里自是无比感激的,特让我来代为感恩。”
“这么看来,殿下与小女也颇有缘分呢。昨日将军进宫还在与皇上谈起,太子如今也到了议婚的年纪。
殿下,可有想法了吗?”
第59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06
◎距离◎
萧南时听到这话,双手不由得贴紧藏身的石柱。
冰凉的触感让她感到一阵瑟缩之意,下意识不愿听陈清玉的回答,很想直接掉头离去。
陈清玉神色淡然,话术娴熟的拒绝:“多谢贺夫人挂怀,孤暂时不愿考虑婚事。
去年洪灾后的重建未完,西域边疆也刚开始交往,国事繁重,百姓生活尤且不易;父皇与大将军从来教导我先天下之忧而忧,如今天下待兴,我身为太子,如何独善其身,先乐我小家?”
“至于与贺三小姐。”他负手而立,语气谦卑却不容置喙,“只是那日偶然遇到,命下人送回府中,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萧夫人出言前还请仔细斟酌,我无心风月,贺三小姐正处佳年,若被有心之人听到,恐不得收尾。”
他这话的拒绝之意已经很重了,贺夫人要是听不懂,也枉费活这么多年。
她讪讪地笑道:“哪里有什么听不听到的呢,我自是只会和殿下私下将这些事情,想着两个孩子自是有缘分,若互相有意也是美事一桩……”
陈清玉和颜悦色的一笑,对她认真地说:“美事缘分暂且不提,依孤看贺府的下人却应换一批。让独自出门的三小姐落单街上,迷路不得返,这样的事据说不止一次。
贺家是将门世家,为将帅者,必思前顾后,布列周密,若是连家中安防都如此懈怠,实在令孤担忧。”
贺夫人嘴角一抽,心里那点小九九顿时收敛,连忙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应到:“太子说的极是。”
她又扯了几句旁的,便邀请太子一同离开,前往宴会的亭台。
陈清玉说:“贺夫人请先去。此处风景优美,孤想在此赏玩一番后再赴宴。”
贺夫人于是先行离开,留下陈清玉在原地。
他忽然回过头,看着萧南时藏身的那根柱子。
小春对南时说:【他好像发现你了。】
【要不然他看什么看?】
南时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这柱子这么大,哪里看得见我?”
陈清玉似乎确实没有发现她。他朝南时的方向盯了一会儿,却不曾抬动脚步上前察看。
一阵风吹过,廊前的叶片被沙沙零零的吹响,几片金绿随风摇落,在眼前忽闪忽闪。
萧南时背着身没有看见,陈清玉的嘴角略微上扬,轻轻笑了一声。她只听见他往远处走离的脚步声。
她想起上次在寺庙里,他只是路过驻足被她发现,都没听到什么内容就要给她赔罪;而她这回是的的确确偷听了人家的墙角,再这么藏着,真是小人作风。
萧南时暗自检讨着,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便从柱子后出来,远远地叫住他:“太子殿下。”
陈清玉离去的身影停住,回过头看着她,面上有些惊讶:“萧小姐。”
萧南时红着一张脸,双手交于身前朝他快步走去,然后停在一个符合礼数的距离福身说:“见过太子殿下。”
“我要向殿下道歉。”她大大的眼睛望着他,目光羞愧,“我方才路过此处,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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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偷听了殿下和贺夫人的谈话,并非怀有恶意。”
“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让第四个人知晓谈话的内容,请殿下相信我!”她信誓旦旦的保证。
陈清玉闪动了两下睫毛,心想第四个人早就知道了。
他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远处云七藏起来的方位,刚刚就是云七在暗地里对他击石示意柱后有人,且他看到了那是萧南时。
她一副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模样,他思来想去,也不予拆穿,没想到她反而跳出来道歉。
陈清玉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知道,我相信萧小姐。”
萧南时松了一口气,唇角放松地往上翘,这才敢正眼瞧陈清玉。
跳跃斑驳的日光之下,成片的树叶和他都染上浅金色的婆娑光芒。
他一身精致典雅的金边白袍在风里拂动,衣袂飞扬。芝兰玉树,身形颀长,乌发用白玉冠束起。清朗温润的面上目光如秋日的湖,秋湖虽美而总是寂静,似温实寒,深不见底。
寒叶在微凉的秋风中卷着,打着旋儿飘落,划在他和她之间,像一片又一片枯黄的雨雪阻隔,显示出二人的距离感。
容妩的话犹在耳边:“……那位虽是温润如玉,着实克己守礼、出尘不群,让人很有距离感。”
她也想到小春口中他的结局,心里酸酸软软,看向他的眼睛里染上一层悲伤。
眸中盈起润润的水光,在日光的照落中像有万千晶莹闪光的星点,让陈清玉沉寂已久的心湖莫名开始波动。
他压抑住想要上前的心情,也不敢问她为何要这样郑重地看他,只好打破这个氛围:“前几天答应过萧小姐的赔礼我已在寻,请萧小姐稍等几日,我会托人送到府上。”
萧南时点点头:“嗯。”
她说:“那日太子殿下给我的披风,我已经洗净了,可否等五日后中秋宫宴那天相见,我再还于殿下?”
陈清玉听到她说这件披风,连忙答道:“好。”
他目光温柔怀恋起来,却不知落在何方,缓缓地说:“那件披风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有劳萧小姐。”
萧南时想到披风上被她意外看见的刺绣,垂下眼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说话。
意义非凡,是因为那女子的刺绣么?
“其实你可以派人直接送到太子府。”陈清玉向她提议,“若信不过跑腿的人,我也可以叫人去取。”
“不必了。”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想要当面对他说明自己不小心拆开的丝线,萧南时回绝了他的建议。
“我……我想亲手交还于你。”
陈清玉有些意外,语气停顿,又终于轻言道:“好。”
“我、我要走了。出来的太久,表姐和阿娘会担心。”见他答应了,南时放下心来,提起裙摆就想要离去,“你——”
陈清玉颔首了然:“你先回去,我随后便来。”
萧南时也想到如若她们一起回去,必定会引起议论,故而先告别了他,匆忙返回亭中。
亭中,席上。
容妩见她回来,给她夹了一块蟹粉酥:“这个好,你爱吃,多吃点。”
她问萧南时:“怎么样,出去散步后食欲有好点吗?”
南时本来觉得心情不怎么样,但看见碟子里金黄浓香的蟹粉酥,表皮油亮的壳上点缀着玫瑰和芝麻,还是被勾起馋意,一不留神便一口气吃了三四个。
她的吃相倒是斯文优雅,细嚼慢咽。金橘色的蟹粉颗粒扎实,口感厚实绵密,外面的酥皮薄而酥香,小口轻咬下去,蟹与酥一齐在嘴里化开,鲜香无比。
她兀自欢快的吃着,这才注意到远处的席位上,陈清玉不知何时已然入席,似乎看向她的方位。
但她仔细瞧过去,却又没有。
她还注意到,她和他的座位离得好远。不仅因为男女大防,还因为身份和贺府排列座位时的小心思。贺家姐妹、贺家夫妇、娘亲都要比她离他近得多。
萧南时盯着空空如也的碟子,想再夹一个蟹粉酥,这才发现已经没有了。
容妩说:“你还真是爱吃这酥饼,那日在樊珍楼也是,就逮着这个吃。”
她给南时盛了一碗菜汤,教育她:“小孩子要多吃菜,少吃点蟹粉这种寒凉之物,尤其是对女子不好。”
萧南时顺从地点点头,容妩看见她眼中流露的敷衍意味,语重心长:“不听姐姐言,改日有你闹肚子吃亏的。”
南时笑着同她闹了几句,倒是食指大动了。贺府请的正是樊珍楼的厨子,本就合她胃口,一顿饭吃的好不欢快。
饭后,夕阳西下,给亭台外的镜湖染上一层软烟罗般的金光。
贺夫人命下人们撤下餐具,改上了菊花米酒、菊花茶和一些甜口的小点心。
萧南时对菊花米酒很感兴趣,但年轻一辈的桌上都只有菊花茶饮或者温热性的其他花茶,也只得作罢。
她小声对容妩说:“我都快忘了喝酒的滋味了。”
容妩瞥了她一眼:“我听姨母说,你小时候随她去漪州老家过年时被大人哄着喝了米酒,就一点点酒都叫你耍了半天的疯,从此谁敢给你喝?”
萧南时端起茶杯遮住疯狂往下撇的嘴角,望向一株株被展示出来的菊花。
金蕊流霞,雪清玉瘦,她正凝眸欣赏着鎏金红色和融冶黄白色的品类,远处便忽传来下人的通报,比下人更先声夺人的是一道粗犷震耳的男声。
“早就听说贺大将军爱菊如命,今天就让本王子也来瞧瞧这中原小花儿的风采!”
一身翻领圆袍的乌始挐张开双臂,大步流星地朝亭上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大胡子小厮和一身红衣的乌尼雅。
他胸前的衣领朝左右两边打开,露出里面黝黑的肌肉。卷发辫着许多股辫子扎在脑后,却不伦不类的在头上插了一个京中时新的金簪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贺将军看了一眼陈清玉,起身相迎:“不知王子和公主突然有空前来,未曾远迎,还请谅解贺某招待不周。”
他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之前发了帖子你一口回绝,这下宴席吃都吃完了,倒是被你想起来,还难为你们急匆匆赶过来!
乌始挐一摆手,大声笑道:“不要紧!我们西域人可不像你们,讲究那些虚的门道惺惺作态,给我随意加个座就行!”
容妩悄声对萧南时说:“这西域的王子好生没礼貌,讲话真不好听。”
萧南时点点头,向乌始挐和乌尼雅看去,却不经意与前者对视一眼,还收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黏腻笑容。
她不动声色的敛眉微皱,喝了一口菊花茶,便听容妩凑近了说道:“我听阿栩说,西域诸地近年来时常大旱,物资粮食都有匮乏之势,此次前来正是想建交带些中原的种子、物件回去。他不恭谦也便罢了,怎的还这么嚣张跋扈?”
萧南时用手掩住嘴小声说:“许是没有脑子。”引得容妩浅笑。
“呀,才发现太子殿下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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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敬失敬。”
乌始挐在太子下位坐下,双腿分的老开,在位子上对陈清玉随意拱手拜了一下,就当作礼。
“哥哥刚在花楼里酒喝多了吧?”还不等陈清玉回应,身旁的乌尼雅就斜睨着他说,又冲陈清玉好好行了一礼,“太子一直坐着你都看不见,莫不是老眼昏花?殿下,我代表哥哥向您赔不是。”
她说话夹枪带棒,似有暗火交锋。乌始挐轻蔑的瞪了她一眼,正要一拍桌子发作,就被陈清玉打断。
“二位一路劳顿,不如先尝尝这些糕点茶水。”他温和平静的介绍道,“都是中原的特产,在西域恐怕很难吃到。”
乌尼雅听出他话里的意味,端着的讨好笑脸险些挂不住,她眼睛眯起,尝了一口菊花茶,赞叹道:“果真清爽。”
“若是这些糕点茶水有朝一日也可在我西域品尝到,那该有多好。”她装作无意地感慨。
陈清玉喝了一口茶水,冲她礼节性淡淡一笑,没有接茬。
贺夫人见他们这边安顿好了,连忙走到湖亭中心说:“今日幸得各位前来我贺府,为表诚心,我和将军决定以今年最新育成的墨玉绿菊做彩头,请各位小姐公子们来大展才艺,获得最多叫好的是谁,这盆绿菊就归谁。”
她拍拍手,几个下人抱着一盆盖了缎面帘子的菊花上前,掀开之后,里面巨大一颗的绿菊拔蕊怒放,好似一团傲寒独立的彩球,罕见的绿色花瓣在尖尖处渐变成墨色,如碎掉的玉点,一看便不是凡品。
贺岁站在她旁边说:“既然是在贺府,那就由我们贺府的姑娘先开场吧,我怀着身孕不便,不过听闻三妹妹最近新习得一首古曲,要么三妹妹先来?”
贺夫人向她投以赞许的眼神,又立马令下人去取贺椒茹常练的七弦琴来。
旁边不知哪个小姐小声嘀咕了一句:“贺夫人和大小姐这是在给三小姐造势热场呢,太子和一众公子都在,真是打得好算盘。”
萧南时看向顺从走向贺夫人的贺椒茹,低垂的脸看不出神情,整个人瞧着素素净净的,很是乖巧端正的模样。
她坐在琴前,娴熟的一抚,轻声开口:“小女献丑了。”
说罢,双手置于弦上,勾托提抹,泠泠如流水的琴音顿时响彻亭中。
南时不自觉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交叠膝上仔细聆听起来。
容妩在一旁称赞:“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流水》一曲,贺椒茹不愧师承大家,从小苦练。”
南时也点头称是:“高山、流水最难的便是言其意境,她奏的真好。论琴艺,我不如她。”
容妩不大同意:“你们在琴上是各有千秋。”
琴声转入江河洋洋的段落,好音入耳,南时在心里默默想:说琴之不如,并非自谦。
她只是曾经因喜欢听容妩抚琴而倍感兴趣,和她一起学了很久,却也只是当作兴趣,爱练不练,时常躲懒,萧夫人惯着她也不多管;
却听说贺椒茹自小被发现了弹琴的天赋后,贺府请了好几位先生日日教导练习,以是贺椒茹平日里出门甚少,和南时这种不爱交际的人更是话都没说上过一句。
此刻听着她的琴,南时倒起了几分结交之心。
却见当琴曲进行到大江大河翻涌的最高潮处,琴弦“啪”一声在贺椒茹手下断裂。
她怔了片刻,第一个从还沉浸在琴音余韵中的满座中回过神来,退到琴边向众人提裙福身:“小女不才,让各位见笑了。”
大部分宾客们自是扬起笑脸安慰着她,夸她情感丰沛,贺夫人连忙让人收走琴,表面也笑着打圆场,心里却暗恨。
她原是胜券在握,打算让贺椒茹博得彩头后借花献佛给太子;就算没有,以她素来的水准也必将大放异彩,在一群适龄公子面前崭露头角。
谁知道这丫头临场表现如此差劲,令贺府蒙羞。
她叹了口气,又想到陈清玉不久前的告诫,这口气堵在胸前,十分郁闷。
贺夫人此时还不曾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会令她更加郁闷惶恐。
第60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07
◎打脸◎
贺椒茹回到座位后,不等贺夫人再度开口,贺颂声就兀自跑上了场,磕磕绊绊地以菊为题做了一首诗。
她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大姐不出来,一向靠谱的三妹又难得掉了链子,她当然得为贺家救场挽回颜面。
不过之前就偷偷作好的诗因为紧张,一站到亭中央便忘了大半,边结巴边回忆才好歹背完。
萧南时原本还思索着贺椒茹刚刚断弦的一幕,这下看见贺颂声涨红着脸的模样,觉得有点可爱,露出一个鼓励善意的微笑。
但贺颂声显然没接收到她的好意,反而狠狠地曲解了笑容的含义,直接站在亭中央高声说道:“我听闻萧家小姐也多才多艺,怎不上来表演一番,莫非瞧不上我贺府的彩头?”
话一出口她就想打自己的嘴。
萧南时什么水平,她还不清楚吗?让这种世家贵女的代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选手在自己后面表演,不把她贺颂声的脸打烂才怪!
贺夫人瞪了她一眼,和贺岁悄声骂着:“没眼色的糊涂东西,和她亲娘一样短目!平时争也就罢了,自家两姐妹垮台成这样,居然还敢点萧南时来表演,太不中用了!”
她看了一眼神情不悦的贺将军,扬起脸正欲开口驳了贺颂声的话,这时,一直埋头吃糕点、觉得演出矫揉无趣的乌始挐突然接话道:“我觉得这位小姐的提议非常不错!”
他语气轻浮玩味:“刚才我在花楼里点了一位美人儿,琵琶弹的十分不错,不知萧美人这世人口中的京城第一贵女能不能比得上她?快给我们大家表演表演!”
话音方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乌始挐颇为自得的挺直了背。
他从进门起就注意到这位萧家的小姐,刚又听下人说她是这些女人中头一号的人物,便格外想见识见识她有几分真本事。
只是他嚣张轻蔑,言语之间将萧南时这位丞相之女当成花楼里以才换财的歌伎,亭内诸人的脸登时都沉下来。
贺夫人与贺将军对视一眼,慌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不知怎样说才妥帖又不拂面子。
萧夫人放下酒盏,就要张口驳斥,却听满堂寂静之间,陈清玉沉声开口:“我记得西域使团初来京城时,父皇赠王子之礼中有古本一车,不知王子是否已读过。”
“里面有句话叫''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要求别人的事,自己须得先做到。”他声音并不大,却字字珠玑,“欲见他人表演,王子不妨先自己给大家表演一番,满亭共赏,不知比之你口中的伶人、小倌又何如?”
容妩原本还颇为担心的拉着萧南时的手,此时慢慢松开,疑惑又感慨地说:“我原以为太子殿下是最温和好脾气的,没想到他竟会用小倌类比王子来维护你。”
“看来殿下也对这蠢货颇为不满呢。”她说,“打你的脸就是打丞相的脸,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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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军府,这不是变相轻视了朝廷吗?”
萧南时点点头,压抑住刚刚莫名生出的心动。
她告诉自己:这仅仅是出于政治考量的维护,就算是旁人,他也会这么说的。
果然,她看向陈清玉,对方并没有在看自己。
“我倒不是不乐意表演,只是我西域男儿一向强健英武,不屑于搞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呀!”乌始挐大声对陈清玉说,“刚才的表演又是吟那些酸诗,又是弹你们中原人才爱听的文文弱弱的小曲儿,实在是无趣又小气!”
陈清玉淡然付之一笑:“中原地大物博,自然不论清歌小调抑或大江东去都乐于欣赏。有容乃大,美美与共才是上上。”
“若非如此,使团的各位也不会专程来我中原交流取经,不是吗?”
他这话已然是变相警告,乌尼雅自知有求于人,听懂以后暗叫大事不好;
乌始挐却还没转过弯来,许是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皱着眉一脸鄙夷。
“殿下所言甚是。”
萧南时忽然起身,向众人福身致礼,又站直了身子缓缓开口:“不过说到表演,小女有一个双全的方法,不知可否一言?”
乌始挐来了兴致,立马道:“你说!”
萧南时端着微笑,并不看他,而是看向正在很小幅度对她摇头的陈清玉。
四目相对,陈清玉败下阵来:“萧小姐请说。”
“王子说不懂我中原乐理诗文,那也无妨。”萧南时勾起嘴角,“来者是客,既然王子想看我的能力,不妨就迁就王子,和我一同''表演''传闻中你们西域人最擅长的射艺,如何?”
“哈、哈!”
乌始挐仰头,不可置信的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萧南时说:“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在逗我么?哈哈,哈!就凭你那小胳膊小腿,能提得起弓么?!”
“王子是不敢比?”萧南时说。
“比!怎么不比!?”乌始挐大声嘲笑着她,“就怕萧小姐输后哭鼻子,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哪!这样吧,不说和我平手,你若是能射在靶子红心外一环上,都算你赢!”
“你若是赢了我,我把我的神力弓赠予你!”
陈清玉眉心微蹙,担忧地看向萧南时,却见她面色不改,依旧云淡风轻的浅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沉吟了一会儿,转头问贺将军:“孤记得将军府上有一套万石之弓?”
贺将军愣了一下,立马回话:“是,有的。”
陈清玉朝他挥了挥手:“还请将军派人取来,给萧小姐用。”
等到贺将军犹疑不定良久、终于还是取来弓箭后,陈清玉从下人手中接过,掂量看察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才命他送弓到萧南时处。
万石之弓虽叫万石,却果然十分轻便。萧南时握起用紫檀木制成的弓身,微挽衣袖,对身旁同样手握长弓的乌始挐说:“王子先请?”
“呵!”乌始挐并不推脱,摆开架势冲她说:“我这可是西域历代王传下来的神力弓,可不是你这种轻巧的小弓能媲美的,小姐一会儿可不要被我吓退了就好!”
萧南时看向远处已经被摆好的两个靶子笑了笑,并不说话。
“咻!”
万众瞩目下,乌始挐长臂起落,射出第一箭。
靶子旁的小厮上前查看了一眼,撇了撇嘴,高声报道:“正中靶心。”
乌始挐得意地朝萧南时一笑,萧南时依然以处变不惊的微笑回之:“恭喜。”
她两步上前,直挺着细腰拉开弓,看上去只薄薄一层人,动作却丝毫不见费力,反而流畅优雅。
声起,箭瞬间飞出,像一条一闪而过在众人面前的细线,刷刷破开亭上的空气和秋风。
只听铮然一声,大家还来不及反应,箭亦稳稳当当地落在靶心。
小厮急忙迈开腿去看,然后喜上眉梢,大声说:“靶心!萧小姐正中靶心!”
满亭哗然!
紧接着是诸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和纷纷响起的议论或夸耀声,有年轻好强的公子登时便大力鼓掌捧场:“好!萧小姐不愧为我京中贵女表率!”
萧夫人抓着裙摆的手这才松开,张开掌心,才发现上面全都是冷汗;容妩也不遑多让,就连贺家几人也统统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震惊。
——从未听说过,萧小姐的射艺这样好呀?
西域人以武为尊,王室在射艺上更是赫赫有名。
以防她输后不好挽尊,贺将军特意命人把靶子摆的很远,这样之后也好给舆论收尾。
可以说,他就从来没想过萧南时会与乌始挐无出其右;其实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是要么觉得萧南时在维护他们的尊严,要么觉得她不似传闻中妥帖稳重,反而浮躁冲动。
这若干惊呼鼓舞的人里,只有一人不同。
陈清玉站在离萧南时十步开外的地方,背手而立,看上去对结果了然于胸。
只是在他广袖之下,双手手指还绞在一起,微微用力,关节泛白。
萧南时听到小厮的禀报和众人喝彩的声音,下意识朝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眼便刚好捕捉到正凝眸看她的陈清玉。
她扬起嘴唇,目光有神而骄傲。
陈清玉忽然觉得她像是刚做了好事、正在求夸奖的孩童,唇边漾起一个温柔的笑,双手放松开,又向她比口型。
“很厉害。”
萧南时耳尖顿时一烫,立马收回视线,转头问如同吃了口苍蝇般的乌始挐:“王子,还比吗?”
乌始挐咬牙切齿,却很快笑出声:“比!”
他并不信,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他一手就能掐死的高门小姐能和自己一样射艺精湛。尽管他自己最明白萧南时刚刚一套轻松动作下来的含金量,却也不愿承认。
他倒要看看,她这见鬼的运气还能维持多久!
于是又是一次声响,“啪嗒”一声,箭重重的刺进靶心中。
只不过或许因为他心中有气,箭虽在靶心,箭身却不稳,不同于第一回他二人那样直指中心,反而歪歪斜斜,堪堪就要掉下。
萧南时也注意到了,她还有闲心对小春吐槽一句:“他心态真差。”
在众人或担忧或期待起来的目光中,她轻轻地把箭尾卡进弦内,箭头直对准靶心,自在的拉弓上弦。
同样的“咻”一声,她弓外柔美的小脸上眼睛弯弯,绽开一个无比耀眼的笑。
当离得近的人们还沉浸在她的炫目浅笑中时,远处的小厮已经又一次破音高喊道:“萧小姐、正中靶心——!!!”
“怎么可能!?”乌始挐摔下弓箭,快步流星地走到靶子处反复检查,便见那靶子正中心的箭笔直地插在上面,隐隐有将靶心贯穿之势。
他瞪着那靶心一会儿,忽的转头朝萧南时说:“这弓,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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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有问题!”
萧南时还没说话,萧夫人就先气笑了:“乌始挐王子慎言!这弓上能有什么问题,难不成这弓和箭自己长了手脚翅膀,飞到靶子中心去的?”
“就算没有问题,这也不公平。”乌始挐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又不相信一介女流能与自己相较,只能说道,“萧小姐这弓这么轻,想来也仅限于此了;
我能用这轻弓,你却用不了我这重弓,弓的难易都不一致,怎么能比?”
萧南时挑了挑眉:“那便交换。”
“我就……”乌始挐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在原地,嘴边的话被骤然打断,“你说交换?”
萧南时颔首,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然走上前去换掉。
她率先回到射击的位置,举起半人高的巨弓,暗道这神力弓果然名不虚传,是为天生神力的人量身打造。
弓身很沉,很重,像灌满了铅和铁。
但她手上用力捏紧,表面上依然平静不起波澜,看的那边的乌始挐乃至乌尼雅都一愣一愣的。
萧南时左右脚前后迈开,将重弓拉弦如一道满月,巨大的弓箭像要将她整个人框画其中,好似圆形窗框内一缕柔弱可人的柳条。
这缕柳条看上去娇小,却在短短几秒内迸发出无穷的力量。只听见“砰”的一声,羽箭飞速射出,如白虹贯日一般无比精准的命向靶心。
“铮!”
不同于前两次稳稳的扎进靶心,这次的弓沉,她用的力重,几乎是脚心压在地上、双手双臂紧紧绷住发的力,那箭飞出去的力度自然也极大,直接贯穿了靶心,箭身横穿了靶子最中央的位置,只有箭尾的羽部被卡住。
“好!”“精彩绝伦!!”
“不愧是萧府的女儿,不愧是我中原的女子!”……
萧南时听见满堂轰然响起的叫好声,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小事,看上去毫不费力的样子将弓递给下人,双手微微握拳又张开。
她轻拂烟紫色的衣袖,袖口如流烟般随风飘动,遮拢住雪白纤细的柔荑。
任凭谁看了也不会想到,这柔若无骨的凝霜皓腕就在刚刚拉动了半人高的重弓,还一举射穿靶心。
“怎么样?王子。”她盈盈地笑着,看向乌始挐说,“现在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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