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位谢家小姐也算是你的表亲?”凤洵对谢翾与谢如扇的关系有些好奇。
他分明可以自己查探,却还是想要从谢翾口中知道真相。
“是,也算是……‘亲密的’姐妹。”谢翾的手指在茶杯上敲了敲,面上出现一点森冷的微笑,指尖的寒意险些将茶水都冻上。
第46章四十六刀
“我送给她的拜帖她就能随意丢了,现如今她要来太子府,难道我还要笑脸相迎吗?”谢如扇皱着细眉对楚逢星说道。
“太子府里丢了位重要囚犯,之后被司狱司抓了去,孤原先去找了司狱司的指挥使,那死人说要等他提审之后才交还给我,后来我再去找他要人,他搪塞着不肯交人。”楚逢星语气含着怒气,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都是他命人给谢翾下了毒。
“其间禹国公主和秦指挥使见过面,孤不能保证他们私底下有什么交易。”楚逢星捏了捏眉心对谢如扇说道,“你且去探探口风。”
“秦指挥使?”谢如扇语带好奇,她当然知道恶名满京城的秦焕是谁,这个人可连系统都评价过他根本无法攻略。
“她能和秦焕说上话?”
“线人说是她直接闯进了黑牢,司狱司的人都以为她要被秦焕杀了,没想到最后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还将秦焕带到了她府上。”
“独孤宣和楚景寻有婚约,就算秦焕不算人,但如此带着一位陌生男子回府,成何体统?”谢如扇有些震惊,若是她敢与什么陌生男子接触,她对这太子殿下的攻略计划可会泡了汤。
“楚景寻是个傻子,孤怎么会有这样的族弟?”楚逢星拧眉说道。
傻子?谢如扇倒没想到此事,原来那独孤宣选择楚景寻缔结婚约是因为傻子更好控制吗?
她究竟想做什么?
正思忖间,下人已前来通报说禹国公主与景王爷一道到了。
“自己来害怕,还要带上一个傻子壮胆吗?”谢如扇忍不住轻笑出声。
“孤不方便与他们相见。”楚逢星站起身来,竟然拂袖离开。
谢如扇还以为是自己的未婚夫不愿纡尊降贵去与那两人相见,但实际上是楚逢星在皇城外被谢翾用审判之力攻击后,不太敢与谢翾见面了。
那审判之力攻击的画面仿佛梦魇般在他的睡梦中一遍遍上演,让他好几日都无法入眠。
谢如扇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直到系统的声音提醒她:“宿主,禹国公主和景王爷来了。”
很快谢如扇直起身子,看向殿外并肩走来的两人,谢翾的脸她是不想再看一眼,她的视线落在京城里的那位傻子王爷身上。
京城里近日来的流言她多少也听过些,有人说这王爷不傻了,但谢如扇不太相信,毕竟她多少也能得知楚景寻当初变傻的一些真相。
但是,为何那楚景寻的眼神如此沉稳深邃?只要看着他的眼睛,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会被他眼睛里荡漾着的柔和光芒折服。
他还当真不是傻子!
谢如扇的眉头再次皱起,她甚至不敢去看凤洵的眼睛,似乎再多看他的眼睛几眼,她的所有秘密都会被猜透。
“不敢看我吗?”谢翾坐了下来,她随手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茶盅,低头轻轻吹了口气。
谢如扇眼见楚景寻并不是傻子,便想着在这里试探一下谢翾的身份,最好能让这景王爷猜出来现在的独孤宣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独孤公主与我是旧识?”谢如扇面上保持着微笑问道。
“太子妃自己不知道吗?我远在禹国,如何与你是旧相识?”谢翾对谢如扇眨了眨眼。
“你分明是我谢家败类与外人苟合生出的孽种,你还不承认?”谢如扇索性也不装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道出谢翾原来的身份。
“你在说我的母后是谢家败类,我的父王是……孽种的父亲?”谢翾拿着瓷盖的手颤了颤。
“禹国虽然战败,但这等侮辱之语传出去恐怕有辱太子妃您一贯的好名声。”谢翾气定神闲将茶盏放了下来。
“你在装什么傻?”谢如扇盯着谢翾,一字一顿道,“当初若不是我将你救了回来,你恐怕早就死在那个小小囚笼里了,阿翾。”
谢翾另一只藏在袖下的手颤了颤,此时一只温厚大掌覆了上来:“我寻个机会去见见太子殿下。”
凤洵起身,竟然主动要求离开,在他走出大殿之后,谢翾也没打算继续装了。
“要我说,当初不是死了更好吗?”谢翾继续喝茶。
“你终于肯承认了?”
“我来就是杀你的,我为什么要对死人说谎?”谢翾笑。
“你想杀我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当初的阿翾多么乖顺,也不知是什么将你变成了这样?”谢如扇盯着谢翾,语气罕见地软了下来。
两人记忆闪回初见的那个黑暗的小小房屋里。
谢翾蜷缩在寺庙柴房的一角,今日阳光盛烈,明亮光线透过窗棂洒落,她的活动空间压缩了不少,只能缩着手脚躲在黑暗处。
“咦,这里怎么黑?”当年不过七岁的谢如扇推开了房门。
灿烂阳光落了进来,这让谢翾避无可避,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躲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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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脚踝被阳光灼烧。
“呀!”谢如扇赶忙将门关上了,这屋子再次恢复黑暗,谢翾只感觉自己的脚踝上不断传来痛楚。
谢翾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谢如扇就已经和系统开始交流了。
“主家说要杀了个不明血脉的孽种,她母亲是谢家的庶出小姐,本没什么人在意她,但她与下人苟合怀了孩子,后来那下人逃走,被主家抓到杀了,喂了山里的狼,那庶出的小姐也被关到这处寺庙里,临生产时她无法接受便上吊自尽,那孩子在死人肚子里那么久,本该死了,没想到活了下来,寺庙里的好心僧人将她喂大,后来被主家发现,将那几位好心僧人赶了出去,她也就被关在这里长大了。”
“这段时日不是宿主您父亲当上家主了吗,追溯起当年这桩丑闻,便派人要将这孽种杀了,肃清谢家血脉。好了宿主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了,你快些离开吧,在这等污秽之地留着,怕脏了你的身子。”
“可是她好可怜。”或许是受了这个孩童身体的影响,谢如扇身体里的穿越者升起了怜悯之心。
“我把她带回去,父亲不会介意吧?”谢如扇朝谢翾一步步走来,自言自语说道。
“您父亲将您视作珍宝,自然会纵容你所有的行为,只是宿主……她不是你的任务目标,随意接触世界线之外的人会违反穿越行为准则,您会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我穿越做任务这么久,还没见识过。”谢如扇俯身将谢翾抱了起来,她如此对系统问道。
“宿主你……唉!”系统忍不住叹气。
——
谢翾凝眸看着谢如扇,她没有言语。
谢如扇似乎发现什么秘密似地说道:“你难道不是原来的谢翾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谢翾舔了舔唇说道:“我吃掉了那个懦弱善良的小女孩。”
“你——”谢如扇没听懂谢翾的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吞噬了她的灵魂。”谢翾对谢如扇微微挑起了嘴角,“谢如扇,她被你救起来,当然狠不下心要杀你。”
“可是……当初你是那样好。”谢如扇忽然开口,她面上出现一丝柔软的凄惶表情。
这张美人面本该惹人无尽怜惜,但谢翾见了,只觉得想吐。
所有人都对她好,包括她自己,毕竟她蒙着一张善良的皮。
——
系统惩罚来临的那个晚上,谢翾刚从谢如扇手上接过她给自己的新衣裳,但这衣裳还没放到她手上,谢如扇的手就软了下去。
闷哼声响起,谢如扇无形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跌坐到房间角落,这系统的惩罚就是之前楚江王都感慨残忍的刑罚。
在这一瞬间,谢如扇接受到了仿佛深渊的痛苦,那混沌般的、压缩到极致的悲剧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将她的意志摧毁,仅仅是接受了一刹那的惩罚,但也让谢如扇这辈子都生不出敢违背系统命令的念头了。
小小的身躯承受着巨大的痛楚,谢如扇的汗水浸湿衣裳,谢翾连自己的新衣服都抱不住了,她跑了过去关切地将谢如扇抱紧。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她说话的发音蹩脚,因为自小没人教她识字,她现在会说的话都是听别人交流自学的。
“你——你滚开!”谢如扇的意志早就被摧毁,现在她无比后悔自己救下了谢翾,就是这个小怪物害得她现在生不如死!
她确实应该就这么缩在那个小小的囚笼里去死!
“我恨你,都是你害的……”谢如扇勉强凑出这么一句话。
“小姐,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谢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抱着谢如扇不住安慰她。
“小姐是怎么了,我可以代您承受……”谢翾语无伦次说道。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仿佛达成了某种约定,冥冥之中的惩罚竟然直接落在了谢翾身上,霎时间她小小的身躯蜷缩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这无尽的痛苦。
“我……”谢如扇许久才从这那可怕的惩罚中恢复过来,她看到谢翾缩在角落不住颤抖,竟然没有上前安慰她,此时她已经开始怨恨是谢翾将自己害得这样,当然,她也是害怕靠近谢翾,又是自己去接受惩罚了。
一点让自己显得更光明磊落的善意播撒出去,当它带来的后果无法承受时,当初被救下的人也就成了仇敌。
“这是怎么回事?”谢如扇赶紧问系统。
“宿主,是上面的惩罚没办法分清你们两个的灵魂,所以……”系统赶紧去调查来龙去脉。
“为什么会分不清我们的灵魂?!”谢如扇就差在内心尖叫了。
“宿主,因为你的到来,你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就……就被挤了出去,没有肉身凭依的游魂无法去冥界,原本该消散在天地间,但是它……”
系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迹:“宿主你降生时,同一时刻也有一个孩子出生,那个庶出小姐的肚子里怀的是个死胎,那孩子的命格一开始就是空白的,因为她出生时就死了,所以那个死胎肉身里是没有灵魂的……”
“宿主你身体里原本的这个游魂,竟然强撑着没有死去,反而飘到那个没有灵魂的死胎上活了过来,这也是那庶出小姐分明自杀了,她的孩子却活着的原因,本该死去的肉身与还鲜活的灵魂相斥,所以这孩子生来就带病,无法见到日光。”
“把她杀了!”谢如扇盯着谢翾尖叫。
“系统的惩罚寻常人承受不住,她的灵魂应当要被这惩罚摧毁了。”
但在许久之后,谢如扇看着逐渐归于平静的谢翾,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留着她。”谢如扇将自己给谢翾的新衣服收了起来,走出门外。
“为何?”系统问。
“她还活着就有用,反正她不是说了她要帮我承受系统惩罚吗?她这是在报恩,”
“那就让她受着吧,以后我做任务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
谢翾为什么能知道自己一直在受系统惩罚的真相,这与她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觉醒之后开始说起,最开始那个自己混沌不明,还没有完整的意识,作为保护自己的人格,她自己总是出现在谢翾受苦的时候,所以那系统惩罚都是她承受的,奇迹般的是,她竟然能在那么多轮的惩罚下活了过来。
她的另一个自己诞生于意识,与系统和谢如扇的交流空间属于同一个频道,再加上谢如扇身体里原本的灵魂就是她,所以在谢翾另一个自己完全独立出来有自己意识后,她听清了谢如扇与系统的交流,摸清楚了当年的真相。
再之后,便是谢翾的另一个自己吃了原本的她,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更像是野兽的另一个谢翾凭借本能行事,有了身体的主导权后便想杀了谢如扇,但没成功,被丢进了黑牢。
现下,谢翾看着谢如扇,聆听着还不明真相的她还在与系统密谋着如何将自己除去。
她只是强硬地绕回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她不是来找谢如扇缅怀过去的,和死人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第一次给我送拜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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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鼓起了很大勇气,这次我主动来,你不想见我。”谢翾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轻笑着问,“谢如扇,太子要你见我是探什么口风?”
“不会是我与秦焕见面的事被他知道了吧?”谢翾捂嘴说道。
“你以前连人话都不会说几句!”谢如扇猛地反应过来,眼前的谢翾行为举止优雅合度,谈吐也逻辑缜密——她根本没教她那么多,她只是将她视作逃避系统惩罚的工具,工具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知识。
“谁教你的?”谢如扇问。
“这是你该知道的事吗?”谢翾站起身来,她有些无奈,因为谢如扇还沉浸在过去的那些事情里。
她现在不该想想,她现在要倒霉了吗?
第47章四十七刀
“到了冥界,你不应该被销毁吗?谢翾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你的名字在生死簿上没有记录。”谢如扇盯着谢翾问道。
“太子妃,你的问题太多了。”谢翾吹了一口手中的热茶。“问了我这么多,你是否也要和我交换一下信息呢?”
“你……”
谢翾轻声笑,她知道谢如扇马上就要求助她那个万能的系统了,虽然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系统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她知道谢如扇会将很多秘密告知系统,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在靠近时听见系统的交流。
果然,在意识层面响起的声音传入谢翾的耳朵。
“系统,真的是她,这究竟是怎么会回事?她要杀了我,我死了谁来完成这个位面的任务?”
“宿主,你先冷静下来,她还活着是意外,有权力在冥界护下这么一个恶鬼的神有不少,但他们本不应该对她这个无主的幽魂心生怜悯——他们凭什么会去注意一位微小得像尘埃的小小灵魂呢。此事特殊,我会想办法上报,到时候就有解决的办法了。”
“能杀了她吗?”
“杀死她只是最基本的目的,到时候所有混乱的世界线都要恢复,禹国公主还有外面那位本该死了的景王爷都要按照原定的剧情死去。”
“上面不会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现在谢翾对你的挑衅只是无知者的狂妄,她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好。”很快谢如扇冷静下来,她凝眸看向谢翾,很难想像当初那个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可怜小姑娘也能站在阳光下。
谢翾惹人怜悯是因为她那时候不见天日,比贵为谢家大小姐的她要卑微渺小许多,但当谢翾不再悲惨,那份同情也就化为仇恨了,这样的人就应该在黑暗里死去,无人知晓,谢翾又凭什么能顶着尊贵的和亲公主名头站在她面前与她平等对话呢?
谢如扇想,以前谢翾可都是恭敬地、小心翼翼地唤她“小姐。”
她确实不是原来的谢翾了。
而此时的谢翾安静聆听着谢如扇与系统的对话,在系统嘲笑她无知的时候,她轻轻笑出了声。
看来,那系统和它那所谓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管理者也不是能洞察万物呀。
谢翾起身,打算离开此处,一抬眼却看到“景寻”从殿外走来,他安静看着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但凤洵什么都知道了,谢翾与谢如扇交流的所有话只要他想听,他就可以都听见,他也知道谢翾避着他只是还当他是京城里的景王爷,多少要掩饰自己并不是禹国公主的事实。
凤洵从两人的对话中将谢翾的来历猜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他不知道有系统的存在,但他也知道了谢翾是从小被谢如扇捡回来后来又备受欺辱的小倒霉蛋。
“景王爷,你知道要与你成亲的人不是禹国公主吗?”谢如扇还是打算揭发谢翾的身份。
“她如何不是公主呢?”凤洵笑着回答。
“你被她骗了,你没发现这位公主苏醒之后模样性情都变了吗?”
“我也受了重创,之前的记忆差不多忘了,她有什么变化吗?”凤洵并没有看谢如扇,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傲然、漫不经心地态度去对一个人。
“她不是原来的禹国公主,原来的禹国公主已经死了,一个可怕的恶鬼占据了公主原来的身体。”
“如扇,闭嘴。”此时凤洵身后想起楚逢星的声音,这般疯言疯语连他也听不下去了。
楚逢星刚从楚逢川那里知晓了前线的情况,原先他也和京城里的许多贵族一样没把这位禹国公主当回事,但了解前线情况后,他知道现在禹国公主安然无恙活着比死了更好,现下两方交战,他们虽然是胜利的一方,但也不想再开战,若禹国公主死了,禹国那边妥协的几率不大,到时候举全国之力再度开战,恐怕他们接不下来了。
现在朝廷已经将重心放在了不久之后的祭天大典上,在此之前不容有失,这祭天大典也是楚逢星和谢如扇正式成婚的日子,皇族继承人的婚姻必须经过神明的认可——当然,神明也没不认可过,但这仪式一定要走。
所以,不管现在的谢翾究竟是不是禹国公主,她也应该是禹国公主,至于不久之后这禹国公主会不会再换一个人就是他们朝廷的事了。
谢翾注意到了楚逢星眼中的杀意,她的面上还是挂着浅淡的笑容。
“走吧。”谢翾主动走上前去,将凤洵的手牵了起来。
凤洵反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烫,谢翾离开太子府的时候小声说两句:“你的手怎么比平时更热?”
“情绪有些变化。”凤洵低头去看谢翾的手,他曾见过这双无瑕的手剥落成一片片的碎肉,在此之前,她甚至遭受过比凌迟更可怕的酷刑。
为何没有早些遇见她呢?为何他遇见她的时候她就挣扎在血海中央了呢?凤洵攥紧了谢翾的手,他希望她能好一些。
“你听见什么?”谢翾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之色,她自然不希望面前的“景寻”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都是假的,我骗她的。”谢翾笑。
她抬手抚上凤洵有些灼烫的面颊,用很轻的声音说出温柔的谎言,语气像是在哄人:“我从小就是禹国的公主,父王和母后都对我很好,离开禹国的时候母后还将他们家族的族徽交给了我,因为她以为远在京城的这位同族表姐会顾念同族之情照顾我。”
“很小的时候我就有很多侍女了,我沐浴的池子一眼望不到头,玩耍的花园里藏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兽,我有很多位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死士暗卫,他们眼里只能是我,愿意为我付出鲜血和生命……”谢翾自然是没当过什么公主的,她也没见过公主的生活,但她见过谢如扇从小身处的环境,所以编起这样的贵族生活来也是头头是道。
“你看我前些日子还能与你讨论古籍上的引经据典,是因为小时候有一百位夫子来教过我,小池之前给我更衣的时候还说我不会穿衣裳,一看就是从小被伺候到到大,很多事我都不会,是因为都有人替我做了。”没有真相支撑的谎言虚浮又梦幻。
凤洵想,若他不是见过她不会穿衣服的笨拙模样,若不是他见过她连发钗都不会戴的模样,若不是他亲自教了她每一个文字的发音——他就要信了她的鬼话。
谢翾不是尊贵到不需要去做这些事,而是……她连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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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资格都没有。
“好了。”凤洵转过身去,没有再听谢翾说谎哄他。
谢翾唇边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没明白眼前“景寻”背过身去的意思,她只是在想他究竟相信了没有,她的谎言到底还有没有纰漏?
但下一刻,凤洵又很快转过身来,他捧起谢翾的脸颊,就这么在众多侍从的注视下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唇瓣热烈,谢翾有些招架不住,她从没想过他会在这里吻她。
她的手攀着他的肩膀,也不觉旁人的注视有多令人害羞,只是安静地感受着他的唇舌探入她的口腔,这是一种令人有些愉悦的体验。
和别人如此亲吻会有这样的感觉吗?他的吻为何与凤洵的吻一样,让她感到舒服呢?
谢翾眯起了眼,凤洵的额头抵着她的脑袋,低沉的声音传来:“阿翾,你想要什么?”
温柔的手抚上他的脊背,谢翾的笑容浅浅,她想要什么,她想要这京城毁了,要皇脉断绝,也要所有皇族中人的性命,包括他。
傻子就是傻子,还问她这种问题。
“你当太子吧。”在太子府前,谢翾柔声说道,“我想当太子妃。”
外族想要进入皇脉的唯一途径就是成为皇族正式继承人的配偶,也只有在祭天大典里被神明同意的婚姻才能被所有人认可。
祭天大典在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要一位刚回京的皇子当上太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好。”凤洵的鼻尖碰了一下谢翾的面颊,像是在撒娇。
“我会帮你的。”谢翾登上马车的时候,对凤洵如此说道。
当晚,司狱司的人在京城外抓到三位通敌的细作。
“秦指挥使,我说了会还你两个人。”谢翾将黑牢里的三位囚犯的衣领依次提了起来,“一个化气五阶,两个化气四阶,在京城也算是不错的高手了,加起来也比我带走的那位犯人修为高。”
秦焕的嘴角抽了抽,这修为是这么算的?
“是太子府的人,他们手里都有去边关的文书,那里与禹国接壤,”秦焕将搜身拿来的所有物件在谢翾面前摊开。
“是去禹国的,可不关我的事。”谢翾抿嘴笑。
此时一位囚犯认出了谢翾的身份,忍不住说道:“我们就是去揭发你这个假公主的!”
谢翾知道谢如扇果然背着太子派人去禹国传递原来禹国公主身死的消息了。
“什么,你们可是去通敌的。”谢翾提着笔的手在空白的卷宗上顿了顿,对秦焕点了点头,有些话,这三个人自然会说。
交到司狱司的案子就没有不结案的,至于这究竟是如何“结案”就要看秦焕的心思了。
“哎呀,真是好大的罪,太子殿下居然做了这些事?”谢翾一面听着三位不堪折磨的太子亲信将他们听从太子命令做的恶事全部说了出来。
“他心情不好便鞭杀了几位侍女,你们为了那几位侍女的家人不找上门来,就找了个理由把她们的全族都灭了?”谢翾笑眯眯地说。
但下一刻,她甜蜜的笑容霎时间变得冰冷刺骨:“滥杀平民可不能给太子殿下定罪,说些好听的吧,说说你们是如何听从太子殿下的命令去通敌的。”
第48章四十八刀
“太子殿下绝不会做通敌叛国之事。”毕竟是楚逢星忠心的手下,这三人就算知道黑牢的可怕,但还是不会轻易出卖楚逢星。
更何况,他们去禹国不就是要揭发他们面前的这位假公主吗!
“倒是你更像是禹国派来的细作,战场上流了那么多将士的血,最后只换来和解,我真是替朝廷不值。”其中修为最高那人竟然还反客为主,回过头质问起谢翾来。
但谢翾不知何时已经抄起了放在桌上的一把黑色匕首,她拂袖一甩,在轻软的宫装薄纱下一道寒冷光芒闪过,毫不留情地刺入刑架上的那聒噪部下的手腕。
匕首穿透手腕,将此人的整只手都牢牢钉在了刑架上,这位太子亲卫只能发出不断哀嚎声。
“说这话的你是否上过战场?用边关战斗将士们获得的成果当做攻击我的武器,战是你打的,血是你流的?”谢翾提笔凝神说道。
以前她在冥界时,那守着酆都城的铜甲将军曾经就是统率军队的大将军,他也曾对君王效忠,无聊的时候谢翾也会听那铜甲将军啰啰嗦嗦地说一些过去的事情,王城里的贵族用他们打了胜仗的战利品享乐,军饷克扣下来,他军队里的那些士兵有些时候都吃不上一顿饱饭。
就算她站在代表的身份是战败王国的公主,但三番五次在京城听到这样的言论,谢翾还是想吐。
“你不过是个敌国的俘虏!”被谢翾钉在刑架上的太子亲卫还是嘲讽。
谢翾鼻间哼出一道轻笑,那边秦焕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我会让他开口。”
“不是说要把你师父会的教给你吗?”谢翾微垂着眼,优雅地摘下了手腕上坠着的手镯。
尾指上璀璨生辉的戒指也被取下,谢翾将自己手上的饰品摘了个一干二净。
她只将秦焕的那柄黑色匕首抛了回去,那匕首在接触秦焕手指的一瞬间幻化为一条细细的黑色丝线,这都是他自己的法力所化。
谢翾手掌一翻,鬼气凝聚成一柄小小的黑色刀刃,这才是她最趁手的行刑工具。
抬手随意将身后披散的长发挽起,也把宽大的袖袍卷了起来,谢翾干净利落地站在了这三名太子亲卫面前。
审判之力灌注在这三人身体上,短短一瞬谢翾便掌握了他们一生中所犯下的罪行,对于冥界而言,他们草菅人命欺辱弱小,在十八层地狱死上几万个来回都不够,但在凡间,因为太子殿下尊贵的身份,他们的这些行径是家常便饭,是被所有人默许的、展现太子威严的手段之一。
谢翾要从他们口中说出真正可以给太子定罪的信息,于是她的黑刃抵在了中间那人的下巴上。
秦焕在一旁看着谢翾的动作,从她开始卸下身上饰品时,他就知道自己又要看一场优雅的刑罚盛宴了。
但谢翾扭过头来看着他,她的吐字冰冷——此时的她几乎卸下了身上所有的伪装,变回了那个冥界的恶鬼。
“秦指挥使,愣着干嘛?拿起你的刀你的刑具,跟着我一起做。”谢翾咧嘴笑了,这笑容森万分。
而后黑刃下压,生生将这位太子亲卫脖颈上的人皮剥了下来,这伤对于冥界的罪魂来说不至于让他们魂飞魄散,但对于人间脆弱的肉身来说,若不马上止血,他们会死。
谢翾在一旁的陶罐里捏了一把白色的药粉出来,直接糊在他的伤口上,这司狱司特制的上药不仅能快速止血,还加入了一些神经药物,能够刺激囚犯保持清醒。
“国师被掉包一事,太子殿下参与了多少?”
“你……你在说什么?”
“你们去禹国,是要传递机密情报,对吗?”
“太子殿下绝不会这等事——啊——”
“不会吗?”谢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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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着,刀尖在此人心口出旋了好几圈,每一圈的切割幅度都很小,只渗出了薄薄一层鲜血,但当她旋转的圈子越来越多,在这位太子亲卫的胸口处竟然被谢翾雕出一朵血肉之花,这自然也是只有刀山地狱里才会出现的杰作,谢翾还是遵守审判之力的规矩,她一面操控着黑刃挑战受刑者的极限,一面轻声细语说道,“听着,等你死了到地狱里去,就少受一次罪,我都给你记上。”
谢翾这话似乎提醒了他们什么,受刑者眼见自己的意志就要被谢翾残酷的刑罚摧毁,在嚎叫时他的舌头伸进自己最深的牙齿根处——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到太子来救人,但现在这情况只能自尽,他们快……撑不下去了。
黑刃搅进口腔,与牙齿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谢翾的刀锋挑着毒药包探处的时候,并未让一丝自尽的毒药泄露出去。
“是要传什么绝世秘毒去禹国呀……”谢翾捂嘴,故作惊讶。
“证物。”她将毒药放在桌上,轻笑着说道。
秦焕那边亦是冷着脸将另外两人口中自尽的毒药取了出来,这种伎俩他在司狱司见过无数次了,只是以往若是要将那些重要囚犯逼到这一步,他得花上两三日的时间,没想到这禹国公主这么快就。
他依着谢翾手法,学习她施刑罚时的精妙细节,心中惊叹不已,这样娴熟优雅的手法,她像是施展过千次万次的酷刑。
实际上,秦焕的预估还是保守了,在十八层地狱跟着厉温时,谢翾在每一刹那都要对数以万计的罪魂施加惩罚。
最后,带着血的手指在谢翾自己写好的卷宗上画押,其上谢翾为太子编造了数条不存在的罪证。
没什么东西能用人间的律法来审判一位地位崇高的太子殿下,唯有叛国通敌、抛弃信仰之类的罪名能够对他造成一定影响。
“放回去会影响他们夫妻感情。”谢翾坐在黑牢里擦拭自己黑刃上的鲜血,对秦焕说道,“你要留着吗?”
“这等渣滓……寻个由头斩了。”秦焕冷声开口。
“我倒想看看楚逢星知道谢如扇不听他命令私自派人去禹国揭发我的样子。”谢翾笑着说道,“但我更想看到他们夫妻到了绝境时互相抛弃的样子。”
秦焕淡淡瞥了一眼谢翾,他自然不理睬谢翾的那些复仇计划,他只知道今日这场施刑酣畅淋漓。
他说话也是直接:“以后常来司狱司。”
“秦指挥使一人不是够了吗?”谢翾拍了拍自己的裙摆,站起身来说道,“今日主要是他们说了我讨厌的话。”
“你很敬佩楚逢川?”秦焕还以为谢翾对边关军队的维护来自于楚逢川。
“那是谁?”谢翾愣了一下。“是皇族的哪一位哥哥。”
“我见你与小公主关系不错,楚逢川就是她视作亲父的大哥,他自小便去守卫边境了,很少回京城,前些日子在与你们禹国的战争里,楚逢川断了一只手。”秦焕对谢翾的动向了如指掌,他没想到谢翾居然不知道楚逢川。
“这样。”谢翾眯起眼,她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打算告辞离开。
谢翾知道自己手里这份严刑逼供的卷宗并不能真正为楚逢星定罪,但——她只需要一些风言风语便好,她相信京城里有的是楚逢星的政敌想要借题发挥。
几日后,楚逢星私通敌国的消息不胫而走,当朝丞相呈上的卷宗里甚至还有楚逢星亲信用鲜血画押的证据。
“这是无理的构陷!”或许是修炼的缘故,皇帝看起来不太苍老,他将刘丞相献上的卷宗丢了下去。
“皇上,但京中已有流言!”刘丞相在朝中一贯是中立,所以皇帝也较为信任他的谏言,“大皇子刚刚回京,京城里所有的百姓都看到他为了抵抗禹国断了一只手,他在京中的威望自然不必言说。”
“更何况,这罪证还是来和亲的禹国公主自己挖出来的,她说禹国那边不屑于做这种私通敌国的事,虽然此事并未成功,但太子殿下卑鄙的计划必须揭露出来!”
“敢说朕的儿子卑鄙?”这皇帝的关注点果然不一般。
“皇上,那禹国公主近日来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您应当也有所耳闻……”
“雪儿有对我说起过她,她竟然还能维护我朝的边关将士,倒不像是小家子气的公主。”
“皇上,依臣看,君州的妖兽之乱就不能再派太子殿下过去了,那妖兽困扰民间多年,去斩杀这妖兽本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此前太子殿下不是一直以要陪谢家小姐的理由推辞吗?皇上您为了巩固他的位置,也一直没派别人去,现在妖兽将百姓害得怨声载道,已经有几年了,再不派人去恐怕会引起民心逆反。”
“不如……派其他皇子去吧。”刘丞相深深一拜道。
“谁?”皇帝也觉得就这么放任下去不是办法。
“刚回京的那位最小的皇子,也是禹国公主和亲的对象楚景寻。”
“且不说他是个傻子,光他要与禹国公主成亲这条就不能让他去做这件事!”
“景王爷也是个很好的人,至于禹国公主,到时候让她在与妖兽搏斗时候‘不慎被杀’就好了,禹国那边呢,我们自然可以让一位假公主顶上,只要禹国公主名义上还没死就行。”刘丞相又出了主意。
“如此,倒也可以,景寻他痴傻也不会对星儿有什么威胁,就如此吧。”皇帝满意点了点头。
——
“你去见了刘丞相?”景王府里,谢翾抬起头,看了凤洵一眼。
凤洵微笑着点头。
“这般大的官,在朝中坚持中立数十年,你是如何劝动他将楚逢星通敌的卷宗呈上去的?”谢翾问。
凤洵笑:“就先这样,再那样……”
他其实不会哄骗他人,但只要他想,可以轻易让他人臣服,比如之前兵马司的祝寒,其实凤洵拿捏住的那个小秘密时间久了造不成太大影响,但祝寒就是以他马首是瞻,再比如这位勤勤恳恳为了朝廷的刘丞相。
“哪样?”谢翾歪着头问。
凤洵轻咳一声道:“他们很喜欢我。”
谢翾眯起眼疑惑,这“景寻”有这么讨人喜欢吗?
“我不——”喜欢你,谢翾正待说话,又想起自己是要骗这位景王爷的,便话锋一转道,“我也喜欢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板着脸,冷冰冰的,语气也生硬。
凤洵知道她在骗他,偏偏还信了。
“嗯。”他俯身,在谢翾唇上落下一吻。
凤洵对所有事都无欲无求,但有些东西,只要谢翾想要,他无论如何都要送到她手上。
这不仅是当初那个捧着凤凰羽傻子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有了那片灼然燃烧的凤羽,就连上界的那位神王也无法阻拦他。
毕竟那片羽毛当初是硬生生从他身上拔下,而后小心翼翼存放在宝匣里去献给这支皇族的先人的。
第49章四十九刀
忙了这么些日子,谢翾才想起要联系一下楚逢雪,毕竟他们救回的国师纪亭煜还想见一见自己的徒弟。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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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翾寻了个机会给楚逢雪送了拜帖,邀请她过来的理由大概就是她不日就要陪着楚景寻去君州了,所以在离开之前与她小聚一下。
楚逢雪这几日在宫里闷得慌,见了谢翾的拜帖,很快领着沈怀上了门。
“自从皇嫂昏迷醒来之后,她都不怎么见我了。”楚逢雪一手托腮,颇为苦恼地对谢翾说道。
“你皇嫂不喜欢我。”谢翾微笑,“你与我走得近了,你皇嫂自然是介意的。”
“可是!若不是你我到了冥界就回不来了!”楚逢雪现在还当谢翾是她的救命恩人,虽然那时候谢翾根本没想着救她,但从结果上来说,谢翾确实做了一件好事。
“你的魂魄来到冥界,有些蹊跷,你到现在都还没找出凶手吗?”谢翾问。
“没有。”楚逢雪扁了扁嘴。
楚逢雪在京城中的人缘很好,毕竟她是一位没有权势的小公主,在圣上面前又受宠,她心思单纯,随意讨好一下便对人倍加信任,对她不利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醒来后父皇查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找到与我有过节的人。”楚逢雪挠了挠头,“我身体也没什么中毒的迹象,可能是我自己身子不好呢。”
如此说来,谢翾倒有了答案,有能力随手将眼前绊脚石踢开的人只有谢如扇,或许楚逢雪的存在挡了她的道,又或者是她单纯不喜欢楚逢雪,总之,只有谢如扇才会毫无缘由地对楚逢雪出手。
“可能是你碍了某些人的事吧。”谢翾有意无意地提醒了一下楚逢雪。
“怎么会呢,以后我的哪一位哥哥当了皇帝,他们都会对我很好的。”整个皇宫里,只有楚逢雪与楚逢川的身份最特殊,他们两人都是已经逝去的皇后所生的嫡子嫡女,只是楚逢川自幼便从军,无心政事,再后来有了楚逢雪又无继承的资格,可惜前皇后没有再留下一个孩子便病死了,而后才有楚逢星成为太子的事。
这么两位对皇权没有丝毫兴趣的兄妹,按道理不会招来任何一方的嫉恨。
谢翾只是看着她温柔地笑,这姑娘以后也会死,她眼中的这位善良的“宣姑娘”也对她存着满满的恶意呢。
“对了,我在朝堂上听到了一些消息,他们可盼着你这位从禹国过来的公主死呢。”楚逢雪在荷包里掏了掏,摸出一张朱红色的护符。
“给你——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呢!”楚逢雪将这枚护符交到谢翾手上。
谢翾展开,在那护符上看到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神鸟,她愣了一下,她以为这整个京城都没什么人信奉凤凰了。
“是皇兄给我的,亲的那位。”楚逢雪笑眯眯地看着谢翾说道,“他还信着凤凰,可是这些年神明降下的神力已经稀薄,我们人类不是都靠自己的修炼吗?”
“但是皇兄信什么,我就信什么。”楚逢雪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凤凰徽记举起来,“我不信神,皇兄才是我的信仰。”
谢翾攥紧手中的护符,她低眸仔细观察着其上的凤凰,透过这繁复的线条,她似乎能看到远在冥界的另一个人。
真是个傻子,都没多少人把他当神了。
“谢谢。”谢翾将之妥善保存好,对楚逢雪微微一笑。
她想了想,还是对楚逢雪说道:“你皇兄回京,要小心。”
“全京城没人敢动皇兄,没有了他,谁来守卫边境呢,京城里的这些酒囊饭袋可都要靠着他保护。”楚逢雪看似单纯,对京城里的局势倒是看得透彻。
“与战争、国家无关,与信仰有关。”谢翾拍了一下楚逢雪的脑袋。
“信仰……我们的信仰还是凤凰呀……”楚逢雪呆呆说了一句。
“小公主,要回去了吗?”沈怀从院外走了进来,见时候差不多便问楚逢雪道。
“沈姑娘,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个人想要见你。”谢翾也不瞒着楚逢雪,在她面前对沈怀说了自己此次会面的关键目的。
“我与公主你素不相识,你那边有什么人与我熟识?”沈怀问。
“纪先生,过来吧。”谢翾环顾四周,见这里都是楚逢雪的人,才唤了凤洵与纪亭煜过来。
凤洵走在前,对沈怀与楚逢雪点了点头。
楚逢雪还很礼貌地唤了一声:“景哥哥!”
凤洵对她笑了笑,便坐在了谢翾身侧,在他身后缓缓走来的是纪亭煜。
“是谁?”纪亭煜身上还有凤洵的易容术法,沈怀只觉面前的人身形熟悉,但面容又陌生。
凤洵指尖出现一道小小光点,它落在纪亭煜身上,将他的易容法术消去。
在这一瞬间,沈怀瞪大眼,只呆呆唤了声:“师——师父!”
纪亭煜看似年轻,年岁实际比沈怀大上许多,他的两位徒弟都视之如父,沈怀一激动,直接扑进了纪亭煜怀里。
“好了好了,都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纪亭煜拍了拍沈怀的背,说话的语气都与以前一样熟悉。
“国师大人怎么到了你们府上,这些日子他不是在准备祭天大典吗?”楚逢雪捂嘴惊讶说道。
“他不是现在的那位国师大人。”凤洵温厚的声音传来。
“景哥哥,你的意思是?”楚逢雪瞪大了眼。
“小公主,早几年我就被暗害,被关进太子府的私牢里。”纪亭煜无奈地微笑,“后来太子府的私牢被不明人士毁去,我又流落到司狱司的黑牢去,是独孤公主将我救了出来。”
“这……”沈怀这才知道现在国师府里的那位一直不肯与自己见面的国师大人是个假货。
她是纪亭煜的徒弟,若不是隔着重重帘幕,她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师父呢!
“师父,究竟是谁?”沈怀怒声道,“敢对当朝国师做出这种事,太子罪大恶极……不对——是太子?”
“是。”纪亭煜皱起眉,“他这样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离了我,祭天大典如何举行。”
“祭天大典每年都照常由那位国师举行。”
“他们祭祀的是什么神?”纪亭煜冷冷的声音传来,身为与上界神明沟通的神使,他重复做过无数次噩梦,皆是那株护佑四方的梧桐树坍塌,凤凰陨落的末日景象。
即便他在任的几年间神明已经没有与他沟通,但他还能够通过手上的神明印记调用神力去帮助百姓,但目前这整个京城里拥有神明印记的只有他一人,现在的国师又是如何行使神明力量的呢?
“凤……凤凰。”楚逢雪讷讷说道,“每一年祭天大典他们都去梧桐树那里,虽然没有开启皇脉,但总归能聆听一些神明的语言吧。”
“皇脉未开,又没有神明印记,他们如何与上界沟通?”纪亭煜的语气变得冰冷,“我不允许他们如此亵渎我们的信仰,皇族的力量皆来自于凤凰,若有朝一日连信仰也变了,我们还能修炼吗?”
“糊涂……糊涂啊……”纪亭煜摇头轻叹。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凤洵安静坐在一旁聆听着这位国师哀痛的话语,他半垂的眼眸含着无尽的悲悯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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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世间有那般恶的人,也有这般纯粹善良的人,他们是纠缠在一起永远无法分离的一团混沌,他们对于天地而言,是一体的。
光明所照之处,皆有黑暗,又如何能独独将黑暗斩去吗?
“现在……现在怎么办呢?”楚逢雪捂住自己的脑袋,感觉要炸了,“这种事只有皇兄来才能解决吧!”
“大皇子?”纪亭煜问。
“嗯。”楚逢雪点点头。
沈怀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住点头。
“大皇子……是可以信任的。”凤洵忽然开了口,竟然同意将此事透露给楚逢川,“只是纪先生,你愿意过去他那里吗,你也正好可以与你的徒弟相聚。”
沈怀殷切看着纪亭煜,却见他摇了摇头:“景王爷,我还是跟着你吧。”
“此去君州,我预感不妙,还请景王爷相信我这位神使的预感。”纪亭煜竟然选择与凤洵、谢翾一起去君州,“此事与大皇子殿下说,他会筹谋好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议。”
“师父,我与你一起去!”沈怀不愿与纪亭煜分开。
“你还留下保护小公主,听你们所言,我看小公主两年前被暗害也有些蹊跷。”纪亭煜没让沈怀跟着。
此事暂时解决,沈怀领着楚逢雪与纪亭煜移步景王府去重叙旧事,倒是身为景王府主人的凤洵留在了谢翾这里。
“你不一块回去吗?”谢翾将一杯茶推到凤洵面前,问。
“他们师徒见面,我不好搅扰。”凤洵看了看谢翾的左手,这里不久之前还攥着一张凤凰护符。
“小公主给你东西了?”凤洵问。
“一枚护符,给你吧,我我不需要它。”谢翾将袖中藏着的凤凰护符取了出来。
“我不信,你信,这不是只有你拿着才有用吗?”凤洵看了一眼护符上那只欲飞的凤凰,轻笑着说道,“禹国公主信仰凤凰,真是奇事。”
他笑得有些开心,连面颊上都出现酒窝了。
谢翾想,她说出这等话被凤洵听到了,他该有多得意,她只希望面前这位“景寻”到时候死了去冥界不要乱说话。
“小点声。”谢翾让他不要声张,“这是我……”
她意外地红了脸:“我只对你说的秘密,以后不许对别人说这件事。”
“阿翾只对我说?”凤洵笑眯眯地看着她,眸中热烈的柔情仿佛满溢的美酒。
“只……只对你说吧。”谢翾只是不希望凤洵知道而已,她没有直视他灼热的眼神,只是侧过脸去,又结巴了一句。
凤洵起身,又在谢翾颊侧飞快落下一吻:“好,我知道了。”
他这个“我知道了”也不知指的是“我知道要保守秘密”,还是“我知道你信仰凤凰了。”
谢翾的长睫颤了颤,似乎有无形的波纹在她白皙的面颊上荡开,在凤洵所亲吻之处,淡淡的绯色飞速晕染开。
“你还真是傻子,亲人也这么幼稚。”谢翾抿了抿嘴,很快捂住自己红了的半边脸,喃喃说道。
她不看他时,这吻热烫得就像她记忆里的凤洵,所以这话也不知是对“景寻”说的,还是对凤洵说。
“要如何才不算幼稚?”凤洵倒来了兴趣,他伸手一揽便将谢翾抱在了怀里,一个个吻落了下来。
从面颊到唇畔,再到耳后颈侧:“那里,还是这里?”
第50章五十刀
谢翾眨了眨眼,她想起很久之前她问沈青关于吻的意思,那只狐妖说嘴巴最亲密,脸颊最清纯,耳朵最暧昧。
若是衣服遮着的地方……沈青就没说了,她说还要再给钱。
现在谢翾面前正好有一个不需要给钱的对象,于是她抬手抚上了凤洵的墨发,柔声说道:“亲嘴巴很亲密,亲脸最清纯,现在你在亲我的耳朵,最是暧昧。”
谢翾的手缓缓攥紧,握着凤洵的发丝仿佛在握着黑色的流沙:“小寻,若是再往下呢,那应该就不幼稚了。”
一个灼热的吻落在谢翾的锁骨处,凤洵闷闷的声音传来:“谁教你的。”
“人不是都知道吗?”谢翾淡淡的声音拆传来,“男女之情不是天生就有的吗?”
她试图伪装成一个普通的人类,但语气中的淡漠与审视令她显得更像是一种没有生命的存在。
“自然不是,只有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情。”凤洵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对一位恶鬼倾心。
“再往下是什么,你教我。”谢翾抬手,掩住了凤洵的两只眼。
凤洵握着她的手腕,想要把她的手摘下,他问:“害羞?”
谢翾一声轻轻的“不”字传来,她低眸去看将自己紧紧拥抱着的男子,将他的上半张面颊遮着,只看他的下半张脸,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线条中依稀能看出另一人的影子。
除了想杀他的时候,她确实是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了凤洵了,谢翾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何不妥,对于她而言,只要面前这个人像是凤洵,她就能勉强相处。
凤洵的长睫在谢翾的掌心处扇了扇,他没读懂谢翾掩着他眼睛的意思,他以为她早就把他忘了,来人间短短一段时日,她就能与另一位男子这般亲密地相处。
但是……那又如何,忘了他就忘了他,他也知道她是这般性子,只要能陪着她就再好不过了。
随着凤洵的吻不断往下,白日里谢翾肩头的外衫已垂了下来,薄唇掠过肩头,让谢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急促的呼吸间,谢翾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凤洵拥着她问她真的从沈青那里都学会了吗?
她胡乱点了头,他的吻也是这般流连往下,手还在她身上乱摸。
“情之所至,自然如此。”凤洵知道她不懂,便捧起了她的脸颊,一字一顿说道。
谢翾歪头,好奇问:“若没有情呢?”
“它也是身体的一种本能,若没有情,也是可以的……”凤洵的眼前一片漆黑,谢翾捂着他的眼,她也看不懂他的眼神。
所以她也看不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颓然,因为她不爱她。
“哦。”谢翾在他怀里蹭了蹭身子,她的舌尖舔了舔唇,不知为何,她就是突然很想咬他。
在他的耳后或是肩头咬一口,力道不要太重,但要留下牙印,这是他属于她的证明。
她如此想,也就如此做了,啊呜一下咬住了凤洵的肩膀。
骤然间,凤洵抱紧了她,她的手滑落下来,他这才看到谢翾的衣衫半褪,被他吻得似乎有些狼狈。
她的面颊微红,白皙的胸口上还有他留下的痕迹,而她丝毫不觉自己这样有多令人移不开视线。
凤洵飞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越界了,他脱下外袍又将谢翾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谢翾几乎要被他裹成一个粽子了,她只露出一个脑袋呆呆地看着凤洵,问:“把我衣服脱了,又拿你的衣服给我裹起来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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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理解凤洵情绪的千转百回,只觉得他的举动莫名其妙。
“有些事情,成亲了才能做。”他轻咳一声道。
谢翾笑:“现在也可以。”
她没打算真的跟他成亲,在他们成亲之前,他就要死了。
“现在……”凤洵扯过衣服,把谢翾的面颊盖住了,“你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阴阳交|合、房中之事,共赴云雨……”谢翾懂得还挺多。
她倒不觉得说出这些词语有多令人害羞,倒是凤洵红了脸:“又是从哪里学的?”
“小池看的……”谢翾闷声说道,有些书上将那些事描写得十分详细,连哪条腿该放哪里都画出来了。
凤洵把谢翾松开了,谢翾说的话堪称露骨,他被她弄得面红耳赤。
“不想就不想。”谢翾抬手揽住了他的肩头,“我见你倒是挺想的,所以勉为其难答应你,毕竟你是我的未婚夫。”
“有人和我说过了,只有夫妻才能这样。”谢翾随口将凤洵说成“有人”了。
凤洵当然记得自己和谢翾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抬起了谢翾的下巴问:“谁和你说的?”
谢翾的细眉挑了挑,她聪明地往上一指:“神仙和我说的。”
凤洵的内心交替出现“亏你还记得我”“记得我还要与什么景王爷”这样的两个念头,最终他只是低头又亲了一口谢翾说:“等我们成亲了,你想如何就如何。”
谢翾看着他笑,没点头也没拒绝。
——
出发前往君州的车队装备精良,就连久不见面的兵马司指挥使祝寒都出现了,他率领兵马司的精兵良将和凤洵一起去君州对付妖兽。
那边太子府里,楚逢星知道自己被人构陷私通禹国,原本去君州剿灭妖兽的机会都拱手让人,正在大发雷霆,好几位前去伺候的侍从都被横着抬了下来。
贺传跪在楚逢星面前,声音颤抖:“属下也不知为何府中亲卫少了三位。”
谢如扇与楚逢星在一起如此久,就连他府中的太子亲卫都全都以谢如扇的命令为首,那边是谢如扇派三位亲卫去了禹国,但如今弄巧成拙,谢如扇也不再开口了。
楚逢星怒骂一通贺传之后,只当是谢翾那边联合秦焕将他府上三人直接带走了,他这段时日本都准备好去君州了,没成想临出发时这机会却给了刚回京城的那个傻子!
现在傻子不傻了,对他的威胁倒是大了起来,即便楚逢星那日在太子府只见了凤洵寥寥几面,却还是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忌惮。
“父皇怎么会将这立功的机会让给他!”楚逢星眉头紧锁说道。
“可能皇上是想保护你。”谢如扇轻柔的声音传来,她坐在楚逢星身边,安慰地握住了他的手,“君州那只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妖兽,这些年都没人去剿灭,它吸收了那么多百姓精魄,如今的实力不容小觑。”
“就算那妖兽强大,孤难道还对付不了吗?孤对付不了的东西,难道楚景寻就可以?”楚逢星看着谢如扇,有些不敢置信,“你也觉得孤不行吗?”
“逢星,你要知道,没人想禹国公主死,所以他们入京之前的那一场刺杀是针对景王爷的,这京城里一直有人想要那个傻子死。”谢如扇抚上了楚逢星的脸颊,声音温柔,“他会被妖兽杀了的。”
楚逢星凝眸,没再说话。
“逢星你只管等着去收拾他们剿灭妖兽不成被反杀的烂摊子就好。”此时谢如扇的脑海里已经不再响起系统的声音,它在专注地与另一个声音交流。
——
踏入君州地界,谢翾第一次见到了比冥界还要荒芜的地方,方圆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只余下黄沙滚滚,与京城只有数百里距离的地方竟然是这样的荒凉景象。
“君州离京城不远。”谢翾从马车外探出头去,看着这荒原,疑惑说道。
“皇上在京城外修建了一条护城河,又几里宽,浓雾时远远看去就像大海,就算外面怎么混乱也威胁不到京城。”小池将一件袍子披在谢翾身上,解释道。
谢翾这才知道围绕京城的那条长河是人工修建的。
“妖兽肆虐几年了,也没人管吗?”谢翾问。
“君州本就贫瘠,妖兽横竖也过不来京城,但斩杀妖兽是个好差使,底下的人越被妖兽困扰,到时候有人来杀了妖兽就越崇拜杀妖的英雄,本来皇上是要让太子殿下来的,但前些日子太子不是陷入私通禹国的风波中去了,便不好再让他接下这任务了。”
“为何太子之前不去?”
“太子要陪着谢家小姐呢,公主,耗上几年对他来说无所谓的。”
“妖兽一日食人数百,他几年不去,多死了多少人。”
“那可没什么办法,这活儿只能给太子殿下,他不去就只能拖着。”
小池说到这里的时候,右手忽然抽了一下,谢翾回头去看她的右手,她记得在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个特殊的印记。
“小池,可要慎言。”谢翾牵起了她的手说道。
“公主……我……我并没有怪罪太子殿下的意思。”小池慌忙解释。
“在我面前说自然不会有什么事。”谢翾直接圈住了小池的右手,在她手指贴着的地方,从那印记上传递来的刺骨能量正在慢慢消退,小池松了一口气。
小池攥着自己的袖口,小声对谢翾说了声:“谢谢公主。”
“可怜的姑娘。”谢翾抬手抚上小池脑袋的时候,心里闪过怎么一句话,但她没说出口。
君州城门就在不远的前方,凤洵纵马在前,率领着车队在那高大巍峨的城门前停了下来。
黛色城墙下,已有几位身着暗红色官服的君州官员等在此处,他们迎上前来,对迟来的京城救兵行礼。
“是——太子殿下?”君州的官员十几年都没去京城了,他们见凤洵器宇轩昂便将他认作了太子。
“是景王爷。”祝寒骑着一匹黑骏赶了过来。
“见过景王爷。”虽对这傻子王爷有所疑惑,但君州太守还是很快躬身行礼。
“许谨?”凤洵唇边含着一抹浅笑问道。
“是。”君州太守许谨很快应道。
“城墙修得这么高?”凤洵抬眸去看那加高不少的君州城墙。
“有妖兽在外肆虐,若不如此,他们早就闯进城了。”许谨苦笑说道。
“是我们来迟,进城吧。”凤洵一抬缰绳,领着众人进入了君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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