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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新寡
卫蓁看着竹书上的内容,只觉心脏空了一块。
若祁宴真落进黄河,这般大的事很快就会传开,这信上的话几乎不可能为假。
前世姬沃坠入黄河之?中,到最后也未曾有人寻得他的下落,这一世死?的人却变成了祁宴,还是说武遂城中必然会有一劫,不是姬沃最后也会是祁宴?
那竹书上的文字如同一根根尖利的针刺穿她的眼睛,她心痛到几乎不能呼吸,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而?伴随一同而?来的,还有另一份从绛国王都寄来的信。
卫蓁眼周赤红,将信件拆开——
祁宴已死?,留下的逆党却未曾除去。
姬渊要在晋魏两国的边境举办一场会盟,邀请齐楚魏三国参加,共同商量讨伐逆贼之?事。
时间就定在十日之?后,信上催得格外急促,请魏王即刻出发?。
卫蓁将信递给魏王,魏王看完,眸色凝重,浮起一层无奈,卫蓁心领神会他的意思?。
祁宴领兵作战能力有目共睹,如今战死?对军心是致命的打?击,即便姬沃即位,怕也难以力挽狂澜,他们大势已去。
也因此,魏国不能再?像此前一样保持中立。
“父王知?晓央央心中必然哀痛,只是姬渊设宴,若唯独魏国不去便是成了众矢之?的。”
卫蓁声音沉静:“女儿明白。”
她抬头:“姬渊若清灭了祁宴余党,统一晋国,我们不助他,后面的火怕是要烧到魏国。”
魏王本担心她会陷于悲伤不能自已,没想到她如此通透,却更觉为她痛心,点头道?:“是这样的。魏国必须去。”
卫蓁琼鼻发?红,点头道?了一声“嗯”。
魏王传令下去,让宫中立刻准备出行的仪仗。
然而?到了出发?之?日,魏王却因为染上风寒下不来榻。卫蓁看着医工为魏王诊脉,一颗心揪起,走到一旁与卫凌商量对策。
“父王的身体实在虚弱,根本无法支撑一场长途的奔波。我也不忍心他一路颠簸。”
“那阿姊如何打?算?”卫凌看向她,“这次会盟参加的都是各国的君王,父王若是不去,还有谁能代替父王?”
卫蓁道?:“之?前一直都是魏相?代替父王出席这种场合,此次若是交给魏相?去也是可行,但我更想代父王赴约。”
卫凌一怔,“阿姊?”
“姬渊此人奸猾,我与他有婚约,更了解姬渊品性?,魏相?去未必能如我一样顺利应付他。”
不止是因为这个,卫蓁去还想要当面询问姬渊,祁宴被追兵追杀落入黄河的情形,他一定清楚内情。
卫凌道?:“但我担心,阿姊以公?主身份出席,那些人会以阿姊身份与礼不合,而?对阿姊议论纷纷。”
卫蓁回头看一眼榻上的魏王,目中噙满愁绪:“我知?道?,别?的君王自然可以派王子去,但父王膝下只有我一个孩子,除了我还有谁能代父王去?就算被非议,我也要去。”
金色的阳光倾泻在她的面颊上,照得她脸上绒毛清晰可见。
“卫凌,我走后,你在宫中照顾好父王。”
“阿姊!”卫凌大震,“你不让我一同去?”
卫蓁点头:“我二人若都走了,那些才被打?压下去的朝臣定然趁机作乱,必须要留下一人,你在宫中,能够震慑他们。”
卫蓁揉了揉卫凌的手,让他勿要担忧。
卫凌道?:“可参加会盟上的那些人绝非善茬,见阿姊一人去,万一刁难阿姊怎么办?”
卫蓁眼睛被投进来的光照亮,神色温柔而?笃定:“不用?担忧,这么大的场合他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这几月我也见惯了朝堂中的豺狼虎豹,无须惧怕他们。”
正说着,身后传来呼唤声。卫蓁与卫凌齐齐停下交谈,快步往魏王榻边走去。
魏王睁开眼帘,涣散的双目半晌才聚拢,问道?:“车驾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吧?”
卫蓁在榻边跪下,握住魏王的手,将自己刚刚的决意告诉魏王。
魏王的眼神微动,注视着她。
没有过多的劝说,没有过多的担忧,魏王只是笑了笑,眼角堆起细细的皱纹,抬手抚上卫蓁鬓发?上华丽的华胜步摇,“今日的央央很是得体大方,那些别?国的臣子看到央央,必然会惊叹我魏国公?主之?风姿,去吧,父王相?信你可以做好。”
卫蓁知?晓这简单的一句话,背后承载的信任有多重,双目湿润,道?了一句,“父王放心。”
在午后时,卫蓁登上了车架。车队缓缓启程,驶出王宫。
卫蓁坐在这辆君王才能乘坐的六驾马车中,看着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那张晋国的战事地图。
从她收到前线的战报,到准备仪仗启程出发?,前后已经过去两天,她还是没有收到祁宴的信。若祁宴未死?,应当会派人来告诉她消息。
卫蓁强迫自己从恐惧中冷静下来,她想到那日送祁宴离开魏国,在离去前曾吻住她的手,说无论外头发?生什么,都请她相?信他。
卫蓁心中安慰自己,或许这一切都是祁宴暗中的谋划。
她大张旗鼓地高调出发?,放出去消息告诉天下人,魏公?主要代魏王参加四国会盟,同时故意令车队放慢车速,想若祁宴还活着,听到她的行踪,定然立马就递来消息。
然而?一路上,她派出去的士兵都未曾打?探到祁宴的情报。
更棘手的是,他死?后军心溃散,军中大乱,有士兵哗变,姬沃无法镇压那些将士。
这一切看来,他们当真是回天无力了。
车队行了四五日,驶入一座小城,经过这个小镇,就要到会盟之?地了。
道?路之?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
日头已到正午,卫蓁令车队歇下,停靠在路边歇息,午后再?启程。
有风吹来,拂起车帘一角,外头嘈杂人声飘入马车内,卫蓁睁开眼睛。
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极像祁宴。
外头的说话再?次传来,卫蓁确定无疑,的确听到了祁宴的声音。
她撩开车帘,头探出窗去,目光巡睃了一圈。路上来往的都是布衣百姓,诸多陌生的面孔中哪里有祁宴的身影?
卫蓁攥紧车帘,声音从那立在酒楼前交谈的两个男子传来,当中一人背对着卫蓁。
那是个年轻男人,身量高挑,侧颜尚且清秀,与祁宴没有半点相?干的地方。
上一回,祁宴就是这样易容来到魏宫,他还曾反问卫蓁为何认不出他来。可这回祁宴哪怕化成灰,卫蓁也能认出他来!
“站住。”卫蓁唤道?。
酒楼门口男子回过头来。卫蓁指尖颤抖,胸膛之?中气?血翻涌,观其?身量越发?确信。此人实在可恶,明明无事却不写信告诉她,她一路上茶饭不思?,日夜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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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忧心他。
卫蓁让那男子上前来,男子茫然不解,小声询问士兵:“各位官老爷,公?主要见草民??”
卫蓁索性?吩咐侍卫:“将那男子绑过来!”
这一命令可令周遭侍卫吃惊不小,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也不敢多问,冷着脸大步上前将人控制住。
那男子挣扎不肯过来,士兵们也不废话,很快用?粗绳将他绑住,押送到车厢前跪下。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起百姓们的围观。
男子跪在地上,仰头身形瑟瑟道?:“公?、公?主,这是做甚,草民?不知?哪里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这会他的说话声倒是与祁宴完全不同了,卫蓁听得嘴角浮起微笑,心想还在装,继续装。
卫蓁喊来凉蝉,低低吩咐一句。凉蝉面色一白,快步走到男子身边,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道?。
“我家公?主说,她看上郎君您了,正好她刚好新寡,死?了丈夫,郎君便上去侍奉公?主吧。”
那男子一惊,接着便被侍卫用?白布给堵上了口。
他再?抬头看向车窗,竹帘已经落下,公?主的容颜隐藏于帘后。
男子被五花大绑送上了马车,士兵们将车门关上,“哐当”的一声巨响后,便剩下一片寂静。
他倒在柔软的地毯上,视线所及是一角华丽绣金纹的裙袍一角,动了动身子,双手被捆缚在身后,艰难地从地面上坐起来。
靠窗而?坐的美丽端雅女郎,并未看向他。
等到马车再?动起来,她才缓缓转过头,那双剪水双瞳睥睨而?来,他只觉下巴微痛,被卫蓁伸来一只手给抬起下巴,与她对视着,承受着她自上而?下的打?量,接着口中又被她强硬的塞入一块帕子。
卫蓁想,既然他要装,那她就陪他装,她用?帕子堵住他的口,让他到一边待着。
车厢晃动,男子身形也在晃动,时不时撞在车厢上,他被晾了好一会,见卫蓁没有喊他的迹象,这才直起腰身,膝行到她身前。
他张了张口,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音,“卫蓁……”
“阿蓁,央央……”在唤道?这个小名时,卫蓁终于肯转过头来看他,将他口中的白布一把用?力扯下。
他喘息了几下,这一次终于口齿清晰唤了一声“央央”。
卫蓁道?:“你声称自己一介草民?,又为何敢喊我小名?”
祁宴一愣,这话音虽冷,却含着几分哽咽,明显是生气?却担忧他。
祁宴扯了扯手腕,背后绳子绑得极紧,至少绕了十几圈,一时根本扯不开。
他索性?也不挣扎了,跪在她身前,仰视着她道?:“公?主方才说新寡死?了丈夫,不是叫草民?侍奉的吗?殿下将草民?这样绑着,草民?如何侍奉公?主?还是说……”他顿了顿。
“公?主就想这样绑着草民?,让草民?侍奉?”
卫蓁涨红脸看向他。
祁宴笑道?:“叫草民?猜猜,公?主的丈夫是如何死?的,莫非是外人说的掉下黄河而?死??”
卫蓁垂下眼看过来,祁宴才发?现她穿着一身素衣,发?上未曾佩戴首饰,鬓边一绺碎发?被泪水打?湿,脸上清瘦了不少,配上这副泫然欲泣,黯然神伤的神态,倒真像那新寡的妇人一般。
她搭在裙面上的手握紧又松开,祁宴不确定那是不是想来扇他的。毕竟自己下落不明这么久,她一定担忧极了,却得知?原来他还好好活着,心中必然要生怒火。
祁宴道?:“公?主不知?,你的丈夫落入黄河之?中是假死?,为了迷惑敌军。”
卫蓁问道?:“那为何不派人告诉我?”
“因为,他的确被追兵追杀,那假死?的一环,不过是他临时起意,事先并未告诉过其?他人。他坠入河水之?中,一从江河里逃生爬上来,便得知?她的妻子要赴四国会盟,所以在她必经的这座城池里等她,想要尽快见到她,叫她安心,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
祁宴看着她在听到自己说出“坠入河水”时眼波微动,便知?她还是在心疼自己。
他将脸颊靠上她抬起的手掌,轻蹭了蹭她的掌心,柔声问道?:“公?主还舍得打?他吗?”
几滴清泪从她眼睫上落下,祁宴实在不忍心看她落泪,也不顾身上绑着的绳子,倾身而?来,吻上她的眼角。
他的身量本就高大,将卫蓁被困在一角,车内便显得尤为逼仄,哪怕他被绑着,卫蓁也逃不开他的唇。
连日来未见的思?念化成了一个接着一个缠绵的吻,炽热蚀骨,她的唇被他强硬地撬开,舌尖轻抵,卫蓁仰起头来,她的情绪在这疾风骤雨般的亲吻中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祁宴松开她的唇,柔声问道?:“公?主看看,我像不像你那位失踪多日的夫君?”
卫蓁咬唇道?:“祁宴,你那日离开魏国时与我说,无论外头发?生何事,都希望我相?信你,其?实早在那时想好日后假死?的一计,是不是?”
祁宴一愣,解释道?:“是,不过那时我也不确定是否会用?到此计,只是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具体如何还要依据战场上局势而?定,又害怕你会担忧,一时便没有与你说。”
“那我便没担忧吗?”她眼中满是委屈,别?过脸去不肯搭理他。
祁宴轻声道?:“阿蓁,先给我解绑可以吗?”
卫蓁摇头,他轻轻叹息一声,在她身边坐下,道?:“其?实那日落入河水前,虽选了一处不太湍急的地方,但真在其?中也十分凶险,一个不慎恐怕便被拍打?,当时就想着我的妻子还在等我,万万不能叫她成为寡妇。”
身边人无言,良久之?后,祁宴只觉一双手覆上他的手,回头看到卫蓁在给他解绑。她抬起头,眼中波光粼粼,愁绪却未褪去。
卫蓁道?:“我是给你解绑了,却还是没有原谅你。”
祁宴点点头,“我与你保证,以后若有这种情况,一定与你事先商量,不叫你担忧。”
卫蓁不为所动,被他从后抱住她,想要挣脱,反被他搂得更紧,他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一双手伸到她面前。
卫蓁垂眸看到他通红的手腕,他将脸靠过来,挑眉问道?:“手被绑红了,公?主不帮驸马抹一下药吗?”
“自己抹。”卫蓁拿起手绢拭去脸上泪痕,“别?指望我心疼你。我在酒楼边叫你站住,你还故意给我装,我说还没原谅你就是没有。”
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厢一晃,卫蓁身子突然往前栽倒去,被祁宴一把抱住。
卫蓁坐正身子,问外头人:“怎么停下了?”
“公?主殿下,我们到了。”
车帘外头是一片无际的碧绿草坡,他们已经出了城,到一处了山坡。
有一阵马蹄声近,随即响起一陌生男子的说话声:“恭迎公?主殿下,在下是晋王身边的官员,特在此地迎接公?主。大王久侯公?主多时,想请公?主过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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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
马车内,祁宴与卫蓁对视一眼。
这晋王,自然是指姬渊。
第92章走狗
卫蓁道:“有什么事让晋王与我在谈判桌上谈便可?。”
“可大王想要见公主一面。”对方道。
卫蓁微微一笑:“我一路舟车劳顿,也是疲累极了,今日只想好好歇息一番,晋王明日就能见到我,何须急这一时?”
她抬起手,半挑起帘子,脸上带着温和笑意问:“不行吗?”
只是那神色虽温柔,态度却分?毫不退让,大臣对上卫蓁的眼眸,抱拳道:“自是可?以。帐篷已?经为公主备好,公主可?随时入帐。”
话音才落,帘子便落了下去,她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启程吧。”
“魏公主到——”
魏国的车驾一驶入营地便引来无数目光,各国随行的臣子从帐篷中走出,看到魏公主从当中那辆最豪华的马车走出,她身上无过?多装饰,只一身清雅素色长裙,衣袂迎着长风飘举,在风中一层一层绽开,远远看去,人清雅若仙一般。
众人在看到她乘坐是君王的六驾马车时,更?是议论纷纷。
卫蓁提着裙裾走下马车,祁宴配刀护卫在旁,身后一众侍卫跟随。
这一队侍卫手持长矛,穿明亮盔甲,气势威严,簇拥着为首的魏公主,令人受制于其气场,不敢直视。
等到她走进给魏国准备的王帐之中,四周人才敢交谈起来。
“这般庄重?的场合,魏王竟然叫公主代?替出席?”
“你有所不知,魏王膝下就这一个与发妻的孩子,王室血脉又凋敝,当初都被魏王杀光,以至于就剩魏公主一人,势力自然颇大。听闻啊,魏国最近清洗朝堂,魏王将此事全权交由给了公主。”
谈到此话,四下皆啧啧称奇。
“区区一女子,能让魏国朝堂能服众吗?”
“魏国内政谁知?不过?听说其手段冷厉,绝非善辈……”那说话人压低声音道,“魏公主与晋王可?是有婚约,魏公主势大,晋王自然乐以得见。”
不知谁议论到了公主的身世,说到魏公主早年?流落在外,后被楚国送到晋国和亲,之后晋王姬渊向?天下昭告公主身份,送公主回魏,不只如此,魏公主早年?在楚国还做过?太子景恒的未婚妻。
这可?就引起骚动了,谁人不知,这太子景恒昨日就到了会盟之地,明日也会参加和谈。这魏公主前后两任未婚夫都在,还成?了盟友,只怕明日谈判桌上场面要精彩极了。
卫蓁自然不知帐外众人如何议论。她进了帐篷后就让宫人都退了出去,只吩咐门外侍卫,若姬渊来见,就道她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凉蝉一边为她收拾行李,余光一边瞥向?一旁祁宴,小?心翼翼问卫蓁:“公主,那这人怎么办,奴婢是将他?带出去,还是让他?侍奉公主……”
卫蓁回头看去,祁宴正立在博物架前打?量着一只茶具,听到她们在讨论自己,将手上的茶具搁下,挑眉看来。
卫蓁道:“凉蝉,他?是祁宴。”
凉蝉面色惊变,一副见了鬼似的,“将军不是……”
卫蓁压低声音:“他?没死,带了人皮面具。”
凉蝉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是将军,难怪公主今日在城里要绑了他?……”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识相地告退,将帐篷内留给二人。
卫蓁低下头继续挑选明日要佩戴的首饰,便听到身后人走近。
祁宴道:“明日的盟会,我陪你一起去吧?”
卫蓁默不作声,他?接过?她手上珠钗为她慢慢插入鬓发中,问道:“你明日谈判桌上,打?算如何与姬渊说?”
卫蓁这才抬起头:“本来我这次赴约,是想问一问姬渊,你落下黄河前的种种。你既然没死,我自然也不可?能真与他?结盟。明日先应付过?去,然后顺利回魏国便是。”
祁宴眉眼微弯,笑得如一弯月牙。
在这一点上,二人几乎心有灵犀。
祁宴心中所想,也是让魏国先答应姬渊的结盟,叫姬渊放下戒备,但魏国答应结盟是一回事,实际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武遂之战中,祁宴并未损失过?多兵马,且已?经吩咐手下放出去消息,声称军中哗变,军心大变,便是为了迷惑外界,令敌军掉以轻心。
既然做戏,那便要做全了。
二人小?声密谋,很快达成?一致。
祁宴道:“明日我陪你一同去。”
卫蓁蹙眉:“可?我能认出你,若明日姬渊与景恒也认出你,怎么办?”
祁宴笑道:“你与我同榻共枕过?,也险些没认出我来,他?们又怎会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我明日易容一番,改变声线,当个寻常的侍卫护卫在外头,不会引人注目的。若你实在不想我陪同,那便算了。”
祁宴抬起她的手覆上自己的面具,轻轻一扯,那紧贴在面颊上薄如蝉翼的面具剥落一半,露出他?原本俊美的眉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想吗?”
卫蓁被他?的目光看得指尖微蜷,心中自然是想的,若有他?陪同在侧,心中不知安心多少。
祁宴微微一笑:“公主还生我的的气吗?”
卫蓁从他?手中抽回手,一下侧过?脸去。祁宴道:“还在生气?这是是要赶属下走的意思??那属下走了,今晚睡在何处?”
卫蓁道:“你自己找地方睡去。”
祁宴道:“可?是外面下雨了,阿蓁你没听到吗?”
方才他?们下马车天空就飘下雨丝,雨势起初不算大,但落在帐篷顶上便是噼里啪啦的响声。
卫蓁回头道:“怎么每次我想赶你走,都会遇上下雨?”
祁宴蹙了蹙眉,似乎也很苦恼,懒洋洋笑问:“是啊,怎么办?看来老?天都希望我留下陪你,却唯独夫人好像心硬如铁,要赶我走呢。”
他?慢慢靠过?来,明亮如星的双目倒映着卫蓁的面容,气息从双唇中呼出落在卫蓁面颊上,好像她不开口就一直用这样炽热的眼神看着她。
祁宴逼近问道:“真要让我走吗?”
卫蓁抿唇不言。有冷风拂过?,她碎发翩飞。
祁宴直起腰看向?她身后,卫蓁顺着他?目光看去,是帐篷一角漏了洞,冷雨不断从外头飘进来。
祁宴道:“我出去看看。”
他?将面具重?新戴上,才走到门边,就听到外头的交谈声。
凉蝉问道:“不知大人来有何事,我家公主正在里头歇息、”
“大王得知公主疲累,特地派臣来给公主送一些珍宝,聊表待客不周的歉意,今日就不打?扰公主歇息,大王与公主明日再叙。姑娘将这些宝物给公主送进去吧。”
待那人走远后,祁宴走了出去,凉蝉手中捧着珍宝,朝祁宴:“这些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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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宴目光匆匆掠过?一眼:“你自己收着便好,不用给你们公主送去了。”
凉蝉一愣,很快明白祁宴何意,道:“是。”
祁宴走出去,将帐篷那被风吹起的一角压好,没一会回来已?经浑身淋雨湿透。
“帐篷帮你压好了,不会有风吹进来了。”祁宴拍了拍身上的雨水。
卫蓁看着他?身上接连不断落下的雨珠,走到衣架边拿来大巾,祁宴一愣,卫蓁让他?低下头,接着抬手为他?擦拭,祁宴攥住她的手腕:“不是让我走的吗,怎么还心疼我,为我擦头?”
卫蓁面不改色,继续为他?擦去头上的雨珠:“没有心疼你。”
祁宴低下头,碎发上一滴雨珠滑下,刚巧砸在卫蓁的脸颊上,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人,少年?那双漆黑眸子湿漉漉的,叫卫蓁莫名想到被雨淋湿的小?狗。
他?靠近,问道:“真的没有心疼我吗?”
卫蓁看着他?的眼睛,本是想要否认,话到口却变成?了:“假的。”
他?唇角上扬,手微微用劲,卫蓁便被锢住肩膀落入他?滚烫的怀抱中。
卫蓁手上大巾跌落在脚边,她索性也伸手抱住他?,仰起头道:“我心疼你是心疼你,却没原谅你。”
祁宴笑问:“那是谁在抱我?这还不是原谅我了?”
卫蓁不肯松口:“是魏公主抱你,和卫蓁没什?么关?系。”
祁宴倒是没见过?这般嘴硬的人:“魏公主就不是卫蓁了,是吧?”
卫蓁没回这话,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前后数日她都处在失去他?的恐惧中,如今能再听到他?有力的心跳,紧绷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二人相拥好一会,卫蓁才松开她:“你身上全是雨水,也赶快换身衣物,不要着凉。”
这一路颠簸卫蓁也的确累极了,沐浴完后就早早上榻歇息,不久后感觉身后被褥下陷,祁宴上榻环抱住她。此前二人见面,倒总会做些夫妻间的事,卫蓁等了良久,身后人也没动作,只感觉那双搭在她腰肢上的臂弯慢慢收紧。
“早点睡吧。”他?头发蹭了蹭她颈窝。
卫蓁的心也平静下来,听着帐篷外雨声,回身抱紧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安心地睡去。
十月秋高气爽,一夜细雨后,草叶上缀满了露珠。
卫蓁走出帐篷,古坡的草叶随风飘荡,柔风吹在身上,她的裙裾也荡漾水波一般的纹路。
士兵为他?引路:“公主殿下,楚太子与齐已?到,就在前方的帐篷里,晋王稍后便来。”
卫蓁转头看向?身边人,祁宴手搭在佩剑上,一身玄黑的劲装极其飒练,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腰间佩戴匕首,俨然一副得力护卫的样子。至于那张带着人皮面具的脸,本只能用清秀来说,却因为他?本人的仪态,显出别样的英气。
祁宴看向?她:“殿下请吧。”
卫蓁带着侍卫往前走去,四下人纷纷开路,弯腰朝她行礼。
卫蓁一走进去,帐篷内的交谈声霎时停了下来,四面八方无数道目光落在卫蓁身上。
她已?洗去连日奔波沾染上的尘埃,换上了公主规制的礼裙,云鬓高高绾起,簪着华丽的珠钗与步摇,绣鸾鸟纹的裙裾摇曳落地,在阳光下金箔闪着金光,华丽无比。
昨日众人远观,只觉其一身素裙,清雅若仙,如今近看,这一份艳色实在太过?惊艳耀眼,一来好似满屋子的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然而良久,却无一人上前向?魏公主问安,帐篷一时陷入寂静,显出几分?尴尬来。
卫蓁旁若无人地往内走去,等到自己的案前坐下。他?对面的桌案后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庞俊毅,身后立着诸位华服臣子,应当便是齐王姜玘。至于帐中的另一位被臣子簇拥的人,便正是那楚太子,景恒。
不过?短短一年?,景恒的气质已?是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不见温文尔雅,只余下一派沉郁与阴鸷。
四目相对,卫蓁这才发觉他?鼻梁上落了一道疤痕,便衬得人越发阴沉。
景恒冰冷的目光看向?她,在他?身后立着的大臣,有不少人都是楚国的旧臣,自然认得卫蓁。
楚国臣子交头接耳,“魏王不亲自赴约,怎派一公主前来,是当真老?朽病重?下不来榻了,还是魏国无人了?”
“西北蛮荒之地的小?女,少时流落我楚国,依仗楚国方才活命,如今倒是变成?了魏国公主,能有多少眼界?只怕在魏国也无多少话语权,魏王竟叫她代?为赴约,实在是荒谬难言!”
这明晃晃带着恶意的嘲讽话语,清晰地传遍帐内。
卫蓁抬头看向?说话人,唤了身边人化名,几乎是同一刻,或者?是在卫蓁出声前,祁宴已?经握紧腰间的宝剑,朝着对面走去。
刚刚放话的使臣看着祁宴走来,嗤笑道:“这是和谈的场所,魏公主让侍卫来做甚?”
那臣子轻蔑地看向?祁宴,呸了一声,“区区走狗,可?知我是谁!”
祁宴在他?面前停下,懒洋洋笑道:“是,我是走狗之辈,不只是魏公主的走狗,还是公主最虔诚的爪牙,自然听公主的一切吩咐。不过?我如何,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是不是?”
话音一落,长剑掠过?一道寒光,顷刻鲜血四溅。
魏公主的侍卫在和谈盟会上拔剑砍杀楚国大臣,这一幕无疑让众人齐齐一震。
景恒脸颊肌肉紧绷,长身霍然从案边起身,卫蓁几步到案边,挡在祁宴面前,看着景恒。
“我是从西北蛮荒之地来,可?我能代?魏王行国君之权,但废太子也不过?一个阶下囚,是晋王的傀儡,还敢指责我,说我的人是走狗?”
景恒暴怒,卫蓁凑近一步,目光如炬:“废太子的人骂我的人一句,我便叫我的手下杀你的一人,废太子可?以试试。今日不介意也叫你血溅当场!”
两方剑拔弩张,下一刻仿佛真的就要动手。
景恒伸手拉住卫蓁的胳膊,“卫蓁!”
祁宴已?经先一步将人拉到身后,对上景恒的眸子,道:“太子莫要再纠缠我们公主。”
正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打?断了帐篷的纠缠。外头人道是晋王来了。
姬渊走进来,看着地上的一摊血肉,听着帐内臣子的禀告,明白这里发生的一切,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卫蓁道:“晋王,楚太子对我的到来似乎格外不满,如若会盟不欢迎魏国来,那魏国离开便是。”
卫蓁看向?身后人,“我们走。”
景恒才要开口,姬渊已?看向?他?,淡声道:“此事到底是楚太子不对,魏公主既代?魏国前来,便是身份尊贵,太子的人冲撞公主,当先向?公主致歉。”
姬渊示意景恒道歉,景恒绷着脸,极其不情愿地将手慢慢松开手,冷笑道:“是,魏公主与晋王有婚约,自然晋王得向?着她。”
卫蓁神色淡淡:“分?明是太子做错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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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好似弄得晋王偏袒我一样?且我要嫁谁,与楚太子似乎并无干系。”
姬渊往前走去,让侍卫上前来收拾地面。
景恒回到座位坐下,笑道:“是,自然与我无关?,只是在下也是敬佩公主,公主的心上人才落入黄河,公主就能大张旗鼓赴盟,全然没有一丝为心上人哀痛的样子,如若祁宴泉下有知,心中会是何滋味?”
姬渊的眸色一暗,回过?头来道:“景恒?”
而对面的齐王,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内情,抬起头来看着那对峙的几人,“魏公主与那祁宴是怎么一回事?”
祁宴与卫蓁那一段事,说到底只有晋宫人知晓二人曾被晋王赐婚,外头知情的甚少,今日外人倒是头一回听到魏公主中意祁宴,可?谓吃惊不小?,仿佛窥探到什?么内情似的。
尤其是楚太子这话,像是心中愤懑不平。
在这无比微妙的气氛中,最后是祁宴出声:“各位大王,能否让公主落座?我们公主立了这么久,怕是累了。”他?特意加重?了“我们”二字。
第93章亘古
姬渊坐下,点头道:“既然诸位都到齐了,那我们?便开始今日的和谈吧。”
卫蓁也回?到座位,只听得对面齐王问道:“敢问晋王,那祁宴当真死了?”
姬渊道:“诸多士兵都亲眼所见其落下黄河,不会有假,十日来他都未曾露面,若他未死必然会出现稳固军心。”
卫蓁心知,此情此景就?算姬渊不确定祁宴的行踪,也必须说他已死,才能让齐王答应站在?他那一边。
姬渊看向齐王:“祁宴大势已去,但其留下兵马还有多少,寡人一时也不能妄下定论,所以还需要齐王助晋国。”
姬渊的提议四国联军,各出兵马与粮草,帮助晋国与楚国解决内乱,事成之?后自能获利。卫蓁却摇头否决,挑明了魏国与楚国水火不容,不愿意出兵解决楚国内部之?事。
卫蓁含笑:“晋王,若我魏国助了楚太子,太子成了楚王,日后反咬魏国一口,又?当如?何?我魏国可以帮您,但楚国一事,魏国不愿插手。还望大王能给魏国一个更妥当的办法。”
姬渊沉吟片刻:“魏国不出兵助楚,只助我晋国便是了。”
“可我如?何能相信太子?万一太子将自己的兵马调去帮助楚王,反倒令我魏国的兵马来对付祁宴的旧兵呢?”
景恒冷笑打断:“魏公主处处反驳晋王的提议,究竟是想结盟还是不想呢?”
卫蓁看向景恒:“自是不愿和你楚国结盟。”
景恒咬牙,周遭人连忙压住他的肩膀,劝他冷静下来。
齐王出声道:“晋王,您让我等出兵助您,道事成之?后必有好处,这究竟是何好处?”
姬渊道:“楚国的城池,可划分给齐魏两国。”
卫蓁余光朝景恒瞥去,看到他握着茶盏边缘的手握紧又?松开。
说到底,景恒一个废太子能有何筹码叫姬渊助他回?去?他必然只有一个选择,选择受制于姬渊,拿楚国为条件与姬渊换,心中相想必也万分不愿。卫蓁自然乐见其成,只怕姬渊与景恒的联盟也未必如?外界看上去那样坚固。
齐王饶有趣味的看向景恒:“楚太子当真愿意割让十座城池?”
景恒不语,面容掩映在?阴影中。
齐王眯了眯眼?:“此事也且叫寡人再考虑一二吧,毕竟关?乎出兵,不是小事。”
姬渊抬起茶盏送到唇边,“盟约自然不可能一日就?达成,齐王不急这一时,有很多时间考虑。”
姬渊看向卫蓁,低声吩咐身边宫人。那宫人便将姬渊案上的果盘端起,在?众人目光追随下,走到卫蓁案前,将果盘慢慢搁下。
“公主请用些瓜果。”
卫蓁垂眸看一眼?瓜果,对上姬渊投来的目光,却并未伸出手去取,回?以极淡的一笑。
祁宴看在?眼?中,俯身道:“公主若是觉得觉得不适,可以出去走走。”
帐篷中还弥漫着血腥味,卫蓁待得久了的确气?闷,但谈判开始不久,自然不能立场,低声道:“再等会。”
这盟约涉及方方面面,一谈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后。
她?有些坐不住,祁宴再次出声询问,是否要出去走走。
这一次,卫蓁点头,让随行的臣子应付一下,自己晚些时候回?来,与祁宴先退了出去。
一出帐篷,卫蓁终于吐出了腹中那口浊气?。
祁宴道:“营地?后有一处草坡,我清晨策马去看过,风景别致,你若是想散散心,可以去那里走走。”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掌心,轻勾了一下,卫蓁呼吸一热,下意识想要将手缩回?袖摆中。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他便就?敢勾她?的手。
但她?望着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卫蓁与他策马离开营地?,一路驰走了数里,二人穿过一片小森林,前方又?出现一片草地?,才又?停下来。
祁宴将二人的马系在?树上,将脸上面具扯下,道:“这里离营地?有些距离,不会有人来的。”
已经是秋日,野草依旧碧绿如?洗,随风摇晃发出飒飒之?声,犹如?在?吟唱一般。
午后的阳光洒下来,给草叶和她?的裙摆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她?与他就?这样牵着手,哪怕是漫无目的地?行走,随便看些风景,都觉得格外满足。
没有那些烦心事困扰,这里好像就?是一处世外桃源,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他们?走进花海中,卫蓁提着裙裾奔入其中,在?花丛中转了个圈,她?心情极好,回?过头来,看祁宴正在?低头摘花,走上前去,正要开口询问,他已经将手中花送到她?面前。
“今日你的两任前未婚夫都在?,我若是再不好好表现挽回?公主怕就?晚了。这花送给你的,莫要再生我气?了。”
卫蓁低下头看着面前斑斓的花束,风轻轻吹来,花束摇动,各色的花瓣随风飘飞,有几片擦过她?的脸颊。
她?道:“怪不得你方才一直让我出来散散心,原是吃醋,不愿我与那二人待在?一块,是不是?”
祁宴也没说是,只弯唇轻笑:“昨日你说还没原谅我,那今日可以原谅了吗?”
卫蓁目光跌进那泓潋滟的长?眸中,握着花束的手微微收紧,半晌道:“你靠过来些。”
祁宴一边凑近一边问:“怎么了?”
卫蓁仰起头,“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原谅你吗,再近点。”
祁宴如?实照做,再一次靠近时,她?微微踮起脚,扳住他的肩膀,仰头吻上他的唇。
花海随风摇动,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祁宴看着她?的眼?眸,听到自己跳动声,一下一下地?鲜活跳动。
她?不由笑出声来,双目灿灿:“你觉得我还在?生气?吗?”
祁宴松开她?的唇瓣时,还有几分不舍,笑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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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了。”
卫蓁挽住他的胳膊,“你既然不想我回?去见姬渊和景恒,那就?陪我再走一走。”
二人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一处山坡,卫蓁将手挡在?额头上,眺望前方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何处吗?”
“看到前面草坡上那棵树了吗,这里是魏晋两国的边境,草坡以西是魏国,东边是晋国。”
卫蓁快步往那边奔去,夕阳的光追逐着她?的裙摆。祁宴才要跟上,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唤他:“君上。”
祁宴回?过头,随行的侍卫低声道:“君上,您出来已经许久,军中将士们?还在?等您,与您商议接下来的事。今日是否回?去?”
“我知晓,”祁宴淡声道,回?头看一眼?卫蓁,“我再陪陪她?。”
侍卫退了下去。
少女立在?光辉里,回?过头看祁宴走来,问道:“刚刚那侍卫是你的下属吗?他是有什么急事事与你说,还是催促你回?去了?”
祁宴道:“不是。”
卫蓁望着他,纵然万分眷恋,但还是道:“你走吧。我一个人也可以应对的。”
他立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没有再走近,眸子在?金光下显出一道独特的流光,静静看着她?。
卫蓁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他低下头,睫毛在?阳光下温柔的轻颤:“阿蓁,我刚刚看着你一个人立在?这里,我还是觉得,我应当陪在?你身边。”
卫蓁长?发随风飘起,双目若宝石定住看向他,祁宴将藏在?身后的花环拿出来,慢慢为她?戴上,动作温柔,仿佛在?对待此生最珍贵的珍宝。
“我想问你,阿蓁,你愿意嫁给我吗?”
卫蓁一愣:“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祁宴微笑:“是,在?仇犹国时成亲,但那太过简陋。我也是到这一刻,觉得局势能占上风,才敢向你求婚,想要郑重地?询问你一次。”
他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卫蓁?”
卫蓁看着眼?前人,他一字一句道:“我会一辈子待你好,全心全意只为你一人,你现在?是我的王后,日后我会让你成为天下的王后。”
卫蓁只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的心,他每说一句,她?心弦就?为他跳动一次,他说完后良久,卫蓁的心中仍旧回?荡着不绝的弦音。
卫蓁道:“祁宴,你这个人实在?狡猾,你明明知道我的回?答,还故意问一遍。”
祁宴眼?中明光闪烁,笑着抱住她?。
他将她?圈在?怀中,手垫在?她?身后做缓冲,与她?一同倒在?花丛中。
四周都是清新的草木花香,草叶在?耳畔摇晃。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俯身吻了上来。卫蓁轻笑,伸臂揽住他的肩膀,只觉阳光都像染了蜜似的,黏稠地?包围着他们?。
这一刻,她?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化成了一个念头,便只有与他贴近、贴得再近一点。
裙袍落在?草丛里,与四周的花草一样笼罩在?一片迷离的金色中。
卫蓁想到了他们?在?晋宫时,也曾经这样倒在?一片草地?中。
身下被压弯的草叶散发出清香,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他的身子也极其温暖,慢慢将她?包裹住。
许久之?后,摇动的草叶终于停了下来。他为她?整理?好衣物,卫蓁脸上酡红未消,无力地?将头靠在?祁宴的肩膀上,仰起头,迷蒙的视线中看到雄鹰在?天际翱翔。
他动了动身子,卫蓁回?头看到祁宴手撑着身子,拉过她?的头发,又?扯了一绺自己的发,动作轻柔而郑重地?绾了一个结,随后以匕首将那两绺交缠的头发割下。
卫蓁问道:“你我不是已经结过发了?”
祁宴声音低柔:“是结过了,但既然今日又?向你求了一次婚,那便再结一次。”
他拉着卫蓁从花丛中起身,往前方奔去,卫蓁提起裙袍,跟随他道:“我们?去哪里?”
祁宴回?头:“你等会就?知道了。”
阳光漫过山坡,二人无所束缚地?奔逐,衣袍在?风中交缠,夕阳的余晖撞在?二人身上。
他们?在?一棵茂密的古树下停下,祁宴道:“这边是魏晋两国的边境,过了这棵树,便是魏国了。”
他仰头看一眼?参天的大树,蹲下身,用匕首在?树边挖出一个小洞,卫蓁不解,却也低下身来帮他。待小洞挖好后,他将他们?那绺结发放了进去。
卫蓁怔然看向他。
祁宴道:“我们?之?前已经结过发,这一绺不如?将它埋在?这里,成为这棵树的养料。”
他回?头,声音温柔如?春水:“愿我们?的情意,也如?这一棵树般亘古长?青。”
卫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风中忽然作响。
树叶随风摇荡,窸窸窣窣,她?握住他的手,与他立在?夕阳的余辉中,望着眼?前人,仿佛要将这一刻永存于脑海之?中。
他们?的过往充满曲折与荆棘,最艰难的日子已经一起度过,日后尽是坦途。
道道金光从云层中漫射而出,雄鹰翱翔在?山间。
在?傍晚夕阳的光亮即将流走前,卫蓁也虔诚地?开口——
“愿我们?的情意,亘古长?青。”
卫蓁耳畔是一片呼啸长?风。
第94章乱政
二人下山时,夜幕已经快降临。
祁宴到树林边上牵马,卫蓁看着他道:“你来见我怕是耽误了不少时日?,你打算何时回?军营?”
祁宴道:“左盈给我递了消息,这一次齐王赴盟,他也一同前来,我打算离开前与他见一面。”
卫蓁诧异:“左盈也来了?”
祁宴点头:“左盈入了齐国,成?为齐王的幕僚,但此次怕被晋国人认出,所以一直未曾示人。不只是他,齐王的宠妃乐夫人也随行在侧。”
卫蓁心不由提起,问道:“左盈是否顺利?”
“应当是顺利,否则齐王也不可能一直犹豫不发兵助姬渊,但如今我身死的消息传了个遍,只怕他会倒向姬渊,不过没关系,便先让齐王答应与姬渊结盟,之后我们再?策反他,让他背弃盟约。”
晚风袭来,婆娑的树影落在他脸上,他在谈到那?些计谋时,语调平淡而?冷漠,周身竟是冷冽之气,越来越像一个铁血的君王。
“当初姬渊选择背叛晋王,联合齐王弑君,自然也该料到会反受其咎的一日?,尝到同样被人背叛的滋味。”
卫蓁抬起手,为他将那?张人皮面具沿着脸颊一寸寸覆好,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信你。”
祁宴笑?了笑?,扶她上马,“天色不早了,我们尽快回?去。”
……
夜幕降临,营地上亮起灯笼,犹如明亮的鱼鳞在夜色中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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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左盈走到齐王的王帐前,门?口侍卫将其拦下道:“乐大?人,大?王还在与晋王谈判,尚未回?来,帐内只有夫人在。”
左盈看一眼帐门?,“大?王平日?都许我入帐为他处理政务,且我也夫人的兄长,今日?为何阻拦?”
侍卫露出尴尬之色:“那?还请大?人稍等,片刻就好。”
左盈听到帐篷内传来的水声,便知?晓了侍卫为何阻拦,无声轻叹一口气,敛眉立在门?前,不多时,宫人挑开帘子,道夫人已经沐浴完,左盈这才卷帘走进帐内。
帐篷热气未退,氤氲的雾气弥漫。
左盈径自往书案走去,一旁落地花鸟屏风后传来动静,“阿兄,可是你来了?”
屏风后走出一道纤柔的身影,来人雪肤高鼻,水杏眼眸,一张脸明丽绝俗,眼尾缀着一颗细细的小痣,因方沐浴完,乌发潮湿随意?拢在一边,水珠滴滴答答顺着颈窝滑下,身前湿了一片衣料,身上浸着香汤的气息,使得人若隔着一层薄雾一般。
此便是齐王宠妃,乐夫人乐姝,也是左盈从前的养妹。
左盈此前化?名乐盈,以乐夫人兄长的身份造访齐宫。前后数月过去,他已经在齐宫站稳了脚跟,被齐王授予一个不小的官职。
不过在外?人眼中,大?多还是觉得左盈不过是借妹妹乐夫人的光,才能插手朝政。
左盈看着她潮湿的头发,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不将头发擦干净就出来了?”
他捞起一旁架子上的大?巾,为乐姝擦去颈窝中的水滴,乐姝的眼睫轻颤,缓缓抬起眼帘:“阿兄,你说祁宴未死,那?此次盟约,齐国应当如何做?我是否要劝阻大?王与晋王结盟。”
左盈摇头:“不必,便先叫大?王答应结盟,获取姬渊的信任,我们之后再?劝他暗中倒戈。”
他手中大?巾擦过她的脖颈,不知?触到何处,引得她蹙眉,轻轻嘶了一声。
左盈收回?手,柔声问道:“是碰到你哪里了吗?”
乐姝只穿了一件紫纱单裙,衣襟不胜肌滑,向下滑落,露出雪白的锁骨,上面错落着斑驳的红痕。
乐姝目光微乱,以手捂在身前,重新系好衣襟:“是有些疼。”
下一刻,她手腕被左盈给轻轻地握住,拨向一旁,那?衣襟再?次散开,大?片肌肤显露在空气中。
“上面有些青斑。”左盈垂眸于她身前,抬起头,眼瞳漆黑,“他做的?”
乐姝将手腕抽出,再?次去系衣襟,扯出一个笑?容:“阿兄是来帮大?王处理政事的对?吧,可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她走到书案前,听到背后左盈走近,他步伐沉沉,每一步都犹如踩在她心尖上。
他问她:“他在那?种事上,是不是总是粗暴待你?”
乐姝的手腕微颤,却未曾停下整理书案的动作。
乐姝垂下眼帘,外?人眼中的受尽宠爱的乐夫人,归根到底也不过是齐王一个玩物罢了。不止是她,整个齐国后宫都是齐王的玩物。
齐王暴虐取乐,荒淫无度,偏偏喜怒无常,自大?而?狂妄。
乐姝少时被左家好心收养,后左家遭难,她被没入楚宫为奴,之后跟随楚公主和?亲来到齐国。
最开始为奴为婢的日?子,她受尽冷眼,被人随意?践踏尊严,之后被齐王看中,强夺她入后宫侍奉。
她实在恨极齐王,却也不想再?回?到从前的日?子,强撑着一口气也要往上爬。
齐王起初蔑视她,觉得她身份低贱,到现在也越来越宠爱她,破格让她成?为夫人,愿意?听她的枕边风。
“阿兄莫要再?提此事。”乐姝道。
乐姝抬起头,强烈自尊不允许她将自己那?些伤口揭开给外?人看,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从小敬仰的兄长。
左盈却走上来,“让我看看身上的伤口。”
乐姝再?次摇头:“不行。”
她转过身去,被左盈用力握住手给拨过身来,她心中耻辱翻涌,正?欲开口再?次强硬地拒绝,左盈已道:“我不是想你那?些伤痕,只是想问一问,你还疼不疼,或许我可以为你上些药。”
乐姝目光定住,全然没料到他会如此说。
左盈低下头,呼吸洒在她脖颈上,修长的指尖拨开她身前衣襟,轻柔地犹如在抚摸什么易碎之物。
乐姝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裙裾,他目光温柔,描摹着那?些伤口,柔声道:“小时候,你贪玩受伤,总是由我为你上药,你都忘了吗?”
乐姝的眸子忽然泛起湿意?,看着面前这个人。青年一袭白衣似雪,如巍峨之高山,比起少年时多了许多内敛沉稳之气。
他关心她,问她疼不疼,不是因为她受了屈辱对?待而?对?她生出同情,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他疼惜她怜爱她,一如从前那?般。
乐姝忘记不了,在齐宫那?一日?,听到宫人禀告说他的兄长前来时,她的心如何震颤,被海潮般的情绪拍打淹没。
无人知?晓,她看到他第一眼,喃喃唤了一句“哥哥”,里面含着多少压抑的情绪。
她暗无天光的日?子,好像终于洒进来一道光。
所以后来他请求她说服齐王帮助祁宴,她没有丝毫犹豫,一口便应下。
她眼前浮起一片水雾,轻声道:“可你帮我上药,大?王随时可能回?来。”
左盈的掌心将她的五指根根包住,声音轻柔:“晋王设宴,齐王同饮,一时半回?不来,我可以好好为你的伤口上药。”
乐姝凝望着他,那?双沉稳从容的眸子里,藏着不知?多少年隐忍的情绪。
他们重逢已有数月,可今日?是第一次贴得如此近。
乐姝紧贴着他滚烫的身躯,心剧烈跳动起来,在他注视下,抬手搭上自己的裙带。
烛光从四面八方覆打在她的身上,帐篷外?是来来往往的士兵,而?她全身绫罗绸缎慢慢落在脚边。
她心头震颤着,牵起左盈的手,悬在空中半晌,像是终是慢慢抚上自己的身子。
她感觉到了,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好似有一股暖流流过,慢慢填补浇灌了那?些创痕。
……
在数日?的谈判后,这一次的四国的会盟,各方终于达成?一致:齐魏两国俱出兵马粮草,与晋国联军。
四国首领歃血为盟,这般重大?的场合,卫蓁以公主的身份原本是无资格参与。但那?日?她命令侍卫斩杀楚国大?臣的血腥场面历历在目,今日?她依旧在那?护卫的陪同下走上高台,四下鸦雀无声,无人敢多说一句,只看着她立在高台上,与那?几位君王一同起誓。
会盟结束后,诸王在此地分别,各自启程回?国,开始准备出兵一事。
卫蓁的仪仗回?到国都那?一日?,卫凌带着百官到宫门?口迎接。
回?殿的路上,卫凌问道:“此行是否顺利?”
卫蓁点头:“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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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顺利,无人刁难我。”
可卫凌心知?,虽说得极其简单,只怕会盟也是暗潮汹涌。
卫蓁一回?到王殿,就将会盟的情况告知?魏王。
卫蓁握住魏王的手,“祁宴未死,姬渊尚不知?晓此事,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击溃祁宴剩下的残兵。女儿想助祁宴,还望父王答应。”
魏王的看着长跪于榻前的女儿,她虽格外?乖顺,却骨子里仍有执拗的一面。从回?到魏国的一刻起,她便没有放弃过帮助祁宴的念头。
但这是战争,成?王败寇,谁也不能确保她选择的一边,最后便能取得胜利。
“女儿想要试一试。”
她倾身,目中一片灿亮,长发如光滑的绸缎铺在身后:“魏国搏一把才能从中谋利。魏国能从西?北一隅的小国,成?为如今强盛的大?国,便是历代先王不安于蜷缩一角,用双手拼搏出来的,不是吗?”
魏王微微一笑?:“是这样的。”
魏王很干脆地应下:“央央,你若是想试便试吧。”
他握紧女儿的手,看着女儿眼中泛起激动之色。
她的确记住了她先前的教诲,为君者,不能因为惧怕失败,便从不开始。
他相信她能做的很好。
十一月初,魏国开始调集兵马粮草。
十一月中旬,姬渊发信,询问魏国是否已安排好兵马与粮草准备入晋。卫蓁未曾回?复,她在等祁宴的信,等齐王加入他们这一方。然而?齐王迟迟未曾表态,局势突然间有些晦暗不明。
不久,天空开始飘雪,卫蓁以时节入冬,将士不便出征为由,再?次拒绝姬渊出兵的要求。
……
齐国。
前线发来的密报,被送到齐王的案前。
“大?王,祁宴的残兵又失了几座城池。”左盈双手呈上密报。
齐王姜玘(qi)抬起头,问道:“当真?”
“是,此前祁宴来信,声称自己假死,会战略性放弃几座城池,令晋王就此放下戒备,如今他兵马的确后退了不少,撤退的路线,确如他之前信中写的一样。”
齐王接过信,一目十行看起来。
左盈来齐国,只以乐姝兄长的身份自居,并未向齐王表明自己与祁宴的关系,心知?他与祁宴若有明面上的利益挂钩,齐王定然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左盈抬起头,与齐王怀中的乐姝目光相接,又很快移开。
齐王手抚着信,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乐姝抬手,将酒樽送到齐王唇边,声音软媚:“大?王,祁宴说事成?之后,会将楚国一半领地分给大?王,这不比那?晋王只给十座城池来得爽快多了?”
“是,这晋王实在小气。”
“妾在楚国时为奴,受尽屈辱,身上还有那?楚国王庭刻下的奴字,大?王不是时常抚摸妾后背,叹息妾若是没有这字该多好。妾少时受到的困辱,便是拜楚国所赐。”
齐王收回?信简,拢住乐姝的肩膀,沉声道:“寡人自然是一直记得此事。那?楚国王室当年如何欺负你的,日?后寡人定然要他们如何还你。”
乐姝嫣然一笑?,抬臂搂住齐王,“大?王果然疼爱妾身。”
左盈敛下眉去,低声道:“那?大?王是否要派兵助祁宴?”
“既然那?祁宴声称手上有余兵,粮草充足,那?寡人愿意?信他一回?。回?信便交由你来写吧。”
齐王掐了怀中美人腰肢一下,引得乐姝娇吟一声,大?殿之中还有不少宫人与幕僚在。近旁宫人低低咳嗽,齐王这才松开乐姝。
齐王道:“姝儿,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番,别忘了今夜宴席之上,你还要为寡人乐舞。”齐王笑?得暧昧。
乐姝面色一僵,只不过神色一晃而?过,很快起身,盈盈笑?道:“是。”
左盈朝齐王行礼:“臣有几句话?想与乐夫人说,大?王可否准许?”
齐王颔首,背往后靠了靠,身边另一美人很快攀上齐王的肩膀,二人狎乐起来,齐王看都没看左盈一眼,“去吧,你二人是兄妹,想要说话?,此事何须过问寡人?”
左盈退下,跟随在乐姝身后。二人屏退宫人,一路拨开重重纱幔,只往最里头的偏殿走去。
一进入偏殿,左盈将殿门?关上。乐姝便回?过头来,眼中水光潋滟,泛起一片赤红之色:“畜生!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左盈捂住她的唇瓣,将她压在殿门?上,乐姝情绪激动,眼中泪珠翻涌,奋力挣扎着,脸色涨红,几乎咬牙切齿道:“他要我穿成?舞伎的样子为他当众乐舞,那?裙袍只能蔽体罢了,还要让那?些臣子们看着我,分明还是把我当成?一个下等的奴隶对?待,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左盈用力压着她的唇瓣,将她搂入怀中,她咬牙,泪珠一滴一滴地掉落。
左盈手上用力,将她深深嵌在怀里,上下抚摸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哥哥会帮你杀了他,等到那?一日?,会让你亲手割下他的项上人头。”
乐姝在他怀中抬起头,“要多久?”
左盈道:“我来齐国数月,手下已经坐稳了朝中的位置,很快就无须再?顾忌齐王。”
他的势力在一点点渗透齐国内部,齐王本就昏聩,左盈初来齐国,不过略微投其所好,便得到了齐王的信任,而?王室越不让齐王做的,左盈越是迎合齐王的私欲,以至于齐王与朝中大?臣们逐渐离心。
很快,齐王身边那?些仪仗的大?臣,都会被换成?左盈的人。
左盈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陪着你,这一次不会再?将你丢下一人。”
乐姝凝望着他,目光颤抖,良久终于情绪平静下来,“哥哥,我们这样是在乱政,对?吗?”
“乱政吗?”左盈眼中一片晦暗,“什么是乱政?”
他喉结上下滚动,臂弯收紧,女儿家的娇躯在他怀中隐隐地轻颤。
隔着衣料,乐姝感觉到他胸膛烫得好似有一团火燃烧,将她团团围住。
他的手掌沿着她的耳廓,慢慢覆上她的脖颈,她看着他眼眸,从中察觉到了一丝蛰伏许久的危险,她心跳如擂鼓,却没有推开他,反倒指尖抚上他的官袍,落在他的腰上,轻轻地勾住他的腰封。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将她抵在殿门?上,唇瓣覆压下来。
意?识的震荡间,她听到他沙哑着声音道:“妹妹,这才叫乱政。”
他撬开她的唇,乐姝抬手搂住他,二人唇瓣用力地厮磨,仿佛要被他胸膛中的火焚烧在这里。
她咬破他的唇,口舌中有一股血腥气弥漫开来,然而?同时又迸溅出一种血脉偾张感,巨大?的刺激冲得他们神经晃荡,全身血液仿佛倒流。
他解开她裙带,将她提抱起来,乐姝搂紧他的肩膀,她封闭起来的内心,这一刻以一种脆弱的方式展露在他面前,她哽咽地道:“我等你已经很久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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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殿之中,有无限春意?漫生,而?窗外?一场大?雪悄然落下,覆盖天地。
……
十二月底,齐王愿意?私下结盟的信送到了魏宫。
年关一过,卫蓁授卫凌为魏国大?将军,统管三军虎符。
大?战正?式打响,齐魏两国的联军前往晋国。虽然中间耽搁了三月,但总算履行了四国会盟时的约定。
起初四国联军作战还算胜利,姬渊见敌军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便将晋国的大?部分兵马调至楚国,帮助景恒平定内乱。
便是此时,那?原本已死的祁宴却再?次出现,重掌兵马,同时齐魏同时倒戈,猝不及防地反攻姬渊。
短短数日?,场上局势骤变。
祁宴领兵一路北上,发起猛攻,军中士气大?震,他本就是用兵如鬼的将领,又有魏齐两国兵马相助,自然取晋城池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便是原先两方鏖战许久的武遂城,很快被收入囊下。
他的攻势越发猛烈,一路高歌猛进。姬渊拍高陵侯带兵阻拦,被祁宴一箭射穿头颅,战死于沙场上。
而?武遂要塞一失,姬渊岌岌可危。
前后不过两月,祁宴原先失去的领地便再?次被收回?,就在众人以为天下大?势快定时,南方放出的一则消息,突然间扭转局势——
楚王死了!
景恒杀了楚王,登位为王!
姬渊盛怒之下,令景恒出兵,趁着魏国大?军在外?,国内空虚之时,立刻包围攻下魏国国都!
那?景恒的兵马已经朝着魏国国都赶来。
卫蓁得知?消息时,手都在颤抖。
魏国的大?部分城池的军士,已经被调去帮助祁宴,国都剩下可防御的兵马,加起来不过七千。
前线的人就算回?防也要数日?,他们要如何才能抵御那?即将到来的三万大?军?
第95章软肋
那?信上说了,楚军佯装攻打边境的城池,实?则是以障眼法迷惑魏国边关将士,真正的楚军主力?已经由景恒带领,绕道直奔国都而来。
卫蓁一收到信,便提着裙裾往王殿奔去。
一路上宫人纷纷避让。
她来到王殿,向魏王说明此事,魏王很快召来心腹大臣一起商量对策。
殿内空气凝固,气氛压抑而低沉。
魏王穿着一身单薄素衣,立在书案边,看着铺展在桌上的地图,眉心深深地拢起?。
卫蓁道:“姬渊围魏救晋,意图以此要挟魏国前线的兵马撤兵。”
魏王点了点头?。楚军有备而来,势如破竹,也是魏国无良将可以用,以至于让楚军一路长驱直入腹地。局势实?在不容乐观。
魏王问:“楚军还有多久到达国都?”
卫蓁道:“三日,他们远道而来,不会立即攻城,至少?也会休整上一日,也就是国都还有三四日可以做好防御的准备。”
魏王轻声道:“的确很快,所以,咳咳……”
他突然手抵着唇,用力?咳嗽几声,脸色一瞬间涨红,卫蓁扶他坐下?,眼中浮起?担忧,与魏王对?视上,他示意她去与众臣说话,卫蓁一下?明白魏王意思,慢慢起?身面对?众臣子。
“所以,城中当立即做好防备。七千对?三万兵马,人数悬殊太大,绝对?不能硬碰。我们只能守城。当即刻调令士兵,做好迎敌的准备。”
这些都是魏王最心腹的大臣,听命于卫蓁,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异议。
“可公主,就算调集全部兵马,是否可以抵御楚军?”说话者眉宇间满是愁绪。
朝中大臣尚且露出如此担忧,更不用想消息散出去后,城中百姓会多恐慌。
卫蓁垂下?眼帘,望着面前地图:“楚军来势如猛虎,一定?会一鼓作气围城,在前几日发?起?猛攻,只要我们抵御住最初的攻势,熬到楚军士气落下?去,便能取胜。”
卫蓁虽从未带兵打过仗,但少?时跟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又与祁宴相处那?么?久,不至于对?兵法一点也不了解。
面对?众臣子或是诧异或是惶恐的目光,她斩钉截铁道:“我会写信给卫凌,让他尽快从晋国回来救援。所以诸位也莫要再耽误了,立刻行动起?来,调集粮草、清点武器,国都存亡之时,需要诸位一同协助我。”
她的话音果断,让众人来不及再沉于慌乱之中,很快明确各自的职责。
卫蓁将兵事统领留下?来商讨迎敌之策。殿外天色从湛蓝变成昏黄,又一点点转暗,卫蓁才走出王殿。
夜里寒风徐徐吹来,吹得她的衣裙随风飘举。
苍茫的月色下?,汉白玉台阶错落,前方是层层宫墙,再往远些,山峦蛰伏在黑夜中。
夜里,烽火台升起?烽火,起?初是隐约的一点火光,很快一片天际都被照亮。
烽火一道又一道升起?,星子般划破黑夜,朝着往南方一路延伸,迅速连接成一条明亮的线。
身后传来脚步声,卫蓁回过头?,魏王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上来,与她一同凭栏远眺。
或许是今夜的风太大,那?刮过的猎猎风声,都犹如人在呜咽。
魏王轻声问道:“害怕吗?”
卫蓁放在石栏杆上的手收紧,魏王缓缓道:“没关系的,央央,是人便会害怕,这么?些年来,父王也没有一日不处在惴惴不安,担忧着魏国的未来。”
他面容一如以往的温雅,伸手覆住卫蓁的手,“如若害怕,便到父王怀里来。”
卫蓁扑向他怀中,“父亲。”
魏王轻抚着她鬓上的珍珠,看着她的面颊,“阿蓁,在黑夜的时候,你可以恐惧,可以扑在父王怀里,但到了白日,你便不能叫人看见你如此脆弱的一面。”
卫蓁不解地抬起?头?,夜色下?魏王的面容如洒上了一层银霜。
“明日楚军到来的消息,会传遍整个国都。城内百姓会恐慌,那?时你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胆怯,你得记住,你是君,无数道目光都落在你的身上,你身上承载着是所有人的希望,你没有任何的资格退缩。”
魏王的眸色郑重,一字一句道。
卫蓁今日在所有人面前都维持着冷静一面,然而四下?没有人了,那?些恐惧才一点点漫上心头?。
她没有指挥过战役,没有面对?敌军攻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做的,是否能对?得起?一城百姓。
但父王膝下?只有她一个孩子,除了她不会有别人能站出来。
“你不要妄自菲薄,”魏王柔声,“央央,你来魏国已经学了许多,父王相信这一次,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父亲。”卫蓁目光晃荡。
魏王转头?道:“脚下?是你的城池,是你的国,你若退缩,那?些百姓也会跟着退缩,央央。”
卫蓁俯瞰着远方,王城的百姓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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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即将到来危险,空气中隐隐飘来那?些嬉笑?声、叫卖声、丝竹声,安宁一如从前。
若问卫蓁是否已经克服恐惧,卫蓁想到那?些战争的画面,仍会感到惶恐不适。
但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一仗,她不会退缩。
“父王。”魏王回过头?来,看到她目光倒映着远方烽火,声音清亮而坚定?:“我相信我们的人,可以熬到援军到来的那?一日。”
就如同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
他们这些人,虽然渺小,但细小的微风积聚,便能汇聚成劲猛彪悍的大风,最后足以让星星之火燎原。
……
楚国大军很快便会到来,消息传出,王都百姓陷入恐慌之中,或是祈求上苍垂怜,或是寻求法子出城,卫蓁派出人去安抚百姓,毕竟方圆数里没有城池会比国都更加牢固,只要国都不破,这里便是最安全之地。
王都道路上处处可见忙碌的行人,士兵们加紧操练,工匠们帮着修缮武器,壮丁们加紧加固城墙。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楚国大军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探子回来向卫蓁禀告,楚军已经逼近王都,到了离郊外十里的地方。
卫蓁心突突直跳,再也坐不住,走出王殿。
她知道,第一仗已经开始了。
她为远道而来的楚军备下?了圈套。就在京郊外,如今有两千将士埋伏在山谷之中,静候楚军的到来。
……
尘土漫天,马蹄声轰鸣。
楚军策马疾驰,他们知晓前方那?一座城池并没有多少?兵马,且多年未曾遭受战争侵袭,军纪散乱不堪,加上魏王病弱,竟糊涂到让一区区公主代政,面对?数倍的兵马压城,处境危如累卵,不堪一击。
只要他们一鼓作气拿下?城池,到时候,金银珠宝与勋爵地位,便都唾手可得。
楚王景恒,高?声鼓舞着将士们的士气:“占领城池!破魏国都!重振楚国之风!”
士兵高?声附和?:“重振楚国之风!”
军队直逼关隘,前方到了一处形似葫芦口的山谷口,道路有些逼仄狭窄。
探路的士兵打探过,前方可以走。景恒颔首下?令士兵前进。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此刻魏国两千士兵就蛰伏在暗处。这一支魏国队伍被派来执行任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先前队伍,几乎是有来无回。
但就是他们两千人,今日要在这里耗掉至少?五千、八千、乃至一万的敌军兵力?,为王城中的士兵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这第一场仗,一定?要大挫敌军的士气!
魏兵藏在草堆中,注视着山谷下?方的动静。楚军走得极其谨慎,魏军也不着急,耐心地引蛇入洞。
关隘狭窄而极长,是保护魏国国都的一道天然壁垒,前后几里长的山上都是持弓之人。
最前头?的楚军已经安全出峡谷,后头?的军士也放心跟上。景恒被众多士兵簇拥着正要策马入谷,就在这时,一声洪亮的“放箭”声响起?,回荡在山谷之中。
一瞬间,漆黑的箭雨从四面八方落下?,周围无数士兵应声倒地。
“大王!快走!”士兵们持盾护卫在侧。
景恒目眦尽裂,立马反应过来,高?声下?令士兵撤出山谷!
然而峡谷已经成为了丧命谷,伴随“嗖嗖嗖”之声,尸体乌泱泱堆了一地。
……
峡谷中第一次交锋,是魏军取胜。消息传回王宫时已经是深夜,尚有一千人左右的人马活着回城,卫蓁出宫亲自去迎接他们。
领兵之人,是国都兵事统领颜中,给卫蓁带来了两则消息:好消息是,峡谷之中敌军死伤人数至少?过万,另一则消息,是楚军的人远不止之前信上说的三万,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
卫蓁神色凝重,点头?让他们尽快休息,不管如何,第一仗赢下?,打赢了士气,叫城中百姓看到了希望。
而楚军也没有放弃,次日午后,在城外几里之地开始结营扎寨。
兵临城下?,随时可能出兵。
从夜晚到清晨再到第二日,国都笼罩在寂静之中。百姓躲在家中,很久以来,国都都没有经历过战乱,他们从未感觉过这般恐慌,没有人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究竟是楚军攻破城门?,还是魏军誓死抵抗。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
一声嘹亮的号角响起?,楚军终于朝着国都奔来。
魏国的城墙之上立满弓箭手,随着统领一声“搭弓”,整齐划一的拉弓声响起?。
卫蓁就立在宫外高?楼上,看着前方的士兵们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