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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春山 灿摇 48982 字 2024-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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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和亲

风声猎猎,火光四起,如金乌西?沉,将天边染成霞光之色。

他一路策马赶来,驰走过丛林与山道?,身上沾染了春日夜晚的清冽温和香气。

卫蓁在他怀里仰起头,对上那一双曜亮的眸子,尚未来得及张开说些?什么,便?听到仆从赶来的脚步声。

宋氏在门?边停下,高?呼道:“快拦着他们!”

卫蓁快步跟随祁宴离开。身后护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衣裙飘飞,在护卫即将追上她时,被一只手拽上了马背,随即后背靠上一个宽阔的肩膀。

少年倾下身,双臂环在她两侧,握住缰绳道?:“小心,坐稳了。”

随着?一声高?亢的嘶鸣声,骏马踏开四蹄,往浓稠的黑夜奔去。

卫家这一场火势突如其来,府外不少人?围观,众目睽睽之下,看到卫大小姐随着?祁少将军从府中奔出,二人?一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道?路的尽头。

宋氏喘息着?立在府外,听得众人?议论纷纷。

说什么的都有,更有道?那卫大小姐与情郎私奔,设计放火烧家想?要脱身。

然?而无论如何,卫家的人?到底是追不上了。

宋氏心中暗暗生恨,今日叫卫蓁跑了,他日见面,她怕是定会将所受的委屈如数报复回来……

祁宴的马在祁府外停下。

卫蓁进了祁府,被安排进一间客房休息,祁宴帮她找来医工检查身上伤势。

夜色已深,屋舍里安静极了,蟋蟀时短时长的鸣叫声透过窗户传进来。

檐下灯笼摇晃,将祁宴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听到关门?声,见仆人?从卫蓁房中走出,问道?:“卫小姐用膳了吗?”

仆从摇了摇头:“奴婢进去送的膳食,小姐动都没动一下。”

祁宴抬手敲了敲门?,门?半掩着?,敞开了一条缝,祁宴走进屋内,瞧见床榻之上少女抱膝坐着?,浓重阴影打在她身上,而她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她垂在身边的一只手,掌心翻着?朝上,露出伤口,鲜血重新染红纱布浸透了出来。

祁宴拿来药箱,到床边坐下,床上少女忽然?惊醒,一道?寒光掠过,她手中的利刃直朝他捅来。

“是我。”祁宴握住她的匕首,有鲜血顺指缝流下,溅在了被褥之上。

卫蓁连忙放下匕首,道?:“我不知是你。”

她倾身而来,握住他的手掌检查伤势,眼中溢满愧疚与关切:“抱歉少将军,方才意识昏昏沉沉,还以为我在卫家,把你当成了看管我的侍卫……”

祁宴注视着?眼前少女,她半跪在他身边,只着?了一身素衣,才洗过长发披散至腰间,在那皎洁月色照耀下似一匹泛着?玉泽的绸缎,当她用帕子来擦他掌心血迹,那发间淡淡的香气便?扑入了他鼻尖。

少女柳眉轻拢,仰头道?:“实在不好?意思,少将军,那医工还在不在?若不在了,我来给你包扎。”

女儿家五指纤细柔美,肌肤擦过他带有薄茧的掌心,是一种?别样的光滑细腻的触感。

祁宴将手从她掌心之中滑开,“小伤而已,无事的。”

他回想?她方才拿刀戒备着?他,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问道?:“你在卫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继母会将你关押在柴房之中?”

卫蓁看着?他,许久才道?:“此?事说来话长,少将军,我实则并非卫家的女儿。”

她将当中曲折一一讲给他听,言毕垂下眼帘:“少将军此?前照顾我,当也有我阿母是祁老将军堂妹的缘故在,只是我非阿母亲生,今日之后,怕也再不能称少将军一句表哥了。”

祁宴安静地听完,道?:“这段时日你且安心住在祁家。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卫凌,他应当很快就会回来。”

卫蓁感激道?:“少将军今日相助之恩,卫蓁日后必会相报。”

“不必言谢。卫大小姐此?前帮过祁家不记得了?此?事我不过举手之劳。”

二人?交谈恭敬而有礼,不多时,祁宴离开了屋子。

护卫紧跟而上,看一眼屋内,低声道?:“寻常人?遭遇身世变故,一时难以缓过来,更何况卫大小姐,一下从云端跌落泥潭里,落差之大如何能接受?”

祁宴默而不语,走到窗户边,透过朦胧窗纱,看到屋内少女静坐在黑暗中。

手下叹息一身:“卫小姐与太?子退婚,若有家世门?楣在,尚且可挺着?腰杆说话,可如今这个情况,日后怕是要任人?磋磨了。属下倒是担心,小姐一时想?不开……”

祁宴目光从窗纱上移开:“不会,她并非那样软弱之人?,想?必心中自有决断。”

她向来清醒,眼下只是需要些?时间接受。

祁宴抬步走下台阶。

沉寂无声的屋内,卫蓁将头靠在床柱上。

虽然?夜幕降临,她眼若蒙尘,不能看清任何东西?,可每每身处黑夜之中,她总能想?清楚很多事情。

前十七岁她一路顺风顺水长大,如今命运生生开了一个玩笑,逼着?她离开原先的路,踏上一条满是荆棘丛的未知之路。

她既不是卫夫人?亲生,便?不能再占着?卫大小姐的身份。

卫蓁开解自己,就算没了家族的照拂,她也能找到一个法?子能在世间立足。

或是回到南方的封地,跟着?那军医行走军营,救治伤兵;又或是做那商贾,靠着?自己手艺谋生,都不寒酸。

但她总得想?好?日后要做些?什么。

卫蓁慢慢地躺下,万籁俱寂中,窗外草丛中的蟋蟀声到达耳畔。

她意识渐渐混沌,快要入眠之中,屋外响起了巨大的骚动声。

卫蓁从梦中醒来,循着?动静走出屋子,恰好?一护卫快从院外走进来,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侍卫面露难色:“大小姐,卫家带了人?来,让我们少将军将您交出去。”

卫蓁连鬓发都不绾了,长发披散着?,提着?裙裾快步往外走去:“祁宴他人?呢?”

“少将军正在府外。”

月明星稀,更深露重,夜已经?过了四更,整条长街上不见一人?,只祁家府邸前灯火通明。

卫昭正高?坐在马上,身后数人?跟随,高?高?持着?火把。

卫昭手握缰绳抱拳道?:“还请少将军恕在下冒昧前来,望您尽快将卫家人?归还于卫家。”

祁宴道?:“卫家何人?需要祁家归还?”

“自是在下的女儿。今夜卫府外多少双眼睛看着?,祁少将军将在下的女儿带走,少将军莫非是不打算承认?”

少年淡淡道?:“卫大人?将她关至柴房之中,欲将她卖给远方的表侄时,怎不记得她是女儿?”

卫昭神情微僵,被当众抖出此?事,自是面子有些?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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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

他沉声道?:“说什么那都是我卫家的事,岂容少将军一个外人?插手,不是吗?”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脚步声,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跨过了门?槛。

正是卫蓁。

门?口祁家侍卫,为她齐齐让开一条道?,少女提着?裙裾,奔至祁宴身侧。

卫昭冷声道?:“立在那里做甚,还不快回来?”

卫蓁面色漠然?,直视卫昭:“我为何要回去?”

卫昭问道?:“莫非你还想?赖在祁家。你一个女儿家尚未出嫁,婚前留宿旁的男子家中,这事若传出你还要脸面吗?”

接话的是一道?玉石碰撞般清亮的声音,“卫大人?。”

祁宴挡在她身前,身姿挺拔如松,“她虽非卫夫人?腹中所生,然?卫夫人?将她当作亲生,那我祁家便?待她亦是卫夫人?之女。当年是祁家没落,京都无人?,叫你卫昭竟敢肆无忌惮折辱祁家女,这次可不再由?着?你。”

月色皎洁,给他镀上一层清冷光辉,少年俊美的面容上含着?冷意。

他目光凌然?,抬手搭上身侧侍卫的刀柄,长剑出鞘,凌厉如电,同一时刻,身后众人?齐齐拔剑。

剑柄在他手中一转,折射出璀璨华光。

卫昭面色大变,高?呼道?:“走!”

他带着?人?马后退了一步,一齐转身离开。

祁宴回身,将长剑插回剑鞘中。卫蓁道?:“多谢表哥。”

祁宴道?:“你是卫夫人?的女儿,祁家帮你自是应该的。回去吧。”

卫蓁与祁宴一同走上台阶,跨过门?槛时,偏过脸看去,方巧与那马背上回首看来的卫昭对视上。他眼中怨色浓重。

卫蓁惴惴不安,对祁宴道?:“我担心卫家人?不会善罢甘休。”

卫昭不达目的,怎会是那样轻易离开,除非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果?不其然?,翌日天才蒙蒙亮,士兵便?围了祁家。不过这一次,是来接卫蓁入宫的。

楚王身边的大宦官,策马等候在府邸外头。

“卫大小姐,您请入宫走一趟吧。卫大人?向大王揭发,道?是六皇子身亡一案,有小姐您参与其中。”

卫蓁想?起了卫昭离去时冰冷的神情。他们夫妇二人?,果?真在这里等着?她。

……

卫蓁被带入了宫中,到了大殿外,宫人?替她打起帘子,她款款步入,珠帘在身后落下,发出清脆碰撞之声。

立在大殿前方的卫昭与宋氏,首先回过头来。

卫蓁目光从二人?脸上掠过,她在来宫中前的路上便?猜到一个大概。

卫昭夫妇怎会知晓她参与此?事?必然?是从卫璋口中得知。

卫璋在被流放前,对没能除去卫蓁心有不甘,所以留了一个私心,将“卫蓁刺伤过六殿下”一事告知了心腹,想?必也是千叮咛万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声张告知卫昭夫妇。

然?而恐怕他也只告知了这部分实情。

如若他们知晓,太?子也是幕后主使之一,那他们还敢向楚王告发吗?

一旦她下水,太?子也定然?脱身不得。

大殿内还站着?太?子,王后坐在宝座之上,祁宴比她早一步先进入了大殿,此?外还有卫瑶等一众人?。

宦官恭敬地对卫蓁做了一个手势,倾身轻声道?:“卫大小姐,请吧。”

卫蓁朝内殿走去,指甲攥入掌心之中,刺痛感传来,强迫着?她渐渐冷静下来。

等会楚王发问,她便?矢口否认,除非有直接的证据,否则对她的一切控告都不过是猜测。

然?而这也足够棘手,楚王性?情不定,尤为疼爱景恪,难保就不会因此?迁怒于她。

卫蓁俯身跪拜,额触地砖,裙裾垂散在身后。

她婉婉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臣女卫蓁,叩见大王。”

君王坐于上方,面容威严,周身一股冷峻之气扑面而来。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卫昭,让你的夫人?上来说吧。”

宋氏走出,在卫蓁身侧跪下:“禀君上。臣妇也是今日早些?时候才得知这一谬事。那夜卫蓁在酒宴之上中途离席,一直到宴席结束都未归来,实则是与六殿下进了一处寝殿,六殿下并非被刺客所伤,而是卫蓁所伤!”

“臣妇此?话自非空穴来风。臣妇的儿子卫璋,正是负责宴席上的侍卫,他可以作证,他的手下也可以作证!大王将人?唤来对证便?可。”

太?子冷声打断道?:“一派胡言!”

宋氏心头一震:“太?子殿下……”

“卫璋的手下也是孤的手下,若真有此?事,孤怎会不知?”

上首的楚王道?:“卫蓁,这话你可有反驳的?”

卫蓁望着?面前冰冷的地砖,从她进来到现在,楚王都未曾让她起身,就维持这样一个伏地而拜的动作。

然?她动作始终优雅有礼,开口声音轻柔:“臣女那夜并未去过暖殿,若是君上想?要对证,尽可将证人?带至殿内。”

“君上,那夜是臣负责搜查的离宫。”

身旁有人?走出,在卫蓁面前投下一道?阴影。

“少将军搜的?”楚王沉默了一刻,“是不是还有庄统领?”

“是。臣与庄统领皆可作证,那晚卫大小姐的确未去过暖殿,当时臣带领的一众将士也都看见,卫大小姐确实在自己阿弟的寝殿之中。臣入殿搜查后,并无半分不妥。如若君上有疑,不如去请庄统领。”

楚王摆摆手,示意宫人?去请。

不多时,庄统领被带到了殿前。太?子景恒侧过身,目中暗含深意:“庄良,那夜搜查到了什么,你可直说。”

庄良会意,恭敬回答,与祁宴所说别无二致。

“君上不可听信他二人?的话,祁宴口中无一实话,他二人?在给卫蓁做假证!”卫昭走出来道?。

楚王淡声道?:“太?子,卫璋是你手下,此?事你可知内情?”

一旦事情再查下去,火必然?要烧到太?子身上。

太?子撩袍跪下:“那夜宫宴之上,卫蓁中途离席,并非独自一人?,儿臣与她一同出去散心,后将她送回了卫家的寝殿。说她与景恪共处一室,简直荒唐。”

“太?子殿下怎也为卫蓁做假证?”宋氏将卫瑶推至身前,“那夜殿下分明是与臣妇的女儿在一起!”

太?子铿声:“孤何须撒谎来袒护卫蓁?实在是那夜情况的确如此?,孤并未见过卫瑶!”

他扭头看一眼卫昭夫妇二人?,目中顿露狠色。

卫昭夫妇不知太?子为何站在卫蓁一边,却也立即明白太?子不悦,立马噤声。

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不出情任何绪的起伏:“卫蓁,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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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卫蓁缓缓起身,往高?阶之上走去,到楚王宝座前,再次双膝跪下。

身为臣子不能正视君颜,她垂着?眼,视线落在楚王的衣袍之上。

楚王搁在宝座的手,朝她伸来,卫蓁下巴微微吃痛,被迫着?仰起头,对上了那双灼热的眸子。

楚王在众人?面前握住卫家女郎下巴,这一动作,令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大殿安静极了,针落可闻。

楚王双眸微眯,令卫蓁想?起了景恪,他也有这样一双眼睛,眯眼时便?犹如毒蛇在吐信。

楚王道?:“若说别的人?伤害景恪,寡人?可能不信,然?而是你,寡人?不得不怀疑,因为景恪此?前曾向寡人?要过你。”

他沙哑的嗓音,犹如砂砾刮过石头,令人?毛骨悚然?。

“那时寡人?应下了他,让他安分守己再过些?时日便?可。因为寡人?也动了另立储君的心思,反正无论太?子是谁,太?子妃必定是你。”

一股寒意慢慢爬上了卫蓁的脊柱。

所以那一夜,景恪在暖殿之中见到她,才会那样肆无忌惮,直接将她压倒在床榻之上。

卫蓁浓密的眼睫颤抖:“君上,臣女那夜并未见过六殿下,祁少将军和太?子殿下都可以为臣女作证,再有六殿下是后来被猛虎所伤方才身亡,是卫璋陪同在侧,与臣女没有丝毫关系。”

太?子道?:“父王,的确如此?,是那卫璋安排的猛虎,不想?猛虎脱了笼。”

楚王摇摇头,挥袖示意太?子噤声,看着?卫蓁道?:“寡人?才失去了孩子,在想?你既然?这么得他喜爱,不如去陪陪他。”

卫蓁后背冷汗涔涔。

她清楚地知晓,楚王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卫蓁伤了景恪,而是在寻一个心安。

景恪从遇刺到身亡,存在诸多疑点,然?而再如何调查也只能调查出有卫璋参与,治卫璋一个失职之罪。

眼下卫蓁作为嫌疑之人?,被送到他面前,楚王处置了卫蓁,便?也算对得起景恪。

卫蓁喉咙发紧:“臣女不知如何才能叫大王放心。是大王觉得臣女这副容貌蛊惑了六殿下,想?要臣女毁去?又或是觉得臣女此?身不详,需要去祀坛为六殿下祈福?还要用其他方式,才能向大王表明臣女绝无二心?”

大殿之外传来禀告声:“殿下,晋国的使臣求见!”

晋国的使臣在外等候多时,之前便?一直递话进来,要见楚王一面。

楚王道?:“让他再等等。”

此?话一落,下方祁宴出声:“不知君上可还记得卫夫人??君上即位之初,朝堂不稳,猎场之中,有逆臣贼子行刺君上,君上身边近乎无人?,是卫夫人?扑在君上面前,给君上挡了足足三?箭。君上都忘了吗?”

楚王望着?面前人?,慢慢地冷静下来。卫夫人?惨死的一幕,这些?年仍旧时常出现在他梦中,时刻提醒着?他,对待逆臣不能手软。

下方卫昭夫妇一听提到卫夫人?,正要出声,被太?子狠狠地瞪了回去。

楚王道?:“是,寡人?说过会善待卫夫人?一双儿女……景恪之死,虽非卫蓁造成。但那夜暖殿之中,她是否刺伤了景恪,仍旧存疑。”

楚王慢慢松开了卫蓁。

眼下他看似松了口风,卫蓁却心知楚王之喜怒无常,假以时日定会再拿此?事发难。

更何况她并非卫夫人?亲生,没有家族庇护,王室想?要处置她,便?如碾压一只蚂蚁般容易。

楚王在一日,她便?永远要提心吊胆一日。

门?口再次响起通报声:“君上,晋国使臣来了。”

楚王看向一侧宝座上的王后:“你带晋使去见弋阳。”

王后坐着?不为所动,在楚王再三?追问下,起身道?:“我已将弋阳送走,她此?时不在京都。”

楚王眼中顿生厉色:“晋国的使臣已在殿外候着?,和亲事关两国盟交,岂容你儿戏!”

王后道?:“我的女儿绝不能被送去和亲!”

“此?时生变故,便?是践踏老晋王的脸面,叫寡人?如何交代?”

卫蓁听着?殿中之人?的争执,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像做好?了什么决定。

她扬起头道?:“君上,臣女愿为弋阳公主代嫁,入晋地结两国之好?。”

帘幕轻晃,少女从地上直起腰,裙摆铺散在身后,金光落在她长睫之上跳跃,如同振翅的蝴蝶。

她面容玉净,声如玉撞:“晋使需要一位公主,臣女可代弋阳公主出嫁晋国,以表我对楚廷的赤忱之心。”

她一字一句似咬牙道?:“不知如此?,可否打消大王心中对臣女的疑心?”

随着?她话音落地,大殿之中的空气一时凝住了。

第22章前世

卫蓁跪于楚王宝座前?,在她身后供着一座鎏金瑞兽博山炉,有青烟袅袅升起,烟气如云雾般攀爬上?卫蓁的裙摆。

殿内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是王后先迈开了一步,上?前?伸出一只手?,扶住卫蓁。

“阿蓁,你当真愿给公主代嫁?”

“是。弋阳公主天性自由,不愿受拘束,既不想入晋地,臣女愿代公主?出嫁。”

卫蓁双袖轻拢,贴在身前?,一副柔顺姿态。

“卫蓁。”下方响起一道声?音。卫蓁眼帘低垂,看到来祁宴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她不敢看他?,移开了目光。

她说愿意待嫁,乃是心里话,考虑到种种的因素——

她在楚国已是举步维艰,想破这一局面极其艰难,不如就此离开楚地。反而能因和亲公主?的身份反哺卫家,叫卫凌不会因为她受牵连。

她知道祁宴站出来,是因为卫凌和母亲的缘故想帮她再周转一二,毕竟和亲公主?嫁入别国,谁知等待她是什么样的命运?

然而卫蓁在短短的一刻,已经做好了决定。

王后看向楚王:“大王,卫蓁既愿意,不如即刻请晋使?进来一见?。”

楚王沉默不语。

卫蓁言辞恳切:“当年臣女母亲为大王挡箭而亡,如今臣女亦愿如阿母一般,为大王分忧,为楚国分忧,以保楚国福泽绵延万年。”

楚王的面容微微松动,乌黑的目光注视着她,久到卫蓁额上?浮出薄薄一层细汗。

回应她的,是千钧之重的一个“可?”字。

卫蓁俯身长跪,终于释放出了压在胸口的一口气:“臣女多谢大王成全。”

晋使?再次通报求见?,楚王颔首:“让他?进来吧。”

晋国的使?臣年过中年,穿着一身紫袍,从殿外款步走?来。卫蓁退到一侧,使?臣看到她绰约而立,艳冶柔媚,目光不由定住,停留半晌方才离开。

那望来的一眼并无多少男子对女子的贪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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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是一种惊艳与欣赏。

晋使?在阶前?停下,笑道:“楚国与晋国联姻,不知大王可?定下最终人选?”

“晋使?看看这一位如何。”楚王后牵着卫蓁,将她带至晋国使?臣面前?。

晋使?诧异:“此非卫家小姐,楚国未来的太子妃?”

王后摇头笑道:“我们大王已收回她与太子的婚事。不知楚国将此女献上?,晋王可?否满意?”

晋国使?者后退一步,将卫蓁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随即露出喜悦之色。

“此前?离宫猎场之中,臣有幸瞥见?卫大小姐惊鸿一面,她能入晋地,乃是晋国之幸。楚国如此割爱,晋国自是无二话。”

列国联姻和亲的人选,选一国公主?或是贵族之女代之,皆是如此。

晋国使?臣对和亲的人选尤为满意。

楚王和王后,便屏退了殿内其他?众人,继续商谈和亲事宜。

卫蓁退下,独自步往一旁帘幕走?去,才卷帘进去,便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攥住。

祁宴将她拽至身前?,狭小的空间之中,二人几乎相贴。

祁宴道:“你若想自保,何须委屈自己自请去和亲?我可?去找太后,让晋使?收回成命。”

卫蓁连忙拉住他?手?,仰视他?道:“我知少将军为我考虑,可?我若不离开楚国,楚王与太子都不可?能轻易放过我。”

她靠近一步,呼吸相挨,近到能看到少年面容上?的绒毛,她红唇轻启:“我处境举步维艰,如入穷巷末路,便如少将军在楚国处境,不知少将军能否感同身受?”

祁宴乌眸沉沉,目光凝重。

她想他?应当能理解的,搭在他?袖摆之上?的手?,便慢慢滑下垂在了身侧。

卫蓁转身往内走?去,帘幕摇荡落下,隔绝了她的身影。

祁宴慢慢收回了视线,轻叹了一口气。

他?从帘幕后走?出。使?臣见?到他?,大步走?来,“少将军!”

祁宴朝他?颔首。

晋国使?臣亦行礼,笑道:“卫家小姐入晋国,晋王必定满意。这么多年来,除了当年的姬琴公主?,臣便再也未见?过如此的美人。”

祁宴身侧立着一人,是那常年侍奉在太后身边的老宦官,皱眉问?道:“此次楚国献女,是献给晋王?”

“非也,”晋使?摆手?笑道,“大王自王后去世后,已多年未曾踏过后宫,又怎会在此时立后?臣此番来,是为晋国其他?公子物色夫人。晋国诸多王子王孙尚未婚配,不乏年轻有为之辈,自会与公主?般配。”

“原是如此。”

“臣以为,以卫家小姐之貌,必能得贵人青眼,前?程远大不可?限量,不比在楚国做太子妃差。”

晋国使?者说得也委婉,实则假以时日,卫蓁嫁得储君,成为晋国王后,也不是不可?能。

老宦官点头:“是。”

晋国使?臣看向祁宴,“少将军也可?准备准备,约莫五日之后,咱们回晋国的车队就要启程北上?了。”

祁宴颔首。

卫家的其他?人在殿外候着,并不知殿内此时情况。

宋氏来回踱步,攥紧了手?中的手?绢。此次虽然没能治卫蓁死罪,然而逼卫蓁前?去和亲,她心中也觉足够畅快。

那不过是弋阳公主?不要的婚事罢了,还真以为做和亲公主?有多风光?区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那卫蓁向来自诩清高,闹着要与太子退婚,从堂堂楚国的太子妃,沦落成为一个行将就木老晋王的玩物,不知眼下顺她心意了吗?

宋氏也生出了几丝同情。不知晓老晋王还能熬上?了几年,待晋王一死,卫蓁定要下去陪葬。

宋氏走?到女儿身边,握住女儿的胳膊,“待卫蓁一走?,阿瑶,这太子妃一位定然落到你头上?。”

卫瑶在卫氏夫妇陪同下,走?到太子身后,朝太子行礼,“殿下?”

却不想太子回过身来,眉宇之间蕴满怒气:“谁让你们到大王面前?揭发?卫蓁的?”

卫氏夫妇一震,“殿下。”

太子温润的眼中有狠色掠过,“你夫妇二人不知事情全貌,冒然揭发?,殊不知若没有孤压下此事,你们的好儿子就是死路一条。今日你们更是差点要牵连孤!”

若非这么多宫人看着,卫昭与宋氏真要双膝发?软,在太子面前?跪下。

宋氏怯懦不已,晓得了当中利害,给卫瑶使?眼色。

卫瑶上?前?相劝,被太子推开。

卫瑶拉着宋氏走?到一旁,担忧不已:“母亲,我担心因为此事,让太子对我们心生厌恶。”

宋氏握紧她的手?,正说着,门口响起了开门声?。

卫蓁从大殿走?了出来。

她径自走?来,经过太子身侧,太子有话与她说,她脚步都没停一下。

她与宋氏擦肩而过时,宋氏笑道:“阿蓁能代公主?和亲远嫁,于卫家而言,也是莫大的荣幸。”

卫蓁静望她一瞬,移开了视线。

宋氏道:“以阿蓁这般貌美,必定会得晋王百般宠爱。阿娘先提前?恭贺阿蓁了。”

一旁卫昭嗤笑了一声?。

“夫人这是何话?”一道声?音打断了宋氏。

宋氏后退一步,这才注意到楚王御用的宦官竟陪同在卫蓁身侧。

那宦官斥道:“公主?入晋国,非嫁晋王,实则嫁晋国其他?公室贵族。”

宋氏脸上?笑容当即落了下去,“不是嫁给晋王?”

“自然不是。”

宋氏手?握紧成拳。居然不嫁给老晋王,那卫蓁岂非要去晋国做王孙的夫人……

骤然的落差之下,她顿觉喘不上?气来。

“夫人,父亲。”卫蓁走?上?前?来一步,红唇勾起浅笑。

她声?音何其温柔,叫卫昭夫妇背后生起一股恶寒。

“父亲应当也想不到,女儿还能站在这里与你们说话吧。昨日父亲如何叱骂女儿、羞辱女儿的,女儿谨记在心。不知父亲有没有将女儿的话牢记在心?”

她说的何话……二人想起来了。

那时侍卫将她按压在地上?,她咬着牙,声?如泣血一般,说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那样狼狈的她,与眼前?之人的面庞重合。

卫蓁长身玉立,美眸含着春光,“父亲想起来了?”

她走?近一步,声?音温柔:“父亲,自少时记事起,我与卫凌没有一日不曾活在对您恨意之中,想着日后必定叫您向阿娘的牌位认错。真到了长大之时,却有所顾忌,若卫凌手?刃了你,他?会背上?弑父之名,我不忍他?如此,然而……现在我不是了。”

她盈盈浅笑:“我非您的亲生女儿,取您的一条命,自然无人会以弑父之名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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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我。”

卫昭怒道:“卫蓁!你敢!”

卫蓁道:“父亲再让我想想怎么办吧,我也并非那样心狠之人,会舍得直接让您没了性命,天底下有的是法?子慢慢将人磋磨至死,等阿弟回来,我与他?好好商量一番。”

她轻叹了一声?,声?音温和,语调轻柔,仿佛忧心的只是“今日天气如何”这般极为稀松平常的事。

宋氏道:“卫蓁,你怎能这般忘恩负义?”

卫蓁目光落在她身上?,“忘恩?夫人,我也没有忘记您的恩情。”

她慢慢卷起袖口,露出一截皓白?如雪的玉腕,那上?面青斑紫斑与伤痕尚未消下去。

卫蓁道:“夫人昨日令奴仆绑了我伤我,欲给我一个教?训,方才我将这臂上?伤势展示给大王与王后看,王后得知原委,许我随意可?处置您。”

宋氏不信,向宦官投去询问?的视线。

那宦官走?上?前?道:“夫人,卫大小姐既是楚国送去晋国的公主?,又岂能被您这般折辱?大王的确这般应下的。”

宋氏垂在身侧的手?直发?抖,终于明白?,那和亲公主?的身份落在卫蓁身上?,绝非她的灾祸,反而成了她可?以肆意做一切的庇护。

王后疼爱小女儿,既然卫蓁帮她如此大一个忙,自然应下她任何要求。

从她成为和亲公主?的一刻起,楚国王室注定怎么也要礼待她三分。

宋氏心头恨得几乎滴血。

卫蓁道:“所以夫人,我如何受的伤,您就得如何还回来。便从我将您也关?进柴房开始吧。”

她话音落下,身后走?来两个侍卫将宋氏束缚住,卫昭上?前?将人推开。

卫蓁道:“父亲与夫人伉俪情深,恩爱多年,既然有福同享,自然也是有祸同当,对不对?”

她说完抬起步子,往马车走?去。

在她身后,卫昭夫妇的呼叫声?不绝于耳,直到一道响亮的鞭声?划破空气,落在二人身上?,喧哗声?终于停了下来。

卫蓁淡淡瞥一眼地上?的血迹,吩咐侍卫道:“将二人绑了押回卫家,好生关?着。”

“是。”

卫昭夫妇被关?进了柴房,由宫里来的掌酷刑的侍卫亲自管教?。

卫蓁回到了自己的屋室。

更深露重。月色透过竹帘细缝照入屋内,投下错落皎洁的月光。

卫蓁坐于梳妆镜前?,用金梳梳着身前?长发?,身后响起敲门声?,一道人影从门外走?进,她与卫蓁的视线在铜镜之中对上?。

卫蓁搁下金梳,转过身来,“阿姆!”

田阿姆蹒跚踉跄走?来,不过几日未见?,整个人就仿佛苍老了数岁。

老人家抱住卫蓁,一双混浊苍老的眼睛中有泪珠浮起:“那晋国山迢路远,险恶万分,小姐您如何能去,是老奴对不起夫人的嘱托,害了小姐。”

卫蓁轻拍她后背,将额头搁在她肩膀之上?,柔声?安抚:“阿姆怎知前?路一定险恶?”

她将心中想法?说给她听,之后又道:“我若不和亲,与太子退婚后,卫家必然成为王室的眼中钉,可?我若和亲,王室看在我的份上?,怎么说也不会亏待阿弟。”

阿弟是卫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脉,她想以此报卫夫人养育之恩。

自己白?占了卫家这么多年的好处,若需要她在某些地方做些牺牲,她绝对不会拒绝。

想必,阿母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田阿姆摇头,声?音嘶哑:“夫人若还在,定然也不舍得您。您也是她的女儿啊!”

卫蓁笑了笑道:“阿姆,你说过我自小聪慧,从小长大也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以我之身去晋国,也必然能活得很好,不是吗?”

这一番话更让田阿姆心如刀割。却也明白?事已至此,再无更改的机会。

田阿姆从地上?起身,道:“少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应当明早便能到家中。”

“好。”卫蓁道。

梳妆镜中倒映着她的容貌。卫蓁望着铜镜,想起世人口中所说晋国的繁华。

晋王在中原称霸,四?方诸侯皆俯首称臣。

晋国有吞吐天下之志。

她的前?路也必然不会暗淡无光。

卫蓁从桌前?起身,往榻边走?去。纱幔落下,帘子田阿姆道:“小姐早点安睡,明日一早,少将军还要来接小姐入宫,由画工为您画像。”

卫蓁一愣,想起来了,祁宴要一路护送她入晋国的。

她轻声?:“好。”

月亮沉落了下去,寒蝉凄鸣,卫蓁慢慢阖上?了双目。

她又做了前?世之梦,浮光掠影从眼前?滑过。

这一次,她在梦中看到了自己完整的一生。

原来前?世,自己是那样一个结局——

梦里春五月,太后在章华离宫溘然长逝,满宫白?幡掩盖之下,是一场刚刚结束的血腥屠杀。

祁老将军以谋逆之罪被处死,就此祁家大权重归王室所有,至于祁少将军去了哪里,却是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太子春风得意,在六月迎娶卫家长女入宫。

不久楚王崩逝,太子即位,卫蓁成了王后,无人不道卫蓁落得了一桩好婚事。

却唯有卫蓁知晓,太子冷淡疏离,对她仿佛永远戴着一层面具。

在他?们婚后的第三月,他?便纳卫家次女入宫。

也是那时卫蓁才知晓,原来他?与他?的表妹,早就情投意合,互生爱慕。

她犹如一个恶人,横插入二人之间,被卫瑶指责抢了她的姻缘,是那个后来之人。

每每宫中设宴,她便仿若一个外人,看着楚王与爱妃恩爱,所有人都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一切,爱戴楚王与瑶夫人,满殿烛火生辉,光影绚烂,卫蓁却被隔绝在外。

她在这里格格不入,无论?做得再好,总都会被太后指责。

她想回到自己家乡去。可?这天下哪里有和离的王后?

三年之中,她看着卫瑶在后宫之中,风生水起盛宠不断。

卫蓁不想与她争,自嫁入东宫的第一日,她心中便对景恒起了一层淡淡的厌恶,她不喜这般虚伪薄凉之人。

可?如此不争宠爱,等待她的却是卫昭与卫璋都因卫瑶被提携,自此平步青云,将卫家的权力一点点瓜分。

卫凌不是没有能力守住卫家权力,而是景恒将他?发?配到了南方的吴越之地,替楚王守边。

景恒用卫蓁来牵制卫凌,又反用卫凌来制约卫蓁。

卫蓁醒悟过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与卫家斗下去,与景恒斗下去。

她开始去从宫人口中去了解景恒的喜好,学着如何讨男人欢心,可?时局动荡,天下突然大乱。

晋国撕破了盟约,大举进攻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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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之势如同破竹,楚之边境一退再退,朝堂之上?日日送来败退的战报。

景恒褪去温文尔雅的面具,变得愈发?暴躁。

三年来,两国边境几场大仗,皆是楚国大败而归,自此楚国锐气大伤,被迫迁都南下避害。

那一日流亡路上?,追兵在后,景恒派了士兵去保护卫瑶,却将卫蓁丢下。

乱世之中,女子命运飘零。而她作为一国王后被俘虏,流落至敌营,下场自是可?以预见?。

卫蓁被士兵绑着送到了他?们首领面前?。

烛火摇曳,气氛暧昧。

她长发?如流瀑披散,只着一身单薄的衣裙,被迫跪于那人榻前?。

士兵望着首领,话语暗示满满:“军中向来禁止女子,然此女不同,乃是绝色美人,故属下斗胆将人献上?,将军可?肆意享用。”

而后,她便见?到了那位晋国的将领。

又或者说,晋国未来的王,日后天下的主?人,祁宴。

第23章牌位

卫蓁全身上下只一层薄纱勉强遮体?,双腿赤裸暴露于空气之中,听着士兵口中说可以肆意凌辱她?的话语,巨大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从她?的视角,只看到面前人衣袍的一角,然而也可见男人身躯昂藏,周身气场凌冽。

对方搁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朝她?伸来,卫蓁下巴细腻的肌肤贴上了?他掌心,被迫仰起头来,对上那一双漆黑的眸子。

卫蓁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热,轻动了?一下裸露在外的小?腿,想?要挪动身子远离他。

“楚王后?”

“是,将军,正是楚国的王后,”身后士兵笑得谄媚,“六国第一美人就?在您面前,毕竟天?底下可再没?什么事能比让敌国王后委身于自己身下侍奉自己,更畅快了?不是吗?”

有鲜血溅了?出来,卫蓁甚至没?看清眼前人拔剑的动作,说话的士兵已在她?身侧倒下。

祁宴用剑削去了?她?身上的麻绳,捞过床上被褥扔给她?,起身走到一侧屏风,将背对着他。

卫蓁拢着被子,身子不住地轻颤。

祁宴道:“我?送你回去。”

时?隔多年?,二人再次相见,却未曾料到再见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她?是楚国的王后,而他则成了?晋国的将领。

无人知晓他当年?如何离开楚国的,又在晋国经历了?什么。而自从祁宴这一个名字在晋北横空出世?,便犹如一团巨大阴影,笼罩在楚国的上方。

她?在晋国军营待了?一段时?日,养好伤势后,被人送回楚国,却未想?过等待她?的却是自己丈夫的质问。

“你有没?有失贞于祁宴,有没?有被迫侍奉于他?”

景恒将一把匕首扔到她?面前,道:“你作为一国王后,被俘虏的那一刻,就?应当知晓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还到楚国来。”

毕竟堂堂一国的王后,流落敌寇之手,必定会被拿来谈过条件,可对方非但没?有如此?,还将人毫发无损地送回来。

天?下怎会有这般好的事?

那必定是他们已经从卫蓁这里得到了?什么。

朝堂之上,后宫之中,有关?王后与祁宴的流言蜚语不断。但凡景恒维护过她?一句,那些言论也不会愈演愈烈。

可他默认了?一切。

后来,晋楚两国休战,在边界进行谈判。那时?祁宴已清扫晋国的乱党,成为了?晋国毫无异议的王。

谈判桌上不只两国,更有别?国王侯前来,一同签订和平的盟约。

却唯独楚王,带来了?自己的王后。

这一举动实在令人浮想?联翩,盟会之上,似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楚王后与晋王之间微妙的关?系。

而景恒也多次私下暗示她?,以威逼利诱,让她?去找晋王,帮楚国多谈一些有利条件。

景恒见卫蓁不为所动,便拿卫凌来要挟,彼时?卫凌有罪责在身,他在楚国南方守边,有敌兵来犯,虽迎敌取胜,却实在损兵过多。

卫蓁听到从自己夫君口中说出的这一番话,只觉从未有过的恶心,声称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找晋王。

也是这一次,二人彻底决裂。

然而如何料不到的是,卫蓁陪景恒参加会盟,落在有些人眼中,却是卫蓁仍有用于楚王的佐证。

卫璋假借卫瑶的名义,让宫人在卫蓁的膳食之中下毒,欲彻底除去卫蓁。

卫蓁虽发现得及时?,但那毒已入体?,后医工施针将毒逼到了?眼睛处,却让她?的视力大大折损,几乎不能视物。

少时?她?被卫瑶推至石头上,以至于目力受损,夜晚再难看清东西,待到长大之后,又被卫璋以毒相害,与被剜去一双眼睛无异。

卫蓁整日整夜枯坐着,几欲泣血。

她?想?明白了?,做好决定,而后拿着阿弟留下的剑,亲手去杀了?卫璋。

她?一个人坐在血中,在周遭浓重的血腥之气中,等来了?景恒。

此?事到底是卫璋罪责深重,毒害王后在先,景恒对她?难得表现出几分愧疚。

他声称可以放过卫凌,不计较卫凌此?前的过失,但作为交换条件,卫蓁却不能伤害卫瑶。

因他知晓以卫蓁的性格,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息事宁人。

卫蓁笑着说好,在景恒靠近的时?候,藏在袖中的另一把匕首,向他的心口用力捅去。

她?以一种近乎玉石俱焚的方式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她?耳畔听到众人高呼“救驾”,只可惜,那匕尖还是稍微错开了?一点?。

刺杀君王乃是死?罪。可卫蓁心知,楚国已无大将能用,景恒需要她?的弟弟,又怎么会要她?的命?

她?被圈禁在王后的寝宫,非召不得出一步。

而此?前残存在她?体?内的毒素,也让她?身体?迅速衰败下去。开春一过,医工诊断她?已时?日无多。

卫蓁离开国都,去到楚国北方,在一座荒废的离宫之中休养。

此?地偏僻荒芜,与冷宫无差。也因如此?,景恒才答应她?前来。

但卫蓁记得很清楚,她?后半生为数不多开心的时?光都在这里了?。

前半生无父无母,几乎颠沛流离,唯独在此?处,她?在侍女与护卫的陪同下骑马,去采花爬山,去看傍晚的霞光,能得到片刻的慰藉。

她?立在古原之上,感受长风吹拂在面,眼前一片漆黑,却仿佛看到穹顶在上,暮鸦乱飞,金光漫射出云层照在身上。

人立于浩瀚天?地之间,似乎一切都能得到超脱。

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日,卫蓁让人给阿弟转述,写下了?最后一封信——

楚国气数已尽,天?下尽归晋国,且去晋国侍晋,晋王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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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

生命犹如握不住的春光从她?指尖一点?点?滑走。季春的最后一月,楚王后于离宫溘然长逝。

案边点?着烛火,卫蓁卧在枕上,双目湿润,有泪珠从眼尾滑落,打湿了?两侧的鬓发。

她?在这漫长的一梦中好似过完了?一生,然而梦境到这里并未结束。

她?看到,不久之后,楚国的边境起了?风烟,原本和平的盟约被晋王狠狠撕毁,晋王一路南下,率精锐骑兵踏破边境,犹如虎狼一般吞噬楚国的领土,直取楚国国都。

王城被攻破的那一日,宫人奔走逃窜,瑶夫人舍楚王而去,而楚王被晋军所捕获,被带至了?王宫的祭坛之中,在那里供奉着卫蓁的牌位。

祭殿之中还立着一人,昔日的少年?将军已经成了?晋王,背影高大冷峻,犹如一座沉稳的山。

他缓缓转过身来,那一双目中充斥着冷漠的杀伐之气,睥睨着下方曾经尊不可言的一国之主。

“卫凌。”他唤身边之人。

一旁青年?将手中匕首递给他,晋王步伐沉缓,走到楚王面前,虎口抵着匕柄,雪亮的匕首出鞘,那把利刃抵上楚王的脖颈。

祁宴大掌将面前人的头提起:“送她?回楚,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景恒双膝抢地,仰视着他,胸膛爆发出一阵冷笑,几乎疯狂:“晋王啊晋王,我?就?说你果然与她?有染!”

他双目在一瞬间变得赤红,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在做最后的斗争,却被士兵狠狠压跪在地。

祁宴目视着前方,伴随低沉的一声,是匕首划开肌肤、割开骨肉的声音,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喷涌出来。

“可惜,晋王殿下,您破我?楚国,乱我?家园,便是成了?天?下的霸主又有何用?唯独她?至死?也只会是我?的王后,是我?楚国的王后,你依旧得不到,对吗?”

景恒临死?之前的话语,在空空的大殿之中久久回荡。

楚王的尸首被拖出大殿,留下一道蜿蜒且触目惊心的血印。

鲜血将晋王玄色的长袍染红,他转身走到案前,久久注视着那牌位,阖上双目,喉结上下滑动,好似哽动着莫名的情绪。

“抱歉。”他只对着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有一滴泪珠从他眼角滴落。

他单手撑着桌案,满室烛火幽幽,让他的身影看上去从未有过的脆弱。那一刻,好像累极了?。

在楚国覆灭的那一日,晋王出了?一道旨意,令天?下为之一惊。

他欲迎娶楚王后的牌位。

祁宴将她?的牌位带回了?晋国,晋宫楼高百阶,祁宴捧着她?的牌位,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两旁的贵族公室皆向二人朝拜。

众人跪拜晋王与新后,仰起头看晋王走进了?王殿,殿门在他身后一点?点?阖上,那室内昏暗无光,仿佛象征着他漫长而孤寂的余生。

卫蓁从梦里醒来时?,泪珠盈满眼眶,鬓发几乎湿透。

阿姆在帐外,听到少女的哭声,快步走来:“小?姐,怎么了?。”

卫蓁扑入她?怀中,只是低低地抽泣,任由阿姆如何劝说,也不见停下。

“小?姐可是在担心北上和亲的事,小?姐不必担忧,奴婢会陪在您身边的。”

卫蓁身子颤抖着,声气哽咽,梦境之中悲伤袭来,她?心脏一阵钝痛,直到哭不动了?,才慢慢地停下来。

田阿姆扶着她?到梳妆镜前梳妆,卫蓁抬起头,镜中倒映出少女的一张面容,还是那样的青丝红颜好年?华。与梦中的她?最后清瘦枯槁的样子全然不同。

她?从梦境窥得一角,眼下虽与前世?心境全然不同,却能感同身受。

原来自己在前世?,度过这样的一生。

嫁给景恒于她?而言,完全就?是一个悲剧。只是她?全然未曾料到,祁宴会在她?死?后娶她?的牌位。

田阿姆道:“小?姐,少将军和少主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卫蓁讷讷抬头:“祁宴在外面了??”

“是,少将军在半个时?辰前就?候着了?。”

田阿姆从柜中拿来华裙,卫蓁梳妆完穿好华裙,鞋袜都未来得及穿上,便提着裙裾快步往外奔去。

春风骀荡,柔风穿过竹帘,卫蓁一路赤足往前奔去,拂过竹帘,春裙被风吹得飘飞。

竹帘之后,庭院中影影绰绰有两道身影,她?心砰砰加快了?几分,脚步却突然慢慢停了?下来。

一种情怯之感浮上心头,令她?不敢上前去。

她?心中酝酿许久,抬起素手,掀起帘子,刺眼的阳光一下泄进来。

一道清脆的玉佩碰撞声响,院中正在交谈的两位少年?,闻声转过头来,看少女卷帘而出,端凝华贵,鲜美夺目。

清风吹动少女的春裙,她?立在廊下,周身萦绕清晨薄薄的光雾,犹如一朵盛开在风中的绿芍。

女郎是一惯不苟言笑的,却在与祁宴目光相接时?,露出盈盈的笑意。

那一双眼里仿佛盛着楚地的春水,缱绻明丽,美得令人不由屏住呼吸。

卫蓁声音轻轻的:“祁宴。”

春光落在他眼中,祁宴的视线仿佛被击中一般。

清风从二人面前拂过,摇落绿叶纷纷,那树声沙沙不知像是谁的心跳。

祁宴微微侧开了?脸颊,待许久之后,才抬步朝着卫蓁走去。

少年?郎逆着光走来,卫蓁朱唇勾起笑容,极致地明媚。

他在她?面前伸出手,卫蓁目光落在他掌心,看他挑眉问道:“卫大小?姐,梳妆好了??”

卫蓁的手慢慢放了?上去,与他指尖根根相触,“好了?。”

马车的门关?上,卫蓁坐在车中,不多时?车厢便摇晃起来,她?侧过脸,看着策马护送在车外的少年?。

而祁宴似乎感应到了?卫蓁的视线,转过首来,与卫蓁的目光隔着竹帘对视又错开。

卫蓁移开了?眸子,望着膝盖上的裙摆。

而后,车厢旁传来了?“笃笃”的叩击声。

卫蓁抬起头,看到他策马贴近,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卫蓁攥紧了?手上的帕子,他不说,她?也不开口。

无意间,她?余光好似瞥见,他耳后根起了?一片红晕。

他又侧身而来,抬手将帘子撩开。春光照进来,斑驳的光影落在少年?俊美的面容上,他目光灼灼似烈焰。

帘子另一侧传来卫凌的说话声,卫蓁耳畔却一阵嗡鸣,全都听不清了?。

因祁宴微微偏过脸,附耳下来,唇瓣贴在她?耳畔,薄唇轻轻开合。

那低沉的一句话,令卫蓁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耳畔全是他的热息,听他道:“卫蓁,你今日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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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暧昧

少年声音带着春日的?轻柔,像一汪暖绵的春水包裹住人的?心窍。

卫蓁的?耳珠顿时僵硬住,能听到?此刻胸膛之中心跳的回音,分不清是?自己的?心更烫,还是?脸颊更烫。

她知晓祁宴天生一副好皮囊,也曾对着他的脸有过片刻的失神,但她从未对此夸赞过什么。

因男女之间相处,最讲究以礼相待,含蓄为上。而平常的?祁宴,也绝不是?那种会随口夸赞他人的性子。

可?他今日却一反常态,这样直白地夸她……

好像无形之中,他们之间的?那一层窗纸,被他揭开了一角。

暖风将车内空气点燃,暧昧在?无声中升腾。

恰有一束日光照在?他眼中,照得他瞳孔熠熠发亮,泛出浅蜜色的?光,她恍惚了一下,轻声道:“当真好看?”

他沉吟望着她。那短短的?一刻,是?卫蓁觉得从未有过的?漫长,心中不由擂鼓。

祁宴唇角轻翘:“好看。”

这一句话,令她心中的?鼓又重?重?敲了一下。

她拿起手帕轻拭脸颊,挡住脸上的?红晕。好在?车内的?日光浓郁,叫她脸颊即便滚烫,看上去?也不那么明显。

卫蓁目光躲闪,“少将军说能看得过去?那便好。我今日梳妆得匆忙,就怕画工作画时,我落在?画像上的?样子不能入眼。”

“不会的?。”帘外传来?他的?声音。

低低的?嗓音,听得卫蓁心头有些酥。

她垂下头,看着车中地板上跳跃的?光影,前世种种忽然跃入了脑海之中。

她看到?祁宴最后?娶了自己牌位,心中感动之余,却是?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

毕竟前世的?二人,除了几?面?之缘,并无其他多少交集。

是?因为很久之前。他在?离宫之中,被人追杀闯入她屋中,她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他,他心怀感恩借此报恩?

又或者说是?因为愧疚?愧疚让她被俘虏,他们在?军营中不过见了一面?,却给她招致了无数流言蜚语?愧疚于让她被指责不贞于楚王,不贞于楚国,害她为天下人议论指点与晋王有染?

可?这一份愧疚,便能支撑着他来?迎娶她的?牌位吗?

梦中她只能窥探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并不能看到?他的?一生。

而“喜欢”二字太缥缈、太过虚妄,这是?卫蓁最觉不可?能的?一个答案,却也只能归结于此。

他们的?前世,是?不是?还有许多她不知晓的?交集?

而若问她现下对祁宴是?何感情?对他,自然和对其他男子有些不同?。

也好在?这一辈子他们都避开了前世的?命运。她虽在?梦中看到?了自己前世,能切实感受到?前世的?悲伤,然而回到?现实,却没有那样沉重?的?心境,说到?底,眼下这才是?她的?第?一世。

正这时,另一侧帘子被撩开,卫凌的?声音响起:“阿姊,你与祁宴在?聊何话,我唤你都不回。”

卫蓁靠在?窗边与祁宴说话,二人离得极其近,听到?声音,齐齐转过头来?。这一幕便全然落入了卫凌的?眼中。

卫凌眼中升起疑惑之色。卫蓁心口一跳,颇正要解释,祁宴已先开口道:“你阿姊问我还有多久才能到?王宫。”

卫蓁点头称是?,卫凌道:“我还以为你二人有何话呢,需要靠那么近说。”

卫蓁挪动身子,靠向卫凌那边的?车厢,方才被卫凌发现时,一丝心虚之感竟划过了心头。

祁宴将帘子放了下去?,卫蓁看着眼前人,“阿凌,阿姆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卫凌嗯了一声,眉心紧皱。

十几?年的?姐弟之情,二人已经心有灵犀,有些事哪怕不言也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他既然还肯唤她一声“阿姊”,便是?表明仍愿意将她当做姐姐。

其实方才在?家中,卫蓁从廊下走出,卫凌将她深深搂入怀中,她便知晓了。

卫凌深吸了一口气:“我从知道你出事后?便快马加鞭赶回来?,我不愿你去?和亲,不管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卫家,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般大的?牺牲,我自己一人也能撑得起卫家。我们现在?还可?以入宫,去?找王后?和大王再商量。”

卫蓁摇头:“此时再反悔,大王与晋国怎会答应。且若真闹到?退了亲事,到?时候卫家便真的?被架在?火架上烤了。”

卫凌咬牙:“可?我不能看着你远嫁异国受苦,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能接受……”

“我知晓你是?为我着想,可?你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弟弟,你还是?卫家的?家主,你的?下面?有多少卫家人与士兵,他们都仰仗着你。”

她知晓他这个弟弟虽偶尔意气用事,但在?大事上,一定是?分得清轻重?的?。

卫凌不甘心地低下头,眼中有泪珠滑落,“你我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从没有分别过太久,如今你却要离开楚国千百里,我是?恨我自己没有能力保住你。”

他抬起头:“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长姐,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你永远是?我的?阿姊,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卫蓁眼眶发酸,笑着道:“阿凌,我们本就是?姐弟,这辈子都不会变的?。”

卫凌道:“我可?以送你去?和亲吗?”

他见卫蓁张口,连忙道:“你不要拒绝,和亲路途遥远,路上不知有多少风险,且此次一别,日后?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我已安排好南地的?一切,手下的?人万万不会出乱子的?。”

少年眼眶微红:“可?以吗?”

卫蓁只觉心脉上好似有一处经络被牵引了一下,像是?埋在?心底深处姐弟二人的?感情在?促使着她答应。她道:“可?以。”

“不是?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卫蓁将帕子递给他。

卫凌否认:“没哭!”他侧过脸拭去?泪,回过头来?,与卫蓁对视,神色终于放松下来?,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到?王宫了。”车外传来?祁宴的?声音。

沉重?的?宫门向两侧打?开,发出厚重?的?吱呀声,马车缓缓驶入王宫。

晋国的?使臣已等候多时,将她带至画工面?前。

一整个上午她便坐在?殿中,由着画工为她画像。

祁宴立在?卫蓁身旁,那画工看着二人,不得不说少年将军配美人,光靠在?一起便是?无比的?养眼,就连早间落在?二人的?衣袍上微凉的?光,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

画工心头痴醉,只恨不能将二人一齐落到?画卷之上

最后?一笔朱砂落下,画工搁下了画笔,将画卷拿起送到?使臣的?面?前。

美人之姿跃于纸上,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丹青描摹的?眉眼透出无限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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衬得她身后?海棠芍药花都变得格外灵动。

使臣望着画卷,连连赞叹:“公?主当真美极。臣能料想到?,这画一旦送入晋国,公?主美貌之名?定要在?晋国传开了。”

卫蓁从椅上起身,走到?使臣身侧,看着画卷道:“使臣谬赞。”

使臣笑着摇摇头,“公?主不必自谦。臣斗胆问一句,不知公?主平素喜欢做些什么?擅长些什么?”

卫蓁道:“骑马,射猎,这些都还算擅长,至于诗赋书画这一类,倒是?不太精通。”

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背后?必然有深意。想必是?为了摸清她的?习惯,将有关她的?情况写下来?,送到?晋国去?,好叫王室那些贵族子弟提前了解她。

只是?她这样回答,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

初来?楚国国都之时,楚王后?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对于卫蓁给出的?回答,却表现出格外不满。

“粗俗、乡野,太过奔放。”这是?王后?对她的?评价。

王后?令嬷嬷重?新教她礼节,势必要除去?她一身疏狂之气,令她学会做一个端庄的?太子妃。

使臣听完却抚掌笑道:“公?主原是?喜欢这个?我们晋国尚武,晋王殿下最爱的?便是?游猎,晋王若知晓公?主擅长骑射,定会对公?主青睐有加。”

卫蓁一愣。楚国待她更像是?把她当作装点门面?的?珠宝,限制她的?一切喜好,逼她做一个端雅的?王后?,需要时便将她带上,不用时便丢掷一旁。晋国却截然不同?。

而她也听出了使者话语中的?暗示。

和亲公?主入晋国,最后?嫁给哪位王孙,终究还是?听晋王的?。如若她能想办法讨晋王的?喜爱,到?晋王给她指定的?婚事自然不会太差。

使臣笑道:“公?主会弹琴吗?”

卫蓁摇头:“只辨得些音律,于琴技之上并无多少造化。”

使臣道:“我们晋王极爱琴,当年给自己最小的?公?主取名?便是?一个琴字。姬琴公?主也确实人如其名?,谈得一手妙音。臣听说少将军于音律之上也颇有造诣。公?主不如在?和亲路上去?找找少将军,跟着他学习琴技……”

卫蓁向祁宴投去?询问的?目光,祁宴道:“可?以。”

使臣面?露满意之色,笑着卷起手上画卷:“那臣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将画像送去?晋国。”

不多时,楚王的?人来?传召卫蓁。

卫蓁暂别祁宴与卫凌,离开画室,跟随宫人进入楚王的?大殿。

“卫蓁,此番前去?晋国,勿忘你是?楚国子民?,勿忘王室对你恩情。哪怕成了晋妇,也记得你骨子里流得是?楚国的?血。”

王后?与楚王喊她来?接受教诲,敲打?她不可?忘本,来?日即便晋楚两国为敌,也必须站在?楚国一边。

“只要你能为楚国好好办事,楚国自然不会亏待你的?弟弟。”

“臣女谨记。”

王后?令宫人端上来?珠宝,将手中的?玉镯赏赐给她,亲自给卫蓁戴上,柔言款语安抚。

她面?上应下,转身离开大殿,笑容落了下来?,将手腕上玉镯慢慢取下。

王室虚伪的?敲打?令她心中生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怎还觉得她入晋后?会帮楚国说话?

缓步走下台阶时,迎面?见前方有数道人影,她猜到?是?谁,只是?此刻再躲也来?不及。

太子景恒在?宫人的?簇拥下走上台阶。

见到?她,男人目光倏忽凝住。

卫蓁视线从他身上短暂掠过,继续抬步往下走去?。

一旁伸出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臂,景恒道:“孤有话与你说。”

“后?悔吗?”景恒问道。

卫蓁转头看向他,景恒乌眸沉沉。笑道:“你千方百计想要与孤退婚,却换来?了自己被送去?晋国和亲。卫蓁,若早知今日,你是?否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卫蓁道:“我入晋国,未必比嫁给太子殿下差。太子殿下是?觉凡是?楚国之女子,皆需敬仰殿下,需只能接受与殿下的?婚事,不能拒绝半分?”

她浅浅而笑,分明是?绝情至极的?话,却由那张红唇温柔地说出。

景恒温润的?眸子含着笑意,手暗暗用力。卫蓁将手抽出,被他反握住,拉至他身前。

“你与祁宴私通本有奸情,所以才敢与孤退婚,指望着能嫁入祁家,可?如今只能嫁入晋国,心中想必悔恨万分的?吧?”

“太子殿下是?在?说臣?”一侧传来?一道声音。

太子转过眸去?,祁宴已到?他面?前,一把将卫蓁从他手中拉出,高大身影挡在?她的?身前。

卫蓁视线下俯,看到?自己的?右手被他握在?掌心之中。少年手掌温热,那身影挡在?身前,令人格外地安心。

景恒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失笑道:“晋王膝下子嗣众多,少将军千里迢迢去?送亲,也不过是?给人做嫁衣,看着自己心上之人另嫁给自己的?表兄表弟,心中是?何滋味。”

他后?退一步作礼,“那孤就遥祝少将军与公?主一路顺利。”

祁宴道:“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殿下要送我去?和亲吗?”卫蓁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从祁宴身后?绕出,“列国公?主出嫁,也有王子陪同?送嫁的?先例。太子殿下如此耿耿于怀,不如与少将军一同?护送我,看看我与祁少将军路上会发生些什么?”

她向景恒发出邀约,这话一出,场面?顿时静默。

随即,她感受到?了身侧祁宴投来?的?灼热视线。

第25章风光

景恒上前一步:“你二人能在路上做什么?”

他笑得温柔:“阿蓁,你是楚国献给晋国王侯的女人,若是胆敢在路上与别的男子有首尾,传入晋王耳中,晋王怕不会放过你。”

“再?有,晋王最不缺的便是王子王孙,孤听闻这么多年,晋王也未曾发信来楚国问过?一句少?将军的如何,晋王仍记恨着当年姬琴公主私奔一事吧。少将军与和亲公主在路上勾结,到时候晋王又会如何处理?”

他全然不信面前二人能干出什么勾当。

景恒像是给二人做一个善意的提醒:“老晋王专断独行,手段横暴,少?将军与卫大小?姐的丑事若真扯出来,按照晋律,怕是要五马分尸,曝尸街头示众。”

“太子殿下,王后唤您进去。”殿门前宫人唤道。

景恒从二人身边擦肩而过?,往大殿走?去。

他心中冷笑,和?亲路上那么多晋人看着,他相信给卫蓁一百个胆量,也不敢与祁宴生事。

这边,卫蓁与祁宴沿着台阶下楼,她道:“方才我?的话,是为反驳太子故意所说,少?将军莫要往心中去。”

祁宴道:“我?知晓,就像上次我?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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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奸夫一样。”

卫蓁轻笑,没料到他与她这般心意相通。实则方才邀太子一同送她去和?亲,也绝非卫蓁一时冲动所说。

她另有图谋——

楚王的第?七子在别国为质十年,不日就将归楚,既然楚王动了更?换王储的心思,那卫蓁便帮忙在火上添一把柴。

如若这个时候景恒离开国都,前去晋国送亲,前后来回?少?则耽误三四月,多则耽误大半年,便给楚王与七王子制造了二人绝佳的独处机会。

待景恒送完亲回?来,七王子在朝中的根基也渐渐稳固,更?甚者,若楚王直接换了一个储君也未尝可知。

景恒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会直接拒绝她的要求。

可是,如若是楚王的下旨令他去送亲呢?

卫蓁对祁宴道:“少?将军,我?有一事相求,你能否去找晋国的使臣,让他以晋国的名义,要求楚国派王子送亲?”

他望着她:“你想叫景恒离开国都,让位给七王子。”

好似只一瞬,他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卫蓁点头道:“楚王的病来势汹汹,或许熬不过?今岁,如若真到了撒手那一日,景恒不在国都最好。”

祁宴凝望着她,卫蓁被看得有些?心中没底:“少?将军是觉得我?的提议不妥?”

祁宴摇头:“不是,是没料到卫大小?姐会走?这一步。比起让七王子与景恒在朝堂之上相斗,这个办法确实少?费许多力气。”

卫蓁听他的夸赞,面颊浮起微笑:“可如何叫晋使同意也是一个难题。”

祁宴淡声道:“晋使那边我?会去他交涉,楚王不会有拒绝的,七王子受伤归来,楚王正?是疑心甚重?的时候。”

卫蓁记得祁宴派去了一队人去护送七王子,又怎会让人受伤?

她看着祁宴轻松的神色,很快反应过?来,“是你与七王子故意这般?”

此一举祸水东引,将嫌疑引到景恒身上,毕竟七王子归国,试问朝堂之上谁人最急最按奈不住?一旦七王子遭刺客暗杀,楚王头一个怀疑的便是太子。

祁宴笑道:“是。不过?是略离间楚王与太子一二,归根结底还是楚王本就疑心病重?。只是既然景恒一同送亲,你便要做好心里准备。此次路上怕不会安生的。”

卫蓁脚步放慢一步,看着祁宴的身影,方才少?年只是站在自己面前,她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

有他在,她自然不会害怕。卫蓁微微一笑:“好。”

却说这二人谋划着一切,那边太子并根本无心于政务,正?被□□所困。

太子给王后请完安,回?到自己寝殿,推开殿门,便听一声柔柔的“殿下”从殿内传来。

卫瑶从茶案边起身,快步走?上前。

太子冷眼看着殿内宦官,眼中满是责问。

宦官弓着腰,颤抖着回?道:“二小?姐入宫执意求见殿下,奴婢不敢不放。”

说着的时候,卫瑶已经到了他跟前。美人眼眶绯红,眼中噙着泪珠,盈盈欲坠,恰如一枝芙蓉带雨。

“太子表哥,阿瑶知道你政务繁忙,这段时日无暇顾及我?,我?也不敢私自来打扰您,可今日确实是走?投无路了才来的!”

“我?爹娘被卫蓁关在柴房之中,被内监肆意打骂,受尽了屈辱,求求表哥救我?爹娘吧。”

太子避开她的手,背对着她柔声道:“阿瑶,你知晓的,你卫家的事我?根本插不了手。”

“表哥怎么会管不了,表哥是太子啊,只要您说一句话,那些?宫里来的内监自然不敢造次!”

太子转头道:“阿瑶你还不明白吗?宫里的内监为何会去卫家,因?为那是大王与王后的旨意,你爹娘此前如何辱没卫蓁的,如今卫蓁成了公主,他们自然是如何要还回?来的。”

卫瑶眼角绯红更?重?:“表哥便真的不能管了吗!天下岂有小?辈肆意辱没长辈的道理?表哥根本不知道,那内监看我?爹娘的眼神,简直将他们当做刍狗牲畜对待。”

“你是觉得你阿爹阿娘做得对,不该受到责罚?”

卫瑶跟随他走?到书案边,“他们做的是不对,可我?做女?儿的岂有眼睁睁看着他们遭受刑罚的道理……表哥且看在我?的份上帮我?吧!

景恒坐下翻看案上竹简,道:“倒也不是卫蓁有心刁难,是她作为公主即将出嫁,宫里须得给她一个脸面,要好好管教你爹娘一番。你若是成了和?亲公主,自然宫中也会顺你心意,随你所为。”

卫瑶瞠目:“表哥这是何话?”

景恒叹道:“阿瑶,卫蓁不日便要离开楚国,她走?后还能再?管你父母如何?且让他们再?忍一忍,熬过?这几日吧。”

卫瑶暗咬红唇:“景恒!”

她是真的气极了,才会唤他的大名。她在他面前百般放低姿态,可却只换来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

有宫人从帘幕后走?出来,弯腰道:“太子殿下,外头有人求见……”

“是谁?”

宫人支支吾吾,“是……”

太子再?次发问,宫人望一眼卫瑶,这才颤颤巍巍道:“是,宋家的女?郎”

“什么宋家女?郎?”卫瑶被这一句话浇醒,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子,喃喃道,“是王后母家宋氏的女?郎吗……”

她抬手指着门,质问太子那是何人。

景恒被她缠着无奈,只能抱住她入怀,“王后给我?寻的女?郎,我?并不喜她。论起样貌,比你与卫蓁差太多。”

卫瑶望着他的眸子,浑身开始颤抖,“姑母是看你与卫蓁退婚,便又给你物色下一个太子妃了?宋家也是六卿之一,比起我?在朝堂上什么都帮不了你,她能给你帮助,是不是?”

景恒深深搂着她,温柔道:“怎么会?”

“你但凡拒绝过?一句,那宋家女?郎胆敢到东宫来见你?”卫瑶一把推开他,跌坐在地,“卫蓁走?了,便来了宋家女?郎,宋家女?郎走?了是不是还有其他家的女?郎,总之也轮不到我?是吗?”

景恒注意着她的小?腹,害怕她稍有不慎便磕着,伸出手扶她,“阿瑶,你先不要动气,我?答应过?你的……”

“别碰我?!”卫瑶眼中全是红血丝,挣扎从地上爬起,“你每次都哄我?骗我?,让我?再?等等,可到底要等到何时?景恒,你真叫我?失望!”

她一边抹泪一边往外走?去,推门而出,直撞上宋家女?郎。

殿中一片狼藉,宦官蹲下身,收拾着被卫二小?姐扔掷在地的书简。

景恒立在桌边,面色阴沉,他想总有一天,卫瑶会明白他的苦心的。

他是喜欢她,但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最需要不是她,而是一个能在朝堂上给他颇多助力的妻子。

……

卫瑶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去了后院柴房。

“阿爹,阿娘。”卫瑶靠在房门边,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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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门间细缝,看到倒在草堆上的卫昭夫妇。

二人浑身上下都写?着狼狈,身上衣袍被鞭子抽破出口子,透出来狰狞血痕,脸上也沾着脏污,头发凌乱地披散。

放在外头,谁能相信这眼前一对人,便是那从前高高在上卫昭夫妇?

卫昭听到女?儿的声音,摸爬着从满是血污的地上起来,蹒跚着走?到门边:“太子如何说的?”

卫瑶无奈摇了摇头,“女?儿没能劝说得太子……”

卫昭脸色骤变:“你怎么这般没用?拿你腹中孩子去要挟啊,难不成太子还能不帮他未来的岳母岳丈?”

宋氏也走?上来:“是,阿瑶你软硬兼施,太子又怎会不帮忙,你有没有好好帮阿娘阿爹求情?”

卫昭声音沙哑:“不是说太子最疼爱你吗?他怎会舍得让你这样回?来,你是不是真心去求救了?

卫瑶咬牙道:“太子表哥不愿搭救,女?儿也实在没有办法。”

“那便再?去!”卫昭拍门,“一日不行便两日,两日不信便日日去东宫前跪着,你将腹中的孩子做威胁,你看太子表哥出来不出来!”

卫瑶一路赶着从宫中回?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自己爹娘铺天盖地的指责。

她被逼得落泪,“爹娘,您二人不如去找卫蓁,给她认错吧,叫她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一句话引得门内二人暴怒。

宋氏尖声骂道:“叫我?去给卫蓁认错?痴人说梦!她都这样伤我?,还妄想叫我?低头?你是我?生养出来的女?儿吗?”

卫昭夫妇逼她去见太子。卫瑶突然厉声:“我?早就劝过?阿娘,莫要拿身世来对付她,今日您二人这般又非我?造成,为何都来指责我??你们逼我?去见太子,不如自己去求卫蓁!”

她抹着泪,大步离去。

卫昭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手攥紧成拳,重?重?砸在门上,“孽障!”

接下来两三日,卫昭夫妇皆被关在柴房中,卫昭就是想熬下去也熬不不住了,终于放低身段,告诉仆从想见卫蓁一面。

下人来给卫蓁传话时,她正?与卫凌坐在凉亭之中叙话。

卫凌起身欲回?绝,被卫蓁拦下道:“将他们带上来吧。”

卫昭与宋氏被扔在地上,二人发如稻草,满身脏灰,狼狈不堪,见到卫蓁便是跪地好生讨饶。

“阿蓁,此前都是为父之错,不该辱你斥你,你且能否放过?我?与母亲这一回?,父亲向你保证绝无下次。”

“女?儿都要远嫁晋国了,谈何下回??”

卫蓁缓缓走?下台阶,“不过?父亲既然这么舍不得女?儿,我?们路上自然还有许多相处的时日。”

卫昭懵地抬起头,隐隐觉得不妙,“阿蓁何意?”

卫蓁笑道:“之前不是与阿爹说了吗,对您的惩罚要等阿弟回?来我?与他好好商量,眼下已经商量好。您与宋氏狼狈为奸,坑害发妻留下的一双儿女?,不配为人,下辈子也会沦为畜生道,不过?女?儿想,您这辈子也先做一做畜生吧。”

卫昭:“卫蓁!”

“父亲随我?一同北上。此后做我?的奴,任我?所驱,任我?所用,如何?”

卫凌接话:“父亲一路上为公主驱马,为公主挡风霜,若是走?水路,就下到船舱之中去亲自划桨。做大楚公主的牛马,是父亲的荣幸。”

卫昭震惊得说不上话来,“你……”

像卫昭与宋氏这样的人,前半生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后半辈子却只能跌进泥潭,为奴为婢,看着别人风光,才最是磋磨。

卫蓁看向躲在卫昭身后发抖的宋氏,笑着唤她:“夫人。”

宋氏踉跄膝行上前,“蓁儿。将你逐出卫家都是你爹的谋划,我?一概不知,也不过?是按照他的吩咐办事,我?并非家主,哪有说话的权力?”

她碎发贴在耳边,柔弱道:“且、且你说我?与你爹当初狼狈为奸,我?见到他时不过?十六岁,他却已是弱冠年岁,我?如何能辨是非?皆是卫昭当年诱得我?。”

卫蓁:“当真?”

卫昭回?身骂道:“浑说!贱人!”

卫凌冷笑看着宋氏:“若一时被蛊惑,为何不迷途知返,非要嫁进卫家?我?阿娘的死难道你没有半分责任。夫人这时候与阿爹撇清干系已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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