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眼前这些人,已不可能再向着她,拜倒在她贵女的裙摆下。
她们只想看她落魄的下场。
她眸光颤抖着,忽的疯笑了起来。
“好啊,都来问我、你们都为自己的儿女,不怕使钱、不怕麻烦、还不怕死活,但谁能为我如此?谁能如此为我?!”
她说她是孤女,“我娘死的早,我爹在外面纳妾娶小,还要花用我娘嫁妆,伯母讨厌我娘更讨厌我,舅家离这十万八千里,谁如此为我,谁又爱过我?!我为自己精打细算,就算是过了些,又到底怎么了?”
她尖声质问,又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一双眼眸疯意渐渐溢出。
她说魏嬷嬷是自己蠢笨,“你女儿那病,是你生她时带出来的病症,天下郎中有谁能治得好?我当然要帮你寻医还送你金丹,不然你怎么帮我在林氏面前说话,又怎么替我打压那乡下契妻?至于你信了这话,花钱给骗子,把假药给你女儿吃了一年,同我又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真假不分,是非不明!”
她说完魏嬷嬷,又朝着杨二夫人看了过去。
从前的端庄贤淑贵女做派,此刻全都化为泡影,像是穿着人裳的鬼魅,扯下锦衣人皮,露出了她几欲吃人的模样。
“还有大表姐,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专去害她吗?我要在我伯父手下讨生活,我自然要为我伯父排忧解难,不过就是几句消息的事,就能让砚山王府替我办事,我为什么不说?”
“至于大表姐自己,她是杨家宠爱的大姑娘,你这母亲对她疼爱有加,家里也早早就给她定下了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未婚夫同她青梅竹马,哪怕是解了婚约也忘不掉她。
“她已经有那么多人爱她了,还不是她自己蠢笨,嫁进王府拉拢不了婆婆、收拢不了丈夫,我随便说两句,就能让她陷入死境。你们这些人不去骂她蠢笨,倒是反过来怪我狠毒?”
她看向魏嬷嬷,也看向杨二夫人,“凭什么?凭什么?就凭我是没有爹娘护着的孩子?!”
她疯癫起来,魏嬷嬷和杨二夫人竟一时都没能插上话,只有董奶娘还抱着她不停哭泣。
“我可怜的姑娘”
但可怜不可怜,眼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些人都不会真的可怜她,他们只爱他们自己的儿女,永远都不会是她,而这一点,她早就明白了。
她说着这些,最后看向了林老夫人。
“还有你,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好婆婆,善人际、懂经营、疼儿女,会好好待我呢?结果呢,让你赶走乡下来的契妻,你犹豫不决,出了事情才想起了我,而此番大太监刚有风吹草动,你就要跟我撕毁约定?想要把我一脚踹了是吧?!”
林明淑被她说得一愣,没想到在这位章四姑娘的视角里,自己原来是这般。
可她也问过去一个问题,“是确实有太多的不对之处不过四姑娘,你知道我心急如焚只想把我滕越救出来,你收下我送的重礼,还想收了我给的银钱,却根本没同你伯父提及滕越的事,但反过来告诉我,侯爷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情,你要怎么说?”
林老夫人彼时上京,简直把所有能动的贵重礼物和银钱都带了过来,甚至说这些东西和钱几乎是她多年经营,攒下来的半副家当。但章贞慧险些一口吞了。
这会林明淑问过来,章贞慧面色变幻,她咬起牙来。
“我都说了,我是个没有爹娘的孤女,你们这些有儿有女、有家有室的人,送我点钱怎么了?我难道不该为自己攒点傍身钱吗?”
她并不想跟林明淑多言,只道,“我与你多说无益,因为你背信弃义,最是该死!”
话音未落,她突然拔下头上金簪,朝着林明淑的心口径直扎了过去。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杨二夫人尖叫起来,林明淑怔在原地,仆从们还有许多距离。
章贞慧就这么拔出金簪扎了过来,只听一身闷响,她的金簪扎进了一片血肉之中。
魏嬷嬷满脸痛意地,扑在了林明淑身上。
“老夫人,老奴不该背主,求您、求您原谅”
林明淑深吸一气,连忙抱住了魏嬷嬷,见章贞慧的金簪,整个没入了魏嬷嬷的后背之中。
血流了出来,弄了章贞慧纤长白皙的手满手。
她只见自己没能得手,还想拔出簪子再刺,却已被林、杨两家的仆从摁了上来。
可这里到底是章贞慧自己的宅院,她高喊着董奶娘,“反正我也好不了了,今夜就让他们都死在这!”
院中全然乱了起来。
可这时有人闯门而入。
滕越带着兵马将整个章家宅院全都控了起来。
章贞慧的仆从怎么敌得过滕越的兵丁,她亦被直接按在了地上,又被五花大绑,连嘴也一并堵了。
滕越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他见自己母亲无事,没同她言语,倒是魏嬷嬷为林老夫人当下这一簪子,伤得有些深了。
滕越这便叫了人来把魏嬷嬷带去医馆,可是魏嬷嬷却同他连连摇头。
“二爷不必为老奴费心了。”她说自己犯下大错,除了背叛老夫人,害了自己女儿,“我还三翻四次地欺凌邓夫人,仗着我是府里老仆,给没有依仗的新夫人穿小鞋也就是夫人心如明镜,根本不欲同我计较,可我却不知好歹,在老夫人面前说谎话,让二爷误会她,还挑拨她娘家的事,想让她离二爷越远越好”
滕越听见这些,闭起眼睛,抿唇而默。
彼时,也确实是他未曾怀疑过魏嬷嬷和家中的仆从,也未曾想过蕴娘只是个签了契约进门的契妻,误会过她,训斥过她,还把她撵去乡下的庄子里,险些酿成大错
魏嬷嬷跪在地上,砰砰叩头。
“从前那样欺凌夫人,今日皆是我的报应,二爷别救了。”
可滕越却叫了人,“把魏嬷嬷送去医馆。”
魏嬷嬷惊讶看来,他只自眼角对她一扫而过。
“莫要死在此处,还是活着回西安吧。等我找到蕴娘,你亲自跪到她面前,跟她正正经经地磕头赔罪,把你今日罪言,一字一句都跪着说在她面前。”
至于蕴娘会不会因此消一点气,就看蕴娘自己。
魏嬷嬷痛哭,“老奴明白了”
滕越说完这些,当即让人清点章氏门下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18/32页)
人,到了这时才看了一眼章贞慧。
“永昌侯府已经阖府下狱,这位章家的姑娘,就直接送去大牢里。”
至于是流放、砍头、还是没入教坊司,她都跑不了了。
而她兢兢业业为自己之私利不惜害人谋划来的一切,也全都落了空。
她当即疯癫到昏厥,被人拉了下去。
滕越还是没多说任何话,转身就要走。
林明淑见儿子就这么要走了,甚至都不多看自己一眼,急急跟上他身后。
“遇川”
他没回头,“您有何事?”
他都不肯叫她一声“娘”,林明淑心下难捱。
“蕴娘,你派人去找了吗?可找到了吗?”
滕越已经派了人,但找没找到,他如今还没有消息。
但他却闻言转过了头来,看向自己的母亲。
“娘总说达官贵人能为我助力,似蕴娘这般平民百姓出身,只会是儿子拖累,可这些达官贵人里面,有几个是真的清白爱才,又有多少不过是攀附而上,我们赶走了蕴娘,去投靠他们,又跟这世上千千万万的攀权慕贵的人有什么区别,跟大太监、施泽友有什么两样,娘就没想过,这番行径让我们滕氏也变成了令人不齿的小人吗?这还怎么对得起被他们害死的父亲,怎么对得起早逝的大哥?!”
林明淑留下了泪来,她低下头,她已不知道要怎么到地下去见自己的丈夫和长子。
滕越不想再问了,他只是道。
“儿子确实有贵人伯乐,可人家也是看在我年轻立功,往后大有前程才伸手相帮。最后落在实处的,还是自己的本事,不是所谓的家世裙带。其实我们同蕴娘没有差别,都是这世道上靠着自己前行的人,无非是蕴娘更加艰难无助,可越是这样,越不该欺负她,还把她赶走。”
滕越嗓音哑了下来。
林明淑默了默,抹去眼泪。
“娘都知道了,娘也想快快回去,找回蕴娘那孩子,世道这么乱,别让她去到不知何处。”
滕越恨不能立刻就飞回西安。
“可是就算找到了,蕴娘还肯不肯要我,我也不知道。”
他神色低落,眼眸也垂落了下来,转头,带着人离开了。
*
三日不到,满城洪氏党羽被抓捕得只剩零星在逃。
皇帝下令凌迟处死大太监洪晋,活刮奸宦三千刀。
百姓聚在刑场附近,一刀一刀刮下来,洪晋自痛苦尖嚎,到几欲昏厥,耐到了第二日,便彻底耐不住了,三千刀还没刮完,人已命归地府。
可自他身上刮下来的肉,却被百姓一哄而抢,人人疯抢分食,终泄心头之恨。
京城上空顿时清透了起来,秋风一路自北南下,扫清城中闷热污浊,青天初现。
黄西清原本还想叫着滕越他们一道,经过这一番刀口浪尖,也该聚一聚吃顿酒。还有件重要的事,便是在滕越平反之后,也该给他正经报上平叛的大功。
以滕越此番先平定恩华王叛乱,又找到大太监罪证的功劳,封侯拜将已在眼前!
可孔徽却道他有急事先回去了。
黄先生讶然,王复响则直言,“弟妹为救他走了,他哪敢再于京中停留,昨日一早天还没亮,就快马奔回西安去了。”
*
京中,宁丰大长公主府邸。
白驸马此番严审奸宦立下大功,而朝堂正是用人之时,众人力荐他升迁,留在京中任职。
不过驸马还是想看看家中公主的意思。
他在院中假山亭下寻到了自己的公主妻子,把升官留任京城的事情说了来。
“殿下总说我不懂朝堂利害,不适合留在京里,此番京中清掉了半边的人,不知我可否留下了?”
他问去,大长公主看了过来。
白驸马任着妻子打量,等着她的回应。
可她再没说任何话,只默然转身,离开了凉亭。
白春甫和他的两位哥哥都从另一边走了上来。
见公主殿下离开,都问向父亲。
“殿下应允了吗?”
白驸马说殿下没有回应。
“寒冬之冰非是一日就能消融的,但殿下未有回应,便是没再阻拦。”
他看向三位儿子,“我以为,这总是别样的好的开始。”
父亲和大哥三哥,都朝着公主殿下离开的方向看去。
白春甫却站在假山上,遥遥看向西面千里之外。
目力无法穷尽,只有入秋的落叶轻飘在他脸前。
某人已经出来了,消息应该也早就传了回去,蕴娘应该不用再担心。
他也听说那人急着离京回了陕西,不知道他会不会很快就把人找到。
但莫名地,他有些私心。
“或许别那么容易才好。”
*
本部分情节取材并改编自明正德五年,安化王叛乱引发的大太监刘瑾的倒台。
第86章
夜间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落在檐上院里,又从石板缝钻进了房中来,天刚蒙蒙亮,房里凉丝丝的。
邓如蕴多拿了件衣裳披在外祖母肩头,“今儿转凉了,您可得多穿些。”
外祖母朝着她弯着眼睛笑,邓如蕴也低头笑着,跟她老人家切了切脉。
旧病是难以治好,她近来又换了新方子,尚还没有疗效,但这会给她老人家把了脉,见她脉象还算平稳,拉了她的手。
“您今日也好着呢,午间出太阳了,您就到院子里躺着晒晒,只是得多穿衣裳才是。”
外祖母跟她笑着点头,“小蕴娘,会看病了。”
邓如蕴早就会看病了,但她老人家却记不清。这会儿,玲琅和大福从门帘外钻进来。
“太婆婆,姑姑,吃早饭了!”
这个时节在庭院里吃饭,秋高气爽。
邓如蕴搀了外祖母,玲琅和大福跑前跑后地,这会跑在前面撩开了帘子,邓如蕴扶着外祖母出来,便看到涓姨和秀娘在院中树下盛饭。
涓姨朝着她们招手,“快来吃饭了,趁着热乎好吃。”
说着,又拿出个大碗来,让秀娘给长星呈上满满一碗,“给他送过去,让他先吃了,今儿也许多活要做呢。”
秀娘在旁嘀咕,“长星一个人能吃咱们三个人的饭,牛也没他吃得多,他还专门找了我,让我每次给他多盛些。但也送了我两盒胭脂,瞧着还不错的样子,也算他有孝心,没忘了我把他从田垄上捡回来的恩情。”
这话一出,涓姨在一旁笑出声来,邓如蕴也不禁抿嘴而笑,又道。
“那长星还真是有‘孝心’。”
她咬了咬后面两个字,秀娘奇怪,“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19/32页)
难道不是吗?”
涓姨替邓如蕴连连道是,只催了秀娘,“你快给他送去吧。”
秀娘挠头,却也没再多问地去了。
邓如蕴扶着外祖母坐了,玲琅这一岁长高了许多,自己就轻巧爬上来凳子,大福坐在她脚下乖巧等着,邓如蕴摆了碗筷,让涓姨也坐下来,一家人这才开始吃饭。
渐起的秋日清凉将前些日的暑热尽数击退,庭院洼处还存着昨夜的积雨,风一吹,遍布波纹。
饭桌前,邓如蕴给外祖母盛了碗汤,见涓姨给玲琅拿了张饼子,自己也捡了张吃起来。
只是饭吃到一半,院门口突然吹进来一阵疾风,桌前众人不由地都朝着门前看去。
恰这时,外面有急切的脚步声忽至门前。
门被人一把推开了来。
邓如蕴看过去,站起了身
柳明轩里人去院空,短短不到一月的工夫,杂草都从地缝里钻了出来。
房中属于她的东西都一清而空,但所有他给她淘来的医书药典还存留着,只是都被从书架上拿了下来,整齐地放进了书箱里。
书架旁的架子上,他战胜归来的红绸花她留了下来,鞑子手串她也没有带走,恩华王头上的冠珠,她更是留在了巴掌大小的木盒里,替他存放好。
这都是他的功勋战绩,她仍旧给他完整地还回来。
滕越却蓦然想起了自己从前在路边,给她捏的那个小泥人,只是他把整个房间都细看了一遍,也没找到。
是被哪只猫儿叼走了,还是,她想着那是照着她的模样捏成的泥人,再不该留下,所以干脆带了去?
滕越在这空荡到令人难以呼吸的房中,不敢停留。
可是之前去寻她的人却道,玉蕴堂被她托管给了孙巡检和秦掌柜整整五年,金州的老家她根本不曾回去,满西安所有的药房药铺他都让人查了一遍,连她一片影子都没有。
人似乎已经不在西安城了。
金州没有,西安城也没有,滕越不知道她要往何处去,他只能在附近县镇里面找,又让人回了一趟宁夏去寻。
还是副将佟盟提醒了他一声,问夫人会不会去了稍远一些的县镇,比如西安北面的同官县。
滕越立时觉得他所言极有道理。毕竟孙巡检就是同官县的巡检,她可以顾不上她自己,却只要顾及外祖母和玲琅她们,既如此,必然会找个安稳的地方落脚。
滕越念及此,立时带着人手,亲自往同官县赶过去。
天还没亮他们就出了城,这会赶到同官县,见街市上已有了不少赶早集的行人。孙巡检今日不在县里,滕越晓得他就算知道,也只会替她保守秘密,不会告诉自己,便亲自着人打听了县里新搬来的住户。
同官县城不大,就这么稍稍一打听,就打听到一个不久前刚搬来的人家,没见那家有什么男子,只有几个女人。县城中人还道,虽然都是女人家,却被巡检司的人特特关照过。
滕越一听,立时问了地址,直直赶了过去。
街口正好有耍玩的小孩,替他指了这家的宅门。
只是那宅门不知怎么半开着。
有风在门缝间穿梭,吹得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声音虽细,却划在滕越耳中,令他心跳急速加快。
他好似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一样,不由地一步上前,推开了门去。
门甫一打开,穿堂风嗖声而过,里面的人向门口看了过来,一时有些发愣。
“您是?”
滕越推门看去,只见院中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上了年岁的半百之人,在此清扫昨夜雨后的落叶,除他之外,此间再无半片人影。
滕越怔了怔,不禁问去。
“这里没有一户刚搬过来的人家住吗?有上了年岁的老婆婆,也有四五岁的小姑娘?”
那扫院人眨着眼睛看了他两眼,道。
“你说的那户人家是姓邓吧?”
滕越听见这个“邓”字,当即点了头,“正是,她们人呢?”
那扫院人跟他摇了摇头。
“您来晚了,三日之前,她们刚刚搬走了。”
“搬走了?那是搬去了何处?”
扫院人只摇头,“不知道。并没留下只言片语,恐怕这儿也没人知道。”
院中除了昨夜被秋雨打落下来的枯叶,还有些许残留下来的药草,此刻都被扫院人扫在了一堆,归去了树下。
滕越步入院中,仿佛看到了院中有人曾在这里暂时落脚过。
他好像看到庭院里,涓姨曾扶着外祖母夜下纳凉,小玲琅带着大福满园乱跑,秀娘和长星把所有带来的箱笼都归置好,可她却把他们叫停下来。
他仿佛看见她拿着医书站在廊下,说算了,说更多的东西先不用拿出来了,“这儿到底还在西安辖内,离着西安城还是太近了,过两日我们再寻个更远些的地方,搬过去吧”
滕越站在空荡的庭院中央,心头一阵一阵紧缩发疼。
她早已猜到,他能很快寻到此地,所以她只在这里稍微停了停,就又走了。
走去了离他更远的地方。
她真就依照契约离开他,离开之后,再没想过再回
出离了西安辖地的一处小镇上。
邓如蕴起身,看见秦掌柜的侄儿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吗?”她连忙问过去。
邓如蕴自在同官县城门茶铺上,听说了宁夏的滕将军被释放的好消息之后,只觉秋风令人舒爽起来。
她既然已经得到了这样的好消息,那么同官县倒也不必再停留下去。
这里到底还是离着西安太近了,又是孙巡检的地盘,多想几处就能想到,还是彻底离开西安更稳妥一些。
不过她到底还带着一家老小,可巧秦掌柜有位老友在一处偏远的小镇上当里长,这里四处环山,更加偏僻,并不怎么有外人时常往来。而秦掌柜这位老友也是开药铺出身,邓如蕴听闻,便带着阖家,三日前从同官县搬了过来。
今日是刚落定此地的第二日。
这镇上如此偏僻,一般人寻不过来,但不想竟也有人染了今岁时疫。且这一染病,居然在镇上传了二十多人。
有些人身强体健,没两三日就好了,有些人却哪怕是寻大夫吃了药,也病入膏肓,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
那位秦掌柜的老朋友赵里长,惆怅地求到了邓如蕴面前,道是听秦掌柜说,玉蕴堂正在卖一种叫做羚翘辟毒丹的丸药,对此病症颇有效用,不知能不能让他们也制了来,救镇上百姓之命。
那羚翘辟毒丹的方子,是她彼时在宁夏,同宁夏一众医师药师共同拟来的,早已算不得什么秘方。可这丹药最初为了追求效用,颇为调整着用了些贵重的药材。
她在西安府里卖此药,将价钱压了又压,平民百姓还算买得起,但这偏僻地方的村镇人,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20/32页)
如何同西安府的百姓作比?哪怕她说出方子来,镇上也用不起那些贵重的药材。
邓如蕴只能先把随身带着的,玉蕴堂制的部分药丸,分给了镇上百姓。
可药丸实在有限,患病的人也远比想象的多。
那赵里长见还有那么多人吃不上药,惆怅不已。
邓如蕴想了想,将他请了过来。
“我近来观得许多今岁时疫病例,在羚翘辟毒丹之上,大量调整了用药,拟了几个更加平价的方子,但效用如何,尚且未能验证。”
她彼时向赵里长问去,“若您同众邻里敢信我,便用这几个方子制药给大家试一试。”
她说疗效难以保证,“但可以确保必然不是害人的药,亦有一定疗效,且所费价钱也更为低廉,只需要大家给我帮帮忙即可。”
她表示买药制药的钱她都可以出,“就是不知大家敢不敢试?”
这话问出口,赵里长简直不用多思量,就替全镇的病患拍了板。
“别说不要花钱,那就是花些钱,我们也愿意啊!”
他连连道愿意,不过邓如蕴还是亲自又同镇上百姓做了说明,镇人或有一两个还有疑虑,但其他人皆愿意一试,至少不至于在这里等死。
昨日邓如蕴就把药方拿出来,照着百姓们的状况和病情分了几类,将几张药方分别制药发给每个类别,又叫长星找人,每日两次记录镇上百姓的状况。
只不过人数不算多,能不能通过每日记录,区分这几张药方的疗效各自如何,邓如蕴不太确定。
这事昨晚就落定了下来,但这会,秦掌柜的侄儿秦邦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邓如蕴还以为有病人出了状况,或者是又反了悔。
但秦邦说都不是,“是隔壁镇子上来了一大群人,听说咱们镇上有了药,立时要见您!”
隔壁镇上?邓如蕴有些懵。
涓姨则听说来了一大群人要见邓如蕴,连忙拉了她。
“这么多人来势汹汹,只怕不是好事,你先别去见,看赵里长怎么说。”
邓如蕴心里也有点打鼓,但既然是来找她,一味让赵里长挡着,万一出了事就不好了。
毕竟她们刚搬过来两日,这山里小镇偏僻,是个能落脚一年半载的地方,和镇上的人处好关系比较好。
她想了想,安慰了涓姨两句,叫了长星和秀娘,让秦邦带着她过去了。
谁料她刚一出现在镇口,隔壁镇子上的人见她来了,突然向她行起了大礼来。
邓如蕴大吃一惊,这么多人要扶都扶不过来。
隔壁的里长上前跟她说话,“这位东家,我们镇上也有数十病患,听闻您这边放药给人看病,莫说不要钱,我们花些银钱只要能买到救命药,也成啊!”
他说来,众人也都朝着邓如蕴期盼地看过来。
邓如蕴捂着方才乱跳的心口,长出了一气。
她还以为是要上门来闹事的,正心里打鼓得不行,到底她是个拖家带口的外地生人。不成想,人家只是着急忙慌前来求药的。
秦邦方才见人来势汹汹,就拔腿去给邓如蕴报了信,没想到纯粹是他着急忙慌弄错了。
邓如蕴无奈地笑看了他一眼,秦邦被东家看得脸上发烫,挠着头跑了。
而邓如蕴正想着,赵里长的镇上,病患数量有限,眼下又来了一群人,可不正是能给她补上了验方的病例?
邓如蕴的玉蕴堂这大半年赚得钱,还是负担的起几十人的用药,她道不要钱。
“只要大家愿意帮我试药就行。”
她直言不要钱,众人便没有再不愿意的,连昨日赵里长这边犹豫的两人,今日也加了进来。
邓如蕴饭都没再吃,便同两位里长商量着如何加速制出药来,给病患们服用。
邓如蕴也算是制药的行家,两位里长帮她寻找人手、地方,她这边一边让长星秀娘他们,仍旧记录百姓试药的状况,一边准备带着秦邦,亲自去附近的县里,采买充足的药材回来。
这般商议好,次日他们就带着银钱和护送药材的人去了县城。
*
西安城,滕府。
林明淑在滕越回来第二日,也紧着赶了回来。
只是她回到家,却只见到滕越来往寻人,多数时候不在家,偶尔回到家中,见到她这母亲,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滕箫也在帮他哥哥找嫂子,可是她人手有限,除了找人,便只留在她的乘风苑里不出来,有一次,她听见女儿的声音就在隔了一道墙的外面,但她寻过去,孩子已从另一边绕道离开了。
两个孩子皆不同她言语,只一味寻人,她自然也不再多言什么,派了人到处打听蕴娘一家的去向。
可几日下来,人还没找到,她却见滕越愈发沉默了,偶尔晚间回家,就把自己关进柳明轩的院子里,等天亮了继续出城找人,眼眸垂着,再不多说一言。
倒是她那杨家表妹来了一回,说自己也派人寻去了,但并未有音信。又问滕家寻到没有,听闻未曾,直叹气。
“表姐可真会找人,竟找了个这么守信的小祖宗。你结束那契约,想让她至此同遇川不再牵连,她就真走了,远远地走了就再不回来了。”
她说这是什么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姑娘,“我怎么就养不出这样的孩子?纭儿性子太软,绫儿性子又太戾。”
她说起自己的小女儿,“她那癔症不知何时能好,说来皆是报应我准备过些日子待她去山上庙里住上一年两年,好歹吃斋念佛,让她消下心中躁意,也算是为往事赎罪了。”
她问林明淑,“你之后呢?”
如果那小祖宗能回来,她准备如何?
林明淑没有立刻回答她。
如果蕴娘能回来,她便再没了担忧之事。
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自以为一心为儿女,不想却将儿女都折腾成了这般模样,丈夫在天之灵若知晓,不知作何感想。
她与其还留在他们身边,倒不如也远远离开,只要看着他们能变好就成。
*
邓如蕴在山下的县城里停留了两日。
她要采买的药材,种类和数目都不算少,有些药县里货源不足,还要往旁处调过来,少不得等了些时候。
她这会只等着最后一味药,午间送到县里来。
闲来无事倒也在县城里,给外祖母她们顺道采买了些东西。
不想京里发生的大事,惊涛骇浪一般地从京城向外扩散开来,连这偏僻的县城都知道了,人人都道京城里那位大太监死了,这简直是普天同庆的大事。
大太监一死,树倒猢狲散,先是京城许多高官被抓,接着各省各地都开始清理大太监的余党。
连他们这小小县城的县太爷,平日里最喜欢吃拿卡要,都因为和洪氏扯过关系,今儿一早被按察司的人带走了。
朝堂内外波涛四起,军中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21/32页)
亦有消息。
邓如蕴这边刚听到路边的酒肆,有人提及大太监垮台的事,几句说完,就有人另道。
“说起来,这大太监指忠为奸,险些害死了咱们陕西的滕将军,这次大太监垮了台,咱们滕将军是不是该升官了?”
他这么一说,就有人道,“升官不止吧?就滕将军平叛反王的功绩,封侯封伯也够了!”
“呦!这么说咱们陕西地界又要出一位侯伯了?!天呢,滕将军才二十出头啊,竟就要封伯,了不得了!这往后必是封疆大吏!”
邓如蕴站在街边,一时间听晃了耳朵。
她听他们说什么侯爷伯爷,又听他们提什么封疆大吏,有一瞬间恍惚着,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何人。
那种陌生而遥远的感觉,把曾经熟悉的人的面目,都模糊了去。
不过她又想了回来。
她是看着这位滕将军,一路从一个小小总旗、无名百户,再到守边大将、游击将军,就这么一路走上来的。
她本就不该同他有什么关系,如今他的模样会在她脑海中渐渐模糊起来,本也是应该。
因为从今往后,没有大太监这样的人只手遮天,他只会更加意气风发。封侯拜将,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皆不在话下!
至于她么
邓如蕴听着酒肆里的人热火朝天地论起,朝廷要如何给滕将军封赏奖励,她只抬脚慢慢离开了去。
至于她,往后是不会再出现了。
不过她从情窦初开就一心喜欢的少年将领,慢慢长成镇守一方的大将,她喜欢过他那么多年,也曾阴差阳错在他漫长的人生里,有过一息的相遇。
但她与他到底不是一路人,而她少时胡乱拜过的神树娘娘,也没有乱点鸳鸯谱,如今契约结束,一切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起来。
她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在这世间里各行各自的路,就很好。
街市上人潮涌动,邓如蕴顺在人潮里越走越远,直到她的人影与千千万万的寻常世人融在一起。
但是,她会在这浩渺的人群之中,轻声祝福滕将军,前面的路更加广阔,未来更有大好前程!
邓如蕴在人群里一直走一直走,本来想在街市上给玲琅卖些桂花糕带回山里。
这个时节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她暂住的客栈窗下,恰有一颗桂花树开出了黄莹莹的小花,浓郁的香气四散开来,又总是随风而起,从她的窗外飘进来,轻盈驻留。
新鲜的桂花糕必然好吃,可是莫名其妙地,她竟然忘了去。
她只能先拿着从街市上采买来的其他零碎东西,回了自己的客栈。
秦邦带着人去接药材,她开了门进了房中。
她一开门,房中就有桂花香气轻轻扑在她鼻尖。
可是花香之中,还有另外的一缕气息,也突然出现在她鼻下。
邓如蕴提着刚买来的东西,静顿在了门口,她抬头向房中看去。
男人穿着一身深棕色的锦袍,仿若石刻的脸颊上尚有血痕还留下淡淡的红印,而血痕之下,他脸颊凹陷了下去。
一双英眸仿佛陷进了不知名的黑潭里,此刻那潭渊之中似有幽光颤动。
而他干裂的唇微抖,他紧紧看着她,嗓音低至近乎无声。
可他却仿佛在跟她如常说话一样,轻声向她问过来。
“蕴娘回来了?”
第87章
男人立在房中,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此时他开了口,这一声自他口中而出,定定掠到她耳边,邓如蕴心口慌乱到几乎不知要如何呼吸。
滕越他,怎么会在这里?
邓如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手上拎着的刚买回来的东西,都咚咚掉在了地上。
他出来了,果然出来了,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似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却显得瘦削极了可是他怎么能在这里,她离开了西安府,甚至没在同官县落脚,已经到了这偏僻的山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不对,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邓如蕴身形僵硬地晃了晃,却在下一息,转头就要离去。
滕越见她震惊到恍惚,刚想再跟她说句什么,却见她竟然转身走开去。
她转身就往外走,脚下越走越快,慌不择路地甚至要跑了起来。
“蕴娘?蕴娘!”
她惊慌而逃,这一逃只把滕越的整颗心全揪了起来,他亦慌到不行,急步追去。
只两步,他就将她拦抱在了走廊上。
他的胸膛和手臂似铜墙铁壁,将她圈在栏杆与她之间,两颗慌乱的心脏同时响了起来。
滕越圈着她,不许她再逃去,低头近到她脸庞,哑声问去。
“你去哪?还去哪?!”
他快疯了,他到处找她,她却越走越远,现在见了他还想走!
他问过来,邓如蕴回答不上,只是在他靠近时,在他的鼻息扑在她耳侧时,心跳越来越乱。
她在这一阵的兵荒马乱里,看到不只是他,她还看到客栈上下,有唐侍卫、佟副将,连同他的其他亲卫兵们,将整个客栈都围了起来。
而她从回到客栈的那一刻起,就无处可躲了。
原本她想着留在陕西确实不那么稳妥,还想着等时疫结束,就带着家中人去更远的地方。
可是他就这么出现在了她脸前。
男人将她半拦半抱着圈在怀里,臂膀越来越紧。
他嗓音发哑地问来。邓如蕴不敢看他,也都不知如何回答,她只能躲着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分清眼下突如其来的状况。
而她心跳的快乱之声,咚咚响在滕越耳侧,他却看着她惊慌的模样,心头酸胀难捱,但他不敢用强,只能抱着她不松手,又道。
“我们先回房中说话行吗?”
邓如蕴这才抬头看了过去。
她已无处可躲,或许也只能如此了。
房中,窗下的桂花香气又顺着风飘了进来。
不知是不是这花香的作用,邓如蕴心下的慌乱稍稍散了些许,只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他当先直道。
他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契约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沈修告诉我了,娘也都承认了。”
这一句出口,邓如蕴睁大了眼睛。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男人的呼吸微重,就这么定定看着她。
不过邓如蕴听到契约之事他都知道了,反而渐渐镇定下来。
他似是怕她再跑出去,掌心将她握得很紧,可如今这般情形,她再跑也没什么意义。
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也抽不出来,只能从他仿若潭渊的眼眸上看过,又错开他低声开口。
“既如此,将军应该知道,我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22/32页)
只是你临时娶进门的契妻,是签了契约拿钱进门的人,眼下契约结束,本也该离开才是。”
然而话音未定,他就立时道。
“可是你与娘签的这所谓契约,本来就是错的,这契约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他的话急而厉,让邓如蕴一时不知要怎么回应。
或许这契约确实从一开始就不对,她本来就不该嫁给他。
但他却好似听到了她这一掠而过的心声一样,突然开口。
“不是蕴娘不该嫁给我,而是你我根本不应该因为契约在一起,是我应该正大光明地娶你,或许从我们都在金州的时候起,就应该定下婚约,应该早早就在一起!”
从金州时起?
邓如蕴心口微停,她看向滕越,看到他低头,从佩剑旁取下了一支短箭。
那支短箭和其他数不清的曾被邓如蕴珍藏的短箭一样,那么地令她熟悉。
彼时他跟她回金州老家,那一篓箭被他发现的时候,她还曾惊心地急忙掩藏。
可此时此刻,她却看见其中一支箭,经过慢慢的岁月长河的冲洗,从他的指间飞到她的身边,藏在她枕下,又留在她家里,却最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心里。
她看到男人握着这支短箭,摩挲着上面被那少年亲手刻下、又被情窦初开的少女反复触碰过的名字,听见他仿佛是越过苦痛岁月的山河,跋山涉水地返回他们曾经相遇之地,找到那个曾在他身后暗暗倾心的姑娘!
“蕴娘,那么多年我都让你等在原地,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你,回到了你的身边,你还让我再永远地失去你吗?
他说不能,一刻一息都不能。
他伸出手,将她整个抱在怀里,阔大温热的掌心托着她的脖颈,他低头轻轻蹭在她耳边,一如那天在监牢里,她抱着他安抚药散的煞痛之意。
“蕴娘,对不起,我与娘都对不起,你若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别再走那么远,让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这些日子,他怎么都找不到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同官县,发现她已经提前离开了去,又躲进到了这么深山里。
好在上天有眼,当时他救下的吴老将军一家,就被安置在了这片深山附近,他听到有人在县城买药,买那么多药要带回去,他一听到了消息就觉得一定是她,急急匆匆赶过来,终于在她离开前,把她拦在了客栈。
滕越抱着她不肯松手。
邓如蕴亦在她怀中,把眼泪都洇湿进了他的衣襟前。她努力用手去抹掉眼下的泪珠,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这毕竟是她那么多年都痴心的少年啊。
可是她已经走了,已经离开了去。
不是她不想要他,是她实在要不起他。
他此番再建功勋,兴许就要封侯封伯,往后前途不可量。
而她只是寻常制药的药师。先前他在宁夏出事的时候,她帮不上他分毫,只能看着他被人抓走上刑,她去替他求人,旁人问及她的姓氏出身,她根本不敢开口,只能凭着一口莽气去求人帮他言语。
但凡他换个妻子,若是孟昭那般的出身,也不至于似她那时束手无策。
而他往后还有更多更远的路要走,那都是与她并无关联的路,都说夫妻是相互帮扶,她却能帮扶他作甚?
邓如蕴不知到底要如何。
“将军,还是算了吧。”
不相配的姻缘,怎么能携手到长久?
可她此言一出,双手将他推去,滕越就着了急。
“为什么算了?!难道蕴娘也觉得你我不相配?”
他约莫猜到了她所想,直直盯着她道。
“难道你忘了我,从最开始你见到我,我也只是那金州所的小总旗、小百户不是吗?无非是这几年捡了运道升得快了些,又与你有什么不同?”
她还想说什么,可他根本听不了,只一味看着她,抱着她不肯松手。
好似略一松手,人就消失在他面前。他实在不敢。
然而邓如蕴的思量更是无法落定,他与她之间到底要如何才好,她一时间也没想清楚。
恰楼下隐隐有秦邦带着人取了药材返回的声音。
邓如蕴目光从窗下扫过,不由就道。
“我我要回去了。”
她的意思,是自己回去。可男人却直道。
“那我跟你一起走!”
邓如蕴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全都被他的出现搅乱,此刻也被他搅得脑中混乱一片。
她还是想要自己离开,至少让她回去有了空闲,静下来想一想再说。
她道,“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滕越着急道,“我不用涓姨给我做饭,我什么都可以自己来。”
不是这回事。
邓如蕴还是摇头。
可他却低哑了声音,他又蹭在她脸庞,轻轻蹭着如同无家可归的病兽,努力乞求她的一点垂怜。
“蕴娘,我已经没有家了,今日我只想跟你一起回家,行吗?”
*
邓如蕴根本不可能把人甩掉,莫名其妙地只能将他,并他手下一众亲卫,都带了回去。
山里的镇子就这么大,他们甫一出现,人高马大地将镇头占满,引来了一大群镇人来看。
邓如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转身抿唇往家中去。
里长族老还想跟滕越说几句话,但男人只见妻子转身走开,连忙就跟了过去,直道之后再同众人正经见礼。
邓如蕴住的地方,算是镇上一个较大的宅院,她这会走进去,就有人也跟进了门中。
院中,秀娘正用自己也识不得几个的字,交代长星记录病人状况,玲琅拿了把小梳子给大福梳尾巴上的毛,涓姨端着一簸箕的药材从檐下经过,而老祖母坐在檐下,瞧着玲琅和大福正呵呵笑。
邓如蕴回来,众人自然高兴,可一眼看到她皱着眉,身后跟着的人,全都惊讶起来。
长星手下顿住,秀娘挑了眉,玲琅睁大眼睛看着门前高大的男人,大福迟疑地叫了一声,涓姨干脆将簸箕放了下来,连老祖母都眨着眼睛向滕越看来。
他们是不是也同蕴娘一样,都没想过他会再出现?
邓如蕴也不知如何解释了,只轻叹了一气。
滕越在众人目光中,羞愧地走进来。
秀娘小声嘀咕了一句,“才来”,却被自己姑娘一眼看过去,立刻闭了嘴。
但滕越却没有避讳,“是我来晚了。”
秀娘没回,拉着长星走去了旁处。
滕越上前跟涓姨见礼。涓姨本下意识想照着从前,同他问一句“将军吃饭了吗”,可话到嘴边,换了另一句。
“将军到这里来,不知老夫人知不知道。”
涓姨这问话,连邓如蕴都有些意外。
可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23/32页)
滕越却明白涓姨的意思,他直言,“契约一事,娘已同我说了,此番寻蕴娘,家中母亲姨母与妹妹都帮衬寻及。”
他言语真切,涓姨闻言这才正经向他看去,但却也没有表示更多,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滕越知道她的意思,契约的事情明了才是第一步,至于蕴娘会不会再要他,就看他自己了。
大福摇着尾巴绕到了他脚下,玲琅仰头向他看过来。
不知是不是读了书知了礼,小家伙虽然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待见的样子,但认真给滕越行了一礼。
她行了礼,就要开口叫人了。
滕越俯身,在她开口之前先道。
“玲琅别叫我旁姑父。”
他可算知道她为什么从前叫他旁人家的姑父了,这是蕴娘教给她的吧。
他转头向蕴娘看去,蕴娘转身回了房里。
倒是玲琅确实没叫“旁姑父”,只叫他,“将军。”
“”
滕越一阵无言,只能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摸了摸大福的脑袋,走到了外祖母身前。
他正经给外祖母行了一礼,
旁人皆对他态度有所变化,唯独外祖母仍旧眯着眼睛笑盈盈。
“小将军。”
滕越微定。
老祖母之前就一直叫他“小将军”,他思量着自己也不算十几岁的儿郎,或许是在外祖母眼中还“小”罢了。
可她老人家今日又这么叫过来,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但这时,老祖母又跟他和蔼地,甚至有些欣慰地看着他开了口。
“小蕴娘的小将军。”
话音落地的瞬间,滕越耳中静至无声。
原来外祖母一直叫他“小将军”,是因为她老人家,早就认出来他,就是当年的小蕴娘一直痴心喜欢的那个小将军!
他就是小蕴娘的小将军啊,而他,从没听出过这里面的含义
他怎会错失的如此离谱?
滕越眼眶发烫,见过外祖母后,紧随着邓如蕴就要进到房里。
可她却恰从房内走了出来,看着山里的天色渐晚,云层阴沉沉聚拢过来,想了想道。
“这镇上没太多可住的院子,且此间不少人都患了今岁时疫,住到旁人家中也不合适。将军带着这么多人,还是下山另寻宿处吧。”
她还是想让他走,可滕越绝不可能离开。
“若无宿处,我们可以在镇外安营扎寨。”
就算她不想要他,他就是在她门外住帐子,也不要走。
邓如蕴皱眉顿了顿,“可是山里夜间会下雨。”
“那也没关系,行军打仗的人什么阵仗没见过,哪里都能住一夜。”他不怕。
他说什么都不肯走,只还一直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邓如蕴光制药试药这件事都忙不过来了,时疫传的越来越广,她和白春甫说好了,要研制出对抗今岁时疫的特效药,哪还来得及弄清旁的事?
只是这话她没开口,他似乎又猜到了。
他低声向她道。
“蕴娘若是没想好,慢慢想就行,天长日久、三年五年都行。不用急着回应我。”
他怕她再直接开口再把他推开,无论如何都不要他,只道,“反正我眼下,只想帮你做点事而已。”
他这话说得低微,若邓如蕴再说什么厉害的话,仿佛欺负了他似得。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邓如蕴倒也松了口气,她说自己还要去看看病人,叹气离开了去。
*
滕越一行还不至于跑去镇外安营扎寨,里长是秦掌柜的老友,当然也知晓这位将军的身份,不过没有同旁人说起罢了,但赶在天黑雨落之前,就给滕越的亲兵们找到了落脚的院落。
亲兵们跟着滕越跑了许多日子,都累了,有些也有了时疫的病症,邓如蕴去看了其中两位症状略重的兵,确实不好再赶人,只能让他们同镇人一道好生歇了,分了药过来,将他们也纳入了待观测的病例中。
只是滕越的亲兵里都有染了病的人,甚至连唐佐都有些初期的症状。
邓如蕴从他们落脚的院中出来,不由就看向滕越。
“你”
他奔波月余,身上伤势还未痊愈,会不会也染了病?
她还没说完,男人便道。
“我没事,我身子强健的很,你都是知道的,蕴娘别替我担心。”
她已不是他的妻,契妻也不是,确实没必要再担心。但这话出口反而奇怪,她只见他看起来精神还算好,不想染病的模样,就抿唇不再多问,从另一边走开了去。
滕越见她不想跟他说话,倒也没再多言,只安静跟着她又回了邓家的院落。
外祖母他们都已经睡了,秀娘给邓如蕴打了洗漱的水放进房中,瞧着这位将军影子似得又跟了回来,嘀咕着皱眉瞥了他一眼,下去了。
不想秀娘一走就下了雨,这浅窄的院子可没什么游廊可言,只有短短的一截房檐,遮不住门前半寸的地方。
邓如蕴在房中自是淋不到,可却见站在他门外的人,没有她的意思全然不敢进门。
此时他站在檐下,肩头已有些湿了,他抖了抖身上的雨,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夜空,却没有准备离去的意思,反而打量着这年岁略显久远的小院,问了邓如蕴一句。
“蕴娘房中漏雨了吗?若是漏了雨,我去房顶帮你遮几片瓦,看样今夜还有的下。”
他问着,把外祖母涓姨她们的房顶也都打量了一遍,说话的工夫,肩头都快湿透了。
邓如蕴本不想多言,瞧着檐外越来越密的雨幕,也不得不开口。
“你先进房里来。”
这话一出,男人背对她的身形微顿,接着转过身来,眼睛眨过,眸中映了她房里的烛光。
“真的吗?”
这话问得似还有旁的含义,邓如蕴只能补充道。
“避雨。”
可只避雨也已令他眸中光亮不息,他又掸了掸身上的雨珠,怕弄湿了她的房间似得,掸落干净才抬脚走了进来。
小院房间浅窄,他一步走进来,高挺的身形仿佛就占据了大半边。
邓如蕴立在书桌旁朝他看去,可巧他亦向她看来。
四目相对之间,原本就浅窄的房间,似乎更缩近了半丈一般。
淅淅沥沥的雨幕下,她与他仿若交错的呼吸可闻。
但旋即,邓如蕴错开了目光。
*
西安城滕府。
林明淑听到快马折返回来的滕越亲兵的消息,道是找到蕴娘了,她不由就站了起来。
待再听到邓如蕴避去了一处深山里,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契约之事,到底是她与蕴娘定立,如今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24/32页)
滕越虽然把人找到了,但依照蕴娘的性子,未必没有顾虑就能跟他回来。既然是她立的,自然该由她跟蕴娘都说清楚,也许才能给滕越多点机会。
思及此,她就让人去准备,等明早城门一开,她就前去那山里。
至少把蕴娘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至于蕴娘以后如何,都只看她自己的意思。
第88章
雨夜的浅窄房中。
四目相对的瞬间,邓如蕴只顿了一下就别开了目光,她在房中翻找了一下刚搬过来的箱笼,翻出一把油纸伞来,朝着他递了过去。
只是这伞旧了些,伞面有些开裂。
“你先拿着,等雨小一些就打伞走吧。”
她递去,可抬手送过去,他却不肯接下。
邓如蕴转头看向他,他却一步上前,他没握住伞,却握住了她的手。
他指尖还有潮湿的雨意,他站在这浅窄的房间里把邓如蕴整个视线完全占据,身上的气息连同从外间带来的雨意,一并将她包围了起来。
邓如蕴要抽回手他却不肯,她抬头向他看去,看到他潭渊一般的眼眸映着她,射出目光紧紧将她锁住,邓如蕴心跳都快了起来,只觉自己好心让他进来避雨,简直如同引狼入室。
她把伞往他怀里掖去,“你现在就回去。”
这次他接了伞,却直接将伞放去了堆叠的箱笼上,他只看住她,又要再上前一步。
再上前,他就要抵到她脚尖上来了。
“你站住别动。”她连忙出口。
她先是让他打伞离开,又让他站着不许靠近,滕越低头垂下了眸中光亮。
“我不想走,我想今晚给你守夜。”
邓如蕴又不是深闺里的小姐,她哪里用人给她守夜?
“我不需要。”
可他却紧看着她道,“可是我需要。”
这话说得邓如蕴一愣,她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她房里,他却要人守夜,难不成让他到床上,她睡地上给他守夜?
邓如蕴抿了抿唇,却自眼角瞥见他眸色越发沉落下来,他虽站在明亮的灯下,可身上莫名笼罩着一层晦暗的光,窗外淅淅沥沥的山雨似乎落在了他身上。
他嗓音亦如夜雨一般。
“蕴娘,我真的不能走,因为我会害怕。”
他是一个自少时入军就开始随军搏杀的人,是名头放到关外会让鞑子胆寒的人,是连造反夺城的贼人都能一朝之间平叛诛杀的人,他会怕什么呢?
可他说他怕,邓如蕴不禁自眼角向他看去,看到他落寞的脸上眸光微颤。
嗓音低到与窗外的夜雨交混在一起,可字字句句都清晰落进邓如蕴耳里。
“发现你走了之后,孔徽也好沈言星也好,都当即派人传信替我寻你。可是那么多人手,把整个西安城都翻了一遍,都找不到你半片身影。起初我在京城回不来,只恨自己不能一夜飞回西安,连做梦都在策马而回,可每每醒来,看到的还是京城陌生的夜空。”
他说那几日,根本无法闭眼安眠。
“然而等我快马回来,西安附近的县镇都被翻了两遍,还是没有你的踪迹,你就好像晨起的露珠,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一下就慌了神。”
他真就慌了神,这是在外打仗都从未有过的感觉,还是佟副官提醒了他一句,去西安最北边的同官县寻一寻,他这才顿觉有理极了,自己怎么就忘了,他当即就带着人直奔同官县。
“可是等我找到了同官县,寻到了你落脚的宅院,急急赶去却只见到一个打扫宅院的人,他说你已经走了,就在三天之前就已经走了。”
邓如蕴听到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鼻音都浓重了起来,他看向她,眸光的颤动连通着她的心口,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蕴娘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吗?”
他哑声开口,“我想,我会不会永远、永远都晚你这一步?”
他追逐的脚步,永远错失在她离开的脚步之后。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话音落进滴滴答答的夜雨里,酸涩在鼻腔里蔓延而去。
她可以想象他究竟寻了多少处地方,秦掌柜偷偷让人给她传话,说几乎整个西安都知道立了大功的滕将军,却把自己夫人丢了,日日发了疯地找人,西安都快被他掀开抖了三遍他怎么就,怎么就那么执意?
邓如蕴紧抿着唇,拭去眼角一滴悄然凝落的水珠。
她朝他看去,见他更低了头,可眼帘却抬着,眸光微闪地看着她。
“蕴娘能不能别再赶我走?我就是想守在你身边而已。”
不想再一睁开眼,梦境破碎只剩下陌生的京城,也不想一转身,她又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他就这样看过来,像受了伤的山鹰,也像找不到家的大福,他微微抿唇,亦似委屈地含了眼泪的小玲琅。而他谁都不是,他是滕越、滕遇川。
邓如蕴还没想好怎么说,脑袋却先替她点了点。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下拉住了她的手。
“谢谢你蕴娘,我去把外祖母的竹榻搬过来,晚上睡在竹榻上就行!”
他说着似是怕她反悔,立刻就往窗外去,也顾不得外面山里的疾雨,三下两下的工夫,就把外祖母的竹榻提了过来。
邓如蕴:“”
他这也太迅速了吧?
她方才那一下软了心,这会又有了引狼入室的感觉。
但书案上还放着一摞病案尚未看完,邓如蕴转身便不想再管他,坐回到了书案旁边。
她挑亮了案上的灯看病案。
滕越见她不说话了,倒也不出言打扰,先是把自己的竹榻收拾好,不敢把竹榻摆的离她的床太近,却也放到了一眼能看到她的地方。
只是刚放过去,房顶上咕咕噜噜地竟落下了一串水来,正就落在了邓如蕴的书案上。
邓如蕴的书案放满了纸张书簿,这一落雨立时兵荒马乱起来。
男人倒是眼疾手快,连忙拿了个茶壶放到了漏雨之处,接着便道,“我去屋顶遮瓦,一会就不漏了。”
外面雨下的正大,邓如蕴想说算了,可他已然出了门进到了雨幕里,他伸手连利,镇上房子又不高,没多少会就给她遮好了瓦片,又去涓姨她们处看了看,涓姨的房间也漏了雨,顺道一并修了。
但等人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湿了个透。
他倒是不在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将湿透的长袍褪了下来,挂到了一旁,挺拔的身形只着了一身素色中衣站在房中央。可他但里间的中衣也湿了不少,他完全不当一回事,反而问邓如蕴冷不冷。
“要不要喝点热茶?我给你烧去。”
邓如蕴不用,说自己不冷,刚想让他找条巾子将身上擦干,却见他把杯中的冷茶一仰头都饮了,似还意犹未尽。
邓如蕴见状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25/32页)
不由就开口。
“入秋时节,你又是淋雨又喝冷茶,必然是要染了时疫的。”
可他却完全不在意她的提醒,只眨着眼睛看向她,“蕴娘是担心我了吗?”
他自己说着,脸上就扬起了笑意,“这算什么?我没事的!”
不知是不是表现他确实没事,先见她手边的砚台上墨不多了,给她添水磨了墨,又见她忙碌,一时不准备睡下,又给她拿了件衣裳披在肩头。
邓如蕴见他给她忙个没完,不得不道。
“你不用做这些。”
可他却道。
“蕴娘,我特别乐意。”
从前皆是她悄悄跟在他身后,在他以为寂寞无人之时,陪他度过无数日与夜,如今也该轮到他陪在她身边,若她愿意,他可以使出所有力量,托她直上青云!
等到夜深到整个山间小镇都寂静无声的时候,邓如蕴房里才熄了灯火。
房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可莫名地,邓如蕴却觉得竹床上的人似乎不肯睡下,一直朝着她的帐边看来。
他的目光仿佛就这么萦绕在她帐边不肯离去,直到她渐渐困倦,沉入了黑乡里,那目光萦绕的感觉还未消失
翌日雨还没停,可山上的树叶似是一夜之间染了秋黄,摇摇飘飘地落了满地。
邓如蕴是送不走这个人了,只能由着他给自己挑伞,去把服了试用药丸的病患,看了一遍。又去临时搭建的制药的药房,细看了一下制作的成药。
药丸才刚制作起来,约莫还要等些日子才能初见疗效。不过邓如蕴还是忙碌的不轻,在药坊与囤药的库房与病患间来回穿梭。
滕越一直跟在她身边,却也不敢打扰她,只是到了快入夜的时分,隐隐听着镇口路上有动静,不时就有亲兵来报。
“将军,老夫人和姑娘来了。”
母亲和阿箫。
滕越见邓如蕴正盘点库房里的药材,没有打扰她,自己先去了镇口。
*
镇口。
林老夫人从西安城过来,没想到此间如此偏僻,恰昨夜又下了雨,马车绕了好一番山路才进到了镇上。
这会刚从马车上下来,滕越就走了过来。
她还没开口,倒是一路上都不曾同她言语的女儿,急着问了过去。
“哥,嫂子呢?”
滕越说蕴娘在忙,回应了妹妹两句,看向自己的母亲。
“娘过来了?”
林明淑连忙点头,又低了些声音问想滕越。
“蕴娘她,不肯跟你回家吗?”
滕越没有回答母亲这话,只默然叹了一气。
滕箫却在这时说了一句,“不知道嫂子见了娘,会不会更不愿意回家?”
话音落下,林明淑默然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女儿。
不管怎样,她总要先把话给蕴娘说清楚,躲着或者避着不见蕴娘,才是断了滕越与蕴娘之间被扯到只剩下一根细丝的红线。
等到事情结束,她也该同表妹那般,住到山上庙里去,不再耽误孩子们各自的前程。
但邓如蕴这会儿在忙碌,林明淑也不好过去打扰,她让人搬了些东西,“先去拜见蕴娘的外祖母和姨母吧。”
林明淑素来礼数周道。
只不过原先,她几乎没怎么见过邓如蕴的外祖母和涓姨,彼时认为契约的关系也没有必要过多接触。
但眼下全然不同。
一番赶路少不得颠簸风尘,林明淑先换了一身衣裳,趁着雨势轻了些许,亲自带着礼登门去拜见。
涓姨刚给邓如蕴的外祖母熬了药,陪着她老人家喝了。听见外面有敲门声,还以为是镇上人,只让玲琅带着大福跑过去瞧一眼。
可是玲琅很快跑了回来,小脸有些发紧。涓姨没等她开口,就连忙推窗看去,看到了站在院门前的林老夫人。
涓姨并没把人拒之门外,但也先把外祖母的药碗收拾了一下,才出了门去。
林明淑见涓姨走过来,再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道,“亲家姨母。”
涓姨道不敢当,“老夫人客气了,您此番前来是?”
到了这个时候,林明淑也就直接挑明了。
涓姨将她引到了房里来,老祖母坐在上首,虽然认不清堂下的人,却也安静地等着她自己开口。
林明淑再无辩解之意。
“从前那契约之事是我犯了糊涂,让蕴娘吃了许多苦,我心里后悔不已。”
涓姨朝她看去,见她确实目露愧色,这般高门妇人,尊贵风光,先前她甚至无缘见过,此刻却垂头叹气,苍老之意隐隐出现在了鬓角。
她听她道,“我先前只想给滕越结一门高贵的亲事,从未把蕴娘当作他的良配,可我绕了这大大的一圈,才晓得所谓名门贵女未必有多少实意真心,而落在枯草里的珍珠,哪怕暂时蒙尘,却依然价值千金。”
她道,“蕴娘,便是那千金的珍宝。”
她此番话皆自心中的悔恨,此言出口,房中静了静。
房外滕越和滕箫兄妹站在门外,一个微抽了鼻子,一个长长叹了一气。
而房中,涓姨原本多少有些对林老夫人的芥蒂,她的契约是帮过邓家走出困境,可蕴娘在滕家起初的日子却算不上好过,这一年,她们也抓住机会在西安府开起了自己的药铺,然而钱财不能与抵消人受过的内心的委屈与难言。
或许蕴娘不觉得委屈,从她父母兄嫂过世之后,她直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放到了最低最低的位置。
她们这些她的家人排在她前面,她的养家糊口的家业也排在她前面,以及林老夫人跟她签订的那契约,蕴娘更不曾任凭自己的心意随便撕毁僭越。
她把她自己放得太低了,低到她自己如何不重要,心里所想也不重要,还有那些年,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满心喜欢那个少年将军的心意,也不重要。
可是她这个做姨母的,甚至说是做“母亲”的人,却在意。
她见林明淑起身,想要请求她们的原谅,想让她们再给滕越一点机会。
可涓姨却没有直接应下。
“老夫人,我们都只看蕴娘的意思,只要她觉得好的,我们也觉得好,但若是她不愿意,我们再不会多言。”
她不会随意松口,连些微的意思都不肯随便透漏。
林明淑却不敢多说什么,她点头说好,“亲家姨母说得是,她还愿不愿意接受滕越,我们看蕴娘的意思。”
涓姨不再说话了,林明淑端起茶盅喝了口茶,正想着既如此,她就暂时先不打扰了,等蕴娘忙完再说。
只是目光从涓姨身上掠过,又落在了邓如蕴的外祖母身上。
老人家坐在上首一直不曾开口,只是神色慈爱和悦地看着她们言语。
此刻林明淑看过去,老人家朝着她轻轻点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26/32页)
头地笑了笑,那花白的长发下柔和舒展的眉目,令林明淑一时间看住了眼神。
这时外间的雨又下了起来,房檐下遮不住人,涓姨开口让滕越和滕箫都进来。
不过滕越道是要去看看蕴娘,抬脚往外面去了,只有滕箫走进了房里。
雨下着,房中越发昏暗,林明淑原本想走,再这大雨里倒也不知怎么走,天色黑沉下来,房中只有一盏小灯亮着。
涓姨要去再点两盏,但林明淑的目光从滕箫身上掠过,再次看到静静坐在上首的邓如蕴的外祖母的时候,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闯入了脑海中。
她看看滕箫,又看向蕴娘的外祖母,老人家脸上的和悦与舒展并未改变,可她坐在那小灯之下的模样,令林明淑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彼时她抱着尚不会说话的女儿,赶去田庄,想要卖掉自己的几处陪嫁田产,来给丈夫的兵将们换些药材。
彼时亦是雨夜,滕箫跟着她赶路发了高烧,她急得团团乱转,却被困在客栈里不知如何是好。
客栈的掌柜跟她说找不到大夫,但一楼住了个刚采买了药材从此路过的客人,兴许懂得医理。
她敲响了人家的门,将人从睡梦里叫了出来。
那晚,那人陪了她整整一夜,她陪她照看服了药的孩子,她们跟掌柜的要了酒,在那漫长的雨夜里,陪她一起喝酒,陪着她一起怒骂施泽友那小人,和这糟乱的世间所有仗势欺人的小人!
她帮她治疗孩子,嘱咐她那年要有时疫,还给了她一笔算不上多,却也能顶得一用的钱。
她已经太久没见过这样仗义疏财、心胸坦荡的人。
她厌恶似施泽友一般的小人,彼时,她想要跟这样的人义结金兰,日后相扶相帮,最是世间情义。
她那时还问了她一句,“同妹妹喝了一夜的酒,还不知道妹妹叫什么?”
她亦醉了,但还是回了她一句。
“叶秋”
叶秋,她记下了这个名字,想等着天明之后,就同她正儿八经地结交一番,不曾想那也天刚亮,家中的噩耗传来。
长子坠马山间,她带着滕箫急奔而回,至此再没见过萍水相逢的那人。
她似乎不是金州人,却也有些金州口音。后来,她在金州到处打听,却怎么找都找不到。
叶秋,叶秋,她是谁的女儿,又是谁的母亲?
林明淑还想着,就算人家不愿意同她结拜,那一晚的相帮,也值得她十倍百倍奉还,而若是她与她的孩子也陷入了困境,她必然伸手,毫不犹豫!
可是四下里找这位姓叶的女医师,多年下来毫无音信,这几年,她都放弃寻找了。
然而此时此刻,时疫流行的雨夜里,她带着滕箫赶路来到此地,她看着上面安静坐着的那位老祖母,看到她和悦的神色中,目光像雨中望去,隐隐喊着对这世间的善意与悲悯。
眉目之间,在这一瞬,仿佛与林明淑记忆深处的那位萍水相逢的有人,重叠在了一起。
她慌乱地腾得站起了身来。
她突然近到了老祖母身前,蹲身到老祖母身下,紧紧拉着她老人家的手急急问去。
“您的女儿,就是蕴娘的母亲,她不是姓孟吗?她夫婿姓邓不是吗?难道她还有别的姓氏?”
林明淑问过去,她之前是专门打听过的,蕴娘的母亲不姓叶,随她外祖父姓孟。而他们家也没有姓叶的人。
但此刻,林明淑拉着老祖母的手,近在她身前看向老人家,忽的想到了什么,又问了过去。
“您的女儿,您还记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她这句问去,老祖母眼眸里渐渐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林明淑这才想起来她老人家早就记不清事情,神智混乱多年了。
她刚要转过身,去同蕴娘的涓姨再问个明白。可老祖母却喃喃了起来。
林明淑向她老人家看去,见她苍苍白发之下,眼眸里溢出了晃动的水光。
她的目光不知落向何处,仿佛在寻找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的人。
而她轻轻张口,仿佛在呼唤。
“我的孩子,叶秋”
话音轻飘着,如同风中的落叶盘旋久久不下。
林明淑踉跄着险些摔倒。
叶秋,叶秋,孟氏叶秋
此时院中恰有了脚步声,林明淑转头向外看去,看到了雨中滕越刚刚挑着伞接回来的人。
雨幕令来人看不清晰模样,可她快步走来,就仿佛记忆里几乎远去的那个人的身影,全然重合在一处。
林明淑恍惚地看着走上前来的人,她心头惊跳至极。
她忽的从房中跑了出去,直接跑进了漫天瓢泼的大雨里。
她在雨中踩着满园积水,直直奔向邓如蕴眼前。
她满脸落雨与泪珠交错,发抖地不知要怎么触碰蕴娘,手伸出去,却只敢紧紧攥住她的袖摆。
“蕴娘!蕴娘!”
原来她就是叶秋的孩子,是她苦苦寻找的叶秋的孩子!
可是她却跟她签下那错乱的契约,又一次次赶她离去,直到她跑到这偏僻的深山里!
“对不起对不起,蕴娘对不起”
第89章
窗外的秋雨还在下,林明淑把过去的事都跟邓如蕴说了。
房中只有林明淑、滕越和邓如蕴三个人,秋风摇晃着窗棂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尤其在林老夫人落了话音之后,这种吱呀声尤其明晰。
滕越捏住眉心深深地闭起了眼睛,对于自己的母亲,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邓如蕴不似林老夫人那般情绪难以平复,也不像滕越似得头疼到无法言语,她只突然从旁人口中忆起自己的母亲,似遥远的思念这一刻盘桓到了心间。
她愣怔了怔,目光从窗棂看向庭院的雨幕。
“我娘是这样的,不只是您,她见到旁人遇难亦会伸手相帮,正因如此不太喜欢报上自己姓氏,怕有施恩图报之嫌。”
她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独生女儿,父亲就是在外做生意的时候,钱财被人偷净后遇到了捡他回家的母亲。涓姨也是一样,在失了孩子又被夫家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她娘家的兄弟不管她,是母亲亲自驱车将她带来了金州
母亲这样的性子,邓如蕴自认为没有传到她身上,倒是她哥哥肖似母亲。可母亲也好,哥哥也罢,他们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邓如蕴看着脸上泛着羞惭神情的林老夫人,缓缓笑了笑。
“我娘都没想过施恩图报,您也就不必太在意。”
她还安慰了一句,可林明淑抬头看向邓如蕴,看向这个跟她签了契约的姑娘,看向她曾多年寻找的叶秋的孩子,见她从始至终神色淡淡,唯有想起自己的母亲,眼眶才微微红了红。
那些年,邓家遭遇祸事的时候,自己不曾寻去邓家帮衬,而姑娘年纪轻轻失去母亲的时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27/32页)
候,她也不曾出现,而后阖家被叔父和恶霸欺凌的时候,她倒是出现了,却拿出了一张契约来
悔恨之意如同绞蛇在她心头上攀爬,她看着神色安静坐在身前的姑娘,仿佛看到了叶秋,看到叶秋也在这雨夜里,向她静静看来。
林明淑心头酸胀难捱,可她此时还能再说什么。
她看过彻底沉默了的滕越,又小心地看向蕴娘。
“就如同遇川说的那般,我自以为对的契约,其实从始至终是错的。”
她开了口,滕越和邓如蕴都向她看去,见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契来。
这张契约白纸黑字,各自签字按上手印,邓如蕴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她没有太多表示。
只是滕越看过去,呼吸深重起伏。
他说不清自己对这契约是如何复杂的心绪,或许没有它自己早已在街头的千百次擦肩而过时,错过了他的蕴娘,可时至如今,这契约却也成了挡在他与蕴娘之间的高耸关墙。
他压紧眉头看向母亲,看到母亲端过桌边的蜡烛,将这白纸黑字的契约,径直投进了火光里。
火光在这一瞬间,蹭然高亮,几乎将整个昏暗的室内陡然照亮。
契约,烧了。
邓如蕴抬头看向林老夫人,林老夫人却半垂下了眼眸。
她只轻声叫她,“蕴娘,这错乱的契约已彻底了结,我也好,滕越也好,还有箫姐儿,我们都真的希望你还能回来。但是这都看你自己的意思。”
她目光扫过滕越,她当然希望滕越还能寻回蕴娘,可是
“蕴娘,首先是你自己要过得好。”
如果叶秋还在,也一定想要看着自己的女儿,首先把自己照顾好!
这雨又下了一整夜,到了翌日清晨总算是停了下来,而山里浓重的秋意也在雨中悄然到来。
邓如蕴推开窗子,院中金黄色的落叶,湿哒哒地铺了满地。清凉中冷意渐至的风,裹挟着雨后的潮湿,呼啦吹了进来。
有人从院外进来,刚一步踏入庭院,目光就跟邓如蕴撞了个正着。
他跟她眨了眼睛,“蕴娘醒了?”
邓如蕴微顿,看到他湿掉的靴面和袍摆。
“你一早出门了?”
滕越跟她点了点头,“去送了娘下山。”
林老夫人没再打扰邓如蕴在镇上的忙碌,今日天刚亮就走了。
不过她走之前,叫了滕越和滕箫说话。
彼时滕箫见她这就要走,还没等把嫂子接到马车上、带回家就要走,一双眉头急皱,满脸的不满。
林老夫人猜到了女儿所想,可她一直留在这里,反而是给蕴娘压力,有迫使之嫌。
她只道,“你们兄妹都留下吧,今次只我离开。”
滕越一愣,微讶挑眉。
滕越却有些明白,“娘准备去往何处?”
他对自己的母亲还是要更懂一些。
林老夫人看着他,心下难言,儿子懂她,她却不那么懂儿子。
她低头笑了笑。
“倒也不去什么旁的地方,我只是听说你杨家姨母想要带着绫姐儿,去山里吃斋念佛静养。那孩子自去岁得了癔症,发病的时候你姨母也未必照看得了,我就想着叫着她们母女往咱们金州老家去,金州城外也有一座山中寺院,平素因着偏僻甚是安静,我也同她们一道去山里静修,相互也算是个照应。”
母亲要回离开西安城,回金州老家了。
滕越没有太多意外,滕箫却不太敢相信。
“娘真不留在西安?那您、那我”
她一时不知怎么问,林明淑先开了口。
“娘要同你姨母她们去山里静修养病,你就不必来了。”她道,“但让你一个人留在西安府里也不太多。”
她看向女儿,“我知道你不喜欢西安城里的攀比应酬,喜欢那些巧妙绝伦的机关器械,以前都是我不好,总逼着你去旁人家的学堂学什么琴棋书画,做什么高门贵女。但我如今不这般想了。”
那些富贵门庭之事千好万好,但若不适合,就是半分都不好。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静静看着女儿。
“你去西安城外寻你师父吧。”
她说沈润身体不好,“等你去寻了她,就正经拜她为师,我也修书一封递过去,只要她愿意,你就在师父身边好生进学服侍。”
这话出口,滕箫简直不敢相信。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至少是从母亲嘴里说出来的这番话,令她好像做梦一样。
她拉了滕越的袖子,“哥,娘说的是真的吗?”
滕越反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跟她认真点了头。
可滕箫还有些难以相信,从前母亲那般不让她做的事,今日竟就这样答应了?!
她震惊,林明淑鼻头发酸。
她从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让孩子对她竟如此不敢相信。
她只能又跟女儿确定了一遍,“有事弟子服其劳,等你过去,一定把你的师父照顾好。”
直到她这样说了,女儿才怔了怔,缓缓看了她一眼。
“那娘你呢?”
林明淑说自己没什么,“娘身子好的很,不用你操心了。”
滕箫还有些恍惚,滕越则长长叹了一气。
“您真要回老家了?”
林明淑点头,滕越叫了人来。
“那我让人护送您回去吧。”
林明淑说好,再没多言,只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在雨后的天光下,在树影婆娑中,在山间的清风里,不知何时都已长大。
她缘何一直抓着不放,就没想过早早放手呢?
她摇头收回了回头探看他们的目光,安心地坐回车中,下了山去
只是母亲的到来与离去,没能让滕越多几分寻回蕴娘的信心。
他反而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在母亲说出她与蕴娘母亲之间的关系后,在亲眼看到那张白纸黑字的契约后,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蕴娘。
或许蕴娘根本不在意,可是他在意,十分在意。
此刻他看着蕴娘恰推窗看了过来,隔着满地的落叶,看到他湿掉的靴子与袍摆,就知道他早早出了门,又向他问了过来。
她越是这般,越是让他不敢直言求她回去。
不过他愿意等,他可以一直等,等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等她一辈子。
等她再次愿意允他靠近的时候
这会他只轻轻地看着窗子里的人,跟她说母亲已经走了。
“但阿箫还在,你知道她不喜欢城里那些人和事,就让她留在山里给秀娘他们帮忙,可好?”
邓如蕴没想到林老夫人一早就走了,但又把滕越滕箫都留了下来。
滕越这话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28/32页)
说完,滕箫就从他身后冒出了脑袋,她不似滕越那般站在院中,似乎有些顾虑似得,没有像前两日般大步上前。
滕箫直接跑到了她窗下,扬着一张惊喜的脸同她道。
“嫂子嫂子!娘让我拜师父当师父了!”
这话有点绕,但邓如蕴一下就听懂了,她睁大了眼睛。
“真的?既是拜师,可要好生备一份拜师礼!也把你近几年做的机关器械,都拿给师父看看。”
邓如蕴也跟着她扬起了心绪。
滕箫当即就盘点起来,自己要把什么拿给师父过目,还同邓如蕴商量,要不要把邓如蕴给她的可以放在暗器里的药也给师父瞧瞧。
但邓如蕴一个药师去制毒,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她连忙道这个就算了,只说先前改良的袖箭,就是最好的作品。
两人临窗商量得不便,滕箫转身就跑进了邓如蕴的房里来。
只不过她站在窗边,又看向庭院里的男人。
他还是没有大步走过来,只隔着半边庭院,轻声同她道。
“蕴娘忙吧,我先把院中的落叶扫了。”
他说完就拿起了扫帚,但方才那嗓音轻得,好像怕把什么高阁里的薄胎瓷瓶碰碎了一般。
邓如蕴眨了眨眼,奇怪地多瞧了他一眼。
*
约莫过了六七日,邓如蕴新改进的药就有了初步的成果。
她淘汰了效用平平的,将那效果好的,仔仔细细翻看了几遍秀娘他们记录下来的病例。
原本秀娘和长星识字都不多,镇里人也没有几个识字的,但滕越来了以后,把亲兵里识字的挑了出来给邓如蕴帮忙,滕箫也加入了进去。
她还偷偷跟邓如蕴说,“嫂子,我突然发现识字这事么,还是有些用处的。”
邓如蕴好笑得不行,倒也没纠正她的称呼,只笑问她。
“那要不,箫姐儿还是留在府里读书?”
“要不得,要不得!”
滕箫惊怕连连摆手,但手里的毛笔墨汁一甩,竟甩了路过的滕越一身,有一滴甚至挂到了他高挺的鼻梁上。
男人朝着妹妹转头瞪了过来,但又在目光触及邓如蕴的时候,微微抿唇低了头。
还是玲琅带着大福过来给众人送纸张,才把这一瞬的奇怪氛围打破了去。
滕箫赶紧拉了玲琅火速逃离了现场,邓如蕴还想问下被殃及一身墨汁的某人,要不要先擦一下鼻梁上的那滴。
可她还没开口,他就已经道,“我去那边清洗一下。”
说着垂眸从旁离开了去,他莫名地沉默,一连几日皆是这般。
但晚间邓如蕴说自己不用人守夜,让他回到亲兵的院落安稳去睡,他又不肯,只一味霸占着外祖母晒太阳的竹榻。
有一日他忘了搬出来,外祖母站在院子里,看着树下的空荡,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儿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他这才脸色微红,连忙把外祖母的竹榻搬出来。
但到了晚间还是要搬回她房里去。
他奇奇怪怪,邓如蕴却也没有闲暇管他。
这会试药有了初步的成效,她立时提笔写了封信,把调整的药方同试药的各种结果,一并写了下来,厚厚写了好几页。
滕越来的时候,见她写的认真,给她倒了杯茶端过去的时候,才开口问了一句。
“这是给谁写的信?”
写这么多页,那得是什么重要的人?
邓如蕴没抬头,只回了他。
“是给白六爷。”
谁?
滕越端茶碗的手顿了顿。
可他在京城可是欠了白六一个巨大的人情,这人情大到他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眼下听见蕴娘说这封厚厚的信是给白六的,他可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滕越泄了气地闷坐在她身后。
她根本没有察觉,还在继续写信。
滕越只能看着她写,写了些什么,他也不好意思去细究,只能默默看着她又写了两页,终于把笔放了下来。
邓如蕴小心地把纸页上的墨迹吹干,正想着不知道竹黄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然她就得回西安把信送去西安城的白府里。
她正想着,有人突然在她身后开了口。
“你把信给我吧,我找人替你给他送去。”
这一句虽然冷不丁冒出来,但闷声闷气地像是藏在云层深处的闷雷。
邓如蕴转头瞧这人,她都不晓得他在她身后坐了多久,但这个人愿意帮她送信,她眨着眼问了一句,“真可以吗?”
这问法多少透着些不太相信的意涵,滕越双唇都抿成了一条长线。
他默了一下才开口,“那当然。”
好像受了点委屈又不敢辩解,只仍旧神色沉落地问她。
“还有旁的东西要给他吗?”
邓如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把做出来的成药,给白春甫送去两盒。
男人见唯有成药,倒也松了口气。
“那我让人这就送去,等到他回了信再折回来,这样快一些。”
有人能专门送信,邓如蕴简直不敢想那得多有效率。
她特特看了男人一眼。
“那多谢滕将军。”
这话一出,滕越心都坠去了崖底。
原本叫“将军”都够生疏了,如今她连姓都叫上了。这还和孔将军、沈将军、王将军有什么区别?
他突然意识到孟昭叫那莽厮“王莽”,这是多么亲昵的称谓。
但自己在蕴娘这里,只是个“滕将军”
他想让她别这么叫,却也不敢迫使她一点半分,只得默默地朝着她一直看去。
他就这么一直看她,直把邓如蕴看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她才清咳一声道。
“那麻烦你。”
不是什么疏远的称谓,是“你”。
滕越这才觉得坠入崖底的心又提上来些许。
他也不敢从她那里要更多了,拿起她封好的信,捏了捏,走了
这样送信确实快,半月的工夫,信从京城回来,邓如蕴的试药更有了明显的进展。
邓如蕴原本对于自己的新方子,哪怕有了初步疗效,也不敢直接投放到广阔的病人群里去。有些药理医理方面的东西,她但凡不太确定的,都在上一封厚厚的信里问了白春甫的意思。
白春甫也给她回了一封长信,厚厚一沓写满的信纸,只把某人看得脸色都黑了。
不过他在信里把邓如蕴的不确定之处,全部一一做了解答,他甚至还让太医院的朋友帮着看着这成药,都道若是可以在试药中持续生效,完全可以大量铺开来。
信到的时候,邓如蕴这边的结果也都出来了。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29/32页)
邓如蕴将秦掌柜专门叫到了山里,她让秦掌柜看看,以如今玉蕴堂的能力,这新药能在短时间内制出来多少。
秦掌柜先看了这新的羚翘辟毒丹试药的药效,险些惊掉下巴,接着又细细看了方子和做法,直道没问题。
“东家,咱们这新药和研春堂那宝药可完全不一样。”
他说西安城里的研春堂,前段时间就上了一种众人称呼为宝药的药丸,是专门针对此次时疫的特效之药。这宝药一丸五两,五丸起售,贵的没边没谱,但药效确实是好,寻常百姓是买不起的,但是达官贵人们吃上五丸十丸,还是不在话下。
且这研春堂是秦王府的产业,有秦王府坐镇,一时间西安城里的高门,没有哪家不争相备上二三十丸,而陕西行省其他各个府县的权贵人家,也无一不赶考似得,催促家人到西安府里买药。
这两月,研春堂凭着这宝药,稳稳赚了一大笔钱。
可这会,秦掌柜瞧着自己东家的新药,连声道。
“他们那宝药用的多半都是极其昂贵的药材,一来珍贵药材有限,二来工序也复杂,想要一时半会铺开不可能。但咱们却不一样,东家这新方子几乎用的全是寻常草药,制法亦不复杂,咱们只要把手头上其他成药都暂停了,新药很快就能买到药铺里去!”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秦掌柜看新药的试药效果,虽不如研春堂的宝药厉害,但也是直追其后。
试药的人还少,他不太敢确定,却同邓如蕴道。
“这可是大事,虽说能做,但没有东家在我身后坐镇,我实在是发怯啊。”
万一药效不好,铺开这么大的量,多半要赔本,但若是药效太好,真就挡了研春堂的财路,那可是秦王府的产业,岂能放过了他们?
秦掌柜巴巴地看着自家东家,见东家皱眉,又朝着一旁的滕将军看了过去。
滕越略略顿了顿,而后开了口。
“蕴娘,先回西安吧。”
他轻声说了过去,邓如蕴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好。”
*
西安城。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但研春堂门口的人却越来越多,火热得几乎要将门槛踏破。
研春堂的大掌柜和二掌柜过来瞧了一眼,都对这番火热之势满意得不得了。眼下时疫越传越广,向东向南都传播开来,不只是陕西行省,各省都渐渐都有了病人,有一人就能传许多人,身强体健的能不吃药扛下来,但凡不那么健壮的,还是要吃药的。
而他们研春堂是最先研制出“宝药”的药铺,又在西安这等四通八达之地,各省逐渐都有了人上门求药。
不过宝药卖的确实贵,家底稍微浅些的人家,就用不上了。
这半月,药堂里都在商议此事,如今有了新章程,但却要有上面的人替他们拍板才行。
西安人都知道研春堂是秦王府的产业,不过研春堂在秦王府嫡枝本府占得不算多,秦王藩下各个王府,多少也都占了些,不过其中占得最多的,乃是砚山王府。
并非是砚山王府眼光独道,敢于往研春堂投钱,恰恰相反,砚山王府几乎没有往研春堂里投过什么钱,可砚山王府却养着一批药师,这些药师制的药,几乎包揽了研春堂一大半的赚钱好药。
这会大掌柜和二掌柜从自家药铺离去,联袂去了砚山王府。
他们提前就已跟王府里递了牌子,到了门后就直接被人领了进去。
砚山王爷一直身子不好闭门谢客,上了年岁更不见人,世子只管花钱,不管这些庶务,而大掌柜二掌柜此番见到的,乃是砚山王家的幺子,镇国将军朱霆广。
朱霆广已在花厅等着两人,见他们上前跟他行礼,瞧着二人笑了一声。
“看来研春堂生意越发好了?赚的盆满钵满?”
他问去,两位掌柜都道乃是王府的功劳,然后就让人把上月结出的银子,奉到了朱霆广手边。
朱霆广瞧了一眼,挑了眉。
“怎么没有我以为得多?”
照着他的以为,应该在此基础上再翻一倍。
而他先前为了巴结大太监,娶大太监的寡妇侄女为妻,往京城里可送去了大笔的钱财,谁料人还没娶到,大太监竟然一夕之间倒了。
他送去的钱全被朝廷查抄了不说,还有可能在清算中牵扯到自身。
彼时朱霆广得到消息魂都飞了,他欲联姻大太监,是想坐上砚山王的座位,可不想反而被大太监拉下去,贬称庶人。
更不要说恩华王造反之事后,朝廷对各地藩王越加严密监察。
他几乎把剩下的所有钱都送了出去,只为在清算之前,和大太监速速断绝关系。
这两拨钱一送,他连去酒楼请客吃酒的钱都快没了,就等着研春堂给他把钱送来。
研春堂先给他送了两拨,但这一次的,他冷哼了一声。
“太少了吧?”
朱霆广一挥袖打翻了茶碗,茶碗翻倒,茶水洒了一桌又滴滴答答落到地上,他又哼一声。
“若没有我们砚山王府的药师,你研春堂能有今日盛景?不说旁的,只说彼时白六在西安严查,研春堂就要关门了,是谁想办法保了你们?”
他瞥向两人,“还有今岁时疫的宝药,这宝药是谁制出来的,更不要我说了吧!”
他说着不用他说,却道,“要不是我带回来的那人,制药技艺超群,岂有这宝药在时疫开始不久,就买到了你研春堂的柜子上?你们还在我这处克扣分红?”
他说话间就要恼火起来。
两位掌柜皆连连上前给他赔不是。
朱霆广说得话,二人皆点头,二掌柜道,“正是您带来的那位药师,才有研春堂今日财神降临,我们万万不敢贪功!”
他这么说,大掌柜则道,“实在是陕西有钱的人家该买的都买的差不多了,旁处路远的贵人一时又过不来。咱们这宝药又实在贵了些,这才导致该赚的没怎么赚够。”
他说着,向朱霆广直言,“您看,要不要咱们用些低价药材替代,然后降些价钱再出一种便宜些的药,也好卖的更多更广!”
有了宝药在前打响名声,再有“平价”些的便宜药卖得更多,这才能越赚越满。
朱霆广听二人这么说,方才升起来的躁怒,才消下些许。
“那也不能太便宜了吧?”他可是需要钱的。
两人都道不会,“研春堂不卖便宜药。”
但大掌柜道,“虽然比不上宝药,但还是想请您那位药师帮忙把把关,疗效别太差才行。”
但那位药师是朱霆广的人,没有他的应允旁人可见不到,连两位掌柜拢共也没见过几面,只能先听朱霆广的意思。
朱霆广闻言倒没驳回,点了头。
“成吧,明日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研春堂两位掌柜见他应了,安下心来,这会听见他又问二人能否确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30/32页)
保挣钱。
两人连道,“您放心,这市面上还没有谁家的药,药效如咱们一般好,只要咱们肯降一点价钱,宝药一丸五两,咱们新药改成三两,宝药五丸起售,新药改成三丸起售,必然无人能与研春堂抗衡!”
两位掌柜把定价说了来,朱霆广听见降得不多,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那我可信了你们的,莫要再出岔子。”
两人连声道是,“绝不会出岔子,请您万万放心!”
第90章
邓如蕴还是回了西安城。
比起山里的诸多不便,西安城还是要便捷的多。只不过外祖母和玲琅她们,跟着她东奔西走搬了好几次家,总是让邓如蕴有些过意不去。
尤其玲琅前几日也染了时疫,小人儿家难受得紧,偏邓如蕴又忙得脱不开身,还是滕箫从早到晚陪着她,又有大福来来回回绕在床边,才很快好了起来。
这次回西安城也甚是急促,滕越当先就问了她,要不要跟他回府,把外祖母她们也都接到府里,正好都安顿下来。
可邓如蕴已让秦掌柜替她找了院子,而恰好秦掌柜提及孙巡检家中,有一处小宅正在往外典租,离着玉蕴堂也不算远,她已经答应了。
她跟滕越说她要搬去那小宅的时候,见男人眸色如同瞬间入夜,暗了下来。
“那我也跟你过去。”
邓如蕴本想说不用,但看着他低头抿着唇,把一双唇压成了一条长长的线,这话就没说出口。
但等到新搬去的院里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天也黑透了,邓如蕴见旁人都走得差不多,他却还留在院子里帮她拾掇家什,她便叫了他。
“这些明日慢慢弄就行,你也累了,回府休歇去吧。”
可他却放下手里提着的一箱子书,问她。
“蕴娘想让我走?”
这话说得
山间路不好走,除了随身的东西,一些大些的家什明后日才能折返回来,他今晚可没有竹床可用,但睡了那么长时间的竹床,哪有不累的道理。
邓如蕴轻声跟他解释了两句,“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回家歇歇而已。”
但她又不跟他回家,滕越回得这个“家”又有什么意义?
他一时没有回应,只是提着这箱书放到了她房中,又把她近来常翻的几本挑出来,叠放在她案头。
邓如蕴跟在他身后,见他只闷声干活不说话,拿不住这人的意思,直到见他默默把她的书册都收拾好,才听见他开了口。
“你能保证,不会突然消失吗?”
邓如蕴一顿,抬眼看到他的唇微微有些发干,那双英眸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心底。
她心头快跳了一下,“不会的。”
可他还盯着她,“你再跟我确定一遍。”
邓如蕴心想他干脆拿了纸,让她签字画押算了。
她眨眼瞥了这个人,见他这个反复让人作保的,反而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邓如蕴:“”
“我保证,”她道,“我哪也不去,你快回去好生歇了吧。”
如此这般说了,他又在她房中转了两圈,见各处都稳妥,又叫了亲兵夜间守好院子,这才依她所言离开。
然而邓如蕴这一觉,一直睡到口干舌燥地,想要起身给自己倒完茶润润口的时候,险些被绣墩绊倒在地上。
她被这一绊,身子不由向前倾去,她慌乱地连忙想要在这漆黑的房中扶上什么,可手边还没触碰到任何物什,人却被拦腰抱住,稳住了身形。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房中,突然有人在她房里抱了她,邓如蕴差点叫出声来。
但坚实的臂膀、强劲的力道、熟悉的气息,邓如蕴被抱进一个滚烫的怀中,她略喘了两口,平息了三分。
“你怎么没回去?”
她搞不清他是没回去,还是又回了来,但漆黑的房间里,几乎半点光亮都没有,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
“蕴娘,我想你了。”
这一句,像是在风雪里走了一整夜的人,敲响了归途的门扉。
它咚咚地叩响在邓如蕴的心门上。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一句推拒的言语。她就这样安静地任由他抱着。
滕越本来确实听着她的话回了家,可他回到了他们的柳明轩里,但看着满室的空荡,心里又一阵阵发慌。
他睡不下,只能又回到了她院里来。他原想就站在她床边看看她就好,不想她却醒了,又撞进了他怀里来。
此刻,她由着他抱着没有半分推拒,滕越反而怔了怔,但下一息,他直接将人想怀里紧了过来。
邓如蕴有一种要被他嵌进胸膛中的感觉,可她还是没说什么,就顺着他这力道,伏到了他的胸膛前。
无月的夜,暗黑从每片砖石的缝隙里钻出来,将人的视线全蒙在黑暗的幕布里。
可这炽热的男人的胸膛,却像是黑暗里的火把,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照亮。
他们虽然早已有过比此刻更加亲密的过去,可彼时她只是他临时的契妻,或许亲密却始终隔着那张契约。
然而此时,那所谓契约早已被一簇火烧成了灰末,他们之间再无任何相隔,只就这样紧紧地相贴在一起。
她不再是他的契妻,只是金州来的开药堂的姑娘,而他也不再是人人仰望的大将军,只是夜晚还要出现在她床边的男人。
邓如蕴不适应与他之间变幻的崭新的关系,却又有些想在这新关系中摸索探寻。
或许,她与他之间,从未有过她以为的遥远的距离……
她被他箍着伏在他胸前,心跳的每一下都在奇奇怪怪乱跳,而脸上隐隐发烫起来。
她没往后退,也没再前进,只是由着他揽着,慢慢闭起了自己的眼睛。
可她没往后退,滕越就已是惊喜不已。
他揽紧她纤细的腰身,低头轻轻贴向她脸庞。她身上薄薄的药气,连同属于她的温软气息,在这一瞬将他鼻尖全然包裹。
而他终于贴到了她柔嫩的脸颊,那脸颊不似他料想的一般,泛着些微凉,反而在清冷秋夜中,悄悄地散着火苗似的热意。
她与他呼吸交错纠缠,可她还是没有推开他,就任由他拾取她的柔软与温热。
滕越起伏不安了半夜的心,在这一刻倏然间暂时落定了下来。
只是他不敢开口说话,怕惊扰了这一息的安宁,也不敢侧过脸,似从前一般直接亲吻到她脸上,怕她还没完全接受他,又生出推拒之意。
他只敢这样用侧脸感受着她侧脸的温热,鼻尖轻轻触碰她碎发下的小耳,又在她没有察觉的地方,偷偷用唇抵过去,吻在她的三千发丝里。
不想就在这时,有什么从月影下钻到了房中,冲着二人突然出了一声——
“汪!”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31/32页)
这一声突如其来,邓如蕴倏然睁开眼,惊得心都要从嗓中跳出来。
她被吓到了,轻叫了一声。
滕越赶紧揽了她的头在怀中,他掌心安抚地摩挲着她的脑袋。
“没事没事,别怕,是大福跑进来了。”
他开口,大福又叫了一声,“汪!”
邓如蕴知道是大福了,哥哥的好大福。
可是就算大福是只狗子不是个人,但冷不丁地出现在这里,尤其出现在半夜漆黑的房中,她与他莫名相贴的时候。
邓如蕴只觉自己的脸腾得热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像在偷情!
这种感觉让她顺着脸庞,到耳朵到脖颈都烧了起来。
邓如蕴不禁慌乱,在大福的注视下,急忙推开了滕越。
男人还舍不得松手,但察觉得到她推他的力道不轻,是真的要推开,他只能无奈地松了抱着她的手。
大福饶有兴致地摇着尾巴,瞧向这两个半夜不睡觉的奇怪的人。
邓如蕴被它瞧得更加口干舌燥,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起夜喝水的,这桩紧要事没做,却扯出了旁的事情来。
她连忙转去桌边,倒了碗茶水喝了下去,又重重清了一下嗓子,没敢看去站在她床榻侧边的那个人,虽然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尽量肃了声,道,“我要睡觉了。”
她下了逐客令。
可滕越今夜却得到了他根本没敢期盼的惊喜,就算被大福一声“汪”打住,也心跳轻快地停不下来。
他应声说好,“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亮,你快再睡会吧。”
他这次到没再提什么守夜的事,只道,“我去后院给苍驹喂点草料,你若有事随时叫我就行。”
他说完没再反复耽搁,这就叫着大福一起走了,但走到门口的时候,脚下又顿住,回身看了她一眼。
邓如蕴连忙放下帐子隔了他的视线,这才听见他走出了门去。
可她耳脸烫得像锅底,这剩下的一个时辰要怎么睡下,她可真就不知道
待这日天亮,兴许是夜里没睡好,又兴许是旁的原因,邓如蕴一整日都没同某个人说话。
他却完全不介意,替她收拾着院中的东西,还同她往玉蕴堂走了两趟。
整整一日,他根本看不出是昨夜没睡觉的人,行走之间衣摆带风,半丝疲倦都无。
*
玉蕴堂大量筹备新药的事,研春堂自然当天就获知。
二掌柜跟大掌柜提了一嘴,但后者都快把玉蕴堂这小药铺给忘了,略想了一番才道。
“玉蕴堂先前那羚翘辟毒丹,效用比咱们宝药差多了,价格又算不上太便宜,我看那位白六爷一走,这玉蕴堂根本翻不出什么浪。等这时疫过去,就赶紧铲了算了。”
研春堂的药是好,但也不能每样都是好药,都能卖的上高价。
可若是下面这些小药铺都倒得倒,散的散,或者老老实实听着研春堂的意思做事,那么就算是再寻常的药,但凡研春堂一声令下,价钱就能瞬间抬起。
换句话说,只要垄断了西安乃至半个陕西的药市,研春堂能赚的钱可是无可限量的。
而研春堂可是秦王府的产业,除了似白六爷这等人敢捋虎须,旁人谁敢动他们?但眼下么,这位白六爷可已经回了京城,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可就说不好了。
因为大掌柜更没把玉蕴堂要上的新药放在心上,这会只叫着二掌柜,跟着朱霆广指派的人,去见了那位制药技艺超群的药师。
朱霆广的父王,也就是砚山王爷,自年轻的时候就沉迷丹药,招了不少药师为其制药炼药,朱霆广亦为其父寻了不少药师,但技艺参差不齐。
且砚山王要的丹药,多半是行欢愉之事的用途,要么吃上一丸往床上躺去,飘飘然如同升仙,要么便是引用药品,壮其精气,夜御数女,贪欢一晌。
可正经有本事的药师,谁愿意将毕生所学倾注于此处?只有那些妄图行骗的人才巴结上门。
但朱霆广前几年,从西面关口带来的这位药师却不一样。
此人被朱霆广藏得深,看守极其严密,旁人轻易见不到,亦不知其真正姓甚名谁,只能听出他有些金州口音,便就都叫他“金先生”。
两位掌柜这几年也没见过他几回,但这次牵连着砚山王府想要大笔的分红,镇国将军朱霆广这才松口让两人见了人。
两人七拐八拐才进到这处院中,由朱霆广的近身侍卫引着才进了金先生的院子。
他们到的时候,金先生正指挥着药童翻晒院中草药。
男人身形清瘦,穿着布衣长袍,背身立着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骨风貌。只是他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转头看过来,暗嗤一声。
“呦,稀客。”
两位大掌柜走在大街上没人不上前点头哈腰的孝敬,除了对秦王藩下各位宗室主子客气些,还没有人敢这么同两人说话。
可这几年研春堂最好的成药,几乎都是这位金先生制出来的,两人到了他面前,哪怕他呵斥上两句,二位大掌柜也只能赔笑。
这会他阴阳怪气地道了这么一句,两人只能听着,把给他带的礼客客气气地拿上来,他没看,却也没再多言,往厅堂里坐了。
两位掌柜见状便把来意同他讲了明白,说着把“宝药”的平价替代药的药方,和一盒样药,拿出来给他仔细过目。
金先生对制药从不马虎,彼时时疫刚起,两位掌柜求上门来,他连着熬了好几夜,就将宝药最初的方子定了下来,后又连番调整了多次,才有今日效用出奇的宝药。
这会金先生将研春堂的平价替代药细看了,才道。
“这平价药用料确实节省许多,至于药效,约莫也能达到八成,勉强算是能救人的东西。”
两位掌柜听见他点头认可了,高兴得不得了,看要这低价只要可以上药架开卖了,大笔银钱进账就在眼前。
不过两位掌柜人都来了,可不只是让金先生看一眼的意思。
大掌柜直接道。
“金先生于制药之事,天赋异禀,非是常人能比拟。我们便也直接同您说了。”他道,“其实研春堂还想要再出一批,价钱更低廉的针对时疫的药。但想要更便宜,就只能用那些市面上常见的贱药材。”
他说眼下研春堂的药师们,还没有人能用低廉的药材,制出哪怕仅有宝药七成药效的便宜成药。
两人向金先生看过来。
“旁人就算不能,您也一定能行。”
大掌柜当即说起了千家万户的百姓来,“您若是能制出更低廉的时疫成药,千万百姓都要叩谢您大恩大德啊!”
话说得冠冕堂皇,连千万百姓都扯了上来。
可男人听了却哼笑了一声。
“若真有这价钱低廉的药,不知研春堂定价几何啊?”
二掌柜道,“那自是比眼下的低价药,还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璧合》 80-90(第32/32页)
要再便宜,低到一两一丸也不是不行。”
宝药五两一丸都有这么多高门贵胄竞相购置,若是一两一丸,但凡是能在西安府开的起铺面的,那也都吃得起,可就卖得更多了。
然而二掌柜这么说,却听这位金先生笑了起来。
“一两一丸?二位可晓得,一两银子能够一家农户吃上几日的饭?难不成这些农户就不算千万百姓了?”
他一连几句问过来,问得两位掌柜皆有些尴尬。
大掌柜清了一下嗓子,只能道了一句。
“研春堂可是秦王府的药堂,自是不能贱价卖药,挤得城里的小药铺子吃不上饭。”
这话说得又是尊贵体面。
男人却哼哼笑了两声。
他没再提方才的问题,只是突然瞧着两人道了一句。
“其实我前几日,已经拟出了一个低价的药方,成本只有你们拟的低价药的二分之一,效用却比它更加一成。”
再加一成,就是有宝药九成的效用,而制药成本却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两位掌柜眼睛都亮了,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金先生。
男人亦冲着二人一笑,可却开口道。
“可我不给你们。”
话音落地,两个掌柜齐齐愣住。
这位金州来的先生的目光,却越过二人,越过房中,这被里里外外严加看守的院落,看向西安城的广阔天空上。
他就不信,西安府乃至整个陕西行省,有那么多药师,就没有一个人能做出遏制时疫的、寻常百姓都能用得起的特效之药?
这个人一定会有。
这个药研春堂不肯低价售卖,也一定会在世面上出现。
只是不晓得,还要等多久。
*
两位掌柜冷脸而归,但他们自己拟定的一丸三两、三丸起售的所谓平价成药,也是能延续宝药继续大卖赚钱的。
研春堂便开始大举制这种新的三两药,过了没几日,他们得到了消息,道是玉蕴堂羚翘辟毒丹的新方子,制出来的新药准备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卖去各个小药铺里。
大掌柜根本不放在眼里,倒是二掌柜问了一句,定价几何。
下面人回,“说是一两五丸,一丸就卖!”
这价钱听得二掌柜挑眉,大掌柜更不当回事了,“真真是贱药,也就那急急巴巴住在小巷子里的人才买,能不能治病就另说了。”
治病这一点上,还是让二掌柜有些惊心。毕竟之前玉蕴堂的羚翘辟毒丹就有不错的效用,此番新药效用必然在旧方子之上。而价格又如此低廉,让人有点不安。
可大掌柜却一挥手,“不用去管他,我就不信这玉蕴堂没了白六爷,还能翻出浪来。”
这话说完第二天,玉蕴堂的羚翘辟毒丹新方药就开始售卖了。药是玉蕴堂的药,但却不只摆在玉蕴堂的柜台上售卖,从前但凡是卖过玉蕴堂成药的小药铺,只要信用没问题的,此番都可以取得一部分新药,上到自己的药柜上。
这一日,西安城大街小巷的十多家小药铺,齐齐上了新制的羚翘辟毒丹。一时之间,各家门前全都排起了队。
研春堂的两位掌柜也听说了这盛况。
大掌柜很是惊讶,“这玉蕴堂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名声了?”
二掌柜不免皱眉,“毕竟旧方就药效不错,又这么便宜会不会影响了咱们的三两新药?”
小小玉蕴堂能影响大名鼎鼎的研春堂?
大掌柜就算是惊讶,也不至于害怕。
他道,“就先让那玉蕴堂赚两日的钱,等后日咱们新药一上,我只看他们是怎么哭。到时候,这玉蕴堂新药卖不出去,可别怪我低价抄了他家药铺。”
研春堂自然为自家的新药提前造了势,待到开卖的那一日,也是门前长龙排起,门槛踏破。
大掌柜捋着胡子安心,觉得这样就可以给秦王府的各位主子,尤其是砚山王府的那位镇国将军朱霆广交差了。
二掌柜也小小松了口气。
谁想到,研春堂门前的火热没持续三日,门前突然门可罗雀起来。
恰恰相反的是,大掌柜口中玉蕴堂的贱药,竟然越卖越好,满城那些他原本全都打压过的小药铺,门前等着买玉蕴堂新辟毒丹的人络绎不绝,人人都说这药效好极了。
玉蕴堂见这么多人来买,竟然直接打起了八折,一时之间,西安府里的药市全都传一句话。
大掌柜朝人问了过去,“传什么话?”
下面的人回答。
“他们都说,玉蕴堂这新药,堪比研春堂的宝药啊!”
但价钱,是连街上摆摊的小贩都能买得起的价格。
这话一经疯传,研春堂的宝药竟都没了生意,大掌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抽了过去,二掌柜看着小巷子里排队的小药铺们,怔怔发呆。
*
西安药市上到处疯传的话,哪怕是里三层外三层看管得再严密,连只鸟都飞不出去,也传到了那幽静的“金先生”的小院中。
男人又问了一遍,“市面上真有这样的药了?叫什么名字?”
药童回答,“唤作羚翘辟毒丹。”
这名字起得平平无奇,但男人却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他又问了一句,“那这羚翘辟毒丹,是哪家药坊的药?”
能制出这好东西的,必是不小的药坊。
但药童却挠头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回先生,那药坊好似是个新开的药坊,唤作哦,玉蕴堂!”
话音落地,男人忽的定在了庭院中央。
他脚下恍惚,隐隐天旋地转,耳边亦鸣响了起来。
他在这恍惚之中,好像听到了许多许多年前,有一人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那声音又清又脆又灵,一直回荡在他耳边。
“哥哥,若是日后我自立门户开个药堂,你猜我叫什么?”
“是什么?”他笑着问过去。
她嘻嘻地拉着他的手,一双小柳叶眉下眼眸锃亮。
“我就叫‘玉蕴堂’!”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