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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偷人
夜半时分,江倦被噩梦惊醒,猛然睁开眼,见萧始还安睡在他身边,顿时心安不少。
萧始的睡眠质量一向很高,江倦推了他一把,他便哼哼着翻过身去,不小心压了后背的伤,又龇牙咧嘴地吸着气,翻过身去四仰八叉地趴着,依然睡得天昏地暗。
江倦又试着戳了他一下,也不见他反应,这才放心披了衣服起身下楼,轻手轻脚走到了院中那棵开得最盛的山茶树下,抓起一把土,添在了它的根部。
“哥,我可能要离开一些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就让萧始陪你,好不好?”
故人没能给他回应。
江倦自言自语着:“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去冒险,私心想让我留下,抱歉,一直不听话的我这一回还是不能听你的话。”
他叹道:“哥哥,我快死了。隔了十年,药效被催化,给身体造成的负担太大,我现在的状态大不如前,可能熬不过去了,所以必须加快我的计划,在闭眼之前查清是谁害死了你们,为你们报仇。”
他蹲在地上,额头靠着两膝,无助又迷茫。
“本来觉着,我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可我现在觉着,来这世上一遭,却没为自己活过真是太可悲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了新的牵挂,他让我放心不下,让我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看着他有个善终,我想活下去的欲/望头一回这么强烈……”
老天开的最大玩笑,就是在将死之时给他燃起了希望。
他抱着自己默默无声哭了许久,他甚至不知道泪是因何而流的,仿佛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发泄的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胸中激烈的情绪才平复下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发出黯淡的光,江倦接了电话,赶在对方说明来意前先开了口:“周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周悬很怕江倦,从江住过世至今,一直很怕。
起先他觉着这小子从卧底回来以后就性情大变,身上还有从毒窝里带出来的匪气,连道德感都低到了负值,能在不动声色间狠狠捅人一刀,阴鸷又狠毒,已经很难融入正常的社会秩序了。
每当看见他那张冷淡又无辜的脸,周悬都觉着没保护好他的自己愧对江住,便越发见不得他,总是用各种拙劣的方式逃避着,久而久之,江倦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每次见面,都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
所以当江倦说有求于他时,他不可避免地慌了。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别来。”江倦抬眼看向卧室紧闭的窗子,“你来的话,一定会惊动他。有些话,还是在电话里说会比较好,面对面我可能就说不出口了。”
周悬沉默了一下,将现场的工作交给在场其他警察,出门借了辆警车,戴上蓝牙耳机说道:“不然我今天也要去找你,你有话可以现在说,但你得保证在我到之前不做傻事。”
“没什么好犯傻的,只是想告诉你,在我哥哥的房间抽屉里,有一份我公证过的遗嘱,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帮我执行下去,不管什么时候。”
周悬心感不妙,追问:“什么意思?”
“我死后,会把我所有的遗产都留给萧始,希望他能看在哥哥的份儿上,善待我所给他的一切。周哥,我想拜托你帮我执行这份遗嘱,确保他一定会收到这份遗产……至于拿到以后要怎么对待,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周悬狠狠一砸方向盘,耐着性子让自己不至于咆哮出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倦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抚着白茶花下的泥土,仿佛是希望沉眠地下的人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一般。
“知道。我已经说过了,就当你答应了。”
“你……”
“我还没睡够,先回去休息了,给你留了门,来的时候轻一点,别把我吵醒了。”
说罢江倦就挂了电话。
周悬心急火燎赶到时,江倦果然没有锁门,哮天忠心耿耿地守在门前,看到周悬便摇着尾巴贴着他的腿蹭了蹭。
周悬悄声上了楼,轻轻推开卧室门,听到了两个人的呼吸声才放下心。
他急着确认江倦方才的话,便去了江住的房间,在抽屉里找到了那份遗嘱。
没有告别与留恋,江倦留下的文字很简单,只说死后会将这座大宅和自己所有的遗产都留给萧始,但同时希望萧始能遵照他的遗愿,将他葬在一个远离家庭,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他写道:“我这一生愧对父母兄长,死后无颜长伴他们身侧,只愿觅一处静地长眠,只有萧始知道我的埋骨地就够了。若你以后也孑然一身无家可归,可与我同葬一处。我答应过你的,不嫌弃你。”
“这小子……”
周悬想骂,却又觉得无从骂起。
这孩子太让他心疼了,早早就把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好了,到头来,最放不下的还是他最怨的萧始。
“那条傻狗何德何能……”
哮天满脸问号:“嗷呜?”
“……没说你。”
萧始抱着江倦一夜暴睡,这一觉直到午后才被饿醒。
将醒时,他翻了几次身,每次都疼得直抽冷气,把江倦也惊醒了。
“还疼?”那人朦朦胧胧还带着睡意的低沉嗓音性感极了。
萧始低头亲了他一下,“还好。饿没饿?”
“有点……”
“那你再睡会儿,老公冲个澡就出去买菜。”
“过来……”
江倦眯着眼睛,又唤了他一声。
萧始疑惑地靠了过来,就见那人勾着他的脖子,继续向他索吻。
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都能见的,萧始顿时清醒了,心道还洗什么澡,吃什么饭!今天不把他干到下不来床自己还算个男人吗?!
见萧始又压了上来,江倦抬腿就把他踹了下去,翻身面对着墙,又睡过去了。
萧始:“……”
这是教科书级别的利用过就抛弃了吧?贴贴的时候那么积极,怎么一要办正事就不行了,他是对自己那方面的能力有什么不满吗?!
“江二,你给我转过来,让我香一个!自己爽够了就跑,哪有你这样的?快点,转过来!”
“……别闹,放开。萧始,你差不多得了,让我多睡一会儿,嗯……”
萧始就像只饿疯了的狼狗似的,把那人咬得唇色都红润了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放手出门了。
他美滋滋地下了楼,就听见了些不和谐的声音,还在念叨哮天是不是得了鼻炎,怎么打呼噜的声音这么大……
结果看到那横躺在他家沙发上睡得正香的人时,他脑子都空白了一片。
……这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个男人深更半夜出现在他家,是来偷人的吗?江二背着他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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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始隔着沙发靠背把人拎了起来,就见周悬一脸懵逼地跟他对视。
周悬:“……”
萧始:“……”
他到底还是没挑事,这一巴掌打下去,吃亏的未必是对方。
毕竟江倦叫那人一声哥,他又不能真跟周悬动手。
周悬打了个哈欠,揉着脸进卫生间冲了把脸,“我?我是你老婆半夜打电话叫来的,谁知道你们什么情况?”
不说还好,一听这话,萧始的脸更黑了。
他不跟周悬废话,转身上楼就要去找江倦理论,哪成想一推门就见那人缩在床里,拿着手机红着脸,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一听见声音立刻把手机揣被窝里装睡。
萧始可不管他装的有多辛苦,被子一掀就把手机摸了出来,解了锁屏一看,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江二居然趁他不在,躲在被窝里看!男!人!!
萧始指着屏幕里的贝斯手,眼圈都快红了,“倦,我比不上他吗?我哪里比不上他了……”
江倦幽幽瞥了他一眼,不忍多说。
周悬抓了几把刘海进来,“你们家有没有多余的……算了你们继续。”
萧始头也不回地:“牙刷在鞋柜里,毛巾你用马桶上的抹布就行。江二!你说话啊!!”
江倦懒得理他,看着周悬那衬衫皱得不成样子,便问:“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客厅。”
“不是给你准备好被子了吗?”
周悬心道江住的房间里是放了被子,可他怎么忍心睡在故人的床上,要是江住夜半入了他的梦,他要怎么面对那人?怎么解释自己把江倦带成了这样?
所以犹豫了一下,周悬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皮厚,睡不了床,在家我都是睡地板的。”
“……你跟裴哥好雅兴。”
江倦心里念叨了一句尊重祝福。
虽然人的性/癖是自由的,但周悬可能需要去看医生。
萧始看着脚下锃亮的地板,不禁舔了舔嘴唇,“倦崽,要不我们也……”
江倦随手抄起个枕头,往萧始身上一抡,随后看向周悬,“你是来干什么的?”
周悬心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他耐着性子压下火,“咳!我收到了一些东西,是寄到省厅的,收件人是俞副,可他最近不在雁息,我就帮他收了,拆了之后发现里面的东西有点儿问题。”
萧始表情扭曲,“你拆他快递?!”
周悬不耐烦道:“对,他让的。他说没人会给他寄快递,让我先拆开看看是什么,结果里面居然是一套盲盒。”
“……他这么有童心?!”
周悬叹道:“一言难尽,要不你们来看看?”
他先羽@西}整下了楼,萧始慢吞吞地给江倦穿上了衣服,两人这才一前一后下了楼。
周悬正在客厅桌上摆弄着一个大盒子,通体漆黑,看起来很有质感,却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他打开盒盖后,里面又是同样的十二个小盒子,刚好填满了整个大盒子。
周悬戴着白手套,从中拿出了几个小盒,对两人说道:“要做好心理准备。”
萧始对这个“准备”没什么概念,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刀片炸弹或是渗人的头发,可当对方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风化的白骨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江倦拿了张无纺布垫在地上,示意周悬把白骨放上去。
萧始也戴了手套帮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全是人骨,跟我们在枫叶苑地下室里找到的那些很像。”
“寄件人的信息全是假的,关于遗骨的身份现在也无法确认。省厅法医不适合参与这案子,所以,我来找你帮忙鉴定一下这些骨骼是男是女,年龄特征,最好还有死因。”
“难度有点儿大,每个盒子里只有一块骨头,还残缺不全,不保证一定能查出死因。”
两人说话时,江倦也开了一盒,将里面的骨头摆在地上,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拿起那块残缺的椎骨,上面留有穿透注射的痕迹,如萧始所说,和他们在枫叶苑地下室里找到的那几具无名遗骨一样。
三人把剩下的遗骨都取了出来,江倦从中找到了刚好可以和他手里那块椎骨拼合的颈骨,上面同样有穿刺注射的痕迹。
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明白了这份“大礼”的来源,很可能眼前的死者经历过和江倦一样惨绝人寰的实验。
两人看江倦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
江倦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手里拿着刚从盒子里翻出来的,断面并不规整,像是被生生打断的碎骨,凝视许久,一句话打破沉寂。
“我认识这个人。”
周悬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而萧始看着江倦的眼神里却有些冗杂难明的情绪。
江倦起身,拿着那块骨头站在窗边,借着屋外的光线仔细观察着骨骼上的伤痕。
那是根断裂的锁骨,一端被整齐地切割,而另一端则像是在巨大的冲击下不堪重负而粉碎的,甚至还留有高温造成的焦痕。
“是火器伤。”萧始在江倦耳边轻声说道。
江倦点点头,“是三儿。在我刚执行卧底任务时,把我带到组织里的人。在一次激烈的交火中,三儿为了掩护我受了伤,被一枪打穿肩膀,断了锁骨,这就是那时受的伤。”
他叹了口气,思绪缓缓回到十年前那个闷热、潮湿、让人透不过气的夏天。
他怔了许久,缓缓道:“他是个不错的人,阳光,爽朗,常会跟我提起他喜欢的人,说等一切都结束,他功成名就了,就回乡迎娶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希望到那时他的姑娘还是貌美如花,要是熬成了黄脸婆,他会愧疚的……可惜,他再也看不到那天了,他的姑娘没能等回自己的情郎。”
萧始在他额上落下了一个安慰性的吻。
“从他受伤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向人打听,都说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没想到多年不见,竟会是这样的重逢。”
他捧着那根断骨,瑟缩着低下头,把头埋在怀里,抱紧自己,低哑地啜泣着。
伤感惋惜,又心有余悸。
他们都曾深入险境,每个人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一念之差,他侥幸逃生,同伴却因此永坠深渊,他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
——幸存者内疚。
很多人从创伤事件中幸存后,会感到困惑和内疚,无法接受死里逃生的自己一人独活,或是无能为力,愧对灾难中死伤的亲朋好友甚至是陌生人,会因此产生愧疚与自责,极端者甚至可能有自残自杀的倾向。
萧始曾在前线见过不少痛失战友和亲人的军人和难民因此崩溃,这种负面情绪所带来的是凌迟般的痛楚,永远没有尽头。
过去的日子,江倦就因着这种内疚不断折磨自己,将受到的痛苦加倍还于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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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都没能走出阴影。
有多少个长夜,江倦举枪指向自己,想靠这种懦弱的方式一了百了?又是什么支撑他鼓起勇气移开枪口,决心活下去呢?
“倦……”
“不用安慰我,道理我都懂。”他将三儿的遗骨放回盒子,视若珍宝地抱在怀里,呢喃道:“那么大的一个人,现在就剩这小小一盒……真希望我死后也能有人为我敛骨,最后再抱抱我。”
萧始抱着他,如鲠在喉。
周悬青着脸走了过来,“这里有十二个盒子,有可能就是十二个人,宇樨如果其中有卧底或线人的话,那其他人……”
江倦有些迟疑,没忍心说出那个结果,“还是把DNA录进数据库做对比吧,不知道俞副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这边所有人的指纹和DNA数据都有记录,身份一查便知。”
说着,江倦给沈晋肃打了个电话,通知了对方这一发现,并申请了一次审讯李蘅和池清的机会。
沈晋肃有所犹疑,江倦却道:“前天的爆炸案已经证明有人急于除掉我,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推进,老师,时间不多了。”
沈晋肃明白了他的暗示,为他安排了与二人见面的机会。
“池清今天会去指认作案现场,可能要晚些才会回到看守所,你可以先见李蘅。”
三人分头行动,江倦和萧始前往看守所提审两名旧案嫌疑人,而周悬则负责将人骨送回省厅,提取DNA进行比对。
这一次两人没在中途耽搁,径直去了看守所。
李蘅自被江倦打进医院就没再下过床,这些日子骨伤虽然基本恢复,可身上的溃烂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医生也尝试了很多办法阻止他的病情恶化,却因病因不明而无从下手,后来在周悬的建议下使用了吗/啡受体拮抗剂纳/洛/酮后,才使他情况稳定下来,但恢复依然不乐观。
李蘅被药物摧残得不成人形,短短几月,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干脆剃成了光头,人也憔悴得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
看到他形如枯槁,乌黑的眼眶深陷下去,颧骨高突,没精打采的模样,哪里还认出从前那个精英律师的影子?
“吓到你了?正常,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会害怕。”
李蘅见了二人率先开口,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他等这见江倦一面的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不论如何,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活下去的机会。
不等江倦说话,他倒是先提了问:“听说白云化工的CEO许裔安和我是一样的情况,我能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吗?有没有得到有效治疗,有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江倦看了萧始一眼,示意这个问题由他来回答。
萧始清了清嗓子,说:“按道理来说,我哪怕是骗你,也应该给你点儿希望,但是很遗憾,你和许裔安的情况不一样,不能做同类对比。”
“为什么!我跟他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能活下去,我就不行?!”
李蘅激动地跳了起来,戴着手铐的两手猛敲隔在他与二人之间的钢化玻璃。
玻璃质量不错,不然江倦真怀疑他会不会冲出来咬死自己。
李蘅被狱警按回原处,萧始劝道:“你也不用太激动,我们现在怀疑,你和他用的药物纯度不同,所以中毒的程度、表现也不完全相同。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进一步了解你的情况,便于后续的治疗,还需要你配合提供药品来源。”
李蘅崩溃地捶打着面前的桌子,因为太过虚弱气息不稳,呛咳着说道:“我真的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以前不敢说,是因为我怕死,现在我依然怕,但能多活一天,就想多拖一天,我没必要再瞒着你们,该说的真的都已经说了!”
“把你对他们说过的话,再对我说一遍。”江倦道。
李蘅交代,他是被人拉进这行的。
早些年他还是个规规矩矩工作的职场人,接了一桩刑案,成功以证据不足的说法把委托人从被告席上救下来之后,对方很高兴地表示了感谢,将他带去了雁息最有名的酒吧,他也因此打开眼界,发现了自己隐藏的性取向。
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和那些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玩暧昧,长期流连声色场所,也在委托人的引荐下认识了自己后来的上家。
对方诱导他做了自己的下线,为他提供货源的同时也想让他尝试一下这种世上绝无仅有的,能给人提供真正快乐的东西。
李蘅不会跟钱过不去,没经过太久的挣扎,便点头同意了,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绝对不会亲身试验这些害死人的东西。
之后便像警方所知道的那样,他成了毒贩的拆家,扩展了几个和东野翔太一样的稳定客户,长期稳定的进货让上家越发信任他,他对上家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江倦问:“你的上家是谁?你对其他人提起过他吗?”
“提起过,但我没说过他的真名,我不能说出来,不然我会死的。”
“你不说也一样会死,如果我是你,我会赌一把机会。”江倦依旧是那个说法,“因为我,比你想象的要强。”
这一点险些被他打成残废的李蘅领会得不能更透彻了。
他缓缓站起来,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萧始也便用手势制止了探视室里看守他的狱警。
“可我不敢在这里说……”李蘅双手贴着玻璃,满眼哀求,“帮帮我,求你了……”
江倦起身走到他面前,与他对视了许久,突然动手将玻璃上用来传声那一小块带着孔洞的圆玻璃敲了下来。
狱警:“……”
萧始:“……”
江倦把手伸进了缺口,示意他在自己手里写出那个人的名字。
起初李蘅还有些犹豫,那人手上有伤不说,还沾着血,这不是难为他吗?
可看江倦的眼神也不像有什么异常,他便大着胆子在他掌心迅速写下了三个字。
江倦了然,缩手又坐了回去,沉思片刻后问:“这个人有对你说过什么……和我们两人有关的事吗?”
他指了指萧始。
李蘅满腹狐疑,心道这人怎么可能会提到萧始?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江倦的暗示,如果直白说出和江倦有关,对方一定会知道说出了谁的名字,但把萧始扯上,就可以混淆视听。
他连连点头,指着萧始道:“说过!说过他爸是怎么死的!”
他话音未落,江倦的拳头就握紧了。
他用萧始来代指自己,那么那个人提起的,岂不就是他父亲江寻的死因?
萧始也很配合地演着戏,装模作样地吼了几声,追问李蘅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蘅自然不能多说,不住扫着江倦的脸色。
他见那人手指抵着唇边若有所思,指尖不住摩挲着嘴唇,又低头看了看方才写字时留在自己手上的血迹,有些迟疑。
对上江倦的眼神,他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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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对方的用意,借着咳嗽时舔去了手上的血,之后便茫然地等着那人下一步的指示。
江倦觉着有些意外,和萧始对视一眼,后者也若有所思。
看来他们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同样是吸入挥发气体,萧始因药性发狂,而李蘅对江倦的血没有任何反应,这可以证明,“寒鸦”的差异很可能就在纯度。
江倦正欲给这场审讯收个尾,手机却突然响了。
看到沈晋肃的名字,他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接通后对方果然第一时间通知了他一个噩耗:“池清死了。”
池清死在了指认现场的途中。
押送他的警车驶到叶宅附近时,他突然对身边的警察说:“我有件事想交代。”
对警方来说,一个打从被捕就闭口不言的嫌犯突然有事交代,不是真的想通了,打算结束这场警匪之间的持久较量,就是另有阴谋等着他们。
池清的嘴太紧了,此前无论用什么办法攻坚,他都闭口不言,拒绝与江倦之外的人交流,警方对他很是头疼,所以在他提出这一点时,周围的警察又欣喜又忐忑。
既想知道他想通了什么,打算交代什么,又怕他在往返现场的途中使出什么幺蛾子。
他左右两侧的警察闻言坐得更近了些,紧巴巴地把他挤在中间,生怕他跑了。
池清低笑道:“我是百里述的情人,至死爱他。可惜,见不到江警官最后一面了,不然,还真想看看他知道这件事时是什么表情。”
他说完这话后不久,警车就在转弯时爆炸,随行在押送车后的狄箴和其他警察立刻将人送医,可池清在被送到医院前就咽了气,车上其他人的情况也不乐观,在沈晋肃通知江倦这个消息时还在抢救,病危通知书一张一张下来,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绷紧了。
警方第一时间提取了事发前的警车里的录音,池清这段话原封不动地传到了江倦耳里。
江倦死死咬牙,按捺着胸中汹涌的情绪,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问:“这起事件,还有此前的两起爆炸案,用的都是什么□□?”
“你和姜惩遭遇的那场,是三/硝/基/甲/苯,也就是俗称的T/N/T,叶氏大楼和今天的案子,是C/4□□。”
“去年的警察医院爆炸案中也使用了C/4,看来后两起案子是‘17’的手笔,池清说的很可能是实话。”
这也就印证了江倦此前的猜测,叶氏大楼的爆炸案是“17”在背后操控,而企图杀害他和姜惩的,可能是叶承志。
如今叶承志惨死,就算找到确凿的证据也无法追究其罪责,双方之间的恩怨也被强行截止在叶承志咽气的时候,毕竟现代社会,已经不流行父债子偿的那一套了,这种被人玩弄的感觉真让人不爽。
……等等,父债子偿?
江倦离开探视室,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拿出了他在叶承志的死亡现场藏起的证物。
那是一张溅了血的名片。
他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对方很快便接了电话,却没有开口。
“把自己是犯人的证据留在现场,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一定会帮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掩盖杀人嫌疑?”
听了江倦的质问,对方低沉地笑了起来,“事实上,你的确这么做了不是吗?”
“那么,你用我争取来的时间做了什么,跑路?”
“算是吧,现在我正在机场,回到故国的感觉真不错,护送东野君骨灰回来的我,终于可以告诉他的父母,我为他们的儿子报了仇,东野君也能安息了。”
音无雅轻笑着看了手机一眼,就好像能透过通讯界面看到远隔山海的人一样。
“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有兴趣听听吗?”
“这个秘密最好能让我觉得值得放你多自由些日子,你知道的,我一向睚眦必报。”
“希塞尔岛,你应该还没听过这个地名。一年前东南亚海域发生了一场地震,地壳变迁后一座新的岛屿浮出了海面。由于位置是在公海,至今也没能划分其归属权,‘17’就趁此机会钻了空子,独占了那一座小岛。”
江倦挑了挑眉,“目的呢?”
“和去年他们在克钦邦做的事相同。”
众所周知,“17”以SS-01为诱饵,邀请世界各大犯罪集团进行“公平”竞争,在恰苏丹山区划出了一片猎场,任由各大组织发生武装冲突,又在各方弹尽粮绝时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防止SS-01落入旁人手中,百里述提前做好应对之策,将药物冒险注射进了宋玉祗体内,使得他成了行走的目标,不仅其他势力无法得到“寒鸦”的纯品,就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完全控制住宋玉祗。
最后的结果是百里述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得不放走姜惩一行人,被掳的江倦也被国安救下,安全折返。
看似百里述一败涂地,但曾经跟他共处过,比旁人更了解他的江倦知道,百里述绝不会做赔本买卖,事实上,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只是身在他们的立场,暂时还无法知道对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江倦猜测,这很可能是百里述为了削弱其他组织的势力,垄断全球市场的一种做法,他也的确成功了。
江倦一直关注着国际黑市上的毒品价格,在克钦邦的武装冲突后,所有毒品价格都翻了两到三倍,很多瘾君子已经消费不起了,但受到影响的群体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公开声讨这种恶劣的垄断行为,足以见得幕后推手。
而在大多数瘾君子开始消费不起冰/毒、海/洛/因、K/粉、麻/古之类市面上最常见的毒品时,一种俗称“绿水鬼”的新型合成类药品开始流入黑市,以其相对便宜的价格、强力的药效吸引了一部分猎奇的瘾君子,没多久就有了稳定的受众群体,并且数量和收益在以相当惊人的速度增长着,令人很难忽视其带来的影响。
百里述的策略很成功,短短几个月内,就奠定了“17”接下来几年在国际黑市的稳定地位。此时得知百里述酝酿着再度出击的阴谋,江倦难免有些心惊。
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强大的敌人随时能做出远超你意料,且不受控制的危险行为。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短暂的迟疑后,江倦问道。
音无雅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景色,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我是预定的观众,百里给了我一张前排的门票,可我不想只做看客。”
江倦低头看了手机一眼,正要按下挂断,音无雅及时出言挽留:“江警官,你知道我们音无家是做什么生意发家的吗?”
“没兴趣。”
“我家先祖曾是富家少爷,奈何家道中落,年仅十二岁时就家破人亡,他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拿着仅有的一枚小判金进了赌场,发誓如果老天给他翻身的机会,他一定会重振音无家,反之,他便结束自己这糟糕的人生。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江倦心道连你都活得好好的,你的祖先总不会十二岁就想不开抹脖了吧?
“靠着那一枚小判金,他赢回了家产,吃过贫穷的苦后,他意识到钱的重要性,决心从商,这才有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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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音无家。可以说,好赌的本性已经扎根在音无家人的血脉里了,这一次也不例外。我是个大胆的赌徒,输则无非一无所有,搭上我一条命,赢却可以得到我半生努力都无法奢求的东西,这值得一试,不是吗?”
“所以?”江倦推开窗子,点了根烟,“你怎么投资是你自己的选择和策略,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因为这一次,我想把宝押在你身上。”
江倦夹烟的手一僵,直接掐断了刚燃起来的烟。
音无雅笑说:“江警官,你说的没错,你很强大,强大到了任何人轻视你都会自取灭亡的程度,这样耀眼的人,谁不想先一步触碰,先一步得到呢?”
“飞蛾扑火。”江倦用手指捻灭火星,吹散了指尖的烟灰,“你知道下场吗?”
“灰飞烟灭而已,值得一赌。”
“看不出来,你也挺疯的。”
“彼此彼此。”音无雅依旧温和优雅,“我想你现在可能不大方便跟我商讨细节,不如改日再谈。”
“那你不如坦诚一点,告诉我为什么杀了叶承志,又为什么留了叶凯一命。”
“原因很简单,江警官不妨猜猜。”
“叶明宣?”
音无雅笑得更大声了,那笑声里透着伤感,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没错,他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我的朋友,我替朋友复仇,也是天道轮回。至于叶凯……”
“叶承志也是挺狠的一个人,为保自己孙子一命,竟然给他扣了顶□□的帽子。可你明明有机会把他也一起杀了的,为什么只留了件血衣?你明知道警方调查之后,叶凯的杀人嫌疑就会被洗清,绝不会是想以此嫁祸给他。”
“因为……”
音无雅犹疑着顿住了话音,盯着手里那一只装着对婚戒的首饰盒,目光又缓缓飘向远方。
“一报还一报,叶承志放过了真真一次,那么我也放过叶凯一次。至于叶凯从前的所作所为,只与叶明宵有关,后者没有向我提出复仇的请求,我也没必要赶尽杀绝。我知道叶明宵在江警官你手里,如果你有心情的话,可以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把叶凯也宰了,明宣已经死了,他是他唯一的弟弟,我很乐意为他效劳。”
“废话说完了吗?”江倦问,“说完了能把国际长途的话费结一下吗?让我花钱听你说这种屁话就过分了。”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断了。
这张电话卡到底还是欠了费。
江倦叹了口气,关上了窗子。
萧始刚签完字出来,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倦,很严重吗?”
“不严重,欠个话费而已。我连不上网了,帮我充一下吧。不用太多,十块钱就够了。”
萧始疑惑地接了他的手机,还没来得及问问,就被江倦拉下了楼。
他让萧始坐了副驾,上车后便道:“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吧,有点馋公大门口的麻辣烫了。”
他最近总是没什么食欲,能主动说要吃什么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好事,萧始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只是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要伺候老公了,是嫌老公的车技不够好吗?”
江倦“嗯”了一声,回过头深深地看着那人,见那人抬眼,便匆匆移开了目光。
现在他跟萧始,算得上真正的看一眼少一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始:牙刷在鞋柜里,毛巾你用马桶上的抹布就行。
周悬:阿倦,他让我鞋刷子刷牙,用抹布擦脸,你管不管?
江倦:这还有个哮天的食盆,你要不要拿去当饭碗?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第182章远走
两人闲聊着池清被炸身亡的事,顺着话茬就聊到了叶家和季隐。
萧始问:“在季隐的案子里,他那有名无实的妻子张挽宁是个立场很耐人寻味的存在,季隐一直在帮她,她却有意无意做了很多坑害季隐的事,你觉得她到底是哪边的?”
“哪边都不算,只是个可怜人。”江倦淡淡道,“把你放在她那个位置,在季隐的指引、叶氏的蛊惑和父母的强制之间,你也未必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别太苛责她了。事已至此,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就别用受害者有罪那一套来道德绑架她了。”
萧始靠了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江二,你心可真软,我更爱你了。”
“别咬我耳朵,你想危险驾驶进去蹲几天吗?”
萧始不依不饶,非要在他耳朵上咬一口,留下了个浅浅的牙印才罢休。
路上他还念叨:“倦啊,等这几件案子解决了,找个地方射箭吧。”
提到射箭,那人眼神微变,似乎有光彩燃起,又迅速黯淡了。
他说:“好。”
闲谈了几句,江倦那刚充了话费的手机响了起来,江倦见是个陌生号码就把手机给了萧始,自己专心开车。
那人接起来听了几句,便对江倦道:“倦,靠边停车。”
江倦没戴助听器,没听清对面说了什么,还有些疑惑。
萧始道:“我们换个位置,你来副驾。”说完就下了车。
两人换好位置后,萧始轻声道:“倦,有件事情告诉你,一定要挺住。”
江倦不解,能有什么事让他慌成这样。
紧接着,那人一开口,便是一记重击打在他身上。
萧始声音低哑,无比沉重,“倦,云兮病危了,我带你……我带你去见她最后一面。”
江倦的表情仿佛凝固了,愣怔许久都没回神。
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微微侧向萧始,等着他开口的动作,却如一尊冰封的雕像,久久没能说出话。
车开出去好远,他才问出口:“……怎么会呢?怎么这么突然,她还那么小……”
所有的诘问都没有意义,死神挑选猎物从不需要任何理由,他一直明白这点。
可是……为什么是被他在意被他珍视的人一再被死亡凝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怎么会……”
“几天前,她的状态就不太好,本想见见你的,听说你被案子绊身,又懂事地说先不打扰你,等好起来了再跟你见面。今天她突然失去意识,身体器官开始衰竭……怕是,熬不过去了。”
江倦咬着手指,强忍着那盈满眼眶的热泪,声音极轻地问:“还能再开快些吗?”
“好。”
萧始擦着超速的边,一路疾驰赶到了医院。
江倦的状态也不大好,下车时明显腿软了一下,萧始来扶他,被他摇头婉拒了。
“我没事……没事。”
话虽这么说,他却走不动了,像个迷失的孩子,找不到方向了。
萧始领着他,一步步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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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楼,找到了云兮的病房,推门进去时,云兮的母亲和照顾她的医生护士都在。
江倦站在门口,有些无措,萧始推了他一把,他才恍然回神,走到病床边,握住云兮的手,轻声道:“云兮,我来看你了。”
他像是怕惊醒什么,又怕云兮真的这样一睡不醒了,就那样温柔地在枕边唤着她的名字。
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的云兮气息虚弱,听不到他的声音,更无法再睁眼看他,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了。
江倦后悔不已,“对不起,明明说过要带你出去看看的,我却食言了,倦哥哥是个坏人,你能不能……能不能醒过来,给我一次道歉的机会?”
云兮的母亲捂着嘴冲出了病房,心软的护士也抹起了泪。
江倦本以为在面临离别时,自己会有千言万语急于交代,却没想到那些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草稿的话会如此艰涩难言,静默许久,都说不出口。
萧始看着他悲痛欲绝又发泄不出的样子,心里跟着难受。
他抚着女孩软软的头发,如往常一般捏了捏她小鸡睡衣的嘴,柔声与她告别。
“小姑娘,好好睡一觉吧,希望你这一梦醒来,再无病痛。”
他贴了贴女孩发凉的额头,“晚安,云兮。”
他话音落后不久,心电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女孩的脉搏再无波动,归于一线。
又是一场被死亡隔绝的离别。
云兮,晚安。
夜深时,江倦坐在住院部门前的台阶上,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萧始掐掉他嘴里的烟,给了他一杯热牛奶,那人却毫无食欲,嘴唇干得起了皮都不肯喝上一口。
“听话,你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了,这么下去身子撑不住,我给你掰块饼干,多少吃点儿。”
见那人依然精神不振,萧始劝道:“云兮见了你这样子要难过的,想想你之前是怎么哄她吃饭的,那些道理你都懂的,怎么换到自己身上就想不明白了。”
“想不明白啊……”江倦长叹道,“怎么可能想明白……生死这件事,我怕是一辈子也参不透了。”
萧始拿了包饼干,掰成小块喂给江倦。
那人强打精神吃了几口,最后实在吃不下了,萧始也没勉强他。
“云兮的妈妈说,其实她的后事在几个月前就准备好了,医生说她可能活不过那几周,后来遇见了你,重燃了她活下去的希望,才能坚持到现在。”
他揽着江倦,吻着他的眉心,缓缓下移,停在他的鼻尖,轻轻蹭着,努力让他冰凉身体暖起来似的。
“生死之事是世上最难逾越的障碍,被留下的人总是痛苦的,但反过来说,对离开的人来说,或许也是种解脱。”
“我知道,哥哥和云兮在离开前都很痛苦,那样的解脱对他们来说未必是错的,只是带给生者的痛苦就如撕裂般经久不愈。只要想到他们在离开时对这个世界有不舍,有留恋,我就……”
语言太过苍白无力,萧始知道他接下来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尝试接受现实,也不愿强求他。
“还有我在呢,我陪着你。”
“……嗯。”
江倦这才抬起头,将牛奶一饮而尽,一根根捡起地上的烟头,呛咳了几声。
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不用太担心我,我跟她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我不难受。”
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是真的不难受,又何必多此一举解释?
他被自己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逗笑了,笑着笑着就落了泪,一手挡在额前,遮着双眼,掩饰着难看的哭相。
萧始吻着他的掌心,安慰道:“她在生命即将走到终途时遇见了你,她的离开不是你的错,但认识了你,却是她的幸运。”
“……她什么时候走?”
江倦捏着鼻尖,想抑制住那蔓延开来的酸楚。
萧始说:“明天。她妈妈不想让女儿在冰冷的殡仪馆睡太久,我们可以去送送她。”
“那你明天……早些叫我起来。”
说完这话,江倦就靠在萧始肩头,闭眼睡了过去。
萧始本以为他只是想逃避眼前这一切,短暂地自闭一会儿,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样睡着了,被抱上车时没有知觉,到家给他换了衣服上了床后依然没醒。
难得他睡得这么沉,看着他的睡颜,萧始抚着他的头,意识到他是真的累了。
摸了没几下,就有发丝勾在了指间。
萧始耐心地收拾了那些断发,继续帮他梳着头发,却是越来越心惊。
江倦掉的头发远远超出了往常,枕头上也留下了不少干枯的发丝,都是连根断的。
这不是个好现象。
萧始将那些头发都收了起来,想着明天参加完云兮的葬礼,便带他去做个全身检查。
他知道江倦有事瞒着他,可那人不肯说,又不能硬逼着他开口。
“江二,你啊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共享你的秘密呢……”
岑寂之中,萧始喃喃自语。
萧始替江倦向高局申请了一次长假,被爆炸案折腾得心力交瘁的老局长问:“那你呢?”
“我……”
萧始回头看了看睡得正沉的枕边人,须臾间做出了抉择。
“高局,今明两天,我会把辞职书交到市局,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高局无可奈何地叹息着,沉默许久,最后答应了他的请求。
萧始低下头,亲吻着江倦的鼻尖。
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却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会有这亲昵举动的原因。
自打回来,他就发现江倦的体温较比常人低,对温度的变化也很敏感,常常一阵风吹来都能让他打个激灵,鼻尖总是凉凉的。
他骨子里的保护欲被激了起来,情不自禁想去暖化他,久而久之习惯成了自然。
“我真想找个地方,把你好好藏起来……”
江倦一夜沉眠,萧始却是彻夜无眠。
在天色将明时,凯尔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心神不宁地给萧始打了个电话。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金发男人裸/露着精壮的上身,推开落地窗站在阳台边,看着光辉渐淡的弦月。
“梦很多,很杂。梦见我没能救下阿倦,眼睁睁看着他在我怀里吐血,死不瞑目,梦见阿住顶着一身深可见骨的伤质问我为什么没保护好他的弟弟。我没法回答……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急着确认他的情况,应该没事吧?”
萧始也蹑手蹑脚到了阳台,压低声音道:“现在没事,但我不确定以后。所以,我想带他走。”
凯尔无奈道:“朋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知道,带他走也是死路一条,我们救不了他。”
说出这个真相,对凯尔来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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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苦。
“这世上能救他的,恐怕只有两个人,很遗憾,不是你我。”
一者,百里述。一者,沈晋肃。
前者有力无心,后者有心无力。
“倦,醒醒,该起来了。”
萧始在江倦耳边轻唤着,不出意外,那人没有半点反应。
他捏着江倦的脸,又叫了几次,对方仍是一动不动,他有点急了,稍微用力推了推江倦,那人才终于睁开了眼。
江倦迷茫地看着他由模糊转至清晰的脸,茫然问道:“今天要做什么来着……?”
“要送云兮。起来吧,我帮你准备好了衣服,起来吃个饭,我们就出门。”
江倦夹着被子侧过身去,低低嘤咛一声,似乎想起又起不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赖过床了,往常顶多是顶着凌乱的头发坐在床上发一会儿愣,大多时候是比萧始早起的。
这难得的景象让萧始想起了学生时代自己借住在江家的时候,每到周末,大清早起来做了早饭的江住总会毫不留情拉开他们房间的窗帘,晨光照进卧室,让他们被迫醒来,江倦就会哼唧着磨蹭被子,求哥哥让自己再多睡一会儿。
江住是顶不住他撒娇的,被他求上几声就受不了了,只能妥协。
而那时的自己虽然总是彻夜难眠,只有夜尽天明时才能睡熟,还是总会在江住拉窗帘时醒来。
本来没有太多倦意,可看江倦像只贪懒的猫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他只想尽可能地多跟他待一会儿,就算已经坐了起来,还是会懒懒地趴下去,说:“阿住,我也困困,不想起……”
最初江住会满眼错愕地看着趴在自己弟弟身上乱蹭的他,后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理解了,总之每周末这种事情都要发生那么一两回,面对这两个赖床的幼稚鬼,江住也很有耐心地在他们醒来之后把饭菜重新热上一遍。
萧始摸着江倦缩在被子里的头,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起来吧,我们早些回来,让你早点睡。”
两人都换上了黑色正装,食不知味地吃过早饭便匆匆出了门。
江倦一路无话,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萧始唤了他几声,他都没理会。
他是真的没听见。
他就这样魂不守舍地到了目的地,被萧始拉进了告别厅,木然参加了葬礼,和以往很多次一样,平静地与遗体告别,与遗属握手。
他的手太冷了,冷得像冰一样毫无温度。
云兮的妈妈两眼红肿,在丈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追上了江倦快步走远的背影。
“江警官,等一下,请等一下。”
江倦驻了足,却没有回眸。
女人抿嘴压抑着哭腔,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含泪道:“之前误会了您,还对您做出了很无礼的事,真的很抱歉。谢谢您……愿意陪云兮走完最后一段路,我自认这个母亲做的是不合格的,因为自私,选择了放弃,留下了许多遗憾,如今逝者已矣,只希望江警官您能早日走出来,回到您应有的人生。”
女人向萧始也鞠了一躬,“萧先生,我也感谢您。云兮说过,她最喜欢倦哥哥和萧哥哥,希望自己走了以后,两位哥哥还能像从前一样快乐,不要……不要为她伤心……”
江倦低着头,沉思许久,终于回过身,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女人的丈夫见妻子泣不成声,边为她拭泪边代她答道:“会择日下葬,按照她的意愿,用她为自己亲手写的墓碑。”
男人将手机递了过来,是一张快要雕刻完的墓碑照片,字迹和江倦无比相似,是他教云兮亲手写的,只是这名字……多了一个字?
“不知道云兮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她没有姓的事,她那时很怨妈妈不肯来陪她,干脆逢人便说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也没有姓。后来在求她妈妈用自己的字做墓碑时,她原谅了妈妈,也加上了自己的姓,这一点……也要感谢二位。”
难怪那一字写得歪歪扭扭,不像一个人写出来的。
江倦冰封的脸上终于勾起一丝笑意,抚着那极具云兮自己风格的一字,笑着笑着,就哭了。
再见了,小朋友。
再见,兰云兮。
送走了云兮,回去的路上,萧始试探着问江倦愿不愿意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用的借口很敷衍,说是从沈观那里拿到了两张体检优惠券,不用白不用。
江倦意外地答应了,却是有条件的,“明天吧,今天还有点事,先回家。”
萧始还好奇是什么事,没想到刚回了家,江倦就翻出了一套采血工具给他。
“段镜词需要回乡才能继续药物的研究,我怀疑SS-01可能真的与苗人的蛊毒有关,为了保证他的进度,必须给他带点可供研究的样本回去,就抽……就抽400cc吧。”
他说着卷起了袖子。
萧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你现在轻微贫血,400cc抽出去能要半条命,不行不行!再说不是还有宋玉祗在么,不能可你一个人薅吧。”
“我现在怀疑,注射进我们两个体内的药很可能是不同的,从注射方式,到药效,再到副作用,间隔十年,不太可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所以必须提供给段镜词两种不同的样本。”
萧始脸色微变,“……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可能吧,再这样下去会出事,不能再拖了,必须让段镜词以最快的速度查出结果,我只能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
江倦神色缓和,坐在沙发上,向萧始伸出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顺,朝他微微一笑。
“我保证,接下来这一个月,都老老实实在家养着,直到段镜词的研究有进展,你可以放心。”
江倦的举动实在太反常了,萧始并不信他这话。
只是这时的萧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江倦也察觉到包括脱发在内的一系列身体变化,开始害怕了,所以才急于查出结果。
几番讨价还价后,还是他妥协了,但在他的坚持下,只采了100cc。
江倦看着暗红色的鲜血缓缓流入血包,长吁一口气。
血液还留有余温,为了保持新鲜,必须立刻送到实验室里低温保存。
萧始被江倦打发去送货上门,临走之前,他总觉着江倦有些异常,居然亲自送他到门口,还帮他开了门。
“早去早回。”江倦嘱咐。
萧始搂着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点头道:“我走了,晚上做你喜欢的酸辣汤,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好。”
那时萧始还觉着,每一个结了婚的男人都享受着早起上班前爱妻依依不舍的道别和晨吻,还幻想江倦就此转了性,愿意与他冰释前嫌,白头到老。
他怎能想到,在大门关上那一刻,江倦眼中所有的柔情在刹那间荡然无存,温度降至冰点,漠然盯着那一扇隔绝了二人的门,在原地呆立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一声:“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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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转身回房,脱了一身正装,从衣柜深处翻出了黑色的薄款帽衫和黑色的牛仔裤,换上了黑色的帆布鞋,一身轻便。
他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穿得这么随性了,衣服还是他学生时期的,从头到脚都没有多余的装饰,中规中矩的版型,现在穿起来也不会觉着土气。
只是如今的自己再穿短袖,就会露出满身的伤疤了。
他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又换了件黑色的长袖卫衣。
在衣柜里翻找时,他看见了那套熨得笔挺,却始终不敢穿在身上的警服,指尖从厚实的布料上掠过,满心感慨。
踟蹰着,他摘下了警服胸前的警号、胸徽,和帽徽,小心地收在背包里。
在翻找东西时,他发现床头柜里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从未见过,出于好奇,便打开看了一眼。
谁知这一眼,就让他的心沉到了底。
——那竟然是一对戒指。
一对没有多余装饰的素圈戒指。
放在这里,也许萧始是打算在某个缠绵的夜里,趁着气氛正好,将之戴在他手上,倾诉热烈爱意,希望他能永远驻足。
当时江倦的脑子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将那首饰盒塞进背包,随后装了充电器和随身证件,便戴上口罩下了楼。
哮天闻声摇着尾巴走来,见江倦这副打扮,疑惑地歪头看着他。
江倦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最后一次为它添了狗粮。
哮天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不安地看着不合时宜出现在盆里的食物,咬住江倦的裤腿,想试着挽留他。
江倦翻出纸笔,思来想去,省略了许多不必要的告别语,只留下短短一句:“萧始,分手吧。”
写完以后,他又觉着这话是有歧义的,他与萧始从没有真正在一起过,又谈何分手?
斟酌着,他撕掉了那页纸丢进垃圾桶,重新写道:“萧始,分开吧。”
字迹工工整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正如他这次预谋已久的远走。
他拉开了咬着他鞋带不放的哮天,耐心地重新系好了鞋带,揉着哮天的耳朵,平静地劝道:“就算我不在了,也要照顾好他们,知道吗?”
哮天忧心地望着他。
“他这个人,看起来很唬人,其实内心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要替我守着他,别让别人伤害他,知道吗?”
哮天哀哀朝他叫了一声。
“还有哥哥,睡在这里是委屈了他,但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你要保护他,多替我陪陪他,要讨他开心,或许,他就没那么怨我了。”
江倦垂首贴着哮天的头,声轻如叹:“谢谢你,谢谢。”
说罢他便起了身,不顾身后哮天急切的叫声,狠心出了门,走到那株开得最盛山茶树前,将宅子的钥匙挂在了树枝上。
“哥,我走了。”
温风拂过,钥匙在空中摆动着,似在挽留离人。
和意想中的不同,真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反而没有太多道别。
江倦在这一刻恍然明白,原来他内心所期待的离别,是这样默默无闻的,不需要被注目,也不需要被铭记。
正如春雨落入泥土,无声无息,再觅不得踪迹,却能润泽大地,滋养新生。
来年春天,他和萧始落下的那些种子,总有能活下来的。他想。
只是可能,他再也看不见了。
“没关系,我不稀罕。”江倦喃喃自语着。
直到现在,他依然嘴硬,不承认在意。
来年,后年,大后年……总会有人替他守着萧始的,他又何必念念不忘。
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向对方发出了一条信息。
——出来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雁息市,Oscars。
这间坐落于市中心的高档酒吧在去年就因为发生命案牵扯出了涉毒的丑闻被关停,占据着中心城区的最繁华的地段,却歇业许久,与周遭的灯红酒绿格格不入。
少说也有半年没人来过这里了,桌椅上蒙着层厚厚的灰尘,连氛围灯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江倦两手插在卫衣口袋里,从后门绕进空无一人的酒吧,拿着手机照明,走在漆黑一片的偌大空场中,在墙边找到电源,只开了几盏照明灯。
昏黄的灯光映明了整个空间,即使是临时关停,桌椅依旧摆的整齐,可见这里的老板是个相当有规矩的人。
江倦绕过舞池,缓缓走到吧台,洗了只看起来很久都没人用过的杯子,随手挑了几瓶已经开封,不喝就浪费的酒,自己调了杯长岛冰茶,尝了口觉得不够味,又给制冰机插上了电源。
他端着那杯酒坐到舞台下背对着入口最显眼的位置,聚光灯就在他头顶,仿佛整个主场都是由他掌控。
他翻出包里的警徽,爱不释手地捧在掌心,手指摩挲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送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这是他父兄的遗物,他绝不会背叛。
绝不。
沉重的门轴转动声响彻空旷的大厅,江倦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来人特意避开了正门,是从偏僻的窗口跳进来的,本来以为来得足够早,就能抢先一步做好准备,没想到一进来就碰上了静坐在舞台下的人。
张咏君仗着那人耳朵不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正要开口,那人却抢先一步说道:“麻烦把制冰机里的冰块拿来,这酒没冰喝不下去。”
张咏君没能得逞,惋惜地耸了耸肩,只好照着江倦所说,去吧台里拎了个冰桶出来,把制冰机里冻好的冰块倒了出来。
看这些冰块结冻的程度,那人应该发了短信后就立刻过来了,也没比他早多少。
张咏君提着冰桶放在江倦身边的桌上,坐到他对面,打量着今天江倦反常的打扮,“之前想跟江副小叙,你却一直找借口推辞,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居然能让你亲自请我?”
江倦夹着冰块,一块块放进杯里,闻言轻笑,“恶臭的妖风。”
张咏君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么久没见,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黄柘要是知道,都能让你给气活过来。”
张咏君绷着僵硬牵强的微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倦的语气比那一桶冰块还要冷,“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还怕我录音取证吗?我要是想搞你,你就应该跟黄柘凉在一起了,还能爬上今天的位子?都是明白人,时间都很宝贵,就别拐弯抹角了。”
张咏君听了这话也不装了,冷笑着问:“那今天江副找我来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倒是有些想让你指教的事。”
江倦指尖摸着杯壁那一层温差产生的冰凉水珠,举杯到唇边,动作却顿住了。
张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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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他杯中深色的酒液,眼睛都快掉了进去。
可江倦偏偏就是不喝,在他的注视下放下了酒杯。
张咏君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露骨了,尴尬地轻咳两声。
“不敢当,以我们的交情,江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用顾虑太多,除了……”
除了某些过于敏感尖锐的话题。
可张咏君仔细一想,他和江倦能聊的话题似乎都是非常敏感且尖锐的,这就不好办了。
“我可以不追究你朝我开的那一枪,不过是有条件的。”
江倦的手指蹭着杯沿,逆时针缓慢地转着圈。
“我得到了点小道消息,听说张队你可能知道一些多年前的秘密,不知张队愿不愿意跟我讲讲?”
“你是指……”
“三十年前的旧事。当年,我父亲也曾在长宁市局任职,我调任长宁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导致我父亲死亡的那起案子。我刚巧赶上了好时候,那时长宁市局也接进了全国公安系统,正在进行将三十年内的旧案卷宗按时间顺序转化为电子版,上传至整个系统的工作。很幸运,我调去时,那起案子的档案转移已经基本完成,我甚至能看到都有哪些人看过那份卷宗。”
张咏君有些诧异,“可你当时的职位,应该没有……”
“当然没有权限,所以我盗了老局长的内网账号。”
张咏君:“……”
这人还真敢说啊!
他硬着头皮问:“那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或者有发现什么人的访问记录可疑吗?”
“没有。”
张咏君又是一愕,感到无语。
左一个没有,右一个不是,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但这才是最可疑的不是吗?”江倦反问,“这案子对某些人来说很重要,有了这么方便的调取方式,只要是在公安系统的内网环境下,随时随地都可以访问,却没有任何人去了解当年那起案子的细节,这不合道理。而我当时的猜测,恰好能解释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
“……什么猜测?”
“卷宗并不完整,甚至可能被删减过细节,即使调取内网上的资料,也很难还原出真相。那么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个关键人物——将那份卷宗录入系统的文员。”
张咏君一听这话,冷汗都流下来了。
江倦见状微微一笑,欠身靠近了张咏君,隔着桌子朝他吹了口气,“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到现在了吧。”
“你是……什么时候查到的?”
张咏君太紧张,舌头都打了结。
“很早以前,那时候你刚以见习警的身份录入那份文件不久,用准备毕业论文的借口躲回了学校,一年后,又拿着正式编制,调到了长宁市局。你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顺利,让无数人红眼,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张咏君,来说说你隐瞒了什么吧。”
张咏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江倦的眼神就像在看个怪物。
这人当年就怀疑到他头上了,居然能隐忍十年,直到今天才找到他头上,何其恐怖!
可那一部分关键的内容他绝不能说,否则他一定无法活着走出这里!
张咏君定了定心神,眼看藏不住,他也不再隐瞒,想着避重就轻,果断地承认了。
“是,的确是我整理了那份卷宗,录入到公安系统里的,可我只是按照规矩办事,案卷上写了什么,我就照实记录了什么,既没有添补,也没有删减,分发到我手里的时候,那份案卷就是最终呈现在内网上的样子。”
江倦也没急着戳穿他的谎言,“哦,是吗?那你能讲讲那起案子的前因后果吗?”
他的手探进背包里,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张咏君紧张了起来,下意识起身连退几步。
可那人并没有拔枪威胁,只是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点燃,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舆咭“怎么,怕成这样?”
面对那人的嘲弄,张咏君气急败坏,“没有!谁怕谁孙子!”
江倦嗤笑出声,“行吧,既然不怕,那就坐回来,把话说完,我洗耳恭听。”
他手里把玩着一只金属打火机,上面遍布划痕,破损得很严重,看起来不光有年头,还像经历过一场浩劫。
张咏君硬着头皮坐回了原处,回忆着那件案子的始末。
早年江寻在长宁入警,本来是分配到了刑侦,没到半年,本省就发生了一起特大运输毒品案,长宁和宿安联合策划了一次缉毒行动,剿灭了一个常年活跃在两地的贩毒团伙,却因为一股境外势力参与到这次交火中元气大伤。
那时的“17”还不是百里述与“SEVENTEEN”做主,而是其前身“坤瓦”,一个后来被百里述吞并的金三角贩毒集团。
参与行动的警察死伤惨重,幸存下来的人也因为过重的伤势不得不退出一线,一时人才稀缺,不得不从其他部门和地区调来人手填补空缺,江寻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了禁毒口。
“这并不是巧合。”张咏君说,“‘坤瓦’是当时金三角势力最大的贩毒团伙,早就不甘心只做东南亚的生意了,在很多年前就盯上了中国这块肥肉,而X省地处北方,临近俄罗斯,被他们称为‘要塞’,一旦沦陷,他们未来的生意会很好做,张着嘴就有肉吃,所以需要在雁息和长宁两地物色为他们谋事的合适人选。”
江倦接着他的话说:“他们最先关注到的就是还没走出校园的学生,年轻,优秀,可能成为警界新秀,是最好打入公安内部的钉子,同时又缺少社会阅历,立场不够坚定,很可能抵抗不住蛊惑,成为他们的爪牙,为他们所用。”
张咏君点头道:“是,就是这样,江寻在入警之前也被拉拢过,虽然被他严词拒绝,但对方并没有放弃。在他调去禁毒以后,平均三五个月就要破获一起涉毒案,长宁禁毒每个月的指标全是靠他扛起来的。你我都在禁毒口待过,知道那些黑幕,他的破案率高得太离谱了,就像是……就像是……”
江倦替斟酌不出合适形容的张咏君说:“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样。”
“……对。”
张咏君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太久,又说了太多话,感到口干舌燥,起身到酒架前开了听红牛,兑了些伏特加,仰头一饮而尽,又调了杯浓度高点的,端着杯回了原处。
借着那股火辣辣的酒劲,他说:“他的破案率太高了,一路高升,年纪轻轻就有了升到省厅的机会,可他却拒绝了……嗝!”
“不是拒绝。”江倦强调,“是延期了。推迟了五个月后,他才决定回到雁息,回到他的故乡,也是教会了他警察天职的地方。可我不懂,这五个月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当然有意义。”
张咏君小口抿着酒,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我也是听说的,好像是从黄队那儿听来的,有点儿记不清了……据说江寻过往调查的案子里,现场或是涉案的人中,都会找到一个像‘口’字一样的痕迹,他断定那是连环案的证据,但案件之间又没有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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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的联系,上面就要求他按正常的流程结案。”
江倦知道,那并不是“口”字,而是“17”,一个加了下划线的数字“17”。
“江寻留在长宁不走,是想复查过去经手的案子,但上面驳回了他的申请,他的处境一直很尴尬,在那五个月里,队里也有不少人针对他,在背后放黑枪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他为了保命只能走啊!”
张咏君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也对江倦做过同样的事,以此逼走了他,不禁觉着背后一凉。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倦的反应,见那人把冰块融化后已经快溢出杯口的酒倒在地上,心里一惊,下意识又要躲。
可那人依然没有跟他动手的意思,去吧台拿了只威士忌酒杯,顺便拎了瓶还没开封的酒回来。
张咏君一看那透明玻璃瓶就傻了,“我操,生命之水!这酒有96度,和酒精没区别了,你不要命了!!”
江倦无比淡定地拧开瓶盖,向他摇了摇杯子,“你要来一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悬:别的我就不说了,为啥你家这棵茶树总是开花?萧始你是不是种了棵假的?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第183章选择
张咏君差点吐出来。
他有点高估自己的酒量了,刚刚那一杯“蜗牛”喝猛了,他已经有点头晕了,连剩下的都在犹豫还要不要喝,江倦就拿了这么烈的酒,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张咏君连连摇头,看着江倦真的倒了一杯生命之水,他觉着衬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江副你……玩这么大?”
江倦朝他微微一扬下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别停。”
张咏君怔了一下才接上方才的话题,“江寻到了省厅之后没多久,就又被借调到了云南,在瑞丽、澜沧等几个边境城市协助当地警方治理与东南亚国家接壤的贩毒重灾区,剿灭了不少长期游走在边境线上的贩毒团伙,却也因此被记恨。”
“我记得。”江倦说,“几个长期活跃的组织被重创后记了仇,联合起来策划了一次行动,就为了取他的人头。在那次缉毒行动中,我爸中了枪,伤了腿骨,由此落了病根,无法再剧烈运动,之后就被调回了雁息。”
“你不觉得这事本身就很离谱吗?”张咏君拍着大腿问,“一次专门为了杀他的行动却只是伤了他一条腿,这事本身就不对劲!我还特意翻了这案子的卷宗,说是警方的队伍被打散了,江寻和几个队友被困在了一个烂尾楼里,差点儿被全歼,在他们命悬一线的时候,不知道又从哪儿蹿出来一伙身份不明的人跟毒贩交了火,把对面团灭,江寻那一小队人才活了下来!”
“那伙人是……”
“鬼知道!有人说是趁火打劫的其他的团伙。”张咏君语气不甚友好,冷笑道:“也有人说,是江寻的‘姘头’。”
江倦眸色一暗,把玩打火机的动作也一顿。
张咏君抿了口酒,龇牙咧嘴地将那股火辣辣的滚烫咽了下去,“都在禁毒口,凭什么他的破案率就能排进全国Y.U.X.I。前十,跟一群头发花白的资历大佬相提并论?江副,你也在咱们禁毒口待过,规矩和情况你都清楚,别装得像一无所知的小白兔似的,没意思!”
江倦冷哼一声,眯着眼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张咏君有些醉了,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压根就没把江倦放在眼里。
他说:“干咱们这行的,那是越老越值钱,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去积累丰富自己的人脉,养着一帮线人给自己提供线索,才能保证完成指标。可他江寻当年凭什么呀?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凭什么?啊?凭什么!还不是有人把线索送到他脸上的?”
他越想越气,夹冰块的手都抖了起来,狠狠把夹子往桌上一拍,“我问过那些个跟他同期的老警察,有人跟他关系好,说的好听些,什么有自己的人脉和渠道,都是放屁!有人说的很直白,他当年有个关系很不错的兄弟,是他媳妇儿的弟弟,那人嫌当警察没前途,就跑去金三角给毒枭当马仔,活得可滋润着!江寻隔三差五就要给他上一次供,从他那儿搞点儿情报,这种人八面玲珑,活得好不是正常的吗?”
张咏君抹了把脸,大着舌头啐了一口,“呸!什么模范,什么英烈,都他娘的狗屁……还不是给逼出来的。谁还不是个有志向的好青年了?要不是被逼的,谁……谁想当黑警啊!”
“你为什么会调查跟他有关的事?”
“你以为我想?我没事闲的调查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干嘛?还不是姓黄的孙子让我干的!”张咏君又是一拍桌子,“真他娘的好笑,江寻都到那个份儿上了也没做黑警,怎么反倒是看不起他那一套的我堕落了?我他妈也不想啊……”
这人借着酒劲居然揉着眼睛哭了起来,可惜江倦并不同情他。
“他是怎么死的?”
张咏君的抽泣声一顿,气氛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江倦等着他的答案,可时间却像在他身上静止了一样,他僵着那个动作,许久都没有反应。
江倦又问了一遍:“我爸,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张咏君迟疑着说道,随即将酒杯往前一推,起身拍了拍衬衫的褶皱,“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张咏君。”江倦唤住了急于逃走的人,端起那装满高浓度烈酒的酒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拿高达96度的生命之水吗?”
张咏君满腹狐疑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江倦。
他知道这人表面上去温和随性,实则骨子里却是常人难比的阴毒狠戾,在毒窝里求生的日子让他学到了无数折磨人的狠辣手段,随便一招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张咏君不太相信他会冰释前嫌,就这么放过自己。
鬼知道江倦提前来这儿都做了什么准备,要是他强行走出这个门,可能后果不堪设想。
他到底还是贪生怕死的,短暂地纠结了一番,还是绕了回来,停在了江倦身前,心里琢磨着跟他斡旋的法子。
江倦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到近前去。
张咏君仗着自己站着,江倦坐着,就算对方有什么危险举动,也是他跑起来快些,索性大着胆子凑了过去。
江倦对他勾起嘴角笑笑,在张咏君疑惑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时,猛然抬手,将酒杯狠狠砸在了张咏君头上。
破碎的玻璃渣划破皮肤,顿时血流如注,酒液刺激得伤口剧痛,张咏君当时就疯了。
“你找死!!”
被江倦一激,张咏君举起拳头就朝江倦打了过去。
那人当胸就是一脚,也不知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到底哪来的力气,竟把张咏君踹得一个趔趄,险些坐在地上。
被彻底激怒的张咏君也顾不得太多了,拔出腰间的配/枪便解了保险,正欲朝江倦开枪,却被那人迎面踢来的一脚踹飞了武器。
江倦伸腿一绊,掌根向上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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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咏君的下巴,后者立刻脚步不稳,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被震得颚骨生疼。
他正要开口认怂,江倦却骑上了他的身体,将他双臂狠狠按压在地,用膝盖死死抵住上臂,限制着他两手的活动范围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物品便腾出手来,拿出了打火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江倦冷笑着弹开了打火机的金属盖子。
清脆的一声响让张咏君陡然酒醒,同时明白了江倦打算做什么,连声求饶:“我说我说!我这就告诉你!你别点火!!”
他身上淋了比医用酒精浓度还要高的伏特加,这要是遇了明火,他瞬间就能被烧得面目全非。
江倦往他腹部一坐,两脚踩着张咏君的上臂,控制着他的动作。
“我耐心不多,别让我久等。”
张咏君声嘶力竭地吼道:“朝歌山!是朝歌山!!江寻回到省厅总队之后参与到了一起跨省特大贩毒案的调查里,他在抓捕行动中和队友走散了,被犯人引到了朝歌山区,死在了突如其来的爆炸里!”
“我当然知道他死于爆炸,细节呢?”
张咏君大口喘息着,“让我缓一下……让我理一下,理一下。”
他在记忆中搜索着与那案子有关的所有情报,理清了前因后果。
“江寻追着那名持枪的犯人进入了朝歌山区,犯人身上绑着炸弹,走投无路被逼急了驭希就和他一起同归于尽了!事后他的队友在爆炸现场附近找到了他的手机,推测是他故意留下的线索,在把手机带离山区后,接通信号的手机就发了一条信息出去,里面写了一串数字,具体是什么我不记得了,但用九宫格输入法能打出‘姜誉’这个名字!所以有人说那个引诱他脱队的人就是姜誉!!”
这个说法倒是与江倦所得到的情报出入不大,除了短信这一线索外,“同归于尽”也恰恰是上面给他们这些遗属的说法。
江倦灵活的手指调转了打火机的方向,从底部的夹缝里弹出了一片倒勾状薄薄的刀刃,被他抵在张咏君的颈部动脉周围,浅浅地割了一刀。
他指尖沾着还带着温度的血,蹭在了张咏君布满胡茬的下巴上。
“还想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场清理出来的人体组织碎片只有我爸一个人的?你真觉得我有那么好骗?”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我又没亲眼见过,我怎么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咏君喊得声嘶力竭,“我也是从案卷和亲身经历过的老警察嘴里问出来的,我真的已经把我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你了!你放过我吧!求你了江副!!”
江倦冷言看着快哭出来的张咏君,刀刃又向下刺了几毫米。
张咏君吓破了胆,蹬着两腿喊道:“说出来我会死的,求你了,放过我吧,这些事你自己也能查到的,只是要耗费些时间罢了,没必要……没必要搭上我一条命啊!!”
江倦微微挑眉,那倒勾状的刀刃已经深入肌肤,紧贴着喉管刺进了对方的脖子,整片都陷了进去。
“现在刀片就在你动脉血管下方,只要我轻轻一割,你就只能躺在这里等死,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说出来你或许会死,但不说,你就会当场毙命,怎么做选择题用我教你吗?”
张咏君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生怕自己动作幅度太大,会伤及性命。
正如江倦所说,如实交代,他或许还能侥幸得一丝生机,但要是跟他死磕到底,结局可想而知,活着走出这里的人一定不会是自己。
答案显而易见。
他果断答道:“是江寻放走了犯人!两人没死在一起,是因为江寻放走了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江倦:(趴趴)打架好累,只想睡觉。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萧始:(懵逼)我到底为什么要出来送快递……
在昨天的182章下看到了很用心的评论,有人读懂了江倦这个人,真的好感动QAQ
感谢惩哥今天炸毛了吗的手榴弹x2
感谢惩哥今天炸毛了吗的地雷x1
以上为周五到周日的名单,感谢投喂!!
第184章英雄
“姑且认为那个持枪的犯人是姜誉吧,如果现场只找到江寻一个人的尸体,那肯定炸弹肯定是在姜誉离开后才爆炸的!江寻的一名队友在爆炸发生前就赶到现场了,亲眼看到江寻向他发出撤退信号,之后跪在了原地,好像在挖什么东西,很快炸弹就爆炸了。七分钟,在爆炸发生之前,有非常关键的七分钟,他们都觉得江寻可能是踩到了地雷,所以……”
张咏君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吐了出来,满脸老泪地哀求江倦:“哥!您是我亲哥!我真的已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江倦也知道张咏君是把保命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再逼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的进展了,于是一手将他的额头按在地上,拔出了陷在血肉里的刀刃。
张咏君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血腥味很刺鼻,看起来好像很吓人,但至少不是致命伤,短时间内他还不会死。
可江倦的审问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他扼着张咏君的脖子,限制着他有可能的反抗动作,详细讯问了与此前他经手的案子有关的内容。
他问:“李蘅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认识……”
张咏君已经躺平,任由江倦处置了。连关乎性命的秘密他都抖了出来,自然不再在乎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我的一个拆家,在雁息有几个固定客户,会定期找我拿货。之前队里有小金库,不少缴获来的毒品都被用来中饱私囊了,跟着老黄干的人只要报备了就能拿药出去卖,每个人都靠这个赚了不少,后来出了事,就我一个人没被查,东西自然就都落到了我手里,一直到李蘅被抓以前,我都还在给他供货。”
“为什么只留了你一个?他们要么死,要么锒铛入狱,就你一个人逍遥法外,难道不会心里不平衡,向警方检举揭发你吗?”
“哈,哪儿能啊……”张咏君苦笑道,“我也就是个给人办事的喽啰,身不由己。背后的老板留着我,肯定是因为我还有用,要是破坏了他们的计划,绝对没好果子吃……那些兄弟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牺牲自己一个能让一家老小平安,又何苦跟他们对着干呢?”
这话倒是不假。
江倦又问:“那你知道王顺才吗?”
“死了,早死了。”
见江倦不再强行控制他,张咏君抬手抹了抹鼻尖,说道:“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在老家宿安犯了事,跑到大城市谋出路,后来染了毒瘾,死在了群租房里,被一起吸毒的闲散人员抛尸到了垃圾站,因为查不出身份,就当无名尸体处理了,这案子当时还是我跟的。后来一次巧合,我拿到了王顺才的资料,认出他就是当时那具无名男尸,却没给他结案,而是借用他的身份,将手下一个马仔安插在雁息,帮我监视包括李蘅在内的几个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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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所以李蘅利用徐静涛杀害东野翔太,却差点被反杀的事你都知道?”
“当然,我让假王顺才找机会杀了你,那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咏君意识到这话不对,立刻改口:“是,是江哥你太强了,凡夫俗子根本伤不着你!总之……总之他失手以后,我就让潜伏在雁息市局的同伙把他……把他处理了。”
“你这个同伙是不是叫池清?”
张咏君自知瞒不住,只能点头。
“叶家的事跟你有关吗?”
张咏君无可奈何地再次点了点头,“老黄他们留下的小金库总有用完的时候,冰/毒,海/洛/因这种毒品倒是好找,但‘绿水鬼’太难得了。老黄死了以后,上面告诉我桓宇能源能产出‘绿水鬼’,我也跟他们合作了一段时间,桓宇能源是我稳定的进货渠道。”
“跟你达成交易的人是谁?”
“叶承志。”
“你认识叶明宣吗?”
张咏君“噗嗤”一声笑了,见江倦眼神冷冽,又收敛了笑意,“知道,一个家破人亡的倒霉蛋。他企图破坏我和叶承志之间的交易却被发现了,叶承志为了让这个后辈长点记性,就给他注射了‘绿水鬼’,结果那小子居然被化学阉割了,没了性/功能,太惨了。”
他说到了重点,江倦抓住机会问道:“为什么用过‘绿水鬼’的人会产生不同的副作用?”
用身体素质不同这个说法很难解释如此大的个体差异,光是叶明宣和叶明宵兄弟就有着天差地别,一个丧失了生育功能,而另一个却是成瘾致幻,还落下了咬人吸血的毛病。
他已经等不及段镜词的研究结果了,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张咏君这个为数不多的知情者。
“这我就不知道了,真不知道。叶老头在给叶明宣用药之前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可能是和剂量有关?……不对,也可能是使用方法。我就是个卖药的,不是做药的,是真不知道啊。”
“那叶明宵的事有你插手吗?”
张咏君咬了咬牙,“有!那小子的抑制剂是我给的。”
“什么抑制剂?”
“那小子毒瘾犯了的反应挺恐怖,而且和一般毒品不一样,不是用点儿‘绿水鬼’就能缓解的,必须用特殊的药来抑制反应,是上面给我的。”
江倦垂眸看着吓得脸色煞白的张咏君,知道他所能提供的线索仅限于此,索性放手站起了身。
张咏君惊异于那人竟然没把他赶尽杀绝,连忙爬了起来,捂住脖子上的伤口。
血是流了不少,但正如江倦所说,没伤着动脉,没有性命之危。
他见江倦拿着手机回到座位,狐疑地问:“你真要放我走?”
“不想走可以留下,哪那么多废话。”
江倦无心跟他纠缠,捡了混乱中丢在地上的警/枪,重新上了保险插在腰间,拔出电话卡丢在空杯里,用生命之水倒了个杯底,点火将那张微小的卡片烧毁,一股呛鼻的浓烟升腾而起。
看着他的背影,张咏君拉起警服的裤腿,拔出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接近江倦。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江倦!”
他持刀狠狠刺向江倦的背部,却在距那人一步之遥时被突如其来的子弹贯穿了太阳穴,仅仅一瞬间就失去意识,狠狠摔在地上。
江倦不必回头看,也知道脚下的地毯被他的血染得一团糟。
他头也不抬地问:“你这么爱干净的人,弄脏自己的酒吧不会心疼吗?”
卡索缓步从暗处走了出来,卸掉了还留有高温的□□。
“当然不心疼,地毯哪里比得上你呢?”
他从身后环住江倦的腰,感觉到那人动作一僵,又凑到他耳边轻语:“你是真的没有防备吗?”
“不给你一个出场的机会,我怕那位会给我来点更刺激的。”
江倦这才抬眼,看向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坐到卡座,一身黑西装的男人。
男人拍了拍手,喝下最后一口酒,踱着步子走到江倦身前,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
“好久不见,现在的你真憔悴。”
男人贴近江倦,用他那一双骇人的鬼眼打量着江倦。
乌黑的眼球,血红的虹膜,这是绝无仅有的特征。
——百里述。
“很久没休息好了,能找个地方让我好好睡上一觉吗?”
江倦也不掩饰自己的疲惫,瘫坐在座椅上,两手交叠在腹部,困倦得眼皮都打起了架。
“想好了吗?”百里述靠在桌边,抱臂观察着他的反应,“你这辈子没有太多选择人生的机会,眼下这次,是卡索为你争取来的,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卡索从江倦的口袋里翻出烟盒,从中拿了支烟咬在嘴里点燃,又送到江倦嘴边。
那人也不嫌弃他,叼住便深吸一口。
尼古丁的摄入让江倦舒服了不少,他就像是濒死的溺水者一般仰起头来,靠在椅背上,目光迷离,冷笑道:“他们需要能站在阳光下的英雄,可我不是。”
卡索拉起江倦的胳膊,看着他手腕上的黑痕,一脸凝重地对百里述摇摇头。
后者眯着眼睛,撕扯掉江倦手上的纱布,只见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横亘在皮肤上,溃烂非常严重,几乎找不到完好的皮肤,尤其是被赵子骏咬过的地方最为严重。
百里述皱着眉头,接过了卡索递来的匕首,低沉道:“十年了,你的大限也到了,所以这么着急查清江寻的死因?”
卡索帮江倦按压着血管近心端,百里述下手干脆利落地剜去了江倦伤口周围的腐肉和脓血。
大颗的冷汗顺着江倦的脸颊滑下,他却死咬牙关,硬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伤势拖了太久不愈,剔除腐肉后伤口甚至没怎么流血。
卡索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会很疼,可以叫出来,没人会嘲笑你的。”
说罢百里述将那半瓶生命之水倒在江倦的伤处,算是消毒。
那人受到刺激,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嘴唇都咬破了,仍是不肯出声,硬生生把自己疼晕了过去。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倔?”百里述擦掉刀上的血,“我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了,怪不得你会喜欢他,这样的人的确很耀眼。”
卡索没答这话。
他知道自己这位老板性情乖戾,没准下一句话就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百里述目光深沉地凝视着江倦,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什么人的影子。
卡索有种不妙的预感,借着给江倦披上外套的动作挡在两人之间,将百里述拉回了现实。
后者报之一笑,“记得我对你说过,真正强大的人在心理上是没有弱点的,他的存在会在各方面阻碍你,我还是那句话,他……”
“老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弱点的存在反而会让人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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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索包扎着江倦的伤臂,咬着绷带一端打着结,时不时瞄一眼江倦的睡颜。
……装得还挺像。
百里述轻浮地“嗯哼”一声,“或许吧……”
他起身将江倦的打火机留在桌上,慢悠悠地跨过地上的尸体,走向了出口。
江倦缓缓睁开眼,对上卡索的目光,也听到了百里述的喃喃自语:
“所以……是时候去寻觅一处安静的长眠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始:掉线中,勿cue。
月底最后一天了,来要饭了,赏点营养液吧,饿饿_(:з」∠)_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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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喂!!
第185章贪欢
萧始心里惦记着江倦,心急火燎地赶去三处找了段镜词,把血袋塞给对方转身就走。
对方一脸茫然:“这是什么东西?我没那么重口,不吃这个。”
之前被发病的萧始猛力一推撞伤了腰骨,段镜词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一见着他就觉着下半身剧痛难忍。
萧始把江倦打发他来送血包的事说了,段镜词越听越懵,龇牙咧嘴地反问:“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回乡了?我刚把一只用了半年才炼出来的蛊放进培养皿,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离开实验室?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萧始闻言一怔,段镜词没有骗他的理由,那江倦又是为什么特意让他跑这一趟?
他恍然意识到江倦是要把他支开,话都来不及交代便又赶了回去。
段镜词挠着头,只好把那血袋放进了低温柜,想不通这两口子又在玩什么情趣。
萧始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江倦这样做的用意,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乐观,可能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对萧始有求必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顺。
他在临走之前尽最大限度留下了他的血,是得知了“寒鸦”的药性,怕自己走后没了抑制剂的萧始一旦发病,后果不堪设想。
他直到最后都在为萧始着想,可萧始宁可无福消受他的这份付出,也不想他就这样放下一切,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一路超速赶回了他们的家,院门虚掩着,就仿佛那人还在一般。
萧始抱着那一丝可怜的希望进了门,却看到悬在枝头的钥匙在风中摇曳。
——那是封存着他们过往共同记忆,承载了他们未来的钥匙,他怎么能……怎么能把它留下?
萧始咬着牙取下钥匙,握在掌心。
金属的棱角深陷掌心,可他却像毫无知觉一般,匆匆推开房门。
室内一切如常,食盆里装着满满的狗粮,就好像江倦每次洗完澡后都会随手添上一把一样。
可哮天却一口都没有碰,呆坐在原地静等着不归人,在看到萧始的那一刻扑上来低声嚎叫着,似在诉苦,又似是哀求。
“倦!我回来了!”
他多希望那人能应他一声,不耐烦地埋怨他:吵什么吵,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然后翻过身去面对着墙,继续蒙头大睡。
可他没能等来回应。
萧始发了疯似的翻遍了每个房间,都不见江倦的身影,就仿佛灵魂被抽离身体,只余一具皮囊,失魂落魄。
在看到卧室衣柜里那挂得笔挺,独独少了警号和胸徽的警服时,他的心彻底凉了。
江倦能去哪儿?他还能去哪儿?
萧始回到客厅翻找手机,急于拨出姜惩的号码,问他知不知道江倦的计划。
可他颤抖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随即在看到茶几上那一纸留言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萧始,分开吧。
“你不要我了吗?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我……倦,你怎么能不要我……”
他明知江倦如果决意要走,就不会给他挽留的机会,却还是抱着那点可怜的希冀,拨了那人的号码。
他并不觉着江倦会接电话,可如果不为此努力一次,他一定会后悔。
漫长的忙音让萧始感到身心俱疲,心也在那一声声冗长而断续的占线中沉了下去。
他不死心地拨着,一遍又一遍,他相信江倦会看在跟他有过约定的份儿上给他一次机会。
终于,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萧始溃不成军,不顾一切地哭喊道:“倦,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走好不好,求你,别走……”
“我接这通电话,不是为了听你那些屁话,只是想亲口让你死心而已,别会错意了。”
彼时,江倦坐在奥斯卡酒吧里,面对着幽暗一片,空无一人的舞台,声音平静却发虚。
他要竭力克制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变调,“萧始,过去的日子,就当是我最后任性一次,一晌贪欢吧。”
“我不!”萧始声嘶力竭地吼道,“不!你别这么对我……”
“听我说完。”江倦的声音满含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以前我觉得,像我这种有了今天没明天的人,是不该奢求太多的,跟你在一起也就是相互解决成年人的需求,当真就没意思了。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跟我自己比起来,你还算干净,把你弄脏,我心里会有报复的快感,要是你也能为我伤心欲绝一次,也算偿了从前欠我的债。”
“倦……你别这样,别……”
“我跟你之间,确实没有必须拼出个你死我活的仇怨,我恨的人很多,你只是其中最无足轻重的,就算报复,也该排在最末。可人这一辈子的精力是有限的,比起恨你恨到死,我更想在接下来的余生里,学学怎么去爱人。”
江倦揉着自己微微发红的眼尾,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话里几分真假了。
“云兮这个小姑娘让我时隔多年,再次尝到了亲情的滋味,人一旦尝到甜头,怎么会甘心继续吃苦呢?所以,我想有个家。”
萧始迫不及待道:“我可以的!我可以给你一个家,只属于我们的……”
江倦无情打断了他:“我想有个孩子,萧始,你给不了我。”
萧始的话哽在喉间,再发不出声。
江倦知道,这是世上所有同□□人都无法逾越的沟壑,以此为刃绝对伤人最深,最刻骨。
让萧始永远记住这个教训,或许他就会像自己所期待的那样,成家,生子,回到生活的正轨,然后遗忘这一切,包括自己,和他们曾经相伴一起走过的这段路。
那样最好不过了。
江倦说:“萧始,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就像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你一样。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我想再自私一次,给江家留个种,你就别拦我了吧。”
他决绝地将萧始还没有说出口的挽留怼了回去:“你也没有立场阻拦我。”
“如果只是……”萧始嗓音沙哑,鼻音浓重,“如果只是这样,我当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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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场阻止你,可你心里真的忘得了我吗?”
江倦沉默不语。
“你如果真的不在意我,就不会拼着命不要,给我留下那些血,让我活命。你如果真的不在意我,就不会再接我这一次电话,跟我做最后的道别。你心里明明是在意的,是爱我的,你又何必……何必狠心到这个地步,何必跟我互相折磨呢?”
萧始哽咽着,抱住了站在他身前,忧心忡忡的哮天,泪水止不住地流着,打湿了它的背毛。
“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愿意接受,我无所谓生死,只在乎你,你能不能……别再往后退了,让我把你从深渊边上拉回来……”
“没用的,萧始,你救不了我。”
江倦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无法抑制鼻尖漾开的酸楚,所吐之词从舌尖一直苦到心坎里。
“我们的结局,早在很多年前就成了定局,是无法改写的,现在的分离,是我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你为我豁出性命努力过,能不能也让我为你努力一次?”萧始哀求着,“输了无非是共坠深渊,粉身碎骨,可即使是这样的结局,也比跟你分开好了太多太多。倦,你别抛下我,好不好?求你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须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江倦是心动的。
可他清楚,自己一旦松了口就将前功尽弃,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心软。
他仰起头来,将泪水含了回去,冷静地问:“你还记得上一次离开,我做了什么吗?”
萧始根本不敢回忆,徒劳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摇着头。
江倦说:“我把你迷晕了,铐起来,把钥匙丢到下水道里冲了,那之后很久,你都没有找到我。”
“你别说了,倦……”
“这次我毁了这张电话卡,就断了跟你所有的联系。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可能不知道,每个陪在你身边的夜晚我有多痛苦,这煎熬是时候结束了,会有比我更好的人,代替哥哥留在你身边。”
说罢,江倦不顾萧始嘶声挽留,绝情地挂断了电话。
在抽出电话卡前,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恢复了和微信黑名单里的萧始的好友关系。
他迅速打下一行字:“我哥欠你的情债,老子还完了。”
消息发出后便再次将对方拉入了黑名单,关机取卡,动作一气呵成。
萧始听着耳边的忙音,失神间连手机滑落了也浑然不知。
哮天还睁着好奇的眼睛,等着他的回应。
萧始搂住他,哑声痛苦:“对不起,我没把他找回来……我没把他找回来,对不起……”
他太没用了,到最后还是没能挽留住那人。
“骗子,江二你这个骗子,你明明说过会给我一次机会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手机发出一声提示,萧始本无心去看,当瞥见消息是江倦发来的,那星点的希望又再次燃了起来。
可当他看到内容时,心却是再度跌落了谷底。
他不是,他没有。
他从没把他当成江住的替身,打从一开始,他爱的人就是江倦!
……只是他太迟钝了,直到现在才意识到真相如此,在那漫长的时间中,江倦对他所有的容忍都一点点消耗殆尽,今天的局面,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可他现在还不能认输!绝对不能!
萧始迅速打起精神,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糊成一锅粥的脑子清醒了些。
距离江倦离开最多两三个小时,还不足以离开雁息。
方才打电话时那人的背景很安静,几乎没有杂音,他一定是处在相对密闭的环境中,并不在赶路的途中。
他还在雁息!自己还有机会留住他!
萧始立刻给姜惩打了电话,说明了发生的事。
姜惩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又惹阿倦生气了,劈头盖脸正要给他一顿臭骂,那人却相当冷静地向他提出了请求。
“我需要你现在立刻向机场、车站,还有各大高速路口发出协查通告,严查他的踪迹,绝不能让他离开雁息!”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姜惩感到不可理喻,“我要用什么理由发出通告让各部门配合我调查自己的副队?”
萧始也发了狠,“说他和叶氏大楼爆炸案有关语稀,跟连骁狼狈为奸,什么借口都行。要知道,他突然这样做,一定有背后的势力支持,不是三处,就是‘17’,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能把他困在雁息,警方抓住百里述的可能就更大,你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姜惩当然不想,同时,他也被萧始此刻的冷静震惊了。
在他的印象里,萧始似乎总是一副大咧咧不着调的样子,要说有什么长处,一定是他那大嗓门求媳妇儿原谅的时候能哭得很大声。虽说一直知道他是在扮猪吃老虎,可看到他被隐藏起来的真实本性后,姜惩还是不免心惊。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阿倦会身败名裂,他父兄用生命换来的荣耀也可能毁于一旦,你做好决定了吗?”
“做好了。”
萧始用肩膀夹着手机,从柜子隐蔽的夹层里,翻出了他藏匿已久的枪支零件和弹药。
“父兄的荣耀固然重要,但远不及他的性命。我相信,就算是让他父亲和江住来亲自做这个决定,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姜惩沉默了一瞬,也仅仅是一瞬。
“我知道了,我会在全省范围内搜寻他的下落,竭尽全力。”
“多谢。”
“不用说谢。”
姜惩在纠结时就已经眼神示意宋玉祗去打印协查申请了,拿着那薄薄一张纸连门都来不及敲就“砰”的一声推门冲进了局长办公室,把文件往高局桌上一拍。
“是我该拜托你,把阿倦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别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雁息F4的特长:
姜惩:脾气特别爆。
宋玉祗:特别长。
裁判周悬:(吹哨)禁止开车!
江倦:特别能打架。
萧始:哭的声音特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