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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老攻的悬赏 剑止 34417 字 2024-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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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约定

江倦是个在床上待不住的人,尤其是在医院,他会长时间处在精神紧张的高压状态里,严重焦虑不安,光是闻着刺激的消毒水味,听着仪器嘀嘀作响都会让他精神敏感,时常突然惊醒,引得心电仪高声报警,医护也跟着折腾。

这样的事情发生几次就让人害怕了,哪怕有萧始陪在他身边也只能缓解一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怕他这么下去情况恶化,不方便走动的萧始便请院方安排专人带他出去散心。院长表示理解,找了个靠谱的精神科护士长陪同,让他可以短时间在医院里自由活动,于是护士长给他扣好氧气罩,做好了全面的准备,却没想到转身拿外套的工夫,这人就消失了。

江倦的失踪在医院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所有空闲的医护人员和便衣警察全部出动,把医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位反侦察能力极强的在职警察。

就在所有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犹豫要不要报警请求支援的时候,这人却像事不关己似的坐上住院部顶楼走廊尽头的窗台,点着了刚刚从某个便衣身边路过时顺手从对方兜里摸来的烟。

他咬着滤嘴刚吸了半口,就被烟雾呛得咳嗽不止。肺部受伤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他是又想抽,又怕疼,索性把窗子推开一条缝隙,借着迎面吹来的风吸二手烟。

尼古丁的摄入稍稍缓解了他的焦虑,大脑清醒的同时,却也让他做出了个不清醒的举动。

他把头探出窗外,看着地面上人来人往,忽然有种一跃而下的冲动。

他按着窗框的手有些颤抖,看着手背上虬结的青筋,有一瞬间的目眩。

“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江倦被这一声唤回神智,茫然地看着半个身子悬到窗外的自己,惊魂未定地缩了回来。

……是啊,他在做什么?

他呼吸急促,吸入的烟雾让他再次呛咳起来,这样的反应带来了伤口撕裂的痛楚,他不得不俯下身去,捂着胸口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呼出那口滞在胸中的气息。

额上一沉,一只幼小的,暖乎乎的手落在他头上,轻轻揉着。

“不痛不痛,痛痛都飞走啦~”

面前是个穿着嫩黄色的小鸡睡衣,留着蘑菇头的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五六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嘟起嘴来很可爱,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江倦看得有些失神。

这双眼睛……看起来好熟悉,可是他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了,只是看上一眼,都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看他半天都没反应,女孩也学着江倦的样子蹲在地上,两只小手搭在膝盖上,歪头好奇地看着他。

江倦注意到这女孩鼻子下面有一行淡淡的红色勒痕,应该是长时间戴着氧气管造成的。

这孩子……

他张了张口,可方才那一下疼狠了,他还是说不出话。

女孩露出两个小酒窝,朝他甜甜一笑,“我也总是不能说话,不过我认识字的,大哥哥你要是疼的话,写给我看也好呀。”

江倦觉着这丫头有趣,便拿了挂在墙上的日志,撕下空白的一页写道:“不该叫哥哥,该叫叔叔,我的年纪应该和你爸妈差不多。”

写下这话时,他恍然意识到,如果那些事不曾发生过,现在的他和江住,甚至是萧始,都该成了家,有了各自的生活。

可惜他们都被困在了十一年前的那个雨夜,江住没挺过来,他也没能走出来。

“可是你看起来又年轻又帅,我就是想叫你哥哥嘛。”

女孩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跟她对视时,江倦仿佛透过这双眼睛触动了更多久远的回忆,只是他想不起来——或者该说,是身体的本能一直在抵触那些回忆。

“哥哥,你的字真好看,可以教教我嘛?明明和老师说的一样,是一笔一笔认真写的,但写出来就是很丑,我不喜欢。我不需要写很多,只要写好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只有两个字,哥哥教教我好不好?”

女孩伸出两根手指,满眼期待地望着江倦。

谁能拒绝这样一双冒着星星的眼睛呢?江倦笑笑,便让女孩靠在自己身边,问了她的名字。

“我叫云兮,云是云彩的云,兮是……是……”女孩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组词,鼓着两颊说道:“妈妈说是从一首很长的诗里取的名字,哥哥你知道那个字怎么写吗?”

江倦点点头,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扬云霓之晻蔼兮”这句出自《离骚》的诗文,可惜云兮只认出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字几乎都不认识。

“云这个姓不多见,你的名字很好听。”

云兮摇了摇头,“我不姓云,我没有姓……”

她嘟囔着说了些什么,江倦没有听清,只当是小孩子还弄不清自己的名字罢了。

江倦又教她单独写了几次“云兮”,女孩学得很快,没几次就能独自写出好看的字了。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眯眯地对江倦说道:“真好看,这样我就可以自己在墓碑上写名字了。”

江倦握笔的手一顿,看着这个满脸笑容的天真女孩,实在无法把这残酷至极的话与她联系到一起。

云兮和江倦对视着,很快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她问:“哥哥,你也快死了吧?”

江倦觉着一口气滞在胸中,吐不出也咽不下,难受得厉害。

“我也快要死了,可是我还没玩够,我还想认识更多的小朋友,吃更多好吃的,玩更多好玩的……但是不行呀,妈妈说这就是我的命。我如果哭的话,那些护士姐姐都会难过的,所以我不哭,哥哥也不要哭。”

云兮伸出小手,替江倦揉了揉眼角。

她凝视着指尖的晶莹,歪头看着江倦,送到嘴边尝了尝。

“哥哥的眼泪也好咸,好苦,和我的一样。哥哥别害怕,我来陪陪你,我们两个一起,我不怕,你也别怕。”

她幼小的身体贴紧了江倦,软软的,暖暖的。

江倦放下手里的笔,手在空中僵了许久,还是轻轻落下,摸了摸女孩的头。

云兮很喜欢这个一点都不嫌弃她的大哥哥,小脑袋往他掌心蹭了蹭,“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刚刚你坐在那里,很高,我也想上去看看。护士姐姐说危险,平时都不让我到窗边去,不过有哥哥在的话,应该可以去一下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见江倦没有立刻反对,又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就一下嘛,哥哥,求求你啦!”

江倦还没从这女孩命不久矣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对她的要求自是尽力满足,两手托着她的腋下,把她圈在怀里,让她可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可在起身时,他却感到力不从心,即使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体重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扯动了伤口,他吃了痛只能咬牙扶住墙,无奈地叹了口气。

云兮搂着他的脖子,有点失望,但还是很有礼貌地道了歉:“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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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江倦眯着眼睛,强行咽下了顶到喉咙的血,苦笑着对她摇摇头,重新拿起纸笔写道:“过些日子,等我好些,一定抱你上去看看高处的风景。”

垂头丧气的云兮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好看极了,抱住江倦“啵”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让江倦怔住了。

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对江倦翘起了小手指,“那我们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江倦抬手看着自己遍布伤痕的手,恍然想起在被送到医院的那天,意识模糊时,他似乎也对萧始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只是那时的他并不是在承诺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而是想告诉萧始,自己完成了当年哥哥的嘱托。

所以在面对这个“一百年不许变”的约定时,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走廊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兮回头看了一眼,转了半圈躲到江倦身后,闷声说道:“是护士姐姐来叫我吃药了,药太苦了,我不想吃……哥哥,让我躲一下……”

江倦自己也是个吃药困难户,但让别人吃药却很积极,于是很不地道地对那着急寻人的护士招了手,把云兮从身后拉了出来。

“小孩子要乖乖吃药,这样才能快些好起来。听话把药吃了,哥哥带你去看狗狗,怎么样?”江倦写道。

云兮一听说能看狗狗也不怕吃药了,眼里冒着星星,主动拉着护士蹦蹦跳跳回了病房,连护士都有些意外她今天的表现。

江倦在纸上写:“这孩子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她的父母呢?”

护士唉声叹气,悄声说:“那孩子命苦,是单亲妈妈带大的,小小年纪患了肺癌,没有治愈的希望,她妈妈就采取了保守治疗,后来她妈妈改嫁又给她生了个弟弟,这孩子就更没人管了。别看她小,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觉得妈妈不要她了,常躲在被子里哭。后来她发现自己一哭,我们这些护士也跟着难受,就再也不哭了。多懂事的孩子呀,妈妈怎么就舍得呢……”

护士红了眼圈,扭过头去暗自抹泪。

江倦有些诧异,“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得癌症吗?”

“当然会啊,肺癌是不分年纪的,只是不太多见。听说她妈妈怀孕时长时间在刚装修完的办公楼里工作,吸入太多有害气体对宝宝也有影响,云兮从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严重缺乏营养,现在也说不清是从母胎里带出来的病还是后天受到了影响,总之恶化得很厉害。她妈妈也是有点儿逃避心理,觉得越在意她,等她走了以后就越难过,每次来了都得哭一场,之后就很少来了。”

“如果医药费够的话,她可以继续接受治疗吗?”

护士遗憾地抿着嘴,摇了摇头,“她妈妈嫁了个有钱人,不缺钱治疗,是云兮自己不想治了。化疗太痛苦,她也不想掉光头发变丑,试过一次就再也不要了。再过几天就是她六岁的生日了,和她一样年纪的小朋友都上学了,她却还被困在这医院里,哪儿都去不了。她妈妈说,生日过后如果她还是不想治病的话,就接她回家,让她最后开开心心地走。”

江倦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着云兮听话地喝水吃了药,心里百感交集。

护士看见他背后的血迹,惊慌道:“这位患者,你的伤……你是哪个病房的?我送你去重新包扎一下。”

“不要紧,不着急。”江倦将手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对病房里抱住小熊玩偶的云兮笑笑,“我答应过,要带她出去看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做道填空题吧!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江倦给了萧始_____。

我先来!骨折大礼包!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感谢41985109、惩哥今天炸毛了吗打赏的1个地雷!!

感谢红痕灌溉的10瓶营养液,41985109灌溉的7瓶营养液!!

感谢投喂!!

第102章遗憾

“什么?哮天?”

狄箴叼着嘴里的牛肉条,用胳膊肘一戳身边的展虞,听到对方哼哼一声,便给江倦回了条语音:“姜哥,你们出事以后哮天就被养在分局了,据说是袁副亲自照料,每顿狗粮都拌香肠的,待遇可好了,您不用担心!”

袁衾大喊:“都说了别叫怨妇!”

江倦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听到消息的云兮又是一脸苦相,噘着嘴问:“今天看不到狗狗了吗?”

看她委屈的样子,江倦犹豫了一下,想出了个幺蛾子,“也不是……还有别的狗可以看。”

他领着云兮推开病房门的时候,萧始正半死不活靠在病床上用微信对狄箴隔空喊道:“我说你江哥失踪了!医院派人找了一个多小时连根头发都没找着,你赶紧带人过来……嗯?江二你怎么回来了,我擦!你怎么还带回来个娃!!”

萧始一见这场面,立刻就不淡定了,连滚带爬地想坐起来,又疼得跌了回去,只有两只胳膊在床上乱扑腾,话音都虚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咳咳咳!你怎么……你怎么连崽儿都有了……你玩挺大啊!”

这狗男人居然声泪俱下,把云兮吓得直往江倦背后缩。

萧始一向戏多,这厢江倦还没反应,他的内心戏已经省略掉其中几个关键步骤,从舔狗一步跨越到了绿帽接盘侠,“没事,没关系,everythingisok,江二,我爱你,你在外面玩够了就回来,不管你在外面鬼混出几个娃,我都愿意帮你养,实在不行……呜呜呜实在不行我跟孩子姓……”

江倦终于忍无可忍,捂着胸口酝酿半天,言简意赅骂出一个字:“……滚。”

“是我表现的还不够有诚意吗?江二,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下辈子我还做你的狗!”

江倦只想让他现在直接快进到下辈子。

他把云兮拉到门外,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几声凄惨的哀嚎声后,他再次推门出来,拉着云兮的手进了病房,在纸上写道:“看,大狗狗。”

鼻青脸肿的萧始奄奄一息地瘫在床上,半死不活地发出一声:“……汪!”

云兮被他这倒霉样逗笑了,揉捏着他的脸,嬉闹了好一会儿。

看着江倦那张棺材脸少有地现出笑容,萧始觉着新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是怎么,江二少爷心情这么好。”

江倦摘掉呼吸面罩,靠在病床上休息,觉着说话吃力,索性就不答了。

萧始陪云兮玩着玩着发现不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半天,在江倦闭目养神时出言唤了他一声。

江倦懒懒地睁开眼,萧始对着两人看了看,“我就说,这孩子的眼睛怎么跟你那么像,我真要怀疑是不是你背着我在外面……你怎么了?”

听他这话,江倦的脸陡然没了血色。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着云兮的眼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了。

那双眼睛和哥哥很像,狭长有神,总是含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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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会流露出激烈的情感。每当与他对视时,都让人觉得他能透过表象看到很多匿在深处的隐情,垂眸时又会将所有情绪都掩在浓密眼睫那一小片阴影里,这也让江倦一度害怕与哥哥对视,哪怕仅仅是短暂的一瞥。

在哥哥面前,他一向是没有秘密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和哥哥其实是有区别的,一次萧始酒后乱语,说他的眼尾总是带着点红晕,看上去像哭过一样,会让萧始忍不住反省是不是把他欺负狠了。

他记得萧始曾亲口说过:“你和他一点儿都不像,在你身上,我找不到太多他的影子,但我总觉着只有用这件事来羞辱你,才能让你痛苦,才能让我自己从那痛苦中解脱出来……”

但江倦自己并不觉得他和哥哥有什么不一样,至今都觉着萧始只是给真正喜欢的人蒙上了一层滤镜,与之相较,万物都会逊色。当然也包括自己。

他一直坚信这一点,所以多年来不敢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也不敢在梦里面对他所亏欠的至亲,所以他早就逃避性地淡忘了自己和哥哥的长相,无法从看到云兮的那一眼,认出那双熟悉的眉眼其实是来自于自己,和他最亲近的人。

萧始没意识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激起了他的心潮,只是在云兮对他和江倦的关系提出质疑时理直气壮地应道:“你倦哥哥真的很好,我说我的,他不理他的,我们一直这样相处。等你长大就知道了,过久了的夫妻都这样!”

云兮嘟了嘟嘴,回头看看江倦,像是背着他似的,两手捂住嘴,小声问萧始:“长不大的话,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萧始还不知道云兮的情况,揉了揉她的蘑菇头,捂着胸口夸张道:“这孩子真可爱,她一定会喜欢我蛇皮袋上的小熊的,江二,你说是不是?”

江倦看他的眼神无比复杂,当萧始对上他的目光时,他又迅速移开,凝视着云兮。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才让自己开口,低哑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云兮为什么不想治病呢?”

“很痛。”云兮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脸颊鼓鼓的,一提到治病就红了眼睛,随时都能哭出来似的。

“哎,别掉金豆啊,我看不得人哭,大的小的都不行。”萧始忙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让她把挤到眼角的泪水又收了回去。

云兮坐在病床边,两条小腿晃啊晃的,仰起小脸看着江倦,“哥哥,你的声音真好听,好想再多听一些。不过你说话应该会很痛吧,我知道的,和我治病一样痛,那个时候我也说不出话。妈妈说治病会痛,却可以让我活的久一点,可是我活久一点也没有事做呀,没人陪我玩,活的再久也还是痛,我不想这样子。妈妈还说,治病会掉光头发,变成邻居爷爷那样的光头,我才不要,丑死了……”

萧始愕然望着江倦,如果不是这两人就并排坐在一起,他都怀疑这小小的身体里藏着的是江倦的灵魂了,怎么会这么……

江倦起身蹲在云兮面前,尝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活的久一点,可以做很多以前你没有做过的事,你不想试试吗?”

女孩扁着嘴,看起来有点心动,但很快那点燃起的星点火苗就又熄了下去,“我不要,一个人,我会很害怕……”

“不会是一个人的,我们都在,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们?

萧始感到诧异,他这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

可惜云兮没有因为他这番话回心转意,反而更失落了,“可是哥哥,你不是也要死了吗?如果还是剩我一个人的话,我……我会很害怕。”

江倦还没来得及难受,萧始倒是先敏感了,一只滚烫的手从身后搭在他肩上,慌得声音都变调了,“她在说什么?你……”

江倦拍拍他的手背,那是一个极具安慰意味的动作,让萧始颇感意外。

从前的江倦一贯不屑跟他解释什么,可现在,他居然在安抚他?

现在他整个人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但萧始偏偏说不出是什么。

江倦摸着云兮的头,声音轻得就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不会的,我的伤很快会好,可以陪你很久很久……那些你期待已久,却没有机会去做的事,也有人能陪你实现了,相信我。”

女孩还是将信将疑,她并不怀疑江倦的话,只是被失约的次数多了,心里难免有担忧,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江倦俯身抱住女孩,咬牙站了起来,将她带到窗边,拉开素白的窗帘。

屋外耀目的阳光泄进病房,他抬手挡在女孩额前,帮她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我可以带你去更高的地方,看更远的风景,陪你走更长的路。所以,坚持下来,就当是多陪陪我,好不好?”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话,云兮搂着他的脖子想了许久。

也许是那天窗外阳光正好,枝头添了新绿,迎面拂来的春风和煦,让衰亡在严冬里的生命重获了新生,女孩再次翘起小指,甜甜笑着:“那我们说好啦,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江倦修长匀称,遍布伤痕的手勾住了女孩的手指,萧始忽觉这一幕恍若隔世。

犹记当年的江住也曾向弟弟伸出小指:“我主外,你主内,就这么说定了。”

那时江倦笑他像个小孩子,不肯用那么幼稚的方式对他许下承诺。

可如今,若是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重回那日,勾住哥哥的手。

云兮被护士带走后,江倦背靠着落地窗,回眸看着初春暖阳。

那从背后传来的温度终于让他切身感受到,春天真的来了。

“独自面对死亡需要很大的勇气,当年的我和她一样,也很希望有人能陪在我身边。你说,要是我能陪她走完接下来的路,她会不会就没那么害怕,会不会也……偿了我那时的遗憾呢?”

说完他便没了力气,皱着眉头贴着窗子滑坐下去。

玻璃上一片鲜红触目惊心,萧始连针头都顾不上拔,托住他的身体疯狂按铃。

江倦靠在萧始肩头,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沫。

他没有听清那时萧始嘶声对他说了什么,只觉着那翕动不止的唇有些碍眼,索性搂住他,将自己的唇也贴了上去。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他看到了那人愕然却难掩伤感的眼神。

看,你被我弄脏了。

第103章窒息

这一次江倦睡了很久。

难得处在深度睡眠中,连姜惩来探望的时候他都毫无知觉。

萧始解释:“他受伤严重的时候就会这样,手术之后会有一段时间清醒,有时醒的比麻醉药效散的还快,他会趁这个时候做完所有自己放心不下的事,之后会再次陷入昏迷,睡上几天不醒都有可能。”

姜惩倒了杯热水递过去,“这是什么原理?没听说谁有这习惯啊。”

“有的,一些经历过战争的士兵会留下这样的后遗症,他们会从昏迷中突然醒来,以防敌人随时可能的偷袭。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自己在战场过度恶劣的条件下可能活不成了,就只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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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战友,亲人,朋友留下一句遗言,回光返照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萧始看着安睡的江倦,心比伤处还疼,“他上次有这种反应,还是从白云药厂的爆炸现场出来的时候。他不知怎么突然就醒了,含着泪默默地看着我……亲吻了我手腕上的伤口。”

如今想来,那或许是江倦在生命尽头表达谢意的方式。

感谢他守在自己身边,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让他不至于到死都伶仃一人。

萧始拉起衣袖,给姜惩看了他左腕狰狞的疤痕,又迅速盖了回去,哽咽道:“他就像梦游一样坚持离开病房,坐着轮椅在十字路口……他在给自己烧纸。”

每当想起那时的江倦,萧始都觉着心要被揉碎了。

“那时候他神智不大清醒,耳朵也听不清声音,可能是糊涂了才会跟我说:萧始,哥哥走了有很多人都记得,我走了的话,你可不可以也记得我……这句话我能记一辈子,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惹人心疼。”

姜惩觉着舌尖发涩,硬是把那些徒劳的安慰话都咽了回去,“现在知道心疼了也不晚,以后好好补偿他比什么都有用。不过说句实在话,他在你面前表现出的样子跟在我这儿是完全不同的,你有没有想过,在没有其他人参与的那段空白期里,他最依赖的人其实是你?”

萧始愕然,“哪里不一样?”

“这些如果不是你自己悟出来就没有意义了。我能感觉到他在你身边是很安心的,他太需要人陪了。要不这次病休你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吧,多进行社会活动也有助于他早日恢复。”

姜惩看着昏睡中胸口几乎没什么起伏的江倦,不禁有些担心:“呼吸太浅了,他睡这么久真的没问题吗?”

“睡眠时人体自身的修复速度是最快的,可能一觉醒来,他就说得出话了。”

针对他们这次遇险,姜惩进行了例行询问,萧始也毫无保留地细说了他们进入云间山后发生的事,包括途中见到叶明宣和陈箨的插曲,以及被推落山崖的细节。

他捂着额头,双目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到现在我都想不通那时候我是怎么了,突然觉着头晕,绊了一下就跌下断崖了,你说有没有可能跟孙晨飞当时的情况是一样的?”

“未必。”没有证据,姜惩也不好把话说死,“我们不知道孙晨飞在死前具体出现了什么反应,在得到铁证之前,所有的猜测也就仅仅是猜测而已。况且现场进行过几次勘查,也没人报告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你算是个例,暂时还不能确定和案子有关。就算不考虑这一点,当时和你在一起,半径范围不超过两步的阿倦却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反应,说不定是和体质……也不对,他体弱多病,按说不管是药物还是环境,对他的影响应该更大,怎么偏偏出事的是你?”

姜惩百思不得其解,打量着很少像现在这样老实又寡言的萧始,叹道:“你突然这样,我还挺不习惯的。”

萧始哭笑不得,“我也是人啊,会受伤,会流血,会疼也会累。”他仰靠在枕头上,看着隔壁床位安安稳稳睡着的江倦有些惆怅,“连我都没想到,那个时候他居然会拼死救我,他明明可以从手铐挣脱出去,和我,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一刀两断,可他却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你认为的那些不堪回忆恰恰是阿倦和这世界的联系?”

姜惩也是在说出这话的前一刻才想通这一点,连他都惊讶于自己语出惊人。

“过去那些年,他一直都在扮演着最熟悉也最陌生的角色,而且一度认为那就是他的未来,所以对他来说,他真正活着的只有在成为江住以前的那二十几年。可他的父母兄长相继离世,我也与他渐行渐远,各自奔赴不同的人生,那么维系他和从前,或者说从前的自己的唯一纽带,就是曾经深入过他的生活,而且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你。”

姜惩把江倦的被子拉至下巴,盖住了他侧颈上一道淡淡的伤痕。

“恢复身份以后,他一直想找回从前的自己,可他迷失在了切换的过程中。我问过一位在心理学教授,他说如果阿倦一直找不回真正的自己,那他很可能形成双重甚至是多重人格障碍,在往后的人生中一人分饰多角,会很痛苦。”

萧始被心头重压坠得透不过气,沉重道:“我见过得这个病的人。”

“听你这语气,应该下场不怎么好。”

“那人也曾是个卧底的缉毒警,履历很好看,从小到大都是优秀的邻居家的孩子。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不得不在多个身份之间切换,有时是给警方提供关键线索的线人,有时是为了任务潜伏的卧底,又有时是毒枭最为看重的心腹。在组织被剿灭后,他重新回到过去的岗位,但深藏在他心底的暴戾人格却在多年后成了连环杀人狂。”

萧始摇头道:“造化弄人,最讽刺的是负责侦办那些命案的人就是他自己。在犯下多起血腥的人命大案后,他因为过度害怕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不想给社会继续造成危害,最终选择饮弹自尽。他的案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研究的目标,但无法跟他共情的我只能用‘可怜’这两个字来形容他。我绝对不希望,这悲情的一词未来用在江二身上。”

“放心吧,他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有你在呢。”姜惩点了点江倦的鼻尖,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确定他处在深度睡眠中才道:“叶明宣的事,他暂时不知道也好,这些日子就让他安心养伤吧,案子都先交给我,别让他操心了。”

说到这个,萧始稍微坐直了些,靠近姜惩轻声问道:“叶明宣是怎么死的,陈箨被抓了吗?”

“叶明宣在一棵白杨树上吊死了,分局去勘察现场的途中有人发现他被吊在林子里,周围的脚印很杂乱,经过比对和留在你们坠崖现场的两行脚印是一致的,其中一道是叶明宣自己的,没什么悬念,那另一道就应该是陈箨的。”

“白杨树?”萧始疑道:“这树能长到三十米,枝杈接近顶部,人能碰到的位置基本都是树干,就算有开叉低的树枝应该也很难支撑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怎么会是在白杨树上吊死的?”

“这一点我们也想不通,云间山里除了白杨以外还有大面积覆盖的松树,遍地都是那种踮脚伸手就能碰到,枝干还很结实的老歪脖子树,在叶明宣陈尸的位置附近就有一棵,他犯得着费这么大的力气把自己吊在溜直的树上吗?说到这个,叶明宣的死状也很奇怪,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头绪?”

姜惩把平板递给萧始。

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照片上叶明宣被一根固定在白杨树干上的绳索悬空吊起,但和普遍认为的吊死方式不同,绳索并不是绕在他脖颈处导致窒息的,而是以捆绑双腕的方式将其吊起,尸体悬空,双脚踝也被绳索缠绕,还吊有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

总之在看到这个现场的时候,分局负责前去勘察现场的刑警都被吓了一跳。

然而记录了叶明宣死状的照片仅此一张,姜惩的解释是:“两名警察在发现叶明宣后第一反应就是认为他还活着,毕竟绳索勒的是手腕,又不是脖子,于是其中一人第一时间用手机拍下了当时的情况,画面有点儿虚,看得出来他当时很慌张了。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放下来,做胸外按压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死透了,所以现场破坏得很厉害,给我们留下的就只有这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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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又点开了一张3D全景照片,用笔尖一点点指着讲解:“吊着叶明宣尸体的这棵树高约二十七米左右,碗口粗细,碰巧旁边紧挨着一个十一二米的断坡,距离也就四五十公分,伸手就能够着。从绳索固定在树上的位置和高度来看,把绳子绑在这个位置的人就是在断坡上进行了这项工作,但靠近这一片的脚印都被人为打乱了,综合现场情况来看,我倾向于这是一起他杀案件。”

萧始点着屏幕,把现场各个方位的细节都观察了一遍,“陈箨人呢?找到他了吗?”

“没有!”姜惩恨得牙根直痒,“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是凶手,只能作为重要参考人。我给各个部门发出了协查申请,可这都过去两天了,丁点儿消息都没有!这人要是逃出省了,事情就麻烦了!”

萧始不置可否,又问:“尸检结果有了吗?”

“有了,是分局的郑法医负责解剖的,叶明宣的死因是窒息,尸检报告我找找……在这儿呢。”

郑法医出具的这份电子报告中明确指出死者的直接死因为体位性窒息,捆绑悬吊的方式并不复杂,双上肢腕打结形成单条环形套,双小腿下段被绳索多圈横绕并纵绕,末端系石块。在重力作用下,呼吸肌运动受限、呼吸肌疲劳,导致体内缺氧、二氧化碳潴留,呼吸运动和静脉回流受阻引起窒息死亡。

缺氧、二氧化碳潴留引起呼吸性酸中毒,血浆内氢离子增多,细胞内钾离子逸出,导致呼吸功能与心功能障碍,心肌收缩性下降,有窦性停搏的情况。

尸斑呈暗红色,后脑有三处钝击伤,均为轻微伤,伤口形状与现场白杨树干残留血迹处一致。双上肢、手掌见轻度擦挫伤,绳索走形压迫部位有对应索沟,捆绑所致的印痕、表皮脱落,并伴有皮下出血等体表损伤,均有生活反应。

肝脏、脾脏、肾脏等器官出现瘀血、水肿、黏膜及浆膜瘀点性出血,口鼻、颈部无损伤形态学改变。

看着这份尸检报告,萧始深吸一口气。

他这反应让姜惩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情况?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这个情况好像在哪儿看过,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年网上有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

“哪个?”

“重庆有个……□□事件?”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部分理论来自《法医病理学》《法医现场学》。

关于叶明宣的尸检报告也有部分参考了重庆□□事件的尸检报告。

我查了一些案件相关的信息,发现网上对这个案子误解很深,还有很多杜撰出的细节,所以在叶明宣的案子中添加了一些相关的情节,希望大家相信科学!不要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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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疑云

“姓萧的,你敢吓老子是不是?你吓老子是不是!”

姜惩怕把萧始打坏了,没敢下重手,也就只是甩着靠枕往他腿上抡了几下。

他倒不是害怕网上那些没根没据的传闻,主要是“□□”的案子影响太大,80%以上的网民都看过相关报道,他可不想在自己的辖区也出现类似的案子,他担不起恶劣的社会影响,也丢不起那人!

“不,我是指案件性质!在这起案件中,十三岁的死者也是上下肢都被捆绑并吊有秤砣,死时身上还穿着件红色的裙子,警方经过调查后给出的结论是排除他杀和自杀,属意外死亡。这个结果让很多人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于是事情越传越离谱,什么死者在死亡当天正好是十三岁零十三天,额头上有一个针孔等等,说这些都是进行某种邪恶仪式的证据,什么被人抓去续命,做小鬼之类的鬼话都说的出口,离离原上谱,我呕……”

萧始受了内伤,起初就是疼,恢复了几天之后因为太久没有进食,一闻着饭味就反胃,所以当姜惩掀开了装满鲍鱼龙虾的天价爱妻便当的时候,在身心双重因素的作用下,他毫不掩饰地干呕了几声。

“……你能滚远点儿吗?在病房里吃这么腥的东西,你还是人吗?”

“嗐!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几天没吃好没睡好了,人都瘦了两斤。小玉子心疼我这一线民警就给我补补,不像有些人,怎么舔都没这待遇,可能得下辈子了。”

萧始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要不是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他一定要把这妖玩意儿顺窗户踹下去!

姜惩很自觉地端着保温桶打算去窗边蹲着,起身时不小心刮碰了椅子,椅脚跟地面摩擦发出了沉重的响声,江倦闻声被惊醒,睁眼恍惚又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拿着筷子的姜惩被这场面吓坏了,手忙脚乱又要拿着靠枕往那人脸上招呼。

这下萧始顾不得疼了,赶紧伸手过去拍了拍江倦,“乖哦乖,困觉觉困觉觉,嗯……”

姜惩一脸嫌弃地退到了床边,小声嘟囔:“叠词词,恶心心……”

“你少叨叨!不比你用枕头把他闷晕过去好?”萧始龇牙咧嘴地凶了他一句,转头就跟川剧变脸似的又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帮江倦合上了眼。

看那人的心率和呼吸都恢复了平稳,他才道:“看见了吧,这就是我说的,他经常会突然醒过来,很快就又再次睡着了,也没什么警觉性。我总觉得他醒过来的时候是想找什么,可能是某个人,也可能是某样东西,找到之后才能安下心继续睡。”

“别想了,找你呢。”姜惩沾着酱油和芥末把一整只鲍鱼塞进了嘴里,辣味上头冲得他直眨眼睛,“靠!劲儿好大……我乱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可能是在找我。”

“去你的!”哄睡了江倦,萧始才又躺回来,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说道:“江二现在人事不省,只能我来帮你们破案了,不过我也只能给个大致的方向,判断是否与此有关还是要看你。”

姜惩“嗯”了一声,抽出张纸巾擦着鼻涕,“你接着说,为什么会认为‘□□’的案子会和叶明宣有关?”

“不是有关,只是细节上有相似之处。‘□□’的案子一经报道,立刻引起了网民的广泛讨论,不实信息是误导大众的最重要的一方面,同时也有一些引人怀疑的细节是真实存在的。”

萧始一只手在空中比划,“就比如捆绑死者的‘专业’打结方式,还有死者身上的红裙。很多人认为单凭死者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做不到用如此复杂的方式捆绑自己,后来网上有人亲身做了实验,证明可以用和死者相同的方式把自己捆绑起来,打结手法可以通过一只或两只手做到,证实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合理的。而且现场悬吊绳索的房梁上也发现了几道陈旧的摩擦痕迹,这就证明死者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他有足够的经验。”

姜惩喝了口还热着的海鲜汤,咂咂嘴说道:“我也看过那案子的细节,警方从死者家中找到了一些光碟,从内容推测死者很可能喜欢通过捆绑等方式来获取性/刺激和快/感,根据现场的情况来推断,也符合性/窒息的特征。”

“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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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的死者通常会因为与众不同的性/心理和性/行为而选择较为隐蔽的场所,使用一些独特的方式来获取性/快/感。性/窒息的死者常会使用缢颈和勒颈,或者是塑料薄膜覆面的方式引起一定程度的缺氧来刺激性/欲,但是措施失误或过度很可能导致窒息性死亡的意外,一般来说性/窒息死亡的现场都会出现一些特殊的特征,会被误认为是自杀或他杀。”

姜惩吃饱喝足,抹抹嘴打了个饱嗝,又坐到萧始床边问:“有什么判定依据吗?叶明宣这个情况肯定不是性/窒息,不过我们没准儿能通过性/窒息的尸体和现场特征推断出他是自杀还是他杀。”

“有的。”萧始用笔杆戳了戳蓬乱的头发,指着照片上捆绑着叶明宣手脚的绳索说道:“从勒、吊的方式以及绑绳结的手法可以看出来。通常来说,捆绑性/窒息死者的绳结绳套会比较复杂奇特,也比较松,可以自己捆绑并解开,还会在颈项部和绳索压迫处垫些毛巾之类柔软的东西用来防止造成皮下出血,尸体没有明显的暴力性损伤或抵抗伤,但重要关节处可能有擦挫伤等等。”

“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以前我出过性/窒息死亡的警,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遗留有绳索、塑料薄膜袋这些实施特殊性/行为的物品,甚至还有满足异装癖、恋物癖等特殊癖好的女性物品。一般来说现场符合以上状况,走访调查死者是否有自杀倾向,再排除他杀可能后,基本可以确定死者为性窒息死亡。”

萧始指了指桌子,姜惩很有眼色地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多缓了一会儿,自己的嘴也没闲着:“捆绑叶明宣的绳结并不复杂,符合松这一点。它是属于那种……我想想怎么形容,就是……”

他用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实际上有些松动,但是在重力作用下会紧紧勒住死者的手腕,只有当死者有着力点,可以自行控制重力时才有可能挣脱。”

“叶明宣的案子和性窒息无关,这一点只是证明他有自杀的可能。”

萧始摊开手掌,指着掌心说道:“手心的擦挫伤可能是在他绑好手腕后跳下断坡,吊在树上的时候造成的。他在被吊着手腕的情况下跳下断坡,绳索固定在近乎垂直的树干上,所以下落后会在力的作用下有一定程度的摇晃,他的后脑也因此撞击在树干上,还是三次。这个力的大小是由绳索的长短、死者自身的重量等因素决定的,但如果他跳下去的过程有其他人参与就未必了。”

“这么说,是自杀?”姜惩颠覆了之前的想法,“他确实有自杀动机,至今还埋在矿井废墟底下的犯罪证据就是他想不开的最主要原因。”

萧始坐了起来,边把手伸进江倦的被子摸他的手边说:“如果江二醒着,一定会问你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

萧始正要开口,忽见病床上本应神智不清的江倦动了一下。

他还想故技重施再把人哄睡一次,没想到那人居然直挺挺睁开了眼,嗓音还带着慵懒低沉的睡意,微微有些沙哑,“……为什么叶明宣和穆雪茵夫妻两人都用了疑似他杀的手段来实施自杀呢?”

两人瞠目哑然。

萧始静音了一会儿才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唱摇篮曲的时候。”

萧始:“……”

他觉着老脸都丢尽了,硬着头皮挣扎了一下:“好听吗……?”

挣扎的结果就是姜惩残忍地戳穿了真相:“好听他能醒?!”

萧始:“……”

江倦还没完全睡醒,偏过头去在枕头上靠了片刻,闭着眼睛说道:“警方是没法用‘概率□□件’这个说法来结案的,我们是警察,不是学者。这一家两个大人都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自杀,并且有迷惑警方和外界的意思,很难认为是他们单纯想在死前搞一波大的。通常来说,就算死者真的是想嫁祸什么人,也得有个明确指向的目标,但我们在现场并没有看到类似的情况,那么我个人认为,可以由此推测两名死者都是希望以这种方式让警方深入调查他们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姜惩得到这个结果后便回了市局。

在他走后,萧始调慢了江倦的点滴速度,捏着他的脸问:“你其实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为什么不和他说?”

江倦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他欺负,被迫嘟起嘴来,声音发闷,“因为这是穆雪茵和叶明宣给我的线索,他们之所以没有把真相明目张胆地留在现场,就是因为他们还有顾虑。”

“听你这意思,连他们在担心什么你都知道了?”

江倦扯下萧始粘在他身上的手,没有立刻推开,任由萧始勾着他的手指缠绵了一会儿。

“大概知道。叶明宣生前不止一次跟我强调过穆雪茵很爱他们的养女,他也很担心妻子死后女儿会受到不好的影响,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他们的养女,也就是那个叫叶思真的姑娘。”

“什么?”萧始有些意外,“连你跟他私下见面那次都没有吗?据我所知,他在穆雪茵死后应该是带着女儿一起搬进酒店了吧,你们共处一室都没见上面吗?”

“算不上共处一室,那毕竟是个套间,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叶明宣在和我交谈时也很可能受着陈箨的监视,所以他不敢有太明显的举动。”

说到这里,江倦虚弱地叹了口气,“怪我,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发现,或许叶明宣就不会死了。之前我的调查方向是错的,我一直认为叶明宣才是导致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想想那时候我就在他面前,他却无法向我求援,也很无助吧。”

“这事不能怪你,归根结底,还是犯人太狡猾。”萧始越过床栏,翻上江倦的床,钻进他的被子里,抱着又熬瘦了的爱人,心疼地揉了揉他,“这次你还要查吗?”

“不了,这次我们也被牵扯进去,不大好再插手了,会让小惩他们为……”

江倦拉下萧始搭在他腿上的手,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反身压住了,再想抬腿踹人已经晚了。

硬要动手的话他未必会输,只是江倦觉着他们这两个伤残的病友实在没有非打起来不可的理由,可当萧始重重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的时候,他就后悔自己心软了。

“那你怎么就没想过自己这样也会让我为难?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总是把血淋淋的自己交给我,心都要被你碾碎了……一想到你可能会……我就……”

萧始语无伦次,到后来说不出话了,索性又在江倦屁股上打了一下。

这种教训方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和,也更有效。

江倦挨了他两巴掌就老实了,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半天挤出来一句:“……我没错,下次还敢。”

按萧始的性子,今天要是不把他打服都不能下这个床。可见那人勾起嘴角,朝气急败坏的他微微一笑,他就不忍动手了。

江倦勾着他的脖子令他低下头来,吻住他的唇,贴着他的额头说:“有什么好后怕的,我们都还活着,没让彼此后悔,这就足够了。”

第105章反骨

接下来几天,医院里就没再安生过。

自从云兮接受化疗以后,院里就出现了一幕奇景,一大一小两个毛茸茸的身影乱窜在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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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找医生,就是在躲护士的路上。

穿着恐龙睡衣的江倦牵着穿小鸡睡衣的云兮上了顶楼,被看护云兮的护士长逮了个正着,“恐龙”反手把“小鸡”捞在怀里,在护士长的怒吼声中钻进了电梯。

这俩人自从凑到一起就没老实过,云兮化疗后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江倦就在旁寸步不离陪着她,睡饱之后嫌无聊了,还会带她到高处看风景。

偏偏大的是个“越狱”惯犯,还有着一般人比不了的反侦察能力,常常是一群护士风风火火地跑了过去,他却抱着“小黄鸡”从拐角的房间钻到柱子后面躲着了,藏得严严实实。

打从江倦加入到“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里,护士就很难再逮着云兮喂药了。

只有萧始的狗鼻子才能闻着味找到这两只毛茸茸,常常是从厕所隔间、柜橱夹缝这些刁钻的地方找到人影。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从桌子底下把两人捞出来的时候,这两人还各自叼着棒棒糖,讨论哪个口味更好吃,也不知道到底是小的影响了大的,还是大的带着小的一起疯。

萧始觉着自己跟这两人操心,头发不是要掉光就是要白透了,纠结半天也只是捡了最不重要的问题强调:“你抱她到男厕不好吧……形成习惯了以后别改不过来。”

玩归玩,闹归闹,江倦总不至于为了逗孩子开心真纵容她不吃药,耽误她的治疗。

在这样猫抓老鼠的游戏里,云兮心情大好,不再抵触吃药。有了适当的体力消耗,食量也大了起来,每天按时睡觉养成了好习惯,有了江倦的陪护,也不会在夜里偷偷爬起来出去玩了,几天下来精神养足了许多,比从前还胖了些,对治疗也没那么害怕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顾虑,常常捂着头顶问:“倦哥哥,我要是秃头了,你会不会嫌我丑呀?”

“不会。”江倦一指床上四仰八叉的萧始,“你要是掉了头发,我就把他剃秃了陪你。”

“那倦哥哥会不会因为狗叔叔变成光头就不喜欢他了呀?”

“不会吧。”

童言无忌,江倦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想太多,只是觉着自己嫌弃萧始又不是一两天了,从来也不是因为发量问题才不待见他。

萧始拍了拍“小黄鸡”的脑袋,“什么叫狗叔叔,狗就算了,凭什么他是哥哥我是叔叔?”

云兮扑在江倦怀里,对萧始吐了吐舌头,转过头又问江倦:“那你不会不喜欢他的话,就是喜欢他了?”

江倦和萧始都是一怔。

他们怎么也不会知道,造成这尴尬局面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来探病的姜惩,在无意中对小家伙说过:“他们两个是那种关系……”

云兮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什么关系?”

“大概就是……”姜惩搜肠刮肚想出了一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你倦哥是妈妈,狗叔是爸爸。”

两人对视一眼,萧始很期待对方的回答,江倦却只是用低头这样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方式避开了这个问题。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现在的云兮肯定不会懂得大人有很多身不由己,连他自己也常常是口非心是。

但江倦真心希望,她能有懂的那一天。

在云兮一个劲儿地追问和撒娇攻势下,江倦惜败,僵硬地答道:“我不会喜欢废物。”

换作平时,挨了骂的萧始可能就稀里糊涂地含糊过去了,但这一次和往常不同。

因为就在十几个小时前,这人也骂过他是废物。

——却不是眼前这张冷冰冰的棺材脸。

那时江倦咬着发白的嘴唇,因为刚流过泪,眼尾还泛着红,明明忍得辛苦,却还是咬着牙斥道:“萧始……你这个废物!”

“嗯?废物能把你干哭这么多回?你这一身反骨什么时候能磨磨啊江二,你真是我见过最嘴硬的人,怎么疼都不服软,怎么折腾都不叫,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真的让人很想……欺负你!”

他说完之后,江倦差点被他撞到床底下,那时候不小心磕在床头柜角上的青包到现在还疼。

所以在萧始发出:“嗯?废物?”的疑问时,他下意识又去捂头上的伤。

这样安逸的日子没能过太久就迎来了转折,听说云兮自愿接受治疗了,她母亲关心孩子的状况,抽了时间来医院探望,当发现年幼的女儿和两个看起来就不是很正经的男人混在一起的时候,这位母亲终于意识到女儿的身心突然好转的原因可能并不简单,当即决定给女儿办理转院。

云兮自然是不想走的,医生也认为在这一疗程结束前让云兮换新环境可能不利于她的病情,无计可施,江倦只好做出让步,和萧始一起提前出院回家休养。

彼时正春暖,两个重伤还没完全恢复的伤员早早开始了养老生活。

趁着这些日子阳光正好,江倦在庭院里埋下了一些白茶花的种子,亲手挖坑填土,把种子嵌在土地里,还特意买了几本书来研究园艺。

他那双白净的手在泥土里翻腾,衬得愈发白皙。

午前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那苍白的肤色,配着素白的长款衬衣,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一截挂着疤痕的手臂,肌下青筋纹路清晰可见,活脱脱是个玉雕的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萧始坐在台阶上想。

他从不嫌弃江倦一身伤,只是心疼他。

“江二。”他唤了一声。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恰当的彩虹屁,嘴不走心来了一句:“你好会挖坑。”

江倦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连个白眼都不屑给他,“这么喜欢,等你死了我也给你挖一个。”

萧始:“……”

这人怎么这么擅长把话聊死?

他没想到江倦很快就补上了后半句:“但要是我死在你之前,帮你早点准备好也不是不行。”

他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那人故意给他添堵,还是无意说出的心里话了。

“我的话还作数。”萧始说道,“或者该说一直作数。”

他见江倦起身,便给他打了些温水,回来时江倦正站在原地,仰头用手遮着头顶的光,既害怕炽烈的华光刺伤双眼,又想一窥那灼热的明亮。

看到他在这里等着自己,萧始觉着心尖发烫。

他握着江倦的手,浸在温水里洗去那人手上的灰土,一点点仔细冲洗着指甲缝的淤泥。

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匀称,手心有常年拿着武器留下的茧子,掌纹很浅,还有被灼烧过的伤痕。

老人说掌纹浅的人命薄,越是看不清生命线,活的就越短。

但江倦不一样,每当伤口愈合,掌纹变得清晰起来,他都要用强酸性的药水重新腐蚀掉一层皮,这样就没人能通过指纹掌纹戳穿他的身份,等到皮肉重新长出来,他还要再经历一次销骨蚀肉的疼。

十指连心啊,硬生生撕去一层皮的痛哪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

他总要制造很多意外来掩盖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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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刀割,烙烫,哪个都是痛不欲生。所以他才会在看到穆雪茵桌上的指甲油时第一时间猜出它的用途。

其实他也尝试过温和的方式,让自己没那么痛苦吧?萧始想。

但事实却是他根本没有办法跨过心里那道鸿沟,反倒是身体的痛苦能减轻内心的折磨。

所以他才会这么的……

“不疼。”江倦突然出言。

萧始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那人似乎注视他很久了。

“不疼,早就好透了。你看半天了,是不是替我疼?”江倦又道。

“是啊,你不疼,我疼。”萧始在他湿淋淋的手背上印下了柔软的一吻,“刚刚说我的话还作数,你怎么不问是什么话?”

“这不是等你说呢。”

萧始轻声笑笑,这一笑岔了气,还捂着肚子喘了好一会儿,“我是说带你去射箭这事。昨天我从储物间里收拾出来把你以前常用的弓,吃了太久的灰,放着也是放着,等伤再好些,我带你出去走走。”

“很久没碰了,手生。”

“怕什么,我又不会笑你。正好这些日子闲下来了,还想带你回趟老家,李蘅那案子牵扯到了你,你心里肯定放不下。别嘴硬,跟我不用计较太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江倦垂眸看着他用毛巾擦去自己手上的水珠,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至今还有些不适应。

“也不是很在意。老家的坟都是假的,只是埋了些哥哥的遗物,被人损坏也就坏了,大不了我再去刨了那人家的祖坟,这笔账就算一笔勾销。”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不会把哥哥丢在我照看到不到的地方的。”

他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其实江住一直都在雁息。

只是像他这样心机颇深的人,一旦存心藏起什么,就算是跟他最亲最近的人也找不到头绪。

萧始听了他这放肆的狂言直笑,“你还要刨人祖坟,这么明目张胆的张三行为就不怕玩大了?”

“不把他们从物理上消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生前我没护住哥哥,怎么会让他死后也受这种委屈。”江倦舔了舔嘴唇,好像有话难以启齿。

萧始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便道:“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跟我就不用忌讳了。”

江倦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耳垂,这个动作看上去只是轻轻碰了下挂在耳上的助听器,但萧始看得出,他有些不安。

“就是说……咳!经历了这几起案子,我知道你的专业能力很不错,我一点都不怀疑你,所……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他又摸了摸鼻尖。

萧始拉住他的手,轻轻吻在他的掌根贴近动脉的地方,能感受到他的血液就在唇边飞速流动,一下下跳动着。

“我知道,你想让我给江住,做一次尸检。”

作者有话要说:

萧始:卡!!导演,这一句能不能改成江二给我的深情告白,让我早点结束火葬场?

江二:我觉得应该先阉后鲨,让你直接杀青。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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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意外

落下花种后没几天,萧始就带着江倦回了宿安老家。

临走之前两人还回医院偷偷看了云兮,小姑娘泪汪汪地抓着他们,依依不舍地哭道:“倦哥哥和狗叔叔一定要早点回来陪我玩呀。”

江倦见她掉金豆就心疼,摸着她的头安慰:“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特产,小花猫别哭了。”

说这话的时候,为了不让云兮的母亲察觉,两人还是从病房窗外探出头的,看起来就像是出来私会小情人一样。

医院的窗子太高,就算是江倦一米八多的身高也还是矮了一截,这时候萧始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

“前妻,你说完了没有……你身下这只大花猫要撑不住了!”萧始抱着江倦往上顶,脸都憋红了。

江倦低着头瞪他一眼,“这就虚了?昨晚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事后受害人萧某表示,豁出命去帮着自家前妻跟别人偷情的体验真的非常操/蛋。

就为了这个,江倦还补偿了他一次亲自下厨的机会。萧始乐呵呵地陪他回了老家,到了地方才发现现实可没他想的那么美好。

虽然他们只是几个月没回来,但老家的宅子状态足够让他们头疼上一阵子的,因为没人打理,春暖后野草疯长到及膝的高度,一片荒凉。

搁置了这么多年没人收拾,老宅受着风吹日晒,破损非常严重,只是冬天被冰雪封冻着,萧始陪江倦回来养伤的那段日子没能发现罢了。

于是这两个伤员只能亲自动手清理了院里的杂草,光是收拾这些,就耗费了足足一天。

黄昏时,江倦坐在檐廊下,迎着落日望着这座充满儿时回忆的宅邸。

昔时的旧景已经模糊了,如今和他有着共同回忆的父母兄长都已离世,他像个被丢弃的孩子,被独自遗忘在了时光里。

萧始给他盛了些热汤,两人沐着渐冷的晚风,并肩坐在夜幕下,同望着初升的新月。

萧始问:“要不要把外墙上的爬藤都清理了,枯藤和新枝纠缠在一起,更像鬼屋了。”

“不了吧。”江倦舔舔嘴角的油星,“它们在这里待得比我久,清理了总有种鸠占鹊巢,不讲理的意思。”

萧始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歪理。”

“就是觉着,和它们比起来,我好像才是个外人。”

江倦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感情也很深。

他说:“上小学前,我们一家四口就住在这里。房子很大,也很偏僻,就在县城和村子交界的地方,平时没什么邻居跟我们来往,我父母也不是会走街串巷跟人套近乎的人,所以我从小对这里的村民就不怎么熟悉,也就没什么感情。”

“那你还记得蒋仪,也挺不容易了。”

“很难不记得,小时候就是他带一帮野孩子欺负我,说羽-西&lt;整我长得女气,是个丫头,肯定没壶嘴。那时候我还小,遇到这种事不敢声张,只能忍着偷偷哭。后来被我哥知道了,他磨着我爸养了只退役警犬,也是只立耳的德牧,那群野孩子看着威风就来凑热闹,没想到我哥支使大狗叫了一声,凶巴巴的,把那群小屁孩全吓跑了,从那之后就没人再敢来找我的茬。但也因为这个,村民和我家就更疏远了。”

萧始听笑了,“那时候你多大?”

“四五岁吧。”

“一群小蹦豆还没狗长得高,被狗一吓当然都怕了。不过有点奇怪啊,你们双胞胎怎么就只欺负你,他们认得清你和你哥吗?”

“小时候我和我哥长得没那么像,我妈总说他长急了,个子比我高出一大截,还比我壮,所以小时候他总叫我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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