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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祖坟
“我们在调查澜江抛尸案的过程中,抓捕了一名谋杀办案人员未遂的嫌疑人王顺才,他声称目睹了受害人东野翔太被害的全过程又遭人胁迫,不得已才想杀警察灭口。据他交代,他曾在老家与村民一起闹事,不慎害死了人,害怕背上人命官司而不得不远走,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查到他的案底,因为参与那件事的人数众多,受害者又是心脏病突发导致死亡,在辩护律师的争取下,只有带头的闹事的三人被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判了三到五年不等的刑期,而你刚刚提起的案子里的甲方张怀友就是当时被判刑的人之一。”
江倦两手交叉叠在腿上,坐姿端正却又写着满脸的疏离,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李蘅,似乎对他的反应也不感兴趣,一点都不在乎对方想为自己争取解释机会的欲言又止。
他继续道:“我分析王顺才成为替死鬼的原因在于三点,首先他是无业游民,长期住在作为案发现场的地下室附近,对现场及附近地形以及监控的布置有一定了解,有作案机会很适合顶罪。其次他经常盗窃物业的库存出去变卖,对地下室储存的石灰、沙土等材料的数目和位置了如指掌。而第三点,王顺才是水泥工出身,早年辍学后就给钟灵村里的瓦匠做学徒,只要是看过现场状况的人都知道凶手一定有一手抹浆的好手艺,任谁都会怀疑王顺才是那个杀人抛尸的凶手。”
李蘅的笑容有些僵硬,“你把这些案件相关的细节透露给我这个局外人,真的不要紧吗?”
“我不说难道你就不知道了吗?说到底,我不是个表现欲很强的人,费时费力跟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为了验证推理的正确性罢了。”
“好吧。”李蘅再次勾了勾嘴角,手里把玩着方才削橙皮的水果刀,刀刃在指间舞动着,动作非常熟练,“早些年我也负责过刑案,如果我的分析能帮上你的忙就最好不过了。”
“哦?是吗,那李律认为王顺才是杀害东野翔太的凶手吗?”
“可能性很大。从你刚才的叙述中可以得知他因为害怕涉嫌杀人的往事曝光而被人威胁,不得已才想杀你,但是知道这件旧事的人不多,他已经远走他乡多年,看起来也跟从前的亲友断了联系,在偌大的雁息找到个知道他的过去与近况的人并不容易,与其怀疑其他什么人,我倒觉得他自导自演的可能性更大。”李蘅分析道。
“确实。”江倦点点头,抬眼看向李蘅,沉如静水的眼波忽起涟漪,漾起的那一丝笑意让李蘅感到有些莫名的不安,“可是李律,我只说了他曾经闹事害死过人,在此案中自称遭到胁迫,但并没有提起两件事之间有必然的联系,你是如何知道有人以他从前犯案的把柄威胁他的呢?”
李蘅把玩水果刀的动作一顿,一时失神,没掌握好手下的力道,食指上一道血痕立现。
江倦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没关心他的伤势,没劝他放下刀,见他一时找不出合理的说辞,也不逼着他给出个说法。
这种淡泊如水,不温不火的反应比起情绪激烈的质问更让人窒息,就像漫长的凌迟般,将痛苦的过程无限延伸,其残忍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也不知道最后一刀何时会落下。
“我不赞同你这个说法,原因很简单,也是我在无意中想到的——办案的警察告诉我,王顺才长期住在枫叶苑小区的地下室里,他们在其中一间找到了王顺才的居住痕迹,他的生活用品都还堆放在那儿没来得及收拾,这也是让我起疑的原因。通常来说,犯人应该不会在自己的家门口杀人,容易让人怀疑到自己不说,还容易脏了自己的地盘。对王顺才来说,那个地下室是他熬过这个寒冬唯一的栖身之地,就算真的是他杀了人,也不该在那里,或者说,不该把尸体留在那里。”
李蘅舔了舔手指上的血,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血迟迟不止,他只好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翻了创口贴缠上,可是不过片刻,创口贴就被血浸透了。
江倦拉住他的手,按住伤口上端的血管,“药箱在哪里?”
李蘅一指他身后的卧室,“柜子里,第二层。”
江倦拎了药箱回来,把里面的瓶瓶罐罐一一翻出来,乱七八糟已经过期的药倒是不少,偏偏没有可以用来消毒的药品。
江倦无奈,只好现场点了支烟,三两口抽完了,把烟灰涂在了李蘅的伤口上,果然半分钟过去就止了血。
“等下还是应该消消毒,这只能做个应急的临时处理,万一感染就严重了。”
“江警官,你看起来挺熟练的,经常受伤吗?”
江倦把剩余的烟灰抖进烟灰缸,迟疑了一下说道:“再好的灵丹妙药也只能治皮肉伤,有些伤在血管里,在骨髓里,感受得到却碰不到,空有治伤的本能又有什么用呢?”
他没等李蘅继续岔开话题,又回到了方才的断点,“我自己倾向于王顺才并不是杀人凶手,但他被卷入此案绝不是个巧合,那么藏在幕后的人一定了解他的过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当年跟他一起闹过事的钟灵村村民。”
“那你是怎么怀疑到张怀友身上的呢?”
“我没怀疑张怀友,我怀疑的一直是——你。”
李蘅就像听到了什么笑料一样,盯着江倦笑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江警官,你的推理夹杂了太多自己的主观意识,现实办案和电视剧是有区别的,必须有足够有力的证据才能钉死人的罪行,就算到了法庭上,你也不能光靠一张嘴胡乱指控不是?如果对方的辩护人不巧是个舌头和脑子都好使的律师,证据确凿都可能让人脱罪,何况是这全凭你的猜想得出结论的案子呢?”
“李律,”江倦就像没听懂他话里的嘲讽一般,“你许诺给了张怀友什么好处,才让他出卖了蒋家?”
“……什么?”
“老实说,我对鸡毛蒜皮的街坊琐事不感兴趣,但钟灵村的民事纠纷实在太有意思了。张怀友突然一时兴起霸占了邻居家附近的公地,蛮横地建起房屋据为己有,本身就是一种挑衅行为,整个村子里有那么多无人认领的空地,他为什么就偏偏选了那儿?是因为挨着邻居家的猪圈,空气会比较清新吗?”
李蘅哈哈大笑,“江警官,你真是太有趣了。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张怀友本人,他自己的说法是村里空地虽然不少,但大多靠山,地形不好,建不了房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风水也不适合起阳宅。而他占的那片空地地处偏僻,平日没什么人注意,他就悄悄建个房,邻里街坊说两句闲话,小恩小惠也能给打发了,到时拆迁款到手,别人就算记得这件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原来如此……李律,这是你对我说的第几个谎了?”江倦抬起自己骨节分明的手看了看,凝视着藏在指甲缝里的那一丝没有擦净的血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吧?”
“……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是张怀友这个土生土长的村民,他一定不会去在那片空地建房,除非他这么做是有人授意的,并且给他的好处足以让他战胜对怪力乱神的恐惧。有句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神鬼也怕恶人嘛。”
李蘅眼中的笑意慢慢褪去了,即使嘴角依然上扬,气势却有了微妙的变化,“江警官,我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江倦握拳缩手,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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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着,“好,那我就从头来给你解释一遍。你在那起群众闹事导致开发商猝死的案子里结识了委托人张怀友并为他进行辩护,在你不辞辛苦的奔走查证下,张怀友因为情节较轻被判了三年,而另外两人则多坐了几年牢。这一点不必反驳我,在警方的调查有进展之前,我已经通过其他渠道求证过了,据说当时你甚至没有收取他的服务费用,张怀友对你心怀感激,一直很想报答你的恩情。”
他口中的“渠道”,指的自然是某位姓宋的律政先锋。
此时在雁息市中心的某座豪宅里,全然不知自己随手一个电话获得的信息就足以颠覆了整个案子的宋慎思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对身侧和他盖着同一张毯子的人说:“老师,一想二骂三叨咕,有人在想我呢。”
沈晋肃放下案卷摘了眼镜,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想我家的小朋友。”
江倦回了回神,继续道:“八年前,刚好是你从刑事转经济的时候,据说是刚毕业就接手了这件案子,觉得前途无望所以换了个方向。你免收张怀友的费用或许只是无心插柳,却没想到这层关系在多年之后再次帮上了你的忙,因为和你在同一家律所,被你预定为替死鬼的蒋仪,也是钟灵村的村民。”
这下李蘅笑不出来了,连眼中最后一点闪烁的光点都熄灭了,眯眼看着江倦的神情就仿佛在审视一个即将被宣判死刑的犯人。
可江倦却像毫无察觉般,“开始我还觉得像蒋仪及其父母这样思想过于封建的人应该是少数,不该这么巧,看到卷宗的时候才意识到还真的是他们一家。你密谋让张怀友占了那块土地,逼迫蒋仪回乡处置这些民事纠纷,却从来都没人想过,为什么蒋家不敢自己圈了那片地占为己有。这也就是你方才声称张怀友想占片好风水的土地起阳宅被我拆穿的理由,因为那片空地,其实是块风水宝——穴。”
李蘅眼皮一抽,睫毛都跟着颤动起来,似乎强忍着怒火,“这也是你猜的?”
“不,是证据确凿,因为我以前也是宿安县钟灵村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块‘公地’并不是空地,而是我家的祖坟。”
李蘅此刻难以置信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精彩二字形容。
江倦又道:“蒋家不让张怀友占地是因为两个原因,不想让姓张的占便宜只是其中百分之一,而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我家哥哥曾经吓唬过他们,说祖辈对那块地下了诅咒,任何人在那里动土都会让蒋家断子绝孙,即使后来我迁走了祖坟,蒋家依然不敢乱动,自愿给我家当了二十来年的守墓人。你说这样迷信的他们,怎么敢让张怀友在那片土地上乱来?”
李蘅突然起身,打断了江倦的话,顾自走到落地窗边,遥望着窗外已经昏暗的天色,缓缓拉上了厚重的窗帘,使得房间内仅有的光亮猝然消失,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靠近江倦,话音也毫不遮掩地沉了下去,语意深长:“江警官,今天有人知道你来这儿吗?”
“没有,我在拜访一位关系人时碰巧他家发生了血案,队里所有人都忙着勘察现场,没人在乎我提前离开是要去哪儿。”
“那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呢?”
灯光倏然亮起,江倦依然波澜不惊,看着真皮沙发上那一片不明显的湿痕,用指尖一蹭,轻笑道:“不会。”说罢他将手上刺目的血迹展示给对方,“我觉得危险的可能是你。”
第62章消火
案发现场,正将一根提取到的毛发装进密封袋的萧始不知怎么,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连在他身边的痕检员都发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道:“萧法医,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萧始回过神来,“没什么,想起还有点事,你先继续。”
他出门把证物袋给了忙里忙外的狄箴,鞋套和手套一脱对人说道:“小白还没回来,我感觉不太对,先出去打个电话,现场这边交给你和姜惩了。”
他话音未落,白饺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直接按了接听。
“萧法医,江……江副他……”
“他出什么事了?慢慢说,别着急。”
“我送江副回了市局,之后就不让我跟着了。我见他下车后又打了车,不放心还是跟来了,他已经一个多小时没出来了,现在天都黑了,他会不会出事啊?”
“地址在哪里!”
“我我我……我这就我发给你!”
萧始的手机响了一声,白饺饺发来了定位,他大致看了一眼,交代几句就挂了电话,转头对狄箴道:“你江哥那边可能出事了,我先离开一会儿。”
“哎哎!出什么事了?”狄箴一拉他的胳膊,本以为他是想偷跑出去跟媳妇儿亲热,看到他凝重的神色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也跟着着急了,“什么情况,说清楚。”
“他现在的位置在枫叶苑。”萧始咬牙把定位给狄箴看了一眼,“东野翔太的死亡现场!”说罢来不及解释太多,便朝门外走去了。
狄箴还想再问,这时在他身后一直对叶明宣进行问询的姜惩忽然喊了他一声,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当下会意,跟在萧始后面追了出去,两人一起坐进了今天萧始开来的黑色SUV,在夜幕下疾驰向澜江畔。
“怪了,江哥怎么会突然想去现场了,这大黑天的一个人,他也不方便啊。”狄箴奇道。
“狄箴,在你眼里,江倦是个尽职尽责,喜欢出现场的人吗?”萧始问。
“尽职尽责是肯定的,但是现场……”狄箴好好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吧,江哥似乎很少出现场啊,而且都不跟大部队一起。”
“身体不适只是一方面,更多时候他是接受不了现场的血腥和黑暗。他第一次去那个地下室的时候就不小心被关在里面,过往痛苦的记忆涌现,他险些犯了病,你觉得这样的他可能自己一个人回到那个黑暗,充斥着死气的地下室吗?”
“如果不是去现场,他去枫叶苑能做什……我擦!我想起来了,今天调查那两个律师的其中一位,好像就住在枫叶苑隔壁的小区啊!我当时还跟小温感慨了一下律师真赚钱,这他妈……我这就打电话叫人!”
“不用,现在刑侦的重心都在抛尸案和叶家刚发生的伤人案上,姜惩分身乏术,没法三边顾及。而且我觉得以你江哥的性子,他应该不希望这事闹得太大,既然孤身一人来了,就应该能有应对的法子,而且一般的状况我还是能应付的,先别惊动太多人。”
“什么?!一般状况……你不是个法医吗!”
“在缅甸的时候跟你提过,我还是个战地医生,在阿富汗前线执行过七个月的救援任务,这样的大夫一般都很能……打。”
说完他一脚刹车踩在了路边,狄箴脑袋一晃,差点给甩出去。
两人匆匆下车,就见白饺饺在那熟悉的,曾被萧始撞瘪了半个屁股的现代里,咬着嘴唇一动不动盯着小区大门的动静。
她见两人来了就像见了亲人似的声泪俱下哭诉道:“狄哥!萧法医!那保安拦着不让进,非说得有门卡证明自己是业主才行!”
“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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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下身份啊,总不至于连警察也拦吧?”显然狄箴还没有认识到这些所谓的高档小区保安的嘴脸。
“我说了我是警察啊,还给他们看了证件,然后他们就要我去找领导批搜查令,还说我的证件是假的,我……”白饺饺气得两眼通红,还强忍着不哭的样子可把狄箴给心疼坏了,赶紧抱着好妹妹安慰一番。
“好了,消消气,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萧始问道。
白饺饺指了栋从门口就能望见的居民楼,“我看到江副进了那个楼门,但进哪个屋就不知道了。”
狄箴嘟囔道:“说的怎么跟扫黄似的……哎等等,那是C栋吧,我记得李蘅就是住在……”他翻出手机找了一下,给萧始指到:“对对对,就是这儿,C栋807!”
萧始想都不想就往马路对面的小区冲去,不过出了几步之后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又回望狄箴一眼问道:“你为什么手机里会存这个?”
“嘘……别声张啊,是江哥说能用得着,让我偷偷留个备份的。这是违反纪律的,你要是说出去,明天我就得被姜哥挂墙上用皮带抽……”
萧始暗暗松了半口气,看来江倦并非毫无准备,只是这么危险的事竟然不提前和老公通气,这让萧始心里有些不爽。
于是这气就全撒在了不知死活来拦人的保安身上,萧始瞥了那用鼻孔瞧人,喋喋不休的保安一眼,抬手直接掰断了道闸的栏杆,把东西往保安手里一扔便进了小区,无视了保安在身后声嘶力竭的怒骂。
狄箴和白饺饺适时赶到,软硬兼施拖住保安,为萧始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后者半秒钟也不敢耽搁,直接赶去C栋,迈开长腿飞奔上八楼时,就见807室的房门没有关严,留着二指宽的门缝,似是人走茶凉,又似是深渊邀约。
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妙,推门时一股寒风迎面吹来,令他每一根神经都崩得死紧。
他没有贸然出声,放轻脚步进了门,谨慎地观察着房间里的反应,暗自做好了恶战一场的准备。
没走几步,他闻到一股血腥味被风吹来,一个男人四肢扭曲地瘫倒在走廊与客厅衔接的位置,周围的地毯蹭了不少血迹,现场触目惊心。
萧始顿觉呼吸困难,小心翼翼地靠前,那人的身形体貌都与江倦不符,隐约还能听到他微弱的呻/吟。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他追去一探,只见江倦蜷着双腿坐在大敞四开的落地窗边,满是干涸血迹的手里夹着根烟,听见有人来了便迅速吸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摁灭在阳台上。
“怎么才来?咳咳咳……”话里带着些许埋怨。
也不知是呛的还是冻的,他咳得止都止不住,萧始见他这样就上了火,把他往屋里一拉,顺手关上窗子。
看着窗边散落的十几个烟头,他觉着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你能不能少气我,让你回家好好休息也不听,跑这儿来给我惹什么事!”
江倦看了看他,忽然笑了出来。
萧始觉着他一定是存心给自己添堵,忍不住想多骂他几句,可看他咳得话都说不出来,也不忍心再苛责他。
他脱下外套裹住江倦,看着满室狼藉,心道这一次恐怕真的只有沈晋肃才兜得住他了。
“放心吧,人没死。”
萧始把他往沙发上一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少说两句!”随后又去看了李蘅的状况。
人是还吊着口气不假,但四肢重要的关节都被扭断了,右侧膝盖甚至还是粉碎性骨折,从他背后晕出大片的血迹,看来是有外伤的,但现场并没有找到疑似凶器的锐器。
他掀开李蘅的睡衣看了眼他背后,发现这人身上已经缠了纱布和保鲜膜,可见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不大可能是江倦捅了他一刀又费力给他处理了伤口。
这时狄箴和白饺饺拖着那阴魂不散的保安追来,看到现场状况,众人都是一惊。
萧始冷静地吩咐白饺饺打120叫救护车,又对确认李蘅脉搏的狄箴说道:“江倦不能在这里,被人看到他这样子一定会误会的。我先把他带走,高局那边有我去说。”
狄箴本想阻止他,话到嘴边,还是成了:“好,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萧始半抱半扯才把江倦带下楼,为了不让他一身血的样子被监控拍到,还用外套把那人整个裹了起来,推进车后座的时候动作显得有些粗暴。
江倦被扔在座椅上后也没有挣扎的意思,只是轻不可闻地说道:“慢点儿……烟抽多了,上头。”
他任凭萧始用厚重的衣服把自己盖了起来,乖乖吃下了打在自己屁股上的那一巴掌。
“你也就只有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时候才会老实,抬头,让我看看。”
萧始掀起把他整张脸都盖住的大衣帽子,江倦却把头埋得更低了,贴着坐垫闭上眼睛,像只拒绝跟人交流的鸵鸟似的。
为了让他清楚感受到自己憋着火,萧始忍住了趁他混乱时偷亲一口的冲动,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在他后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江倦吃痛想推开他,却被压着两手动弹不得,萧始索性用他腰间的手铐把他双腕反铐在背后,掐着他的双颊,忍不住逼问:“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雁息市局容不下你,你要反天了是吧!”
“反就反了,大惊小怪。”
江倦不以为然,又呛咳几声,撑起半边身子回头看向雷霆震怒的萧始,随即贴上前去,用一个冰凉淡漠点到即止的吻,身体力行地消了对方的火。
作者有话要说:
美强惨打起人来才是真的狠。
所以萧始才会说,江倦这人特别邪性。你说他逆来顺受,他会反击。你说他心狠手辣,他又成天一副病弱窝囊相。
江倦:老子演技好。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感谢惩哥今天炸毛了吗打赏的1个地雷!
感谢投喂!!
第63章清梦
一进门,一早听到脚步声知道二人回来的哮天就等在了门口,摇尾吐舌一副乖巧样,等着江倦能像往常一样用凉凉的手摸摸它的头,喂它一把香脆的冻干。
可看到江倦半死不活地被萧始拖了进来,哮天歪头有些不解,敏锐的嗅觉让它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子血腥气,龇牙咧嘴大叫几声,围着江倦转了几圈,蹬着两条后腿站了起来,用大爪子一个劲儿地拍打着那人的衣摆。
“没事,不是我的血,别担心。”江倦想伸手去摸摸哮天,却被萧始拎着袖口拽了回来。
那人反锁了门,把他往屋里一推,也不让他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歇会儿,进了玄关就扑上来就扯他的衣服,衬衫的扣子一连崩开几颗掉了满地,江倦终于觉着不对,抓住了萧始往他裤子里伸的手。
“等等,你做什……”
“脏死了。”仅仅一句话,萧始就把江倦推进了冰窟,“现在的你,脏死了。”
江倦,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脏死了。
你怎么敢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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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你怎么配成为他?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而不是他?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江倦瞳孔一缩,因他这话失了神,看到萧始向他伸来的手就如紧扼他咽喉的魔爪,失声喊出了个“不!”字就将萧始推了出去。
他无暇顾及身上的血污,只想尽快缩回自己的壳里,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蜷缩着抱住自己,捂住双耳,想隔绝耳畔那萦绕不止的声声质问。
萧始意识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激起了那人心中的最深的恐惧,忙捧着他的脸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你别记恨我。洗掉这一身血,我们再慢慢说,好不好?”
江倦没有抬眼,也没有任何反应,等了许久,都像是灵魂出窍般呆坐在原地,没有给萧始任何回应。
萧始试探着去脱他的衣服,见他没有挣扎,才大着胆子把他抱进浴室。
给浴缸放水时,他便把江倦抱在盥洗台上坐着,用温水冲着他手上的血迹。
时间过了太久,血已经氧化干涸,需要搓洗一会儿才能洗净,江倦就像个刚哭够的孩子似的,有些筋疲力尽懒得反抗的意思,明明心里是不情愿的,却也疲于浪费口舌,认命地盯着被那人握住的手。
热水满了浴缸,水雾渐渐升了起来。
萧始捏了捏江倦紧绷的脸颊,声音轻得就像怕吓到他似的,“方才无心说错话,不是有意的,你别恨我……”
“无心的话才最真,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不,我没有,我说的只是……”萧始哽了一下,发现这话不管怎么说都太像狡辩,只能放弃无谓的解释,“脏了也没什么,洗干净就好了。不是你受伤,比什么都好。”说着他脱下了江倦最后一层衬衫。
如今就算坦诚相见,江倦也没有最初的赧然与不适了,以他和萧始的关系以及对彼此的了解,再遮遮掩掩反而矫情。
他自己走进浴缸坐了下来,习惯性地平躺在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这一回萧始在他滑下去之前就抱住了他,用毛巾擦着他口鼻间的水,数落道:“这毛病还是不改,真出了事怎么办?”
“那就能少给你添点堵了,也算我懂事了一回吧。”
通常这种时候,萧始都说不得骂不得,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咬他一口,哪儿都行,只要力道够了,都能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他刚在江倦左肩上寻了块好下口的地方,还没张嘴,那人突然身子一歪,靠在了他膝头,醉酒般朦朦胧胧地吐出一句:“好冷……你进来抱抱我吧。”
他破天荒说了这话,萧始顿觉祖坟冒了青烟,就像入宫几十年没面过圣的老秀女突然被翻了牌子受诏侍寝,受宠若惊。
萧始还没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江倦就等得不耐烦了,抓着他的领子凑近了些,仰起头来主动去吻他。虽然眼睛始终闭着,内心极度空虚寂寞冷也不肯多赏他一个眼神,但这也足以表现出他此刻其实是需要自己的。
萧始知道,他就是这种利用过就抛弃的性子,今晚还小鸟依人,明早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只顾着满足一时私欲,真正想要的时候,他其实是不问因果,也不计后果的。
能被他需要已经足够极大程度地满足男人的保护欲,别的不说,在勾引诱惑这方面江倦绝对不逊于女人,萧始实在没忍住,抓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令他仰起头来,加深了这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吻。
他本想把江倦拎回来教训一番,逼问出他孤身一人去找那律师到底有什么企图,都做了些什么,之后又有什么打算,不老实交代就动些手段让他服软。这是他保护他不得不用的下下策。
但江倦这一吻属实是让他有些无措,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他蓦然想起他与江倦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他们了,这段曾一度被逼到悬崖边的感情不能再孤注一掷,他得想好长远之计。
“别打……”江倦靠在他肩头,轻声哀求,“别打,疼……”
“嗯,不打。那你要乖,不准骗我,不然我就把你交给警察了。到时你看不见我,也没人帮你兜底,怕什么就给你什么,你可想好了再跟我张嘴。”
“萧始,唔……”
江倦半张的口被堵住了,身子一沉被按进了水里。
温热的清水灌进口里,莫名带着些苦涩的味道,他本能地想伸出手去抓住浴缸的边缘,然而却在初出水面时就被人反扣住五指,压回池底。
“记住了,以后不要再指望枯草,再湍急的河流也总有巨石镇在水底,不能上浮,那咱们就一起沉下去。”
濒临窒息时,熟悉的气息渡入口中,唤回了江倦游离的意识。
他看到水泡缓缓上浮,浴室那昏黄的灯影逐渐模糊,映出了轮廓分明的剪影。
他求生般搂住那人,被水淹没的话音含糊在喉间。
他呜咽着索求:“想要……给我吧……”
哮天不安地在浴室外踱了大半个钟头,听见里面瓶瓶罐罐被掀翻在地的动静,边叫边用前爪抓挠着浴室的门。
它扰人的叫声引起邻居不满,上下楼层的灯亮了几盏,隔壁“咣咣”敲着墙壁:“干什么呢,虐狗吗!能不能小点儿声,大半夜的,别人不需要休息吗!!”
婴儿的啼哭声极具穿透力,哮天眨了眨眼睛,虽然它并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但它隐隐觉着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越发不安,焦躁地在门前一圈圈地走着,却不敢再发出太大声音。
好不容易那响声息了,它竖着耳朵等着里面的两人出来,可门开时却只等到了一人的脚步声。
它眼巴巴跟上去,只见萧始抱着的那团浴巾里垂下一只手来,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乖,老实一点。”
它仿佛真的听懂了话,乖乖坐在原地,目送两人进了房间,没再吵闹。
长夜又恢复了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江倦摸索着开了床头灯,萧始在身后环抱着他的腰,慵懒而低沉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再开口了。”
江倦拉下了他按在自己颈子上的手,轻咳一声,“床上没叫的总得想办法从别处补偿回来,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么卖力伺候我?”
萧始被他逗笑了,手往下滑,落在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你这是还记恨我刚刚说你就爱憋着不出声,爽不爽连个反馈都没有啊。这个问题的重点不在这儿,关键是你为什么不爱叫呢?你看那些爱情动作片里的男女怎么都得叫两声活跃一下气氛吧,你会让我感觉很挫败的。”
“可能只是力度不够,不信你试试捅我一刀,那个绝对叫得出来。”
“说什么呢,我怎么舍得动你。”
江倦目光后移,没能通过余光看到身后的人,却也不想翻过身去让他误会什么,索性也就不去看他的反应了。
“可你今天是真想打我吧,把我从落地窗前拎起来的时候,把我怼在沙发上的时候,把我摔进车里的时候,还有把我扔进门的时候。最后一次我要是没出声,你巴掌都该落下来了。”
萧始身子一颤,环着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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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紧了紧,硬生生改口,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改成了“你别这么想”。
江倦闭上眼,语气有些疲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前你没少打我,后来被你打怕了,你一抬手我就怕你巴掌打下来,让你驯得比狗还老实。有些东西一旦形成习惯就改不掉了,我嘴上不想承认,但我改变不了怕你的事实。你也是男人,应该知道被迫臣服的屈辱有多伤人自尊,害怕你这件事在过去很多年间都是我跨不过的一个心坎,直到现在依然是。我痛恨无力反抗的自己,也憎恶将苦痛强加于我的你,所以我不敢正视你。过去那么多年,你都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只不过今天,我的噩梦为了不让我被其他漩涡淹没,选择抢先一步吞噬我罢了。”
“以前是混账,我不辩,但今天看到你那样子,我是真的心疼你。”
萧始也感到疲惫,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受了惊吓又跑去跟人打架斗殴,他到底怎么你了,让你这么生气?跟我说说,下回再有人敢惹你,我帮你收拾,别脏了自己的手。”
“他……”江倦注视着那昏黄的光亮,陷入了迷乱的回忆。
许久,终于叹出了哽在胸中已久的那口气,“……他扰了哥哥的清梦。”
作者有话要说:
哮天:真不拿我当外人……外狗啊!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感谢惩哥今天炸毛了吗打赏的1个手榴弹!
感谢投喂!!
第64章同伙
“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已经了解了,这事真不怪倦他反应过激。”
萧始一掌拍在墙上,清清嗓子。
“首先那李蘅本来就涉嫌杀人和教唆杀人,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倦孤身一人去赴约是不太合规矩,但特殊情况也要特殊对待啊是吧?你们不准他配枪,他赤手空拳还受着伤,怎么跟人硬拼啊?虽然结果可能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最后被揍趴下的是那个律师,但这不代表倦当时没有危险啊,我觉得判定为正当防卫应该不过分吧?”
他跟在姜惩身后进了局长办公室,一推门,高进和周悬都沉着脸,满眼戒备地盯着两人。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刚一露面就被眼刀子削掉一层皮,姜惩意识到他们下一刀肯定是冲着把自己捅个透心凉来的,赶紧站到了正确的队伍里,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李蘅不是我打的,阿倦不是我带走的,我也一脸懵逼想知道发生了啥啊!”说着他一指萧始,“你给我站好了!双手抱头蹲墙角去,问什么说什么,多一句废话老子剁了你!”
周悬把茶杯往桌上一搁,抬手一压示意姜惩不要太激动,一指对面的位子让他坐去高局身边,又对萧始招了招手。
“来我这儿,他就咬不着你了。姜惩你也少说两句。我要知道前因后果,捡重点的说,别浪费时间。过不了多久李蘅就要醒了,到时候他的证词或口供会直接决定江倦要被隔离审查多久,想让他少吃点儿苦头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萧始刚想接上方才的话,忽然觉着有哪里不对,“……李蘅到现在还没醒?”
高局狠狠瞪他一眼,“要不是你周哥嘱咐护士补了针麻醉,江倦早就该被铐进审讯室了!到底怎么回事!”
萧始拍了拍额头,脸上写着崩溃,“李蘅是自作自受,他挖了江家的祖坟。”
他说完之后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用眼神无声追问着他后话。
“八年前,有开发商收购钟灵村的土地,那时江住刚过世不久,江倦虽然不想出卖土地归属权,但他一个人是没法违背全村人意愿的,于是主动迁走祖坟,就留下了紧挨着蒋仪家的一片空地。后来村民嫌开发商给的价格太低,组团闹事把对方老板气得心梗,出了人命后该判刑的判刑,该赔钱的赔钱,钟灵村土地收购一事也搁置了数年之久。这期间江倦把江住的骨灰带回家乡,为了不让旁人打扰,便把江住葬在了原先作为祖坟的空地里,又在山上立碑建了座衣冠冢。村里人不知道这件事,有人受李蘅指使动了那片地。江住安葬这么多年后又受辱,换做是谁心里都不会舒服的。”
周悬忙问:“那现在阿住怎么样了?”
“倦他自己回不去,便托人回去看了一眼。好在村民迷信,挖出了骨灰盒也不敢造次,但过去那些年里,江倦一直害怕兄弟俩身份互换的秘密被别人知道,所以没敢在骨灰盒上写江住的名字,也不敢留照片,那几个村民挖出了骨灰又不知道是谁,就随便给埋到乱葬岗了。现在虽然找回来了,但和一群死刑犯、孤寡老人、弃婴埋在一起那么多天,江倦还对此一无所知,他心里肯定难受。”
事关烈士身后事,江住又曾是他们熟识的故人,众人听了心里都酸涩,于私非常理解江倦的心情,可于公却怎么都说不过去,这也是让人最为难的地方。
作为江住生前最好的挚友,周悬心里不是滋味,揉揉太阳穴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可这事跟李蘅有什么关系?”
时间回到江倦拜访李蘅家的下午,江倦在李蘅起了杀心后无比淡定地一蹭真皮沙发上那不易被察觉的血痕,将沾染指尖的鲜红展示给李蘅,“我觉得危险的可能是你。”
李蘅还保持着那个开灯的动作,身体有些僵硬。
“我本来还在想,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应该做不出把体温计放在热水里欺骗警察叔叔这种类似于小学生不想上学才使的把戏,所以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体温弄到了三十九度,好让警方无法对你进行问询的。直到我进门的时候,看到了你偏向一侧的站姿,才想起不止感冒能引起高热,伤口发炎也可以。”
李蘅闭了闭眼,故作轻松道:“我还以为自己伪装得挺到位呢,看来和专业的比还是差远了。”
“除此之外,刚刚我发现你的药箱里的药品基本都过期了,比如复方氨酚烷胺、右美沙芬、愈创木酚甘油醚这一类常见的感冒药,证明你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用到过这些药品的,但常见的镇痛药布洛芬,消炎药青霉素、头孢菌素、大环内酯类药物却没有储备,甚至最基本处理伤口的酒精、碘伏等都找不到,这是不合常理的,除非你的体弱多病是个谎言,而且你近期正好因为伤口感染用到过这些药物,如果我没说错的话……”
江倦缓缓拉开桌子下方的抽屉,果然方才李蘅只开了一条缝隙,从中取出创可贴的抽屉里侧堆放着大量没有外包装的铝箔药板,随手拿了几个,都是他提到的药品。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呢?难道我受伤发炎不去医院处理就违法了吗?江副支队,你要用这个定我的罪吗?”
“我想你会错意了,如果我来劝你自首或者抓捕你归案,就不会孤身赴约。我说了,危险的是你,因为我是来拷问你的。”
李蘅眼睛一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拷问?哈!江副,您是还活在上上个世纪吗?法治社会已经不实行这个了,你……”
话还没说完,李蘅忽觉面前劲风一掠,眨眼的工夫,江倦就已经大步迈到他面前,看似无力的手猛然扼住他的脖颈,将他顶在墙上,紧接着膝盖用力向上一蹴,正中他上腹。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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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黑,痛呼一声抓住了江倦的衣襟,才没让自己就这么倒下去。
“我说了,不是我毫不设防,是你引狼入室。别说警察,就连你都不会认为是我这个瘸着条腿连路都走不稳,虚得走两步就得喘上十来分钟的病人把你打成这样的吧?”
李蘅瞪大眼,看向了江倦一直蜷缩的伤腿。
此刻他绷紧膝盖,全然看不出伤势,猛踢向他下腹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完全不受骨伤拖累。
被勒着脖子的李蘅只觉呼吸困难,理智告诉他,这个人一直在用脆弱虚伪的假相蒙蔽旁人。
“你……你早就……”
“是,早就恢复了,但我会装,能装出个人样,你连装都装不像,被吞也是活该。”
江倦少有情绪激烈的时候,在语言上表现愤怒的方式仅仅是咬牙切齿,从不会放声大骂,因而时常让人忽略他骨子里的血性。
“现在该我来问你了,是谁指使你去挖我家的祖坟,偷我哥哥的骨灰?你们是跟江家有仇,还是想从中找什么东西?”
李蘅一扭脖子,当胸给了江倦一拳,借着那人吃痛闪躲的空档挣脱开了他的束缚。
然而江倦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来的,和李蘅不同的是他无所顾忌,早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冲上去照着李蘅落跑的背影就是一记猛踢,硬是将人一脚从客厅踹到了走廊。
李蘅没法控制平衡,在门框上狠狠撞了一下,还没缓过来就被江倦又在膝弯补了一脚,面朝地面倒了下去。
江倦迅速压在他身上,逼着他翻过身来,骑在他的腰腹处让他难以反抗,再次掐住李蘅的脖子,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目的不在让对方窒息,而是为了扼制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李蘅的身手不比江倦,身上有伤还轻了敌,没能占到什么便宜,被江倦几招打下来已经落了下风。但奇怪的是江倦这人打架的套路跟旁人不同,不管是小打小闹还是殊死搏斗,男人的拳头通常都会照着脸上的要害部位招呼,鼻软骨、眼窝和头部这些脆弱敏感的位置都容易让人行动力大幅下降,太阳穴只要寸劲儿就足够一击打死人,但江倦却从始至终都没碰过他的脸。
李蘅调笑道:“江副支队,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打我的脸吧?既然这样要不要坐下来好好聊聊,也许我们可以换种方式解决问题,别这么暴力。”
江倦总是半睁着眼,看起来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深藏在眼底的杀气大多时候都会被眼睑和浓长的眼睫挡住,给人一种杀伤力并不强的错觉,现在也不例外。
他依旧是那没什么起伏的冷淡语气,在这种时候却让人毛骨悚然,“确实不想打,但你想多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你我自己也疼,所以……”
江倦轻抚着李蘅紧绷的手背,一下下轻柔的摩挲让对方放松了警惕,就在李蘅稍微缓解力道,想握住他的手腕令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暧昧时,那冰凉灵活的五指突然穿插进他的指缝,死死将他的手钉在了地板上。
当他意识到情况不妙时,五指已经随着一声绵长的脆响,被那人齐齐折断。
江倦死死捂着李蘅的嘴,把他的惨叫声都压在了喉咙里,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的眼神中满怀悲悯,仿佛慈悲渡厄的济世菩萨,可拿起屠刀让人深陷血海的人,却偏偏是他自己。
这一刻,李蘅终于意识到了江倦此人的可怕之处,他的城府,他的算计,甚至是他的隐忍,在他的阴狠面前都不值一提。到底有着多么黑暗的过去,才能造成他深渊般可怕的心性?
回忆至此,萧始深吸一口气。
他确认过李蘅的伤势,四肢包括双手的关节都被卸了,右腿还是粉碎性骨折,就算江倦拷打他的行为真能定性为防卫,也一定是防卫过当,在这一点上,他是没有办法替那人遮掩的。
那么目前他所能做的,就只有规避这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将调查重心转移到李蘅身上。
短暂的迟疑后,他继续道:“我不知道,但我能理出李蘅的作案过程。既然他八年前就处理过钟灵村村民闹事的案子,很可能一直暗中关注着‘流亡’在外的王顺才,并且在近期指使张怀友霸占蒋家附近的空地,引发钟灵村的土地纠纷,给蒋仪创造了一个因为拆迁款报复张怀友的动机。从这一系列行为中不难推断出他和蒋仪的私人恩怨,甚至不惜用八年前的旧案来做文章,可见李蘅的目的与钟灵村脱不了关系。以上是李蘅为杀害东野翔太而做的铺垫。”
这起错综复杂的案子解释起来确实有些困难,萧始在办公桌上随手拿了几张白纸,用他的狗扒字画了个简易的关系图。
“回到抛尸案,整起案子中我们最不明白的就是王顺才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如果说李蘅利用王顺才在枫叶苑暂居这一点制定了杀人计划,安排了杀人的时间地点,雇佣徐静涛实施犯罪,那么王顺才就是一个提前被安插在那里的目击证人。”
周悬沉思道:“事实上他也的确向警方提供了目击证词,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徐静涛,这是一大矛盾。”
“案发当天徐静涛为了伪造不在场证明,和薛嵘约定一起去赴酒局,由此不难控制他离开现场的时间,只要把握好王顺才的生活习惯,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地下室,就能让他目击到杀人的过程。但这个计划出现了两个意外,一是徐静涛没能杀死死者,二是王顺才出现的时间不对。李蘅前去收拾现场,本应替徐静涛进行后续处理尸体的工作,但他没想到和死者碰了个正着,还差点儿被死者反杀了,让王顺才误以为他是死者。等到死者自己离开地下室后,他又胁迫王顺才杀害江倦,这里能够看出王顺才的很多行为不符合常理,证词前后也有矛盾,所以他恐怕并不是一个被抓来顶包的替罪羊,而是……”
“同伙。”姜惩断言道。
萧始沉吟道:“假设李蘅和王顺才是同伙,他们虽然有一个复杂的计划,把警方绕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但王顺才提供的证词却不能太离谱,至少得有一部分是真的,才能让警方相信他的说辞。你们可以回忆一下王顺才从头到尾交代的内容,排除那些已经确认是真实或虚假的内容,剩下了哪些与案情息息相关,或者毫不相干的废话呢?”
从王顺才的连篇废话中提取到关键信息并不难,这人没受过高等教育,语序颠倒逻辑混乱,挤牙膏似的问一句答一句,还三句不离卖惨,稍微翻翻他的证词就能找到关键。
萧始用红色水性笔在笔录上勾画出了重点,敲着纸面强调:“王顺才声称他看到凶手在做法,对尸体拜了拜,在‘跳大神’。这个行为本身是无意义的,但王顺才把信息传达给我们,一定是想借此表达什么,如果说我突然在这里拜神拜鬼,跳起了大神的话,你们觉得我在做什么?”
萧始照猫画虎学着昨晚江倦的样子,凑近身边的周悬,握着笔比比划划,只是比起那人动作更加浮夸,手舞足蹈地把某些迷信活动的神态学到了七八分像,恶心得周悬直把他往外推。
“差不多得了,别动手动脚的,你gay不gay啊!”
可坐在两人对面的姜惩和高局却是一脸诧异地盯着两人,后者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这是在下药吗?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没错,挥发性气体。关于药物的细节去问段镜词会更快。江倦的说法是,他曾在受某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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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毒品毒害致死的尸体上见过和死者的腿部相同的溃烂,怀疑死者与之前的案子有关,以及死者在澜江上找子弹的行为恐怕也与旧案有关联性,至于是否要把这之间的联系公之于众,就看你们怎么决定了。”
周悬屈起食指,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回到这个案子,说重点。”
“后来警方在排查医院诊所时找到了醉酒呛水的蒋仪,由此牵扯出了李蘅,这件事并不符合常理。首先李蘅在那时还没有进入警方视线,就算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不至于非得在这个时候动手吸引警方注意。但并未涉及此案却又与案子息息相关的蒋仪在这个时候进入警方视线绝不是巧合,那么这一条直指重点,把李蘅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的线索是谁提供给我们的呢?”
姜惩一拍桌子,火顿时顶了上来:“操!是王顺才!”
周悬用笔着重描画了关系图上指向李蘅和王顺才的线条,意味深长道:“所以这两人并不是同伙,李蘅是被王顺才利用,还被他摆了一道。看得出来,王顺才是想让李蘅死。一个精英律师被没怎么受过教育的假逃犯耍得团团转,这事还挺离谱的,不过前提是那个人真的是王顺才。”
高局戴上眼镜,翻了翻王顺才的背景资料,“一个人背井离乡,与所有熟识的人断绝联系,行为举止和生活方式也退化到十年前的状态,决心藏在茫茫人海里,就算是警察也很难摸索到踪迹,如果真的那么好找,这些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通缉的在逃犯了。但李蘅却轻易在偌大的雁息找到了在阴沟里潜藏了八年的王顺才,这其中可能发生的变故太多了,小周的猜测也不是不可能。”
周悬没有因为这份认可而感到高兴,“我承认萧始的说法至少有百分之六十是符合实情的,但就李蘅目前的状态,我们很难认为他不是屈打成招。而且……江倦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算是有前科的,所以他提供的任何证词都不能作为参考。我说的够委婉了,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我要见他。”
“你不能见他。”萧始态度坚决,但面对周悬,他始终强硬不起来,“至少这几天不行。”
“萧始,你要袒护他到什么时候?”周悬前半句话就像是山雨欲来的平静,至此火突然铆了起来,拍着桌子吼得震耳欲聋:“要等到他昨天的打斗伤全都恢复,让警方找不到证据吗!”
“你们两个都冷静点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凝神研究着王顺才资料的姜惩吐了口烟,打断了僵持不下的两人,当着高局的面把烟头揿在了老头最宝贝的茶杯里。
“阿倦之前嘱咐过为了引出王顺才背后的真凶,需要把他当成被扫黄的嫖/客放出去钓鱼,这个人在今天早上……已经被拘留所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阿倦是逆来顺受的美强惨就错了,他狠起来在这个系列里是数一数二的。
看到有小可爱在评论区问萧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现在是知错想补偿,但他没法跟阿倦解释清楚他喜欢的不是江住这件事,在这个阶段的萧始自己也没弄清是不是在江住死后,他把这份感情转移到了江倦身上才让他有这种感觉。
得有个契机,让他真正明白过来。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第65章昔时
萧始驱车行驶在窄巷里,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飞快地将几条简短的信息发了出去。
街道两侧摆摊的小贩对这硬挤进来的庞然大物感到不满,卖橘子的老头骂骂咧咧地把三轮板车往后挪了半步,指着SUV大骂现在开车的都没素质,懒得两三步也不肯下车走。
刚给客人拎走一条两斤大鲫鱼的卖鱼大婶也口吐芬芳,当头一盆混着鱼鳞鱼血的脏水往外一泼,萧始那骚里骚气的SUV一边车轮都挂了彩。
挂空档往前慢慢滑行的他叹了口气,干脆一踩刹车,降下车窗,探出头来问:“大姨,什么鱼大补啊?”
卖鱼大婶见是客人上门,转头换了副好脸色,“你要补啥子嘛,补血补气滴当然是黄鳝嘛,不过这鱼做不好可腥滴很,受伤生病滴人都不爱吃,嫌腻!”
“黄鳝啊,黄鳝不行,有没有别的?我给我媳妇儿补补身子,最好吃完就能让他生龙活虎的。”
隔壁卖肉的阿婆一听这话乐了,“做媳妇儿的要啥生龙活虎嘛,不如买根牛鞭自己吃吃吧!”
说完两个中年妇女哄笑起来。
卖鱼大婶又道:“捡条鲫鱼吧,和木瓜一起煲汤可下奶了,倍儿棒!”
“成,那您帮我挑两条最大的收拾一下,鱼头内脏都不要,切大块。”
他等了一会儿,闹哄哄的菜市场回归了往常的繁乱,没人再注意到他这个外人,扫码付了钱后,他又钻进菜摊挑挑捡捡,沉浸在跟老板杀价的快乐里。
停在街口的现代里,两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
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赶紧灌了两口冰美式,“杨哥,他这干嘛呢?跑这地方来买什么菜啊,他也不住这儿啊?”
“哎呀别废话,嘬你的奶瓶子去。给我盯紧了,方才上面来电话,说那个叫王顺才的嫌疑人甩开跟踪他的便衣,现在失踪了。周哥可是特意嘱咐要看好他,他要是也不见了,咱们两个就得人头落地。”
“啊?这么严重,他不是周哥的朋友吗?”
“朋友?”杨霭冷哼一声,“从他跟那个谁搞到一起去之后就成冤家了。”
“啊?不会吧,俩人是情敌?这么狗血!谁啊谁啊,那女的是谁啊?”
“什么女的!你离我远点儿,上一边喝去!”
“什么?不是女的!杨哥,到底是谁呀,你告诉我嘛~”
杨霭被队友吵得脑仁生疼,没好气道:“江倦!江副支队长!行了吧!!”
“啪”的一声,小警察手里的咖啡全泼在杨霭裤子上,他“嗷”一声惨叫蹦起来老高,透撞了车顶又被拍了回来,气得大骂:“你还行不行啊!老子今天穿的白裤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拉了!妈的……你别碰了!冰得老子蛋都凉了,滚滚滚……”
杨霭把腿上的冰块往地上一掸,突然脑子里那根弦跟着绷紧了,抬眼一看,那乱糟糟的菜市场里哪里还找得到萧始的影子?
“操!让他跑了!”
萧始两手一扒,轻轻松松翻上墙头,顺便拍了把墙头晒着太阳小睡却被他惊扰,正一脸戒备盯着他的大橘猫的屁股。
大橘很不给他面子,龇牙炸毛,反手给了他一爪子,萧始自作孽,只能带着手背上的四道血印贴着墙边鬼鬼祟祟摸进了门。
昨夜他和江倦一夜未眠,天将亮的时候,他把江倦送回了还没收拾完的老房子,那地方很偏僻,知道地址的人没几个,而且大多数人都想不到江倦会藏在那里,暂时还算安全。于是他伺候江倦暖暖乎乎地喝了碗放了辣椒的豆花,把他哄睡了便到市局来对那几个人精连蒙带骗了。
他甚至还在江倦自己讲述的版本里改动了一些那人特别不用心编的瞎话,总算是让这谎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了,可惜还是骗不过那几个人。
高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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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忍心拆穿他的谎话,姜惩从头到尾帮腔,一到关键时候就帮他掩护,几次打断了想张嘴的周悬。显然雁息市局的态度是想护着江倦,周悬再怎么凌人,也得给人三分面子。
最重要的是,他是江住生前的挚友,对江倦多少有些偏袒,只要他不是真的杀人放火做了不可饶恕的事,还是能帮则帮。只不过周悬的保护方式和他们有些不同,需要让江倦老老实实待在他睁眼能见着,伸手能碰着的近处,但对萧始来说,那是下下策。
他悄无声息地开了门,蹑手蹑脚上了二楼。
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隙,还保持着他走时的样子,他轻轻推门进去,只见哮天趴在床边,精精神神地立着两只耳朵,吐舌看着他。
萧始过去摸了摸它的头,见床上被子乱糟糟地堆着,便知江倦还是听了话,没有乱作妖,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了那人微红的睡颜,略长的头发凌乱地垂在脸上,铺了半个枕头,这惊人的发量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萧始忍不住摸了一把,没想到指间夹了两根黑丝,吓得他赶紧又把断发给那人按了回去。
他在江倦脸上吻了一下,发现那人体温有些热,手往被子里一伸,断了电热毯的电源。
他低下头去悄悄去问哮天:“他这么睡多久了?”
哮天哪听得懂他的话,歪头低低“呜……”了一声。
这时江倦朦朦胧胧道:“没多久,一直睡不踏实。”
他说这话时没睁眼睛,还不太像他的性格。
萧始捏了捏他的脸,“起来喝点水吧,都要被烤熟了吧,嘴都干起皮了。”
江倦迷糊着睁眼看了他一眼,又很快闭上了,萧始才知道他这根本就是没醒,跟说梦话的性质差不多,一阵一阵的。
萧始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揉了揉他的头,把被他踢到脚下的抱枕塞在他背后,隔在了冰凉的墙面之间。
这些日子他发现江倦就喜欢靠着墙睡,这样背后有依靠,会让他有安全感。
刚回到这张他从小睡到大的床上,还有些不太适应,萧始便用枕头隔在他背后,像小动物在冬眠前絮的窝一样,保暖又有安全感。
他正要带着守着那人有功的哮天去喂点零食,这时江倦发出了一声轻软的“唔……”,他停下来等了一会儿,竟从那人含糊不清的话音里听到了:“别走。萧始,陪我……”
迷迷糊糊让人陪和迷迷糊糊指名道姓让人陪的性质是不一样的,虽然萧始已经知道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还是需要自己的,可他亲口说出来的效果和全凭自己脑补是截然不同的。看他这柔柔弱弱不设防的样子,萧始真有把他扒光了再来一炮的冲动。
可转念一想,他这前妻还真就不能只看表面,现在嘤嘤求抱抱的是他,昨天把李蘅四肢关节打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人也是他,他可不想和姓李那厮一个下场。
“怎么陪,嗯?想我怎么陪?”
江倦睁眼看了看他,很快闭上了,不过这次却清醒了过来,眯了一会儿翻过身去问他:“……回来的真早,他们就没把你扣下?”
萧始见他没了睡意便脱了外套钻进了被子,抱着他暖暖的身子,亲吻着他的后颈,“把我扣下了,你还不得饿着?”
“讲道理,就算饿死了我也不想吃你……做的袋鼠肉。”
“你这停顿好耐人寻味啊,是在暗示我什么吗前妻?”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着那天那碗海带排骨汤还不错。”江倦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瞄了萧始一眼,“突然做了顿人能吃的东西,我还有点不习惯……”
“这一次我真是下了十足的功夫,我知道你爱吃酸还吃辣还爱喝汤,特意找姜惩学的,味道还不错吧。只要你乖乖的,今晚还有汤喝。”
江倦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对萧始的厨艺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从小就被他哥娇惯出了和一般人不大一样的饮食习惯,很少吃米,偶尔吃粉面,大多时候都在喝各种勾了芡的素汤,顿顿把汤当主食。
上学的时候每天训练繁重,江住天天变着法的在汤里加面、粉、豆皮一类的主食,就怕他营养跟不上。
江倦一向挑食,嫌腥不爱吃荤,偏偏每个月又会有那么几天变成肉食动物,把会把一个月里缺的脂肪蛋白都补充回来。总的来说,是个嘴挑得厉害,非常难伺候的人。
萧始捏了捏他平坦的小腹,“掐都掐不起肉,太瘦了,这些日子得给你好好补补。那天我收拾家里的时候找到了江住以前留下的笔记,里面写着很多你喜欢的食谱,你要是把前夫伺候好了,以后每天一样挨个给你做。”
江倦清醒了些,注意到他用“家里”一词来形容江家的老房子,心里不知怎么热乎乎的。
他记得父亲过世以后,母亲就带着他们兄弟俩搬到雁息,住在这座娘家留下的宅子里,直到现在,他都认为是母亲接受不了父亲殉职的事实,不忍留在旧居触景生情。
这里没有父亲的任何痕迹,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回忆。当时他还小,并不明白死别的深刻含义,只是觉着偌大的宅子三个人住着太冷清了。
不过萧始来的那段日子却刚刚好。
今天踏进门的时候,他就仿佛看到暖阳照进落地窗,照得整个室内被镀上了一层柔和昏黄的滤镜,母亲笑靥如花,热情招呼他们,穿着围裙的哥哥把刚出锅的热汤端到桌上,两手叉腰笑看着自己与那调戏哥哥贤惠的萧始打闹。
可惜太短了,那段快乐的日子,真的太短了。
一眨眼,眼前虚化的人影便消失了,冷清的房子虽然一切如旧,少了从前的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永远也回不到四口之家,更无缘得见只在梦中出现的五口之家了。
萧始把他往床里挤了挤,江倦紧贴着枕头抱怨:“这床容不下你就滚出去睡沙发,少欺负我。”
萧始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记不记得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江倦怔了怔。
“刚到家里的时候你看我不顺眼,说我对你哥图谋不轨,不准我跟他一起睡,非让我去睡沙发,我半夜气不过,抱着枕头进了你的屋,非要跟你挤在一张床上,把你气得够呛。然后我就霸占了你的床,把你逼去沙发当了地霸。后来没几天你就觉着不对劲儿了,被我欺负得太憋屈,干脆铆上倔劲儿跟我在一起睡了一段时间,再后来跟我吵架,你才搬出去和姜惩一起住了。”
江倦明明记得,却嘴硬承认,“哪辈子的事了,我都没印象。”
萧始也不拆穿他,在他右侧肩头的烧伤疤上吧唧亲了一口,“没印象我就讲给你听,我那时候睡相差,每天晚上都把你压的喘不过气,要不就是睡得太死没知觉,腿一蹬就把你踹下去了,弄得那时候你总是半夜起来揍我,第二天早上我们两个鼻青脸肿的出去,你哥总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他肯定是误会了。”
江倦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自己面前就不再直呼江住的大名,而是改称“你哥”了。如果以后他再得寸进尺一些,没准儿就会叫“咱哥”了,难不成是在顾虑自己的心情,不想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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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敏感?
他避重就轻,“你现在的睡相也没好到哪儿去。”
萧始嘿嘿笑道,“那是,早知道咱们会走到今天,那时候就不欺负你,用现在的方式压你该多好。”
江倦闻言沉默许久,一言不发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就在萧始以为他又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正对着萧始叹了口气。
至少有七八年没被他正眼瞧过的萧始有些惶恐,对上那熟悉与陌生掺半的眼神,心里很没有底。
可他万万没想到,江倦居然会主动贴过来,勾着脖子抱住了他,
“其实我很想守护你。守护你,就是守护了我过去那段最美好的记忆。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
“我信。”
江倦坐了起来,他一动,身上就跟着哗啦哗啦响。
萧始赶紧把他腕上的手铐解开了,拼命解释:“你听我说,真不是我故意想把你拴起来,实在是你太不听话了,我怕你到处乱跑,跑远了又找不回来,让人给欺负了怎么办。”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了下去:“你让我欺负的已经够惨了,我舍不得别人再碰你。”
江倦没说什么,起身下地出了门,很快嘴里叼着根烟,端着个只有底部一点水的玻璃杯回来又钻进了被窝,隔着萧始去拿床头柜上的打火机,试了几次才打着火。
看他又开始吞云吐雾,哮天不满地哼哼两声,扭着屁股出门去了,萧始笑道:“少抽点儿,你看,它都嫌你了。”
看在他方才表现还不错的份儿上,萧始纵了他这一次。
江倦往杯里弹了几下烟灰,明明几口烟已经吸了进去,手还是抖得厉害,几乎要夹不住烟了。
他无奈地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身体,不情愿地承认:“我害怕……还是害怕。”
萧始把他指间的烟头扔进杯里,握着他冰凉发颤的手,贴着他的额头,亲了亲他还残着些苦涩烟味的唇,紧拥着他安慰道:“别怕,我在呢。天塌下来我也给你顶着,以前的事我没资格说过去,但现在和以后我都护着你,不怕了。”
江倦靠在他肩头,僵硬了好半天,才像终于释然了什么似的。
“萧始,其实我挺怨你的,但要是没有你,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说我明确告诉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还会……”
“我会。”萧始毫不犹豫道,“信我,我会。”
他轻抚着江倦的头,一下下捋顺他的头发,而后听到江倦长长出了口气,“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只要是我想说的都会告诉你。”
“还得是想说的才肯说,你现在条件越来越苛刻了前妻。”
“已经不错了,你要是没耐着性子做下这些铺垫,我连个唾沫星子都懒得赏你。”
“行吧,那我想问……”萧始噎了一下,为了不让江倦误会,硬是把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咽了回去,改口道:“你到底从李蘅嘴里问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倦:回老宅养胎,勿C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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