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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的对峙
柳常森等人兵分三路前去求救请太医,但全部扑了空。
早在前两日,孝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低调出宫,前往城外的寺庙祈福还愿。
而今日康熙帝下了早朝,到尚书房考察三位阿哥近日功课。大阿哥这几日进步如有神助,应他请求,康熙帝临时决定带三位阿哥一起前往城北的皇家马场,学习马术。
康熙帝出宫不久,宜嫔和荣嫔就被僖妃一同掬在延禧宫,请平安脉,吃茶歇。
僖妃一如既往的言笑晏晏:“约莫也就一个时辰,这点子功夫姐妹们总归是有的吧。”
殊不知,临近鬼门关的产妇,一个时辰流血不止,足矣一尸两命!
柳常森等人几经跪求,延禧宫的守门太监恍若未闻,朱红色宫殿大门如一座难以跨越的山,矗立在他们面前,关得严丝合缝。
然而云卿命不该绝!
就在柳常森等人急得抓心挠肺时,一袭红衣的索绰娅如天神般降临!
索绰娅前几个月回蒙古科尔沁省亲,带了好多家乡特产回来,今日回宫本意是拿给孝庄太皇太后、皇太后、康熙帝、云卿等人品尝。
到了慈宁宫才得知,两位老祖宗不在宫里。
顺道前往乾清宫,康熙帝也不在宫里。
正?准备去闻水汀,就与?柳常森留下来的眼?线撞个正?着,那?小?太监连滚带爬地上前求救:“格格,快救救我们良小?主吧,她?快死了!”
索绰娅大惊失色,简单得知前因后果,一刻不再?耽搁,直奔延禧宫。
“来人,把这个门给我砸开!”
眼?见柳常森等人被挡在门外这么久,索绰娅就气不打一出来,二话不说就指挥着侍卫和柳常森等人,“任何?后果,本格格一力承担,砸!”
“嗻!”
索绰娅一声令下,底下的人不再?顾及僖妃身?份尊贵,三下五除二,就将朱红大门砸得稀巴烂。
这回守门太监活过来了,匆匆上前阻拦,转瞬就被索绰娅的蒙古守卫一巴掌拍飞!
而柳常森等人瞅准机会,一窝蜂往正?殿里闯,推开迎面而来的宫女,跪到宜嫔和荣嫔面前。
灰头土脸地哭求:“娘娘,快救救我家小?主吧,她?早产啦!”
“什么?!”
宜嫔和荣嫔二人大惊失色,登即起身?,连忙催促太医全部赶往闻水汀。
“快,赶紧的!”
“今日良贵人若是有个好歹,你们整个太医院都得跟着陪葬!”
宜嫔先一步随着太医赶往闻水汀,荣嫔执掌着六宫大权,落后一步,留下一个闻水汀的小?太监询问?前因后果:“万岁爷呢?乾清宫那?边可通知了?”
“万岁爷不在宫里,老祖宗也不在宫里,你们也都被掬在这,延禧宫大门怎么敲都敲不开,这个毒妇当真好算计!”
索绰娅一进屋,不由分说,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僖妃脸上,“我师父今日若有个差池,我定然跟你没完!”
“放肆!僖妃娘娘也是你能动的?”
僖妃身?边的宫女义愤填膺上前,抬手就要教训索绰娅。
索绰娅却是一把就攥住那?宫女的手,抬脚踹飞。
她?盛气凌然道:“我倒是要看看,是她?钮祜禄氏出身?贵气,还是我蒙古科尔沁的上万骑兵硬气!”
话毕,抽出身?后的马鞭,“啪啪啪”将屋内的摆设抽得稀巴烂,转身?扬长而去。
其余嫔妃惊吓连连“啊——”
僖妃捂着火辣辣的脸,双眸微眯,紧紧盯着索绰娅的背影。
千算万算,竟是把她?给漏了。
果然自古帝王最擅驾驭之术,早在让卫氏给索绰娅当师父时,万岁爷打量着的就是有朝一日,蒙古铁骑能给卫氏撑腰吧!
他为?了那?个女人,当真好算计啊!
荣嫔瞧着原本华贵非凡的寝宫,转而变一片狼藉,再?瞧瞧肿起半边脸的僖妃,皱眉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啊!
而后也匆匆赶往闻水汀。
……
闻水汀
太医迟迟未到,云卿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逝,活着的希望也一点点渺茫。
甚至在产婆等人眼?中,她?自己已然放弃求生。
大量记忆翻滚而来,云卿的注意力被一点点淹没。
尤其与?康熙帝的点点滴滴,他对她?温暖呵护,他对她?冰冷强迫,如冰火两重天般裹挟着她?本就残缺不全的灵魂,重重刺痛,遍体鳞伤。
因为?毫无防备。
她?原是无比期待恢复记忆,期待一番花前月下的美好。虽比不得老夫老妻的如胶似漆,但与?君初相识的日子定也朦胧暧昧。
殊不知,迎接她?的是一道又一道谎言。
云卿渐渐闭上眼?,无力地闭上眼?,长睫低垂。
“小?主,您别睡啊!”
几个产婆在接生的同时,又是给云卿掉参汤,又是按摩掐虎口,不住地唤她?:
“是啊,小?主,您千万别睡啊!”
“小?主……”
“太医!”
“太医来啦!”
随着一声惊喜高?呼,笼罩着死亡气息的产房,重新迎来希望!
几个产婆深知,这位贵人主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甭想好活。
如今太医来了,大伙连忙请太医进入寝宫,全力配合医治。
怎奈,云卿已然陷入昏迷,喂汤药,针灸……皆是无济于事。
宜嫔和荣嫔两人也轮番呼唤着云卿,可她?似乎完全放弃了求生的念想。
幸好太医院里有能人,先将云卿的生产大出血给止住了。
但胎儿依旧在母体内,随着云卿昏迷得越久,母子两人的生命越垂危。
眼?看大半个时辰消逝,众人脸上阴霾越发浓重。
千钧一发之际,在马场上接到荣嫔消息的康熙帝,快马加鞭,扬尘赶回!
他一身?玄衣骑装,昂首驾驭一匹白?色千里驹,伴着高?亢的嘶鸣,从宫门口一路飞驰至闻水汀,将帽子随意扔给旁人,直奔产房。
有人小?心翼翼劝阻:“万岁爷,产房污浊不吉利,您不宜……”
“滚开。”
康熙帝抬脚踹中那?人心窝子,大步流星,行至沉水香木的雕花大床前,“卿卿……”
眼?瞧着早上还明媚可人的心尖宠,这会小?脸苍白?无血色,满头长发全然被汗水浸湿,人也昏迷多时,康熙帝脸色蓦然一变,呼吸似有瞬间停滞。
“卿卿,卿卿你醒醒。”
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康熙帝,缓缓坐到床头,握着云卿的手,不自觉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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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回来了,凡事朕都给你做主……”
他声音温柔如清风。
起初声音高?亢,担心声量太大会惊到她?,转而低沉。
又唯恐说话声太小?,她?会听不见,不断地调整着音量。
然而床上羸弱的小?人,始终双眼?紧闭,浑身?都包裹着沉沉死寂。
康熙帝眉宇皱作?“川”字,转身?质问?跪满一地的太医:“有谁能回答朕,人何?时能醒?”
他周身?骤然冷得吓人,温柔夫君与?凌厉帝王的角色,无缝切换。
这一瞬,整间屋子的空气恨不得都跟着凝成冰霜。
“……回回万岁爷,奴才等已然尽力,接下来就得看良小?主自己是否还……还有求生意志了。”
为?首的太医,哆哆嗦嗦地拱手说道,额头大汗直冒,擦都擦不完。
“朕养你们有何?用!”
康熙帝浓黑的丹凤眼?微眯,锐利视线显露出杀意,吓得众人纷纷跪呼“万岁爷息怒。”
考量到云卿危在旦夕,还用得着他们,康熙帝勉强作?罢:“都给朕滚出去,再?想对策,她?今日若有差池,你们脑袋都甭想要了!”
“嗻。”
“嗻。”
“嗻……”
太医们如蒙大赦,顾不得收拾,就胡噜圆地抱着药箱推搡着出门去。
……
“卿卿,卫瀛平安无事,那?些消息都是谣传。”
“快些醒过来吧,好不好,你不要朕了吗?连咱们的孩子也不管了?”
“索绰娅回来了,宜嫔荣嫔也在,大伙都在陪着你,睁眼?瞧瞧……”
康熙帝握着云卿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放在脸颊处,轻轻地蹭着。
上一瞬还扬言要摘掉所有太医脑袋的男人,这会和声细语,似乎疾风骤雨已过去。
但指尖轻抖,泄露着他的慌乱无措。
动作?小?心再?小?心,像是手上捧着一个稀世珍宝。
宜嫔、荣嫔等人瞧在眼?里,苦涩在心间。
这哪里是帝王恩宠,分明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拳拳爱意。
抛开身?份地位,单纯是有情人的眷恋与?珍视……
“醒了。”
产婆躬身?在旁给云卿按摩着肚子,留意到云卿忽然微颤了下手指。
原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她?,赶忙小?声提醒:“小?主的手指动了。”
屋里的人皆是为?之一震!
“卿卿,卿卿……”
康熙帝握着云卿的手,愈加握紧几分,再?度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温柔且富有耐心。
随着一声声熟悉呼唤,云卿沉重眼?皮,缓缓睁开,男人忧急神色瞬时映入眼?帘。
因着骑马戴帽子的缘故,他发髻微微散乱,衣服也少有灰屑,风尘仆仆的模样,与?他往日养尊处优、纤尘不染的模样完全不符。
他丝毫不曾在意,一双丹凤眼?里倒映的,全是她?的身?形。
“醒了就好。”
男人绷紧的唇角,转而绽放出一抹喜悦弧度,好似夏花绚丽绽放。
他嗓音恢复一惯的从容威严:“去短些参汤来。原来负责什么这会继续负责什么,都别杵在这了。”
满屋子的人忙听令动起来,却也都轻手轻脚,生怕惊扰到贵人。
“饿不饿?炉子上给你煨了鸡汤肉丝面。”
男人复而转过脸,一边细心地用帕子给她?擦拭掉鬓角的汗珠,一边又温和悦耳地询问?道。
眸光也软下来,黑沉沉的一汪冰寒深海,为?她?翻涌出独有的热浪。
一如失忆后这几个月,体贴细致。
一如他曾承诺的,会对她?越来越好。
可就是这个男人,生生骗了她?好久。
如今,他还想继续骗下去,骗她?为?他生下孩子!
“我恢复记忆了。”
云卿心绪复杂地打断男人的絮絮关切之语,颤唇无力道。
“您将嫔妾,骗得好惨呐……”
若他没有这般好,她?尚能气势强硬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他,可偏偏……
惋惜与?悲伤交织,矛盾的情绪一股脑叫嚣涌上来,刺激着她?的眼?眶酸涩。
热泪,顺着眼?角滑落。
康熙帝先是怔住,转而便想通什么,震惊挑起眼?梢,“所以你便要丢下朕,带着孩子一同赴死?”
他攥着她?的手越发用力,愤怒也后怕,总觉得下一瞬她?便会离自己而去。
云卿不忍触碰他受伤神色,悄然闭上眼?。
她?并非一心求死,而是没了求生的盼头。
当生命里最最仰赖的唯一光亮,顷刻间化作?一把雪刃,直刺刺插进心口,“活下去”就显得极度讽刺。
“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待生完孩子后,咱们再?好好说道,可好?”
“孩子是无辜的,他都还没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你做额娘的当真舍得……”
耳边男人温声依旧,闭着眼?,好似又回到昨夜,他为?她?按摩水肿双腿时的温情缱绻。
云卿饶是闭着眼?,也是泪水扑簌簌流下。
她?哪里舍得,十月怀胎遭了那?么多罪,缝制那?么多小?衣裳,听了那?么多次胎动,选了那?么多的名字……
她?对这个小?家伙充满期待,对一家三口的未来生活充满向?往,可谁成想到头来都是一场充斥谎言的骗局!
“你先前说想将孩子养在身?侧,”
康熙帝敏锐捕捉到她?稍有松动,顺着孩子这茬,不惜一切代价挽留着她?:“朕应下了。只?要你平安诞下孩子,不论男女,都允你养在身?侧。”
这话一出,饶是产婆都目瞪口呆。
这意思是,即便是阿哥,也让良小?主养在身?侧?!
早早母子分离的宜嫔和荣嫔,对视一眼?,更是看见对方?眼?中的震惊。
万岁爷,竟是给云卿开出这等特例?
云卿亦是讶然睁眼?,眼?睫湿盈盈地凝着他,“……此话当真?”
不得不说,帝王最擅长拿捏人心。
云卿原是想着,孩子日后养在乾清宫,这般,她?与?他的纠葛会越来越深。
若再?养出一个前世胤禩,与?胤礽争储,她?又该如何?抉择?
越想,越看不清未来路在何?方?……
“自然,朕即刻命人去传旨。”
康熙帝压下心口隐隐不安,微笑道。
看似留住了人,可又感觉早晚要失去她?似的。
但当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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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急,是要先安抚住她?:“只?要你们母子平安,朕什么都答应你。”
云卿眸光酸涩一颤,微微转头,避开他的手,“那?就请万岁爷一并答应,此生你我……永不相见。”
她?双目落寞阖然,语气透着绝然。
康熙帝神色一滞,黯然垂眸,将手上的帕子扔进水盆:“换一条。”
窦嬷嬷立即将干整的新帕子递到康熙帝手上。
但云卿紧咬着唇,无声抽泣。
依旧不为?所动。
两人僵持不下,直到康熙帝瞥了眼?所剩无几的沙漏,终是忍痛起身?,缓缓闭上双眼?,“好,朕答应你。”
嗓音,似有轻颤。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帝王更是无心,可那?一刻,离得最近的几人,瞧得分明。
一滴热泪,从康熙帝眼?角悄然坠落。
一同坠落的,还有他满身?的盎然生气。
康熙帝出去了,一尊大佛离开产房后,产房里一众人都松口气,赶忙忙碌着伺候着云卿接生。
荣嫔指挥着宫女婆子洗帕子擦血,同时留意产婆按摩肚子的手法是否得当。
今日便是那?黑心的产婆苏钱氏,钻了空子报假消息,害得云卿早产,故而眼?下产房每一个细节荣嫔都不敢轻易放过。
宜嫔则坐回床头,继续帮云卿擦汗,喂参汤,“再?吃一口吧,为?着孩子呢。如今万岁爷都同意将阿哥养在身?边了,多大的恩典呐,你可不能再?轻生了啊。”
云卿点点头,又勉强吃一口,争取多攒些力气,将孩子一鼓作?气生出来,“劳烦姐姐担心,我不会了。”
“哎,这才对嘛。”
宜嫔欣慰道。
荣嫔也跟着松口气。
其他宫女婆子亦然,知道今日这脑袋算是保住了,赶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着。
……
康熙帝心口窝着火气走?出产房,脸色沉郁。
妃嫔、太医、柳常森等人,一早就跪在产房外候着。
虽是殿外日头晒得很,但这会,凉意止不住地从地板冒上来。
久住闻水汀,这里常备天子换洗的衣物。
在梁九功等人伺候着换上干净的常服后,康熙帝冷脸坐到大殿上首的太师椅上,将相关人等一一提审。
蒙上白?色面纱的僖妃,以及手握马鞭、一身?火红骑装的索绰娅,也赫然在列。
“你来说。”
康熙帝略过身?份最贵重、还挨了一巴掌的僖妃,而是瞧了眼?跪在角落的柳常森。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今日原是陪着小?主在院子中散步,忽闻产婆苏钱氏拿着家书惊报卫瀛小?少爷出事,小?主心急早产,奴才便急忙带人去请太医,怎知太医皆是被……被僖妃娘娘叫去……”
终是顾忌僖妃身?份尊贵,柳常森说到这,紧张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延禧宫大门迟迟叫不开,多亏索绰娅格格后来下令砸门,奴才等人才能进去请宜嫔、荣嫔娘娘做主宣太医。”
见康熙帝并没有叫停,也为?着自家小?主打抱不平,柳常森一咬牙,继续捡重点说道:“而且,砸开延禧宫大门时,看门的太监分明就在,也不知为?何?听见良小?主早产,还有胆子敢耽搁。”
康熙帝蹙眉:“那?产婆呢?”
梁九功忙道:“回万岁爷的话,产婆苏钱氏已然畏罪自尽。经辨认,那?份家书并非卫大人亲笔所写,乃是伪造。”
闻言,康熙帝犀利视线,骤然扫过梁九功。
梁九功脸色陡然一颤,登即跪地,连连保证:“万岁爷息怒,奴才已然派出大量人手,必定连夜彻查出,苏钱氏进宫前后都与?谁接触过,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此这般,康熙帝才摆手让他起身?去办,转而神色肃穆地看向?僖妃。“僖妃,你如何?说?”
梁九功如蒙大赦离去。
在场其余人,更是压力倍增,冷汗浸湿全身?。
而僖妃掩在白?纱下面的嘴角,则是讥诮勾起。
自始至终,他对她?的脸没有一句问?候。
联系到刚才康熙帝忧心忡忡打马而来,急急奔进产房的模样,只?觉越发可笑。
虽是不奢求帝王的真心,但到底也曾同床共枕过,怎的能对她?受伤如此视若无睹?
她?出身?钮祜禄氏大族,家教才情哪哪都不输他人,怎的在圣上眼?里,全然比不得卫氏一丁点。
僖妃藏在桃红旗装马蹄袖下的双手,不由暗暗攥紧。
面上,仍是挂着浅淡的微笑:“回万岁爷的话,得知良妹妹身?体抱恙,嫔妾也很是挂牵。但嫔妾是打量着良妹妹的预产期在下月,才敢将一众太医请到延禧宫的,左右也不过一个时辰,事先实在不知良妹妹会在此时收到家书。”
她?条理清晰,不急不缓地解释道:“至于门口守卫,嫔妾刚刚已经审问?过,是因为?昨夜贪杯醉酒,晌午换值后尚未睡醒,这才迷迷瞪瞪的未给开门。”
康熙帝没有表态,只?瞧了一眼?李德全。
李德全立马会意,将侯在殿外的延禧宫看门太监叫进来。
果真如僖妃所言,双眼?宿醉着,身?上还余有浓浓酒气。
“混账东西?!”
不等康熙帝发话,李德全就狠狠地抽了那?人两耳光,“来人,将这人拖去慎刑司,好好叫他们清醒清醒!”
“嗻。”
御前太监连忙上前,抻起将瘫在地上的人,不留情面地朝外拖走?。
“万岁爷饶命啊,奴才知道错了,万岁爷饶命,饶命啊……”
那?太监被李德全打醒后,还不待求情,就被吓得小?便失禁,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水渍。
立即有人上前,将地板打扫地纤尘不染,恢复如初。
康熙帝转而又觑了眼?为?首的太医,沉声审问?:“今日僖妃脉案如何??”
这话一出,僖妃脸上的浅淡笑意便挂不住了。
要比索绰娅当众给她?一巴掌,还要让她?颜面扫地。
康熙帝的举动,无疑是在当众昭示,对她?的不信任。
哪怕守门太监,已然能作?证她?所言不假。
原本还气鼓鼓的索绰娅,这会心里稍微平衡了些。
而被问?话的太医,答话就越发为?难了。
虽是未查出线索,但谁都能看出来今日这一出,僖妃与?良贵人的事脱不了关系。
偏是僖妃后面站着钮祜禄氏一族,良贵人背后有万岁爷撑腰,他一个小?小?太医夹在中间,可谓是左右为?难。
“回万岁爷的话,”太医犹豫半晌,吞吞吐吐道:“僖妃娘娘的确是天葵不调,但其余的娘娘小?主们,则是身?体无恙。”
言下之意,僖妃有病,但也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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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部调走?。
可光凭这幅说辞,还不足矣给贵为?妃位、出身?钮祜禄氏的僖妃就此定罪。
而后,康熙帝又审问?了其余几位妃嫔,她?们皆是三缄其口,对僖妃的事更是不敢提只?言片语。
审讯,一时僵持不下。
几次共事下来,康熙帝早已摸清僖妃性?子谨慎,她?断然会将自己撇得干净。
一时不能定罪,云卿如今性?命悠关,他这会没心思与?僖妃多纠缠:“李德全。”
李德全忙躬身?上前:“奴才在。”
“事情未查清前,将所有人单独关起来,后妃、太医皆按答应份例供应一日三餐。”康熙帝摸索着手上玉版纸,沉眼?睨着众人,意味深深道:“谁若能提供重要线索,可从宽处置。”
“奴才得令。”
李德全心里不由为?康熙帝竖起大拇指,还是万岁爷英明啊。
“不行!僖妃这毒妇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索绰娅先前一直未说话,是打量着康熙帝定会给云卿一个交代,然而最终也没等到一个明确结果。
素来性?急的她?,索性?抛开礼仪规矩,抓着僖妃就是一顿暴打,连踢带踹。
僖妃的宫女们见状,忙上前帮架,奈何?她?们也养尊处优久了,体力根本不是索绰娅的对手。
其余人皆等上首那?位示下。
却见康熙帝略略垂眸,沉吟片刻,才像是发现索绰娅的行径,“成何?体统?还不快将人拉开。”
李德全等人也像才听见,忙命人上前:“快快快,快将人来开。”他笑脸相迎,“僖妃娘娘您没事吧?”
僖妃这会已然发髻松散,衣衫凌乱。
从小?到大,她?便从没有受过这等委屈。
她?冷冷瞪了索绰娅一眼?,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但经过家族多年调教,这几分隐忍,她?还是有的。
仍是能当众落落大方?一笑,“无妨,格格的心情本宫可以理解。”
说罢,又仪态端庄地朝康熙帝缓缓欠身?行礼,扶着宫女离去。
一言一行,皆是彰显着钮祜禄氏一族的门面。
众人看在眼?里,不禁肃然起敬。
心道,若非良小?主先近水楼台入了圣心,只?怕这般美貌与?气质并存的贵女,早已被宠惯后宫了吧。
众人又悄悄去观察康熙帝的脸色,但这会尊贵的万岁爷已然起身?到产房门口徘徊。
如望妇石一般,眼?巴巴地探头瞧着里面的情形,全然没了先前那?一股骇人凌厉的帝王气势。
李德全默默摇了摇头,按照主子先前吩咐,将嫔妃与?太医分别看押起来。
柳常森也默默摇了摇头,清点闻水汀一应人等,各归各位。
索绰娅也默默摇了摇头,当皇帝的妃子当真不好,争抢的狐媚子太多。
……
眼?看一切皆是安定,谁知产房又突现惊慌失措。
云卿再?一次体力不支,在半昏迷半清醒之间,来回徘徊。
产婆战战兢兢,不敢出来询问?,最后还是宜嫔当机立断,跟康熙帝言明情况:“启禀万岁爷,眼?下云卿妹妹情况不妙,可能再?无力生产了……”
“所以呢?”
康熙帝不顾众人阻拦,再?度踏入产房,眼?瞅着云卿惨白?面容越发憔悴,他的心都要碎了,“怎的生个孩子这般艰难?”
无他,其余几位妃嫔产子时,康熙帝多半是在产房外坐一坐,便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如此寸步不离守着的,还是头一次。
产婆吓得“噗通”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生怕康熙帝一个不满,直接拧掉她?的脑袋。
“万岁爷,眼?下……只?能保一个了。”荣嫔不忍道。
“保大的。”
康熙帝脱口而出,眼?尾泛红。
他不加犹豫地命令产婆:“给朕全力救治良嫔!若她?安然无恙,朕许你们一生富贵。若有闪失,朕诛你们九族!”
言下之意,不论是否诞下龙裔,都要晋云卿的位分了。
言下之意,即便是皇嗣,也比不得云卿在他心头的分量。
言下之意,向?来母凭子贵的宫闱,在云卿身?上再?一次破例!
“是是是……”产婆磕头如捣蒜,转而拿出镊子、刀子等一应工具,就准备动手。
却在这时,床上传来一声微弱气息:“……保小?的。”
云卿有气无力看向?康熙帝,“孩子若是出事,我活着便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当真要抛下——”
康熙帝双目都变得赤红,双拳攥得嘎嘣作?响,怒声质问?已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放下高?高?在上的帝王姿态,主动柔声哄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若喜欢,咱就生上一堆,好不好?”
宜嫔见状,也趁势劝道:“是啊,云卿妹妹,你还年轻,孩子肯定还会有的。”
荣嫔亦是附和:“虽是当母亲的都爱重孩子,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产婆也忙道:“许是娘娘与?这孩子有缘无分,母子缘分这东西?,向?来要看天意……”
云卿无言闭上眼?。
以沉默回应,这绝无可能。
她?怎么可能无视先前的谎言,再?度与?他一夜夜耳鬓厮磨。
“卫云卿,你今日若胆敢有一丝差池,朕让整个卫家给你陪葬!”
软的不行,康熙帝只?能转变战术,强势威逼。
果不其然,云卿气得被迫睁开眼?,紧紧瞪着他。
康熙帝寸步不让,厉声吩咐产婆:“保大的,现在就动手。”
云卿气得身?体抽搐,气若游丝:“我说保小?的……否则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娘娘,您还有太子殿下啊!”
眼?下两人争执不下之际,玉珠忽然想到什么,凑上前暗示云卿道。
其实玉珠也不明白?太子胤礽对自家主子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但既然主子曾说“太子殿下是对她?顶顶重要之人”,那?必定是顶顶舍不得之人。
好在,云卿态度肉眼?可见地便柔软,目光下意识看向?产房外面,看向?东南方?毓庆宫的方?向?。
康熙帝只?当她?与?太子在瑞景轩时旧日轻易身?后,并未作?多想,顺着玉珠的话茬,继续耐着性?子,温声哄劝:“不错,还有胤礽在呢。即便日后你我再?无子嗣,胤礽一样会孝敬着你,与?从前一般无异。”
似是心有灵犀,坐着马车、从马场紧赶慢赶的胤礽,终在这一刻赶到闻水汀。
众人不让他进产房,他在门外一遍遍朗声呼唤:
“云卿!云卿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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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应过会长长久久陪着孤,定是要说话算话。”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孤舍不得你……”
小?奶团子一声声浓重的不舍,叫得云卿心都化了。
可她?哪里还有脸面,再?去面对他,再?去长长久久陪着他呢?
如今她?就是谢罪一死,来日亦是无颜与?前世的夫君在九泉之下相见……
云卿悲伤欲绝,大量的泪水扑簌簌翻滚而上,打湿锦缎绸面的软枕。
也忽然在这一瞬,原本枯竭的灵泉,一股脑涌出来,流通了她?的四肢百骸——
“我,好像又有力气,生了。”
……
产房外,康熙帝又守上大半宿,终是等来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
也跟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产婆,连忙扬声报喜。
“太好啦!”
死寂沉沉的闻水汀上下,皆是雀悦起来。
屋子内外,比过年的气氛,还要喜气洋洋。
好多人跪着月亮还愿:“谢谢各方?诸神,咱们娘娘好人有好报,回头小?的定然多多给您烧香磕头……”
“恭喜万岁爷啦!”
宜嫔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出来,笑意盈盈报喜:“万岁爷金口开了光,良嫔娘娘真如您所言,生了位康健的小?阿哥!”
康熙帝只?略略瞥了眼?,便抬脚跨入产房。
产房这会还未收拾妥当,血腥味极中,血帕子、脏污的被褥还未来得及收走?,众人正?七手八脚地忙活着。
康熙帝丝毫不在意,只?心心念念坐到床头。
冷白?的烛光照耀下,被汗水浸透的小?人儿,了无生气地躺在天青色的床帏间,双眼?紧闭。
“卿卿……”
他凝着她?越发憔悴的容颜,心底翻滚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抽痛,汹涌地冲到喉咙,堵得发不出声来。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微皱的眉心,一下又一下地抚着。
让你受苦了。
“良嫔妹妹这会气虚体弱,睡过去了,万岁爷不必担心。”
荣嫔忙安抚道,心里亦是替云卿庆幸,这番罪也不算完全白?遭。
要知道她?作?为?最早一批入宫的后妃,这些年来,万岁爷到哪不是端着帝王架子,息怒不形于色。
如此似青葱少年般,心情被人牵着走?的,她?还是头一次瞧见。
康熙帝微微颔首,提着整晚的心,稍稍放下。
当晚,他彻夜守在床榻前,不眠不休。
任凭所有人劝说,亦是不肯离开半步。
唯恐一转眼?,她?便会抛下他和孩子彻底消失。
直到云卿悠然转醒,他才默默起身?离开。
卿卿不想见到他,会动气的,不利于产后恢复。
男人一向?魁岸的背影,这会显得落寞而孤寂。
宜嫔等知内情的,眼?睛瞧着,心里五味杂陈。
果然情字头上一把刀,让堂堂九五之尊,亦是生生摧眉折腰。
可惜,她?们不是那?个幸运的女人。
再?那?之后,云卿一连两日虚弱,康熙帝便一连两日都没再?踏入闻水汀,全力调查产婆苏钱氏的幕后指使者。
直到第三日,云卿精气神恢复良好,案件也有了眉目,康熙帝才不请自来。
男人穿着云卿给他缝制的宝蓝色常服,负手信步迈入闻水汀。
玉珠已然恢复为?闻水汀的大宫女,一如既往干着阻拦圣驾的差事:“万岁爷,我们娘娘这会坐着月子,不方?便见驾。”
“朕不是来见良嫔的。”
康熙帝站定在小?床边,轻轻推着摇篮,逗弄着正?睁着一双葡萄眼?、乌溜溜盯着他好奇瞧的小?奶娃,理直气壮道:“朕是来瞧自己儿子的!”
语气满是骄傲:“瞧瞧,跟朕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云卿气得都没眼?瞧他。
也不知道是谁,那?会嚷嚷着让产婆弄死这孩子!
云卿不应声,屋子里也没人敢应一声。
这会闻水汀谁都知道,万岁爷怕媳妇,这闻水汀到底是谁在当家。
见状,梁九功忙笑着附和:“可不是,越瞧越像万岁爷,咱们五阿哥来日一准是聪明伶俐,文韬武略,全然不在话下。”
“不过这眼?睛,大而圆,乌而亮,”康熙帝主动与?云卿套近乎:“长得还是像卿卿,比黑水晶还漂亮。”
康熙帝花式追妻
当晚,云卿自然不会留宿康熙帝,但架不住整个皇宫都是某人的,没人敢真出言赶走这尊大佛。
尤其闻水汀里,奴才们虽然明?面上都顺着云卿,实?则除了?玉珠,其他人都是康熙帝亲手安排过来的。
云卿气不顺,命玉珠早早落下天青色帏帐,背过身歇下假寐。
屏风一丈之隔,金尊玉贵的大佛,将将就就地歇在软塌上。
见她歇下,他随即命人熄灭烛火,由着众人抹黑伺候着,窸窸窣窣半晌才消停。
一众人退去,寝殿安静下来。
唯余两人都不甚规律的呼吸声?,谁都久久未睡着。
窗边的紫檀镂空瑞兽香炉里,悄然弥散而出白雾,檀香沉厚。
却也不能完全掩盖刺鼻的异味。
夏日闷热,产房又不能通风,汤药味夹杂着汗腥味,异常浓重。
云卿余光无?声?看向?屏风方向?,隔着半透明?的屏风,能隐隐看到他在低声?辗转。
他原是没必要这般。
他也贯会这般,用苦肉计,一层层敲碎、磨软她狠下去的心肠。
但这一次,弥天大谎,骗她痴心错付那么久,怎可轻易原谅?
回想起自己每一次真挚地朝他唤夫君、每一次与他主动求欢的情景,云卿的脸就火辣辣地疼,心也火辣辣地烧得慌。
他可是她的……
前世敬重多年、高高在上的长辈,就这么一朝改口唤夫君,甚至孕中还在唇齿相缠……当真是天大的荒谬!
没有?人知道,他刚刚骄傲称来看自己儿子时,她的心在怎样地被?反复熬煎。
谁能想到,这孩子的父亲母亲,原是差着一代人辈分的。
有?悖人伦,与畜生何异同?
胤礽这两日从尚书房下学后,都会来闻水汀问候,围着小床愉悦地逗弄着“弟弟”,听得云卿更是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过完年后,他已经七岁了?,身子抽条变长,五官模样越发像前世。
每每望着他哄孩子的温柔神情,她总会忍不住回想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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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世,产后体虚,他每日下朝后也会到产房陪同,逗弄着小床里的婴孩,热切地教导着:“阿玛,你要叫孤……阿玛。”
往事如烟,滚滚而窒息。
云卿无?言闭上眼,呼吸都在颤抖。
偏她只能独自一人生闷气,对?那个男人打不得,骂不得,更说?不得……
“卿卿?”
房里忽然传来男人一声?低声?呼唤。
云卿没有?应答。
脚步轻悄悄而至,床幔被?掀开,身侧的床榻沉下去。
男人坐在床边,先是娴熟地帮她掖了?掖被?角,而后才慢慢伸进被?子里一只手,握住她的,十指相扣。
“再原谅朕一次可好?”
“朕就是,太?喜欢你了?,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人。”
“朕以后再也不骗卿卿了?……”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喃喃低语许久,而后俯下身来,滚烫气息与热吻,一同落在她额前。
“卿卿,我不能没有?你。”
男人依依不舍走后,云卿堪堪藏不住热泪,顺着耳畔,打湿软枕。
她扪心自问,站在他立场,帝王能做到如此,已然不易。
甚至是将别人求而不得的浩荡皇恩,亲手捧到她面前。
秋湖冬雪,日出日落,但凡能让她高兴的,天上月亮恨不得都摘给她,包容着她的点点滴滴,瞧不见半分帝王的无?情本色。
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该知足的。
偏偏他相中了?她,心中藏着人的她。
是夜,佳人难眠,月儿难眠。
……
之后的几日,白日里宜嫔和荣嫔两人相继来游说?,晚间?康熙帝依旧不请自来。
也不管云卿是不是理会他,盘腿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摩挲着碧玺佛珠,自说?自话。
“卿卿,给咱儿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势必要与前几位阿哥一致,同选‘礻’作偏旁,以喻福泽绵长。”
“至于右侧半边,朕这几日在反复思量,‘祚’、‘祐’、‘襈’、‘禩’都很是不错……”
“唤‘胤祾’吧。”(ling,二声?)
时隔半月,云卿第一次同康熙帝开口,言简意赅。
只因,她实?在不想孩子重蹈覆辙。前世夫君胤礽被?皇八子“胤禩”坑害太?多次,她光是听这个名?字,就深恶痛绝。
可她不想这般对?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再是不喜孩子生父,但稚童无?辜。
而且自打生产后,云卿感觉,自是身上的灵泉在渐渐减少。
应是大出血时,身子亏空得厉害,过分耗尽了?灵泉本体的缘故。
如若日后当真没有?灵泉可以倚仗,深宫谋害皇嗣的手段千千万万,她又处于众矢之的,小家伙能健康平安长大,便是她余生唯一心愿。
“好,那便定为‘胤祾’。”
终于磨到心尖上的人儿愿意与他说?句话,康熙帝很是捧场:“祾者?,福也。这臭小子在你肚子里时,就一个劲翻跟头,想来这一生定然吉祥康健。”
说?话间?,某人已暗戳戳地从罗汉床,做到沉水香大床上,有?意再拉近些距离。
云卿瞧都没瞧他一眼,放下缝制一半的夏日单薄小衣,背身躺下。
康熙帝悻悻坐了?会,又默默退回罗汉床上,“你继续,朕不打扰你便是。”
李德全和玉珠两人,站在角落里当脚戳子。
一个人眼巴巴地替自家主子着急,一个人心里使劲替自家主子解恨。
……
又过了?两日,康熙帝政务忙起来,梁九功亲自过来宣旨。
一封是正式晋封云卿为嫔位的圣意。
一道是给六阿哥赐名?胤祾,圣意上还明?确表示,云卿生产胤祾艰难,胤祾体弱也离不开母乳喂养,故而去尚书房读书前,均由生母亲自养育。
这一喜讯,让闻水汀上下皆是面露喜色:“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云卿也喜上眉梢,自打恢复记忆后,头一次露出由衷的笑容。
“老奴在这,也恭喜良嫔娘娘啦。”
梁九功将圣旨双手捧给云卿后,手握佛尘,欠了?个身,“这怀孕生子接连两次晋升、阿哥又能养在身侧的破例,满宫可都找不出第二人!”
其实?还有?第三件破例,皇嗣之名?,能被?生母自己择选。
“谙达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何须行此大礼?”
云卿不便下床,忙是吩咐屋里人扶着梁九功坐下,喝杯凉茶,“从前云卿在低时,您不曾向?我自恃身份,如今我又如何能在您面前摆起嫔妃的架子?”
“娘娘既是还愿意给老奴这个脸,且就再卖杂家一个面吧。”
梁九功放下茶杯,轻叹了?声?:“别再同万岁爷置气了?。”
“老奴打小伺候万岁爷,就没见他同谁低过头。即便是当年手眼通天的鳌拜,”说?起往事,他颇为感慨:“万岁爷亦是敢赤/身/肉/搏,将其生擒。如今万岁爷这般心里念着娘娘,实?在是真真的不易。”
“老奴来这传旨,李德全便是去了?纳喇娘娘的宫里。”
经三阿哥被?毒害后,惠嫔纳喇氏被?康熙帝褫夺封号,而后便称之为纳喇娘娘。
“如今也不能叫纳喇娘娘了?,万岁爷已下旨将其贬为庶人,永久幽禁。”梁九功又道:“收买产婆苏钱氏,挑唆僖妃娘娘一同召唤去太?医院所?有?太?医,甚至误导大阿哥引万岁爷去马场的事,均为庶人纳喇氏所?为。”
闻言,云卿不由蹙眉:“纳喇氏早已被?禁足,此事当真是她所?为?”
“纳喇氏自己主动认罪,明?面上便是如此了?。”梁九功意味深长道:“不过您放心,凡事,万岁爷心中有?数。”
“这次破例让六阿哥留在您身侧,朝臣自然颇有?微词,后来是僖妃娘娘父亲遏必隆,带头力排众议认下的。”
云卿了?然,未再多言。
其实?她早就猜到,康熙帝如此为她双重破例,绝不会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没想到,他是以僖妃罪行作置换,迫使前朝遏必隆等人,先行低头。
帝王的驾驭之术,再一次被?他用得游刃有?余。
是啊,包括她在内,任何人都能变作他手中棋子,而他棋艺之精湛,她更是深有?体会。
……
当晚,康熙帝来时,不巧撞见云卿在给小家伙胤祾亲自喂奶。
因着白日里梁九功告知康熙帝政务繁忙,云卿本以为他不会再过来,便没有?特意顾及。
偏康熙帝又没叫人通传,无?声?挑帘而入,瞬间?被?钉在门口。
天青色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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帏间?,云卿头戴红梅抹额,身穿藕粉色单薄亵衣,将不到一个月大的奶娃娃抱在怀里,边喂边轻轻掂悠着……白如玉瓷,饱满多汁。
大半月不曾亲近,每动一下,无?不强烈冲击着康熙帝的视觉,大脑,以及全身各处感官……
他喉结情不自禁滑动了?下,燥热干涩地厉害。
这时,寝殿里的几人先后发现他的到来,不由脸色一红,连忙一个个躬身退出去。
云卿撞上一道黝黑深沉的眸光,便明?白他这会是何种光景,略是羞臊地背过身,抬手落下帏帐。
独留他一人在外,在熊熊火焰中,自生自灭。
康熙帝唇瓣不由抿成一条线。
看得见,吃不到。
好一个狠心的女?人。
偏偏他人这会还在考察期内,康熙帝静默立在原地良久,而后扬声?吩咐外面的奴才,“备水沐浴。”
“冷水。”
云卿面色又是一阵潮红,暗骂一句“呸!”
他就是打量着叫整个闻水汀都知道,为着她,他多么的委屈,好等明?儿个一众人全来劝她。
没门!
偏偏这个男人心有?多大,脸皮都有?多厚。
他心有?多大?帝王心怀天下。
他脸皮有?多厚?一连几日,明?明?她没再当着他的面衣冠不整,他也坚持吩咐人备冷水浴。
女?人心最软,在云卿出月子前两日,窦嬷嬷就开始苦口婆心相劝:“娘娘,这般下去不成啊。便是寻常人家,一直晾着男人,也会夫妻离心的。更何况,满宫那么娘娘小主们,巴巴地盼着万岁爷的宠幸呢!”
“此事不必再议。”云卿态度坚决:“万岁爷若是去他处,本宫不拦着。”
怎料,云卿出月子第二日,康熙帝就因为洗冷水浴过多,病倒了?。
乾清宫的人巴巴地来请,“良嫔娘娘,您快去瞧瞧万岁爷吧。万岁爷都烧糊涂了?,嘴上一直在喊着您的闺名?。旁人劝他吃药,说?什么都不肯。”
云卿心里又是暗骂一句“呸!”
这苦肉计,他可真是屡试不爽。
偏偏一国之君,为着她生病,龙体有?碍,关乎江山社稷,她又不能当真坐视不理。
于是云卿不得以安顿好六阿哥胤祾,穿上锦衣披风,用新做的红缎抹额裹严实?头,前往乾清宫。
康熙帝装病
云卿还没到乾清宫,御前的?人?就老远过来?迎接,个个脸上喜上眉梢。不知道的,还以为观世音菩萨今日下凡呢。
“万岁爷这会如何了?”
云卿狐疑地打量着他们,“是吃过药,已经?大好了么?”
李德全一脚踹开那些小太监,凑到云卿身侧,苦皱着一张脸:“娘娘,您还是亲自去瞧瞧,便知?道了。”
见状,云卿又加快脚步往凌霄阁而去。
一进门,就感觉寝殿里热气闷闷的?。
赶上康熙帝发热,即便夏日,也?不好开窗,或者放置冰块。
她才做过月子,深知?这会生病关在屋子里发汗,多么难耐。
云卿直奔明黄雕花大床而去。
床上,才两?日不见的?男人?,神色恹恹地躺在软枕上,双眼微阖。
云卿面色不由沉重,抬手去探他盖着帕子的?额头,酌得她手心一颤,心间也?是一颤——
好烫!
边匆忙吩咐李德全“快将汤药端过来?,”边拧了条新帕子给?他换上。
“卿卿……”
男人?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帘。
那一瞬,幽深黑眸好似焕发出?惊喜亮色。
但还没等云卿瞧清,一双丹凤眼已然半睁半阖,眉梢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唇瓣也?干涩得起了白皮,似乎真的?病了。
云卿略略审视他一瞬,不疑有他。
却也?因着多日冷战,有些不自在地垂眸,不再去瞧他。
恰是这时李德全端着新熬好的?汤药,躬身而入。
云卿也?算找到点事做,显得不再那么尴尬。
她接过汝窑瓷玉碗,用镂空雕花铜勺搅了汤药,确认热气散得差不多,才舀了一勺,垂眸喂到他嘴巴。
男人?抿着唇不张口,只定定凝着她,目光执着,还带着一丝幽怨和委屈。
云卿了然,这斯是想借着生病的?机会,叫她松口原谅他。
可这事,不仅仅牵涉到谎言与欺骗,还有前世今生的?人?伦纲常。
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失忆那般,主动与他相?依相?偎。
云卿蛾眉蹙紧,心里有苦难言,嘴上只能故作冷漠:“万岁爷若再不喝药,嫔妾只好去请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了。”
“那朕喝了药,你能别急着走么?”
男人?嗓音还带着沙哑的?干涩,声量虚弱,却还不忘讨价还价。
“嫔妾还得回去看顾六阿哥。”
云卿一半逃避,一半本意。
说起来?,自打胤祾出?生后,云卿还是头一次离开他,心里一直惦念着。
“他有奶娘照看,你无须担心。”
“您身边不也?有梁谙达等人?照看么?”
云卿差点被他气笑,都是当爹好多年的?人?了,居然还跟自己儿子争来?争去,还学着小孩子不喝药,磨人?。
男人?扁嘴不悦:“他们自然比不得你。”
说罢就背过身去,脸朝里,手指一下一下用力地扣着软枕,以示他的?不满。
别别扭扭的?样子,瞧着可笑又可怜。
云卿终是被他打败了,主动退让道:“嫔妾等您歇下再离开。”
“……成吧。”
男人?语气勉勉强强的?,而后才慢慢翻过身来?,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喝下汤药。
汝窑瓷玉药碗见底,不等云卿将碗放下,手就被男人?粗粝大手给?拉住了,滚烫热意包裹着她,轻轻摸索着,很是珍视。
云卿浑身一顿,下意识想抽开,可又莫名地没有。
房里就这么安静下来?,狭窄的?床笫间更是暗流涌动。
云卿侧身坐着,可大半张脸颊还是能感受到男人?的?灼灼目光,烫得她香腮红云渐起。
康熙帝悄然勾了勾唇,拉着那玉酥手至唇边,深深印下一吻。
云卿一时不察,惊得抽拉开手,却也?因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后栽过去——
康熙帝眼疾手快,迅速坐起身,伸长手臂揽住她腰肢。
总算有惊无险。
云卿靠在他肩上,惊魂未定地娇喘着,却不料,余光瞥见明黄锦缎被子下,竟是露出?来?一只暖手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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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目光微顿,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掀开被子,目瞪口呆。
炎炎夏日,他竟然在被子里足足放了三?个暖手炉!
感情?,他的?发热之症是这么染上!
“万岁爷不愧是天子,真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呐!”
云卿冷哼一声,推开他就往外走。
康熙帝意识到自己露馅了,尴尬笑了笑,忙大手一伸,将人?捞回怀里,紧紧抱住:“卿卿,你听朕解释,事情?不全是你看到的?那样。”
“万岁爷是天子,天子做什么都对!”
云卿怒意横生,气得恨不得要?打人?,偏偏老虎的?胡须动不得。
她一股火气闷在心口,只得发了狠似的?去挣脱箍在腰间的?一双铁臂。
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刚才的?有气无力,都是装的?,这回力气大得很!
最后她不仅没有挣脱开,还被他手脚并用,翻身压在了身下。
“卿卿,朕这次真不是有意骗你。”
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人?儿,这会一双视线冰冷如刀,康熙帝被她瞧得不禁面色一晒。
他忙不迭解释:“朕是真生病了,原是烧得厉害。可谁成想,没怎么吃药,这身子骨发一通热汗,热度就自己降下来?了。”
说这话?时,他语气还透着几丝委屈和无奈。
云卿气得鼻子都歪了,心累别开眼,不再去瞧他,“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朕想你今晚留下。”
男人?顺竿往上爬。
许是生病的?缘故,他今晚格外黏人?。
俯下身,有意贴过来?。然而唇瓣还未凑近,就被她避开了。
他定睛凝了她会,而后慢吞吞地将头埋进她肩窝,深嗅一口气,脸旁不自觉蹭着她脖颈,动作轻柔又眷恋,“卿卿,你就原谅朕吧。”
诚如他所言,是真病了,略有低烧。
云卿脖颈处,能感觉到他脸庞散发着高于平常的?热意,心头不由一软:“先盖好被子躺下。”
本意是想着,这般她也?就能脱身了。
怎料,他只微微侧身,大半身子还压着她,随手轻巧地就被子裹住两?人?。
抱得更紧了。
他还顺势在她脸颊吻了吻,“嗯,都听卿卿的?。”
云卿:“……”
……
是夜,云卿最终歇在了乾清宫。
她本意是想等他睡熟,再抽身离开。谁成想,生病折腾大半夜的?他,龙虎精神。
她闭眼假寐,他就将她抱在怀里,自顾自说着心里话?。
“卿卿,朕骗你是不对,但朕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男人?顿了顿,语气决然:“依旧会如此。”
“这几个月的?美?好,就像是朕偷来?的?,珍贵又难得。”
“打从一开始,你就在排斥朕,躲着朕。起初,朕以为是自己对你不够好,偏偏名分财帛你都不在意,让朕想对你好都无从下手。”
“原是想着,有了这几个月的?日夜厮守,即便你恢复记忆,心里多少?也?会有点朕的?位置。可如今……”
后半句,化作一声怅然叹息。
“卿卿,你到底为何如此?”
男人?依偎在她耳畔,本该气吞山河的?口吻,这会充斥着迷茫和无力:“卿卿,你告诉朕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彻底拥有你,拥有你的?心。”
一声声耳语呢喃,听得云卿的?心河,泛滥成灾。
箍在她纤柳腰肢上的?两?只铁臂,又不自觉抱紧了些,用实际行动诉说着“他想彻底拥有她。”
再一次让云卿真切地,五脏六腑都酸涩得移了位。
身心,熬煎。
她给?不出?他一个答案,这是死局无解。
她没办法要?求他做什么,因为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失忆前,他帮她挡掉滚烫热茶、跳入冰水救她,两?度不顾龙体,将她安危的?重要?性排在江山社稷前面。
失忆后,虽是骗她在前,但衣食起居事事都在由着她开心,主动照拂她家里,一次次为着给?她破例晋位分,苦心与前朝后宫周旋。
那几个月的?时光,何尝不是她生命中?一段不可代替的?美?好。
可他们生不逢时啊!
云卿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自打恢复记忆后,她反反复复在做一个梦。
白茫茫的?梦里,前世夫君胤礽一袭月白华服,如沐春风般,款款朝她笑着走来?:“娘子,孤来?接你回家了。”
他朝她伸出?手,她缓缓递上自己的?,两?手紧握,相?视一笑。
可正当她要?抬脚离去时,身后传来?婴孩的?啼哭。
“胤祾。”
出?于母亲的?本能,她生生顿住脚步,忧心地朝身后看去。
一袭明黄冕服的?男人?,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紧紧凝着她的?身形,“卿卿,你当真不要?朕了?连孩子都不管了?”
小胤祾哭得撕心裂肺,云卿也?心如刀割,忙不迭要?去抱过来?,在怀里哄。
“娘子,走吧。”身侧的?胤礽拽住她,“咱们的?女儿也?在家中?等着你呢。”
康熙帝亦是上前拦住她,“卿卿,朕不能没有你,孩子也?不能没有你。你们已然有过一世,这一世就该同朕好好过日子!”
一时间,云卿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身侧两?个男人?还在不停劝说着,听得她头痛欲裂。
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但她渐渐发现,她已经?将今生的?康熙帝,放在与前世夫君同等重要?的?位置。
忽然,胤礽一语道破:“娘子,你的?心,已经?动摇了。”
“夫君,我……”
“你既是心已变,我再强拖你回去,也?是无益。”
胤礽脸上的?笑意淡去,一双温润的?丹凤眼渐渐冷下来?,透露出?失望。
说罢,他不假留恋,转身将她抛下,独自离去。
“胤礽!”云卿踉跄着要?去拽去他,却是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他欣长身影,渐行渐远,“你别走……”
“卫云卿,醒醒!”
这时,熟悉的?低沉雄浑嗓音,将云卿从支离破碎的?梦里唤醒。
面前,男人?蹙眉凝着她:“梦见什么了,朕怎么还听到胤礽了?”
云卿被告发
云卿睁开掬满泪水的眼帘,徐徐看清面前的男人。
一张俊脸上,还透着发热后的苍白病色。
但他浑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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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只面色凝重?地瞧着她,眸光深邃:“梦见什么了,将你吓得这般呓语不断?”
云卿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试探道:“嫔妾说了很多梦话,吵到万岁爷了吧?”
“无碍,原也是要早起上朝了。”
他拥她入怀,熟稔地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后,轻抚着后背,柔声哄着:“梦都?是反的,胤礽这会好好歇在他自己宫里呢。”
“别怕,一切有朕在。”
云卿再三?打量,终是确认男人不尽明朗的神色,原是对?她过分?关切。
云卿提着的心,才稍稍落于肚子,但仍是后怕。
他应该没听到要紧的吧?
夏日里,清晨五更时?的深蓝东方天际,已?泛起一丝朝阳。
照射在男人宽厚的后背上,将本就明黄的亵衣又镶上一圈金边,耀眼夺目。
云卿久久望着他,一双圆润的泪眼里,万千滋味过遍。
终是回不去了。
面对?这个?坦诚相待数月的男人,她再是做不到如失忆前那般,冷硬心肠,对?他不闻不问。
这可?如何是好……
“想什么呢?”
皎白额头上,忽然?被他戏谑敲了下。
男人一双锐利的丹凤眼里,缓缓绽放出温柔笑意,“被朕晨醒的容颜所倾倒了,嗯?”
“如此这般,朕日后定会多与卿卿,同塌而眠……”
话音未落,已?然?低哑。
不等云卿反应过来,他突然?凑近,堵住她细嫩樱唇。
“……唔……”
云卿忙去推他,却被男人反手?压在床头,倾覆而下。
他有意撩/拨,时?而吻得温柔细碎,时?而吻得霸道浓烈,让她应接不暇,呼吸愈渐急促,大脑也逐渐发昏。
阔别近两月的床笫亲昵,恰似干柴遇烈火,仅仅一个?吻,便难舍难分?。
他紧紧扣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
她周身血液沸腾而起,渐渐迷失自己,随其沉沦……
直到,李德全?缩着脖子进来,小小声提醒:“万岁爷,真的该起了……”
“滚!”
一连三?日,康熙帝都?没有给李德全?好脸色。
因?为一连三?日,云卿都?没让他再进闻水汀的门。
康熙帝抿唇盯着闻水汀紧闭的朱红大门,慢慢参悟着一句老话——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
接下来的两个?月,日子渐渐安定下来。
云卿不是肆意张扬的性子,胤祾的满月酒,只是按着规矩操办。
孝庄太皇太后对?此颇为满意。
考虑到云卿性情一向纯良和善,将六阿哥养育得也是白白胖胖,且朝政也被康熙帝搭理得井井有条,没被耽搁,孝庄太皇太后索性对?两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卿与康熙帝两人,虽是比不得前几个?月的如胶似漆,但云卿总算愿意与他心平气和地讲话了。
加之康熙帝软磨硬泡,偶尔有一两次也能赖在闻水汀留宿,尝到荤腥,食之入髓。
二十七岁的男人,更是精力旺盛时?。
每当?让他逮住机会,云卿就是被好一顿折腾,经常次日绵软软的下不来床,气得她又是一连几日不给他好脸色。
但饶是如此,康熙帝也鲜少再往后宫而去,每每到翻牌子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去其他女人屋子,像是到别人家串门。
去闻水汀,一应摆设都?是他亲自挑的,一砖一瓦皆是熟悉自然?,更像是回家。
闻水汀里,有他心心念念的清丽佳人,有“啊啊呀呀”的小娃娃,小桥流水人家般的烟火气,最是祥和。
直到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又徐徐拉开?帷幕。
康熙帝几经思忖,终是下令取消。
孝庄太皇太后终是出面:“皇帝这心,偏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吧。”
“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你如何因?着一己私欲,就全?然?罢免选秀?”孝庄太皇太后态度坚决:“延续皇家子嗣,也是身为皇帝的头等大事,你如今可?有丝毫放在心上?”
“孙儿自然?放在心上。”
他每每召幸卿卿,皆是将近天明才放人,甚是勤勉。
康熙帝略略转睛,不着痕迹给梁九功递个?眼色,“朕近日不仅常翻牌子,也没少抽出功夫考究几位阿哥的课业。”
梁九功立马会意,“万岁爷昨日还与太子殿下相约,今日要切磋棋艺来着。”
康熙帝微微颔首,“说?起来,几位阿哥在尚书房也快下学了。”他说?着遂站起身,“如此,孙儿就先告辞了。”
不等孝庄太皇太后说?话,主仆俩已?然?身影远去。
“哼!他还好意思提翻牌子?”孝庄太皇太后气不打一出来,“他翻得都?是闻水汀的牌子!翻与不翻,有何区别?”
苏麻喇姑笑着给她顺气,“万岁爷如今年纪尚轻,已?然?有六位阿哥,闲散两年倒也无妨的……”
另一边,康熙帝带着梁九功,迈着款步,闲适地往尚书房而去。
主仆俩走到尚书房时?,已?然?下学。
太傅离去,三?阿哥也被人接回大臣绰尔济的府邸,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仍在埋头读书。
康熙帝站在窗外,悄然?瞧着两个?儿子如此用功,心里甚是欣慰。
自打上次其生母纳喇氏借着大阿哥,将康熙帝引到宫外马场,导致云卿难产后,康熙帝对?大阿哥的印象骤减不少。
不过如今瞧着大阿哥专著研读书本,两眼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倒叫康熙帝对?他的印象略有回升。
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生母自作孽,原是与养在宫外多年的他,不甚相干。
然?而,就当?康熙帝慈爱笑着,要走进去考究两人课业时?,就瞧见大阿哥胤褆阖上书卷,站起身来。
自由小太监帮着收拾笔墨纸砚,而胤褆趁着这会子功夫,走到胤礽的书桌前,讥笑道:“太子殿下,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你之前不是常往闻水汀跑吗?”
“怎么着,卫氏如今有了自己孩子,跟你就不亲近了吧?”
“大哥,你休得胡言!”
听到胤褆编排云卿,胤礽温润的神色不由冷下去,站起来,一身储君的气场全?开?。
“良嫔娘娘如今已?是一宫主位,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如此唤她名讳。若有下次,别说?皇阿玛不会倾绕你,孤第一个?就得教教你规矩!”
“二弟,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别回头连太子之位被她坑去,你还念着她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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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这时?,康熙帝一声低沉怒喝,惊得两人纷纷转过头来。
“儿子见过皇阿玛。”
胤礽平和地跪下行礼,胤褆也跟着跪下,但浑身都?在打着颤。
“逆子,太傅教你的诗书礼易都?学到哪去了?”
康熙帝命梁九功递上太傅桌案上的戒尺,狠狠抽打起胤褆的后背,“是何人教唆你如此胡言乱语,以下犯上?”
“太子虽是唤你一声兄长,但他是君,你是臣。你给朕记清楚了,太子之位只会选于嫡出,庶子永无可?能!”
“儿子记下了,皇阿玛恕罪,皇阿玛别打了,儿子就是一时?糊涂……”
戒尺重?重?落下,胤褆后背被打得血迹斑驳,连连哭求。
梁九功等人也是于心不忍,忙劝和着:“万岁爷消消气,大阿哥还小。日后有太傅加以教导,自会明事理,懂规矩。”
胤礽也是心性醇厚的,“皇阿玛,想来大哥如此受训,已?然?长了记性。还请皇阿玛息怒。”
几人多番求饶,康熙帝这才堪堪压下怒气:“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
康熙帝在尚书房教训大阿哥的事,原是没有几人在场。
可?最后还是传到了其生母纳喇氏的耳朵里,且是被人添油加醋,说?成是云卿挑拨在前,导致康熙帝对?大阿哥严加训斥。
“我这才被除去嫔位几日,她卫氏就敢欺负到我儿头上,当?真可?恶!”
纳喇氏爱子心切,偏偏被康熙帝下令永久禁足,只能急得忧心忡忡在屋里来回踱步。
“不行,我得去找僖妃!是她害得我到这步田地,如今我儿落难,她不能不管!”
于是当?晚,趁着月黑风高,纳喇氏乔装打扮成宫女摸样,一路戴着斗篷,低着头去往僖妃宫里。
僖妃仍是一惯的笑意盈盈:“本宫这里的确是有个?卫氏的把柄,但就怕你没这个?胆量去揭发。”
纳喇氏目露狠光:“只要能一举灭了卫氏,我就没什么不敢的!”
她如今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么?
而后第二日一早,纳喇氏的一纸书信便由贴身宫女递到了乾清宫——
她要告发良嫔卫氏,是不死不灭的转世怪物?!
康熙帝滔天怒火(上)
康熙帝接到纳喇氏书信的那会,刚下朝不久。
今日有番邦前来京城朝拜,带了当地好些新奇的物件和吃食,康熙帝第?一反应就是“挑些好的出来,命人送去?慈宁宫和闻水汀。”
“罢了,闻水汀那份,朕午后亲自带过去。”
康熙帝和梁九功主仆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朝晖堂,这时李德全顺嘴提了一句纳喇氏送来书信的事。
赶上康熙帝心情好,虽是微微皱眉,还是命人呈上来。
怎料打开红蜡漆封后,登即面?寒如霜。
他脸色越来越阴郁,看到信的最后,脸色几乎黑得能滴出墨来!
梁九功和李德全师徒面?面?相觑,暗觉不妙,只怕这个纳喇氏即便关了禁足,还总想闹幺蛾子……
纳喇氏在?信上,声称乌雅氏在?死前,曾谈及两次毒害云卿而不得。
一次是当年入宫选秀住在?储秀宫时,乌雅氏指使塔塔拉氏在?帕子上下毒谋杀卫氏,而卫氏当时已然断气,被太医确诊死亡,结果后来竟又起死回生?了。
一次是当年卫姑姑被关入慎刑司,乌雅氏曾指使浣衣局的刘嬷嬷给卫氏灌下有毒的茶水,但卫氏依旧安然无恙。
既是毒杀,自然都是剧毒,不可能存在?侥幸。
只能解释为,卫氏是个怪物?,可以不死不灭!
“简直胡说八道!”
康熙帝重重将书信摔在?宽长?的明?黄御案上,怒火中烧。
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个毒妇的挑拨之语。自打在?畅春园发生?季林霄的事情后,他心里早有决断。
无论何时,都不会再怀疑云卿。
但纳喇氏言之凿凿:万岁爷肯定不会再相信嫔妾,但您大可派人去?毓庆宫搜查,玉珠亲自将证据埋在?寝屋地砖下。
康熙帝起身?望向窗外,抿唇不语。
又是一年萧瑟秋日,冷风条条,黑云压境,眼见大雨将至。
他尤记得,当年云卿为着卫姑姑落入慎刑司的事,无奈回乾清宫求助时,也是这么个天气。
而第?一次在?佛堂与云卿相见,也下着雨,半夜里,她一身?狼狈地躲在?佛案下面?。
当时她怎么说的?
貌似是自称塔塔拉氏,因在?御花园贪玩,错过了宫门下钥时辰,回不去?储秀宫了。
后来因着她故意伪装容貌的事,两人一度对峙数月,便没人再揪着这茬。
如今,纳喇氏却在?信中说,云卿曾在?那个雨夜,先断了气,又借尸还魂……
一应细节,都能对上。
康熙帝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沉声吩咐李德全:“你,即刻去?一趟毓庆宫,将玉珠之前住的那间屋子仔细翻找。”
事关云卿名声,他又三令五申叮嘱:“切忌声张。”
李德全不明?就里,只得小心应承:“嗻,奴才从毓庆宫后门进去?,定然悄默声的。”
……
云卿被宣召前往乾清宫时,已是深夜,各宫门早已下钥,万籁俱寂。
不过云卿这时并未歇下,她知?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早在?李德全授命前往毓庆宫搜查玉珠曾经的寝屋时,就觉得事情不妙,悄悄给云卿递了个消息。
这几年,云卿虽然做了主子,但同御前的人一直照旧。
尤其是梁九功和李德全,更是没少收到云卿的好。有时云卿随口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家里人谋得一官半职,鸡犬升天。
故而,他们自然也投桃报李。
“娘娘,咱们不是已经都把信函取回来了么?”玉珠焦灼又不解。
“应是对方早前就发现了,模仿本?宫的笔迹,誊抄备份。”
云卿将怀里熟睡的六阿哥抱给奶娘,屏退所有人后,与玉珠道:“先前按兵不动,如今寻到了好时机。”
“都怪奴婢不好,若是当初没有将信函埋在?毓庆宫地板下,就不会出这事了。”
玉珠后悔不跌,满脸自责。她跪在?云卿面?前,“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若就说是奴婢写?的那信函,一切与娘娘无关。”
“傻丫头,你都不知?那信函上的内容,如何就替本?宫承担?”
云卿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本?宫与万岁爷总是有着几分情谊的,他应是不至于要我性命。”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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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信件内容,涉及多番前朝政务,一再藐视天子权威,触碰天子底线。
那男人,这次还会选择包容她么……
深夜幽长?的宫道上,秋雨如针,打落掉片片枯叶。枯叶落在?脏污的积水中,满目疮痍。
李德全屏退跟着的两个小太监,压低声音跟云卿通气,“万岁爷瞧见那埋在?毓庆宫的信函后,龙颜大怒,径直掀翻御案。而后整晚将自己关在?朝晖堂内,滴水未进,也不让奴才们进去?伺候。”
“好,我知?道了。”
云卿面?前朝他勾了勾唇,心中忐忑地,往乾清宫而去?。
听?到康熙帝整晚滴水未进后,她的心狠狠抽痛,忙命人去?准备些易消解的夜宵。
……
“万岁爷,良嫔娘娘来了。”
李德全站在?朝晖堂门口,第?二次小心翼翼地通传,又惶恐等下几瞬,里面?才传来康熙帝威严的准允声:“进来。”
声色不带有一丝温度,冷得吓人。
梁九功、李德全等人瞧向云卿时,眼里都满是忧色。
云卿微笑不语,接过小太监提着温热的食盒,经由人推开门,缓步走进去?。
朝晖堂里铺着厚实的地毯,她穿着花盆底,声响不大。
但夜里太过安静,每一丝声音都被自然放大,悄然勾拨着人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