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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温峥
初春里的一盆凉水,陆溪月似泄愤般整盆浇到元垣身上,灰衣少年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凉水混合着尿水流了一地,整个人好不狼狈,他一醒来便看到面前的陆溪月,瞬间面色惨白,浑身战栗,差点没再晕过去。
陆溪月厉声道:“你现在想说了不?若是不想说,我有的是耐心跟你耗。”
元垣颤声道:“我说,我说。”
陆溪月这才露出抹满意的神情,冷道:“去年九月初三那天,可是你去九溪山,杀死我逍遥山庄十余名弟子?”
“是,是……”元垣疼的浑身冷汗涔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元垣实在疼的说不出话,陆溪月强忍住心中不耐,用发簪刺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到茶盏中,“喝下去,可暂时缓解。”
元垣抬头,仓惶问道:“暂时?”
陆溪月冷眉一轩,“自然只能暂时,能否解彻底解毒就要看你说的内容能否令我满意了。”
元垣从陆溪月手中一把抢过茶盏,迫不及待地整杯喝下,直到凉茶入腹他才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死里逃生般剧烈地喘气,心有余悸地看向陆溪月,连声道:“我说,我说,是我,是我杀的……”
陆溪月震惊地和苏白对视一眼,若不是嫌脏,只怕她此刻已冲上去一把揪住元垣的衣领,可哪怕她没有靠近,却丝毫不妨碍她滔天的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南苍剑法你又是从何处习来,还不如实道来!”
元垣似是被她的怒气吓到,闭着眼嚷道:“是唐忱!是他将剑法的拓本交给我,也是他指使我杀害看守禁地的弟子!其余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了!”
陆溪月心中瞬间一凛,若是唐忱倒真是合理极了,可旋即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唐忱当初确实从她这儿盗走了一些书册典籍,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还不至于蠢到连武功秘籍都拱手让人。
“唐忱根本没有拓本,”陆溪月神色骤冷,“看来你根本没有想要说实话。”
她想到什么,对苏白说道:“你去外间等我。”
苏白怔住,“师兄,我怎么能让你跟他单独相处?”
陆溪月嗤笑道:“你是对你自己点的穴不自信,还是担心他会说出真相所以你时刻准备杀人灭口?”
男子眸中瞬间闪过一丝痛意,终是照她说的话离开了房间。
见门被关上,她背靠在门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元垣,待看到元垣心中发慌时,才终于慢条斯理地问道:“有没有感觉一股热气从气海向四周扩散?若没有解药,最多一盏茶的功夫那毒便会再次发作。你尽管慢慢想,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果然,她话音刚落元垣神情便开始渐渐恐慌,想必是感受到了疼痛开始的前奏,她不由心下得意,仅用了短短片刻的时间,元垣对血燃丹的恐惧已然深入骨髓。
她死死盯着地上无力蜷缩着的灰衣少年,厉声道:“快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是温峥,温峥!”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同时,元垣便脱口而出。
温家主,温峥?
陆溪月完全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她瞬间怔住,旋即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你竟还敢骗我?”
元垣似是惧怕再次疼痛,连忙说道:“千真万确,我绝对没有骗你,我有证据,就在我怀中!”
她此时也顾不得气味的难闻,走到元垣身旁蹲下身去,从他怀中掏出一个黑色令牌,看不出材质,但她清楚地看到上面刻了一个温字。
“拿着这个令牌,整个温家的地盘都可以畅通无阻,只有家主有这个权力发放,你若不信可以去温家的各分舵产业试试,但是求求你不要让温峥发现,我的一家老小都被他握在手中。”
这个令牌触手生寒,分量颇沉,一看便非凡品,而元垣所说若是谎言,极容易就会被戳破……想到此处她心中已然信了三分……
不由踉跄地退了一步,脸色瞬间苍白,“此事绝不可能,温家同我逍遥山庄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行事?”
更何况温峥为人端方持正,妙手仁心,在武林中有极高威望,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元垣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保证我所说皆是实话。”
陆溪月想到什么,狠狠皱眉,“不对,若是你背后真是温峥,温韫如何会这么轻易地把你交给我?毕竟温峥可是她父亲。”
“那是因为他们想让我赖到唐家头上,你们两家早已是死仇,唐家会这样害人自然极其正常,然而谁能想到你竟然会有血燃丹这种东西,我才不得不实言相告。”
元垣这番话说的快急了,似乎生怕她不相信,让血燃丹再次发作。
陆溪月不由陷入了沉思,若真是这样,似乎说的通……
她沉吟片刻后问道:“那你说温峥为何要指使你杀死我守禁地的弟子?”
“我真的不知道,我收到的命令就是用南苍剑法杀死禁地外所有弟子。”
“那你是用了迷烟?否则为何那些弟子都毫无反抗?”
元垣老实答道:“我赶到禁地外的时候,那些弟子已然被人迷倒,我不过补刺几剑而已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陆溪月心中瞬间一紧,她感觉自己仿佛触及了问题的核心,她声音不由颤抖起来,“那,是谁点的迷烟?”
然而回应她的是元垣的一脸茫然,“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主子派的其他人吧。”
“那仇护法也是你杀的?天蚕甲也是你潜入禁地偷走的?”
元垣气急败坏地嚷道:“这怎么可能,我顶多能在禁地外杀死那些弟子,你们那禁地大门那么严实,我不知道方法怎么进得去。”
窗外风急雨骤,暗沉天色衬得陆溪月面色越发惨白,哪怕不愿意承认,但她知道此人说的都是实话,外人根本进不了禁地。
“你之前可认识苏白?”她正色问道。
元垣急急摇头,“自然不认识。”若是认识他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接下这个任务。
“那你为何要用南苍剑法杀死他们?”
元垣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似是害怕她一气之下当真让血燃丹继续发作,“大爷,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具体缘由我如何能知晓。”
陆溪月心中恼怒,这个元垣竟然一问三不知,可观其神情又不似作伪,她不由瞬间心乱如麻。
即使如今知道当初禁地外的弟子是被谁人所杀,可事情却比之前更加扑朔迷离。
元垣为何一定要用南苍剑法杀人,是想嫁祸还是别有用心,既然元垣无法进入禁地,那盗走天蚕甲的定然另有其人。
而这个人除了苏白,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窗外大雨胡乱地下着,不知道是打在屋檐还是地砖,声音沉闷地让人心中顿生烦躁。
另一边苏白退出房间,正好遇到匆忙追来的端午和大寒两人。
“公子,庄主没有把您——”端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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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在看到苏白脸上红肿时瞬间僵在了嘴边,“这这这,公子您这是挨了几掌?!”
“二庄主,庄主呢?”大寒关切地问道。
苏白黯然道:“师兄在那边的屋里,寒姨你去找他吧。”
待大寒离去后,苏白悄声问道:“端午,他,在哪儿?”
他虽未明说,端午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此时都在外间的木兰堂中,”端午有些犹豫,“公子您要去见,大公子吗?”
这个称呼他许久未说,再次说出竟有些陌生。
苏白垂着眸说道:“我本是想着一辈子瞒下去的,就让他们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可方才在擂台上,我看到他,”男子声音低沉缓慢,说到此处便即顿住,他透过细密的雨帘向远处看去,而那正是天临城的方向。
过了良久,苏白才低声说道:“我看到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想家。”说到后面,声音已低到几不可闻。
“既然想家,咱们一会儿便去见大公子。”
苏白眸光又暗了下去,“可是我害怕……”
“公子怕大公子会打您?”端午看着苏白的忐忑模样,很是理解,老爷公务繁忙,常常整日的不在家,而夫人对公子甚为溺爱,见不得他吃一点苦,唯独大公子不同。
公子三岁启蒙时大公子已经十岁,因此自小公子的课业都是由大公子负责,公子做的好大公子会夸奖,做的不好会被大公子责罚,要说在整个相府,公子最敬最怕的就是大公子了。
苏白闻言却摇了摇头,“我不怕挨打,他想怎么罚我都是应当,我只是怕他会不愿意认我,毕竟当年都是我任性,是我的错……”
端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当年公子离家出走他也很不理解,只能好言安慰道:“当年您也才八岁,骤然得知这种消息接受不了也很是正常。”
窗外雨声潺潺,连带空气中都多了一股潮湿的气味,不知过了多久,苏白才抬脚,“走吧,我们先去等师兄。”
两人走到门口,正好听到里面传来陆溪月阴冷的声音,“这解药我不会给你,你且想想,有没有什么说错了,或者说漏了的,待何时我满意了,自会将解药给你。”
伴随着的还有元垣痛苦的哀嚎声和几乎听不真切的恳求声,端午不由暗暗凛然,庄主的手段当真可怕,也只有公子这种厉害的不像样的人才能撑得下来。
“寒姨,我们出去。”这屋中气味腥臭,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说话间她已推门而出,正好撞见站在门口的苏白和端午。
她神色一沉,“你们一直在此处偷听?”
端午急道:“自然没有,我们方才一直在花厅,刚过来便看到庄主您出来了。”
如今她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她压低了声音问道:“苏白,我问你,你和温家究竟什么关系!”说完便不出意料的看到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呵,她冷笑一声,再次低声问道:“当日禁地的事,也是温峥指使你做的吧?”
这一次,她如愿以偿地看到男子神色剧变,向来潇洒不羁的人此刻甚至结巴了起来,“师兄,你,你怎么会——怀疑温家?”
若说她本来还有九分怀疑,见男子这副神情,怀疑瞬间便只剩下了三分。
她冷道:“所以,幕后凶手果真是你和温家?”
她字字诛心:“苏白,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是从你八岁那年开始,就开始筹划了么?我逍遥山庄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为此潜伏多年?”
苏白清冷凤眸中闪过一丝暗淡,旋即他坚定地说道:“师兄,我是和温家有故,可那件事绝不会是温家做的,更不会是我做的。”
陆溪月脸上透着疯狂的笑意,“哦?”
她一步步走近苏白,男子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挺直的后背紧紧抵在走廊的八角花窗上。
窗外风雨如晦,陆溪月脸色却比阴沉天色还要暗上三分,“那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做的?”
“陆庄主,苏少侠,”温家下人突然从游廊穿过来,“小姐吩咐待您二位忙完后,还请去玉兰堂一见,说家主和二爷届时都会到场。”
第42章身世
下人似是意识到此时情势的不对,通传完温韫的话便退到一旁。
陆溪月盯着苏白的眼睛丝毫没有放松,她目光落在对方上下滚动的喉结上,俯到男子的耳畔,低声说道:“走,我们去会会这传闻中的温家主,温峥。”
苏白眸光暗沉,哑着嗓音说道:“师兄,求你不要冲动。”
“冲动?”陆溪月低低嗤笑一声,“若是五个月前的我,或许会直接约战温峥,要一个说法,可如今……”她看向近在咫尺的清冷眼眸,“苏白,是你剥夺了我冲动的资格。”
两人离的那么近,近到外人只能看见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耳畔却只听得见淅沥的雨声。
陆溪月凝着眉,眼前的男子,哪怕脸颊红肿也丝毫不减清峻,可人的内心又如何是能通过外表就看出来的……
她伸手,纤长的手指重重按在苏白脸上的红肿的手印之上,男子吃痛之下倏然蹙起双眉,身子却依旧抵在墙壁上,没有丝毫动作。
她嗤笑一声,“痛么?”
却远远及不上她心中的痛。
不待男子回答,她蓦然后撤一步,对着下人说道:“走吧,还请带路。”
脸上已是一片坦然。
她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苏白怔愣了片刻落在后面,很快却又跟了上来,目光紧紧盯着她似乎生怕她做出些什么。
呵,人在屋檐下她能做什么,她如今全靠本能顺着下人指引往前走,心中从没像现在这么乱过,不绝于耳的劈里啪啦的雨声更是让她心中烦躁到达了顶点。
她死死攥紧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细嫩的掌心也毫无痛觉,若是再不能得知一个真相,她只怕当真会疯掉。
苏白和温家究竟是什么关系,温家又为何要针对逍遥山庄,她又要如何面对温韫,和即将到来的温峥。
不待她想清楚,玉兰堂已然到了。四人一走进便看到一张圆木大桌摆放在厅子正中,温韫正和那小姑娘坐在花厅西边的椅子上有说有笑,他们对面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是傅朔玄,依旧不苟言笑,沉默地独自坐着。
透过窗棱看去,厅外雨打桃花,雨声淅淅翠竹满目,仿佛置身世外桃源,倒真是极雅致的地方,却无法抚平半分她心中焦虑。
见四人到了,温韫起身,笑着迎了上来,“陆庄主,这是我的小表妹,傅羡青,她年幼不懂事,今日也是不知内情,才会贸然替苏少侠打抱不平,还望你不要介意。”
傅羡青也福身道:“陆庄主对不起,小女只是见这位少侠有些亲切,才多说了一句,在此给你道歉了。”加上飘香楼那一夜,和比武招亲,她一共只见了苏白三面,却总觉得亲切。
“呵,这位傅小姐说了什么我并不在意,温小姐请我们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陆溪月话语中不由自主地含着怒气。
温韫叹了口气,只当陆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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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因为苏白输了比武招亲一事而心情不好,“这次比武招亲的结局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下也知道陆庄主现在想必心情不好,因此正想对陆庄主做出补偿。”
说到此处温韫神情突然一肃,正色道:“稍后那位知道麒麟血下落的贵人便会来到此处,我温韫在此保证,只要那人愿意告知麒麟血下落,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温家都会尽力满足,待取得麒麟血,温家也会即刻无偿替庄主治疗,至于少侠的师娘,我随时都可随两位去锦州,替她治伤。”
温韫的声音并不大,却如深山佛钟,听的陆溪月有些恍惚,温韫的意思是,会帮她拿到麒麟血,也会替她治疗?她双手不由隐隐颤抖起来,内心狂喜似要破土而出,旋即她想到什么,跳动的心瞬间又是一片死寂,“小姐又何必这么说,你就这么想看我的笑话?”
“温韫所言句句真心,若有半句虚言,叫温韫被人试毒而亡。”
“韫儿!”傅朔玄豁然起身,冷峻眸中满是不赞同,温家善药善毒,试毒而亡死状凄惨,可谓是最毒的誓言。
陆溪月也深知这一点,可震惊过后她不由冷笑一声,“温小姐这般起誓,不知令尊可会认同?”
温韫正色道:“家父若知温韫所为,也只会赞上一声好,知恩图报,本就是常理。”
陆溪月皱眉,“知恩?什么恩?”
温韫看向陆溪月身后的苏白,“温家和傅家两家,无比感谢苏少侠今日手下留情。”
说完两人齐齐福身道谢。
傅朔玄也走到苏白面前,对着他躬身拱手道:“多谢少侠今日手下留情。”
苏白身形微动,避开了傅朔玄的行礼。
陆溪月冷道:“不过是救了这个人,竟值得温小姐如此重谢,看来小姐果然是早已情根深种,那为何又要举办比武招亲,又要跟我说什么不想嫁人?”
想到那夜温韫说的话,陆溪月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平生最恨欺骗,却偏偏一次又一次地遭遇欺骗。
“陆庄主请先入座,”温韫引着两人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端午和大寒也走过去站在两人身后,下人早已为两人斟上了一杯温热的清茶,温韫亲自将茶杯端到陆溪月面前,“庄主请喝茶。”
说着推过来一盘点心,“这是应州的杏花酥,清香脆口可是一绝,二位不妨也尝尝。”
“不必了,温小姐有话就说。”这温家的茶她喝了也是食不甘味。
温韫说道:“陆庄主有所不知,这位傅公子是在下的表哥,而这位傅小姐正是在下的表妹。”
陆溪月表情瞬间出现一丝动容,“这么说,这位傅公子就是当今右相的公子?民间广为传颂的骁勇将军?”
难怪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由喃喃道:“我虽很少下山,却也听说过傅将军的事迹,明明父亲是个文人,却喜行兵打仗,一人率轻骑两千,餐风茹雪,入北境草原平息雍州战乱,还了雍州百姓一个安宁。”
傅朔玄沉声道:“武将本分而已,不想陆庄主竟也知晓。”
陆溪月神情稍微和缓,“我虽只是江湖中人,却也敬佩将军这种人,也只有将军才配称得上一声英雄。”
温韫见状轻轻笑了笑,“陆庄主谬赞了,如苏少侠这般侠肝义胆的人自然也是称得上一声英雄。”
旋即神色暗了下去,低声说道:“陆庄主也知道,姑父两任妻子皆是温家女,他绝不会允许傅家子再娶温家女,因此从一开始我与他就是不可能的,这次比武招亲我并没有告诉过他,却不想还是被他得知,又因为那个元垣之故比试拖延了一天,竟让他赶上。”
温韫这番话着实让人感觉真诚,陆溪月不由问道:“那这次在全江湖面前,这位傅将军已经赢了比武招亲,你们准备怎么办?”
温韫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阿玄从不会违逆姑父,他能做的最多也只有一次次请旨远赴边关,躲避婚事。今日之事若被姑父知道,定会打断他的腿。更何况我要守护温家,他要镇守边关,我们本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赢不赢比武招亲又有何分别。”
温韫神情越发诚恳,“因此,还请陆庄主不要怀疑在下的诚意,今日若不是苏少侠,只怕阿玄已然性命不保。若是他死在温家,别的不提,单傅温两家恐怕从此都会生了嫌隙。”
见温韫竟然这样说,傅朔玄眸光陡然一暗,对着温韫说道:“韫儿,为了你我愿意违逆父亲,在婚事上我绝不会妥协。”
温韫神色依旧黯然,自嘲般地说道:“你不妥协又能如何?像阿白当初一样,离家出走?”
一旁默不作声的傅羡青突然说道:“二哥是因为婚事离家出走的?”
“我这次随肃王爷来应州,就是想来找二哥,听说二哥身边的侍从最后被人看到就是在应州。”
端午听见这话不由把头垂的越发低。
温韫奇道:“青儿你当时才多大,竟还一直念着阿白。”
傅朔玄正色道:“青儿,你二哥他当年并非是为了婚事而离家出走的。这十年来我也从未停止过对他的找寻,可十年过去了,依旧毫无音讯。”
陆溪月皱了皱眉,阿白?
温韫问道:“当年阿白为何要离家出走?其中缘由你连我都没有告诉。”
傅朔玄似乎犹豫了下,缓缓说道:“当年阿白年仅八岁,便已饱览六经,甚至能指出前人著作中的错误,撰写了《指瑕》十卷。”
陆溪月冷道:“傅将军,这些是贵府隐私,我们这些外人在场恐怕不方便吧。”她对陌生人的事情毫无兴趣。
温韫也有些不解地看向傅朔玄,他向来沉默寡言,今日为何一反常态。
傅朔玄目光落在苏白身上,“无妨,苏少侠救了我一命,不是外人。”
温韫闻言越发惊讶。
陆溪月下意识顺着傅朔玄目光看去,这一看瞬间惊住。苏白淡薄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放在膝上的拳头紧紧攥着,清俊身躯微微颤抖,好像着意压抑着什么。
怎么,这傅朔玄的声音是唐僧的紧箍咒不成,只靠几句话就让人这般痛苦。
而对面傅朔玄的声音还在继续:“父亲当时刚助新帝登基,新帝急于笼络原本的世家贵族,最好的办法便是联姻。我才学并不出众,而阿白当年仅仅八岁,已是才情卓然、名动天临,就连国公爷也有意与他定下娃娃亲。”
八岁?陆溪月心中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父亲将这件事告诉阿白时,我就在现场。”傅朔玄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阿白竟当真如此决绝。”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傅朔玄,他神色暗了暗,说道:“那时正是盛夏,相府后院池塘的莲花开的正盛,可惜莲花的幽香丝毫无法减少两人的怒气。”
“阿白说他不愿意和一个他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就这么定亲,父亲却说这是圣上的意思。阿白毫不示弱地说道,就因为圣上是圣上,所以他便必须服从他么,他尊敬和服从一个人不会是因为他的地位,只会是因为他做了让他尊重敬畏之事。”
“父亲当时沉默了良久,然后缓缓说道,那你对一个人的敬重和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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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对你的付出,对吗。”
“阿白毫不犹豫地说对。”
“父亲怔愣片刻,终是开口告诉阿白,自小对他万般疼爱、呵护有加的,被他称作娘亲的女子,其实是他的姨母,而他的亲生母亲早在生他时便难产去世了。”
什么?
几人瞬间震惊的说不出话。哪怕温韫早已知道这件事,再次听闻竟仍是惊讶地无以复加,遑论其他人了。
“然后父亲冷冷地质问阿白,既然你说爱一个人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她做的事,想必你知道这件事后,对你母亲的态度和情感应该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吧。”
怎么可能没有变化?
几人面面相觑,这种事对成人来说尚且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对一个年仅八岁,一个尚且天真,会盲目地信任父母的孩子?一个八岁的孩子,骤然知道这个消息,着实太过残忍了些。
傅朔玄声音越发沉重,“阿白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瞬间红了眼眶,哭着跑出了相府,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玉兰堂中瞬间沉寂,静的只能听到堂外时大时小的雨声。
“当时只有阿白身边的侍从追了出去,我想去找,却被父亲拦下,说让他自己冷静冷静,想清楚了他自然会回来。可阿白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他心性有多高我最清楚不过,他又怎会是愿意服软的人。”
“他一个八岁的孩童能去哪儿?那日我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他也没有回来,两天没有回来,十天过去,一个月过去,一年过去都没有丝毫音信,母亲几乎日日以泪洗面,她本是极开朗潇洒的江湖儿女,她明明将阿白教的很好,她明明自己也是极度的悲伤,却还要安慰父亲说都是她的错,自责是她没有将孩子教好,努力说服自己阿白独自在外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我每每入夜总是在质问自己,为何当初没有追出去,若是追出去了,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我们全家人日夜担心,日日祈祷,担心阿白会不会遭遇不测,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阿白十四岁生辰时,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写了一天的字,纸上只有重复的两个字,子安,那是父亲为阿白取的字,傅子安……”
傅朔玄转身看向一旁低头坐着的苏白,眸中竟似有泪光,“不知苏少侠,能不能告诉在下,要去哪儿找到在下离家十年的幼弟,若他还在人世,今年想必同少侠一般年岁吧?”
傅朔玄眸光肃穆,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沉痛。
苏白双手死死扣在红木椅的扶手,用力到指节都已泛白,他死死低着头,似乎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异样。
傅朔玄声音低沉厚重,虽然极其缓慢却自有一股威严,“虽然过去了十年,人的样貌已和从前不同,可只有一个人相貌相似还可能是巧合,若是两个人容貌同时酷似旧人,这就无法用巧合来说明了。”
说着抬头看向苏白身后的端午,被傅朔玄冷峻的目光盯着,端午差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阿玄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苏少侠就是阿白?”温韫震惊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难怪,难怪她头一次见到苏白的真面目就觉得有些熟悉。
苏白虽然没有答话,可他的反应早已说明了一切,过往的一切在这瞬间串联了起来,浓浓迷雾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陆溪月心中一片寒凉,如此算来,苏白竟也是半个温家人,难怪,难怪……
原来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外人,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什么孤儿,什么无家可归,都是蓄意欺骗,从八岁那年九溪山初见,便是一场骗局。
她蓦然笑了一声,极轻极浅,犹如窗外春雨落入青砖,了无痕迹。
第43章算计
苏白本死死低着头,突然一脸惊慌地转过头来,“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她低低笑着,“苏白,你认为我会怎么想,我能怎么想?”
呵,她这般轻的声音都能被他捕捉到,是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对温家不利的事么。
她声音透着浓浓讽刺,“你的真名叫什么,如今能告诉我了么?”
男子似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垂眸道:“傅殊白……”男子声音低沉,似乎说着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从苏白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傅朔玄向来不苟言笑的脸庞竟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很是欣慰。哪怕早有预感,再次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温韫也是格外唏嘘,失踪那么多年的人,总算找到了。
“温小姐,温峥早就知道苏白是他外甥了是吧?”陆溪月眼尾猩红,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堂堂相国公子在我身边低伏做小,还真是看得起在下。”
怎么会,自然是不知道的,温韫想起方才陆溪月吐血的事,皱眉道:“陆庄主,你神色不是很正常,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适,让在下替你把脉?”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方才送去给二位的元垣,不知可审问出什么了?”莫非陆溪月正是因此心情不佳。
温韫关心的话语接连不断地在耳畔响起,呵呵呵……陆溪月无力地阖上眼,她思绪从没有像现在这么乱过,江湖之大,竟无一人可信,苏白不可信,温韫也不可信,她心中无名火焰突然窜起,烧的她心中一片荒芜,都下地狱吧,随她一起去十八层地狱,好过在这人间受此苦楚……
“哈哈,这是在聊什么,聊的这么激动?”一个温和又不失爽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二叔,爹?你们来了!”温韫一下便听出这是温屹的声音,有些无措地说道。
众人向门口看去,一中年男子步履沉稳气度威严,后面一人儒雅清和,正是温家主温峥和温家二爷温屹,后面跟着的两名年轻人,便是温琼和温珏。
陆溪月目光一紧,温峥,温峥……
眼见温峥就要走她身边,电光火石间她豁然起身,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退到花厅的另外一边。
“陆庄主,你怎么了?”温韫不解地问道。傅朔玄也紧紧皱着眉,陆溪月从今日来到玉兰堂便一直神情有异,难道是在算计着什么。
她看了看一脸紧张的苏白,又看向面带不解的温峥,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她轻轻冷笑一声,倏然从靴中抽出短剑,猝不及防地横在自己颈前。
“师兄!”苏白瞬间脱口而出,清冷凤眸睚眦欲裂。
“陆庄主,你这是做什么?”温韫急道。
刚刚进门的温峥几人更是一脸惊讶地看向她。
陆溪月眸底方才还是戾气冲涌,再抬眸时已如死水般毫无波澜,她脸上一派淡然,淡然到近乎面无表情,“血燃丹,你们听过吧?”
“血燃丹?这种歹毒的丹药竟当真存在。”温峥皱眉,沉稳的声音中透着微弱的厌恶,“听闻这是云州柳家独有的一种药丸,人服下后若无解药,每月十五都会痛不欲生,直至一年之后爆体而亡,而解药便是宿主的血。”
陆溪月点点头,唇边勾起抹冰凉笑意,“正是如此,阁下不愧是温家主,着实博闻广识,就是不知道威震武林的温家主,知不知道自己的好外甥已经服下血燃丹五个月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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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月目光陡然狠厉,“若是我死了,他得不到解药,不出七个月也要给我陪葬!”
“外甥?”温峥有些不悦,似是当她在胡言乱语,“这位便是逍遥山庄陆庄主吧,朔玄五个月前还远在北境草原,如何可能服下血燃丹?”
陆溪月挑起单边眉,“哦,温家主难道只有一个外甥吗?”
温峥负着手一脸肃穆,“陆庄主到底想说什么?”
温韫见状贴到温峥耳边,对他说了什么,温峥闻言惊讶地看向一旁的苏白,行医之人向来沉稳的双手此时竟在微微颤抖,“你是阿白?你真是阿白?”
可苏白此时全副身心都在陆溪月身上,竟没有听到温峥的声音。
陆溪月目光一凛,难道温峥真的不知道,还是只是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温峥震惊过后掩去眼角泪光,转身面向陆溪月,目光倏然一沉,“阿白怎么会服下血燃丹这种恶毒之物?是你逼他的么?”
苏白此时才终于听到温峥的问话,低声回道:“师兄没有逼我,是我求他让我服下的。”
“你竟真的服了?”见苏白承认,温峥沉稳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哪怕是温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解开这血燃丹,他威严的目光射向陆溪月,“陆庄主究竟想要什么?”
“这话该我问家主吧,温家究竟想要什么?”她从怀中掏出元垣交给她的那枚黑色令牌,“看到这个,家主还想抵赖么?”
温峥仍是沉着眉,“这是我温家的令牌,陆庄主如何会有?”
“呵呵呵,五个月前,有人潜入九溪山杀死我逍遥山庄弟子,而那人正是元垣!”
什么?温韫大惊失色。
陆溪月冷冷地瞥了眼温韫,继续说道:“我审问他究竟是何人指使,他一开始还想诬赖是唐家,后来经不住血燃丹的痛苦,才将这枚令牌交给我,说指使他的正是温家主!”
陆溪月阴沉目光直射温峥,“不知家主对此可有何想说?若是说的令人不满意,在下只好自刎于人前了,在下贱命一条就是死了也无人在意,只是拉上家主的外甥做垫背就不好了。”
温韫看清陆溪月手上令牌后急道:“陆庄主,这令牌确是家主所有,但包括我、二叔和各分舵舵主在内,拥有令牌的共有十余人,也许是谁不小心遗落被有心之人捡去,或者被人盗走,都是有可能的,并不能证明是家父指使。”
温峥也颔首道:“正是如此。”
温韫恳切道:“陆庄主若不信,我们可以去和那元垣对质,看看究竟是谁在颠倒是非。”
狡辩,都是狡辩!
她此刻心乱如麻,若不是温家,还能是谁,难道是苏白一人所为?横在脖颈前的短剑不由随着主人的内心而微微颤抖,哪怕被衣领盖住,仍能看到沁出的细腻血珠。
不如就这样吧,她心中有个声音隐隐说道,就这样一剑刺下去,朝着脖颈用力地刺下去,便什么都解放了……
“师兄!”苏白急声唤道。
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可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答应了师父什么也不能说,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兄这般痛苦。
陆溪月颓然地阖上眼,握着短剑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
温韫低声道:“不好,陆庄主恐怕已然生了死志。”
苏白目光紧紧地看着远处一袭红衣长身玉立的陆溪月,两人如今相隔甚远,他只要稍有异动,师兄的短剑只怕顷刻之间便会划破喉咙,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急道:“师兄,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凶手,我们一定会将真凶绳之以法,你相信我,苏白从来没有背叛过你,即使你恨我也该朝我来,千万不要伤害自己。”
陆溪月就那么站在阴影中,像是疾风骤雨中的一株孤梅,孑孑独立又艳冠群芳,她看着男子嘴唇翕翕合合,却仿佛有一层浓雾将两人隔开,一个字也听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豁然拔出大寒的佩剑,一步一步,缓缓朝她走来,眼见两人相距已不足三丈,她心中一颤,脖颈一扬,冷道:“你不要再往前了!”
男子瞬间停住了脚步,他暗沉目光深深地凝在她身上,脸庞上慢慢浮现一抹凄然的笑容,漆如点墨的眼眸中突然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坚定神采,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蓦然倒转剑尖,径直插入了自己胸口!
“阿白!”“公子!”“二庄主!”
就连陆溪月也惊讶地瞬间忘记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
男子却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目光中仍是一往无前的坚定和决绝,他虚弱地扯出一抹笑容,右手再次用力,长剑向着身体方向移动,“呲”的一声,锋利的剑尖瞬间破体而出,将苏白整个胸膛刺穿!
众人震惊的脑中一片空白,脚下却像被定住般动弹不得。
“你在做什么?”直到此刻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怒声质问道。
极度的惊讶之下她再也握不稳短剑,苏白乘势左手内力激荡隔空一吸,将短剑牢牢吸入手中。他看着手中沾血的短剑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也坚持不住,踉跄地单膝跪倒在地。
陆溪月看着脸色苍白的男子,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为了夺我的短剑?”
苏白虚弱地摇摇头,他抬眸看着她,目光中是她从未发现的柔软和坚决,“师兄若是气愤,咳咳,尽管朝我发泄,只要找到麒麟血,你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说话间,鲜血自男子唇边淌下,在苍白脸色映衬下格外触目惊心。男子右手却再次一动,将贯穿身体的长剑从伤口快速拔出,霎那间血流如注。
长剑无力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听的人心中一荡。
“朝你发泄?”
似被这个撞击声所激,她心中怒火猛然间熊熊燃烧,她快步上前,一脚将本就勉力支撑的男子踹倒在地,冰冷的靴子踩在流血不止的伤口上,“你说的是这般发泄么?”
男子痛的瞬间咬紧嘴唇,脸色惨白如纸却仍定定地看着她,浓密睫羽因虚弱而不停颤抖,清冷凤眸中有痛苦,无奈,和微不可察的委屈,最终男子只是虚弱地说道:“苏白的命和心,都是师兄的……只求师兄相信,我从没有背叛过你,咳咳。”
说话间男子猛地又咳出两口鲜血,和伤口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将一身黑衣染的越发深沉。
第44章春风
一旁的众人站的相距甚远,根本无法听见两人在说些什么,但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和苏白越来越白的脸色,让整个堂内都弥漫着股焦躁和紧张。
温韫上前两步,压抑着焦急温声说道:“陆庄主,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阿白这伤贯穿了胸膛,若是再不治疗,只怕性命堪忧。”
端午也急的恨不得立刻跑到对面,好把怀里揣着的凝霜全部洒在公子的伤口上,可不知是陆溪月气场太过冷冽狠厉,还是因为这也是公子自己的选择,他最终强忍着没有动作。
温峥等人眉头紧锁,似乎也想说些什么。
陆溪月扫了眼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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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急的几人,突然嗤笑一声,听的众人心中一紧,她冷道:“放心,就算这屋中所有人都死了,他也死不了。”
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逍遥游心法第五重春风,正得名于此。
她飘然看向屋外,不知何时阴沉的绵雨竟然已经停了,熠熠天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照到园中,竟似满园桃花都已盛开,一阵春风拂过,清幽花香钻入鼻中,冲淡了刺鼻的血腥。
她鼻尖微动,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经历了方才这么一番,好似有什么东西随着轻拂而过的春风从她身体中飘走,似乎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是她惧怕之物,只除了方才那一瞬。
方才长剑刺入男子身体的那一瞬。
她将脚从苏白身上拿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男子无力地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牙关紧咬,额头汗珠滚滚而落,伤口鲜血不断渗出,黑衣衬得面色越发惨白。
她再次轻轻笑了一声,轻的只有近在咫尺的苏白能听到,一笑之下清瘦的身躯轻微抖动,似乎抖掉了什么一直压着她的东西,她看着地上哪怕疼到极点仍没有丝毫动作的男子,再次笑了出来。
淡粉的唇角微微勾起,比之往日少了几分阴霾,多了些许明艳。
她缓缓说道:“苏白,只要你能拿到麒麟血,我便相信你。”
她的视线越过苏白看向天边,若是她还有武功,今日又何必这般来上一遭,若是能拿到麒麟血,阴暗的天边便似乎还能透出一丝光亮。
地上男子紧紧捂着胸口,听见她的话,暗沉眸光却一点点地亮了起来,似是盛满了暗暗长夜的星光。
他出手如电瞬间封住周身穴位止住不断渗出的鲜血,挣扎着慢慢站起身来,不管男子做什么,目光都一动不动地凝在她身上,专注的像是在看稀世的珍宝。
他轻声说道:“我一定会拿到麒麟血的。”
男子声音虚弱暗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坚定,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陆溪月睫毛颤了颤,似是轻轻说了一声“好”,轻到她自己都没有听见。
玉兰堂一面临水,四面都是窗,微斜的夕阳透过窗棂洒进堂内,在空中形成淡淡的金色光晕,驱散了堂内的悲苦与沉闷。
男子苍白的脸庞在夕阳的映照下,染上了微微晕染,陆溪月双眸乌亮有神,本就艳丽的脸庞更是多了种勾魂夺魄的美,两人相对而立,丝毫不见方才的剑拔弩张,竟是莫名的美好和宁静。
而在花厅的另外一边,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变化,早已惊的说不出话,只有端午和大寒已然见怪不怪,这俩人只要面对对方,每次都是一个比一个疯狂,他俩再做出什么令人费解之事他们都不会再惊讶。
可是看着因疼痛而微躬着身子的苏白,端午再也忍耐不住,快步冲了上去将苏白扶到一旁的太妃椅上,傅朔玄等人紧紧地围了上去,温韫也忙招呼下人递来纱布伤药。
陆溪月看着远处忙碌的一众人,不由勾了勾唇,眼角泛起久违的湿意。
“啪啪啪。”花厅门口突然响起清脆的拊掌声。
众人转头望去,一长衫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众人方才心神都在苏白和陆溪月身上,竟都没有丝毫察觉。
“肃王爷,您怎么直来了?”温峥说着脸色一沉,“下人怎么都没有来告知一声。”
来人摆摆手,“是我看你们似乎正在忙,特意让下人不要打扰你们,温老弟不会怪老夫偷听吧。”
温峥沉声道:“自然不会。”
肃王进门后目光先是看向仰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的苏白,随即又看向面色阴沉的陆溪月,笑道:“这两位小友当真是气度非凡,就是未免太拿性命当儿戏了,既然如此还找什么麒麟血,直接抹脖子一了百了便是。”
陆溪月双眉一轩,精神瞬间为之一凛,询问的目光看向温韫。
温韫点头道:“我之前所说知道麒麟血下落的,正是这位肃王爷,他也是当今圣上的皇叔,这次不知是因为何事正好来到应州。”
陆溪月有些不解,问道:“京城中的王爷都这般,随和的吗?”
似是没想到看着面色阴沉的人竟会问出这种问题,肃王哈哈大笑道:“老夫不过一个闲散王爷,不比其他那些古板之人,更何况温家和我也是老朋友了,我此次来应州也是替圣上看看这江南武举而已,自然不必拘束。”
温韫闻言也笑道:“肃王爷您真是太过谦了,当年还是多亏您从中牵线,温家才会和傅家成为姻亲,”说着看向陆溪月,“肃王爷虽常年在江湖游走,但是同姑父情谊深厚,他若是知道阿白是便是失踪十年的表弟,一定会愿意告诉你们麒麟血的下落。”
肃王闻言双眉一振,看着陆溪月惊道:“你说这位就是小殊白?”
当年傅府的事情他听闻之后也是大为震惊,当年那般惊才绝艳的孩童,竟就这般凭空消失,当真令人痛心。
温韫闻言哭笑不得,说道:“这位是逍遥山庄的陆庄主,”又指着身旁双目紧闭,任由她包扎的苏白说道:“这位才是表弟,傅殊白。”
肃王笑着打量苏白,“确实同朔玄有几分相像,不过真是想不到,这小子竟然就是小殊白。”
说话间笑意渐盛,“没想到再次见面你竟是这般惨状,你在飘香楼中大言不惭的傲气模样去哪儿了?”
苏白蓦然睁眼,忍着痛说道:“那夜,你也在?”
肃王一脸得意,“若是我不在,如何能知道霁尧兄念念不忘的小儿子长大后竟是这般目中无人?”
苏白本想出言嘲讽,想到什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低声道:“您教训的是。”
肃王瞬间大乐,扶了扶胡须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麒麟血才暂时忍气吞声,不过我现在想到要提什么条件了,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就告诉你麒麟血的下落。”
陆溪月闻言只觉心跳瞬间加速,周身血液都在隐隐沸腾,颤声道:“什么条件?”
肃王和蔼地看向陆溪月,“韫娃子已将你们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这年轻人不错,一人在陌生的温家还能有如此胆识心魄,很是难得,我也愿意救你,”肃王说着指向苏白,“只要他,拜老夫为师即可。”
苏白闻言皱起眉头,这肃王为何会提这么个古怪条件。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肃王的老狐狸肚子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可我已经有师父了。”哪怕他已经去世,哪怕有时候他会想,若是师父没有自杀,很多事会不会就不会这么艰难……
肃王道:“我知道你有师父,可那是教你武功的师父,我不一样,”说到此处声音倏然一顿,“我教你做人。”
苏白从心中便生出一股抵触,可相比于其他可能的条件,这个已经是最容易不过的了,他没有理由,也不可能拒绝。
不想肃王沧桑脸庞上突然露出抹狡黠的笑容,“不急,你可以回去先想想,就你现在这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我可不打算乘人之危。”
似乎生怕肃王反悔,苏白急道:“我答应你,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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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肃王闻言似乎很是满意,笑道:“如此甚好,不过今日也无法同你们细说,何况就算要取麒麟血,也得等你养好伤不是?”
而这时温韫也替苏白简单地包扎完毕,若想要妥善处置还得脱掉衣服才好进一步处理,“既然如此,那我先送阿白回家休息?”这园子中虽然设有供人小憩的厢房,条件却远远比不上温家。
“我来吧,”陆溪月走到苏白身边,“他的伤我们回去替他处理即可,方才有劳温小姐替他包扎,就是还要劳烦小姐找人为我们指路。”正好她并不喜参加什么晚宴,既然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必要在此久留。
温韫看了她一眼,说道:“也好,那有劳陆庄主了。”说着朝她走来,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倏然伸开双臂将她抱住,凑到她耳畔低声说道:“陆庄主,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说完还朝她眨了下眼。
一家人?什么意思。
一旁的苏白和傅朔玄看着紧紧相拥的两道倩影,相似的冷峻凤眸瞬间一紧。
温峥倒是一派淡然,颔首道:“劳烦陆庄主了,”说着看向苏白,“殊白你先好好养伤,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苏白不舍地看了眼温峥,低声应道:“是。”
温家离月灯阁并不远,此时每家每户都是炊烟袅袅,在金色的夕阳中显得异常的柔和,街上摊贩前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四人乘坐的马车一路上都畅通无阻。
而直到此刻,靠在马车柔软的靠垫上,听着身下辘轳的声音,陆溪月阖上眼,陡然生出股恍若隔世的感觉。
本以为今日在温家是凶多吉少,她早已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却没想到现在竟能享受难得的安宁,并且现在就差一步,她马上就能拿到麒麟血,马上就能重塑她破碎的气海,恢复她梦寐以求的力量。
从未有过的生机和希望从她心中升起,就连这应都城的气味都变得好闻起来,想到此处,她突然想看看这马车外,市井中,引车卖浆、屠狗负贩的景象。
她睁开眼,却倏然撞上苏白幽沉的目光,男子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像是一条闻到肉香的饿犬,又像是一只扑向火光的飞蛾。
执着而又深沉,渴望而又克制。
这目光不同于男子以往的清冷自持,被这种目光盯着,不知为何她心中倏然一怒。
“啪!”陆溪月抬手,一记耳光向男子扇去。
苏白本能地闭上眼却没有丝毫闪躲,那巴掌携着劲风,狠狠地落在那早已红肿的脸颊上。
“这一下,是打你今日竟敢算计我。”她冷冷说道。
第45章治伤
端午本是靠在马车上休息,蓦然听见这么一声瞌睡瞬间惊醒。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溪月,大哥,今日究竟是谁算计了谁啊!而且能不能换一边打啊!
大寒默默地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哪怕左边脸颊热辣辣地刺痛,苏白淡薄的唇角却忍不住地勾起,比起方才的死气沉沉,现在这样会发怒,会打人的师兄,才是他本该有的模样。
如那开遍九溪山的春日艳桃,风情万种,灼灼其华。
陆溪月却紧紧地蹙起双眉,对面的男子,他竟然在……笑?
哪怕疼的连呼吸都是种酷刑,却在硬挨她一掌后,笑了出来?
白色的绷带缠在男子黑色的衣襟外,其上若隐若现的血色刺的她呼吸一滞。
本来只是微弱的怒气瞬间如燎原之火般在胸膛中炸开,她豁然站起身,在男子困惑的目光中身子猛地前倾,左手用力地撑在男子身后的马车壁上,用自己并不高大的身躯将重伤虚弱的男子牢牢地禁锢在身下。
男子下意识向后躲避,修长的背部紧紧抵在马车壁上,却拉不开丝毫距离。
看着有些无措的清冷眼眸,陆溪月冷笑一声,冰凉的指骨抵在男子线条流畅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来。
她紧紧盯着男子幽沉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你认为,这是件好笑的事情?”
说话间抵在男子下颌的右手往下慢慢滑去,滑过男子艰难滚动的喉结,滑过精致的锁骨,最后停在了男子胸口之前。
陆溪月眼眸一暗猛然用力,拇指的指尖瞬间深深地嵌入犹在渗血的伤口中。
“唔……呃!”
男子口中瞬间溢出一声闷哼,双手猝然攥紧身下柔软的鹿皮绒毯。
陆溪月冷哼一声,手下蓦然加力,“不是说命和心都是我的么,那你的身体自然也是属于我的。”
看着男子额头涔涔流下的冷汗,和因疼痛而剧烈起伏的胸膛,陆溪月手指继续无情地按压着柔软的伤口,冷道:“谁允许你今日这般伤害我的身体?”
男子面无血色,疼的已然说不出话,只有因仰头而张开的唇中不停地溢出细细碎碎的呻/吟。
她身子微微后撤,顺势松开了紧紧压迫着伤口的手,“是我将你从黑熊的利爪中救下,是我将你从冰冷的寒水瀑带出,所以,你的命和人都是属于我。”
“记住,除了我,谁也不能动这具身体,包括你。”
男子双眼紧闭,如劫后余生般低低地喘息着,似乎疼的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扬手,却停在了空中。
旋即双眉一沉,反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瞬间打断了男子忍痛的喘息。
“睁开眼,看着我。”她疾声命令,声音中仿佛带着实质的冷意,“我说的话,记住了么?”
男子艰难地睁开眼,颤着声音说道:“记住了。”
她这才满意地坐了回去,冷哼一声,说道:“既然疼,就好好记住,若再有下一次,不会让你这般轻松。”
端午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着虚弱地靠在车壁,脸色苍白强忍疼痛的苏白,暗暗叹了口气,不过方才至少有一件事值得庆幸,庄主这次总算换了一边脸打,若是再打同一边,他丰神俊朗的公子恐怕真的要破相了。
“吁——”外面传来缰绳拉紧的声音,“陆庄主,我们到了。”
哪怕马车已尽力停的平稳,停住的那一下仍不免有些颠簸,苏白再次轻轻地闷哼一声,胸前的绷带因为她方才的动作已然被鲜血浸透。
“你还能下得了马车不?”陆溪月皱起眉,虽然她如今内力尽失,畏寒惧热,但以她的力气抱起苏白应当不成问题,瞧男子模样若实在不行,她也只能把苏白抱下去了。
苏白愣了愣,说道:“师兄不用替我担心,走这么段路程还是没有问题的。”一说话似乎又牵动伤口,男子连连咳了几声,额头接连沁出细密汗珠,但好在声音总算平稳。
陆溪月深深地看了眼男子,终是说道:“既然如此,我在车下等你。”
他们乘的是温家的马车,甫一停住,便有人搬来马凳在车外等候。她踩着马凳下了马车,外面的天色比上车时暗淡了不少,刚下过雨的日暮,整个应都城都变得干净许多,地面湿漉漉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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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并不潮湿,甚至清新的让人忍不住深吸了几大口。
她抬眸看向眼前高大的黑色府邸,大门正上方的乌木牌匾下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当中刻着“温宅”两个遒劲大字。
原来这就是江湖第一世家,温家。
端午此时也扶着苏白慢慢下了马车,下人忙上前问道:“公子,管家此刻还在月灯阁中服侍老爷,小的青叶,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现在可需要为您准备轿撵?”
苏白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陆溪月,摇头道:“不必了。”
下人早已将大门打开,将四人迎了进去,端午看着曲曲折折的走廊忍不住叹道:“公子,咱们已经有十年没来过温府了,真是陌生又熟悉。”
此刻夜幕已然降临,府中处处都已挂起暖黄的灯笼,随着晚风轻轻摇曳,池塘假山,雕梁画栋,不愧是一步一景的温家老宅,哪怕夜晚看来也是毫不逊色。
青叶躬身说道:“方才来之前大小姐本是吩咐让公子住在以前的松涛院,可现在时间仓促收拾不出来,只能先委屈您几位睡一晚客房了。”
苏白低声道:“无妨。”
四人随着青叶向里走去,没多会儿便到了外院中专供客人休息的房间。
“这边四间便是诸位的房间。”青叶恭敬地说道。
四人先扶着苏白进了屋,一进屋一股暖意瞬间袭来,青叶笑着解释道:“大小姐吩咐说,公子的贯穿伤已然伤到了肺部,千万不能再吸入寒气,因此这屋中碳火要比往常更足一些。”
陆溪月抬眼看去,房间的几个角落里都放着烧好的银丝炭盆,几案上白玉的花瓶中插着新鲜的桃花枝,虽是客房布置的却并不简陋。
端午刚扶着苏白在床上躺下,已有位老者端着纱布药瓶进得屋来,青叶介绍道:“大小姐吩咐,公子今日伤重,务必要好生处理,以免老太君担心。这位李大夫师是府上目前医术最高超的大夫了。”
听到老太君三字时,苏白闭着的睫毛明显颤了颤,“不过皮外伤,不必劳烦大夫了。”
陆溪月有些暗暗称奇,不想温家自己便是医药世家,府上却还会养别的大夫,想来是为佣人和仆役看病的了。
李大夫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些年来他虽算温家客卿但已很少出手,这次这个少年想必对温家很是重要。
当下对着苏白温声说道:“听青叶说公子这是个贯穿伤,恐怕得麻烦公子坐起身来。”
苏白挣扎着坐起身,端午见状忙坐到苏白身边让重伤虚弱的男子能靠在他身上借力。
李大夫小心翼翼地扯下已被血浸透的纱布,双眉间忧虑陡然加深,“看这手法想必是大小姐包扎的,以大小姐的能力怎么会出这么多血?”
思索片刻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公子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注意养伤,受伤之后切忌大幅动作,万一加重伤口或者崩碎内脏,就大事不妙了。”
陆溪月似是被踩到痛脚,心中倏然一怒,“不就是包扎个伤口怎么这么啰嗦。”
李大夫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像是见惯了这种急躁的病患家人。
他转过身去,解开苏白腰间系着的缠银腰带,将肩头衣服慢慢向左臂扯下,露出鲜血淋淋的伤口,大寒下意识地背过身去,陆溪月却毫无感觉,一动不动地看着李大夫手中的动作。
李大夫从盘中拿起一块微湿的细绢轻轻擦拭苏白伤口的血迹,一边清理一边检查,不由又皱起眉头,“公子这伤口并不平整,若是单纯的剑伤何至于此?看这翻卷的伤痕似是多次受伤导致。”
苏白闭着眼没有说话,陆溪月却是再也忍不住,怒道:“你这老头怎么这么聒噪!再吵只能请你出去了。”不就是包扎个伤口,她也会。
感受到陆溪月阴冷的目光,李大夫心中倏然一颤,这年轻人的目光怎么如此阴森可怕,他此刻竟有些像面对温家主时的胆战心惊。
当下也不再说话默默地擦拭伤口,待将污血杂质都清理干净后打开一个青瓷瓶子,将里面白色的药粉尽数洒在伤口上。
苏白咬紧泛白的双唇,胸口起起伏伏,却安静的一声不吭。
男子脖颈上用黑绳挂着的玉佩,也随着起伏的胸膛而上下浮动,陆溪月恍然想到,苏白之所以到应州后腰间便不再悬挂玉佩,是否就是怕被温家人认出来。
她心潮正起伏时,李大夫已为苏白上完药,又用干净的纱布将左胸前前后后的缠了两圈,正色说道:“公子这些时日切记不可沾水,不可剧动,少说话,食清淡。”
说完不待苏白应下,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老夫先告辞了,公子切记好生休息。”
李大夫离开后,青叶上前说道:“四位今日辛苦,大小姐说今晚不会有人来打扰各位,诸位可早些歇息,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外间的仆役丫鬟即可。”
陆溪月点点头,“多谢。”
心中却不由想到,这温韫当真贴心,方才那话的意思是,今晚她会将想来见她和苏白的人拦下,不过明日恐怕就拦不住了。
青叶推门而出,一股夜晚的寒气瞬间灌入,陆溪月不禁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身上披风,所幸很快房门便被再次关上。
她走回到床前,看着床上闭目躺着的男子,男子胸口已被换上干净的纱布,散发着浓烈却并不刺鼻的药味。